完了!許以天和陳歸碩心中一聲嘆息,本來獲知要放他們離開是可以鬆口氣的,卻因牛有道的話而心情猛沉,不用多猜,肯定是宋衍青沒骨頭,把什麼都招了出來,否則牛有道焉能知情說出這樣的話來?
宋衍青把這種隱秘說了出來,等於讓牛有道抓住了上清宗的把柄,回頭二人都不知道該如何向唐素素交差,怕是要令唐素素惱羞成怒啊!
袁罡手起刀落,匕首劃斷了陳歸碩身上的繩索,一腳踹在了陳歸碩的後背,將陳歸碩踹的翻滾下了台階。
待陳歸碩爬起回頭一看,瞳孔驟然一縮,滿臉驚恐,只見一道寒光在許以天的脖子上划過,熱血噴洒而出。
一刀劃斷了許以天的脖子,袁罡又是一腳將瞪大了眼、嘴裡咕咕冒血泡的許以天踹翻了下去。
看到滾到自己腳下抽搐的許以天,陳歸碩喉結聳動,不敢輕舉妄動,牛有道的實力擺在那,自己又有傷在身,這種情況下想跑是跑不掉的。
雙手杵劍身前的牛有道面無表情,也沒問袁罡為何要殺許以天,對袁罡的動靜看都沒看一眼。
倒是袁罡給了他一個交代,「回去帶話,一個人就夠了!」
牛有道依舊沒吭聲,眼睛都沒有眨一下,從之前在半山腰聽到親衛講廝殺過程的時候,他心中就已經有了猜測,因為他太了解猴子了,眼前許以天的死無非是印證了他心中的某個判斷,許以天殺了那麼多親衛,猴子不會讓其活著離去!
「滾!」袁罡又對下面的陳歸碩喝了聲。
陳歸碩不敢停留,得了允許,立刻扭頭,迅速下山離去。
牛有道神色平靜,提了手中劍,轉身進了寺廟參觀……
條件有限,不方便一路將三十多具親衛的屍體帶走,如今的情況也不便逐一送還家鄉。所謂青山處處埋忠骨,一群人就在附近山林選了個藏風聚水之地,就地掘墓,將戰死的親衛逐一安葬。
多人一起動手速度也快,有人劈了木頭做墓碑,刻上碑文後,一個個打樁在了一座座墓碑前。
這邊眾人忙活之際,商淑清卻找到了事發時的當事人,再次詳細詢問具體事發經過,獲悉關鐵臨死前曾經挽留過袁罡,她又細問了一下有關袁罡當時的前後詳細舉動。
將情況略有掌握後,商淑清陷入了沉思中。
所有戰死親衛全部安置好了,商朝宗招呼上了商淑清過來,一起敬酒、上香、送別,焚香是從寺廟裡拿來的。
一應儀式走完,天已暮色,眾人陸續散去,該戒備的戒備,該回寺廟休息的休息,總之心情都很沉重,還沒到封地,就損失了三十多名精銳。
商朝宗、藍若亭、商淑清剛回到寺廟門口,忽有一親衛跑來對商朝宗稟報一聲,「王爺,袁罡去了弟兄們的墓地。」
商朝宗點了點頭,也沒多想,正要進寺門,商淑清卻道:「哥,我回趟墓地。」
商朝宗偏頭嘆道:「死了這麼多弟兄,大家心情都不好過,有些事情心裡記住便好,想想怎麼安置他們的家人才是上策,不用太過刻意注意表面形式,都是老兄弟,心裡都有數,不興那套。何況這邊情況我們不熟悉,你一個女人勢單力薄在外不合適,不要想多了,回去歇著,養足精神,明天一大早還要趕路。」
商淑清知道他誤會了自己的意思,以為自己要去守墓,「哥,我去見下袁罡,說不定能幫哥說服他留下!」
「嗯?」商朝宗慢慢轉身,藍若亭也轉身看著她,皆一臉疑惑。
商淑清朝兩人頷首示意了一下,旋即轉身快步而去,優美身姿飄然下山。
「清兒什麼意思?真能說服袁罡留下?」商朝宗回頭問藍若亭。
藍若亭搖頭,「估計夠嗆,袁罡明顯以牛有道馬首是瞻,牛有道雖是東郭先生的弟子,卻沒受過東郭先生的教誨,心態和其他修士無異,怕是不願招惹這麻煩。不過郡主天資聰慧,不會無的放矢,既然能這樣說,想必有什麼原因,王爺不妨拭目以待!」
天色半暗,青山中,新墳座座。
袁罡在附近徘徊了一陣,采了一堆野花,紮成了一束漂亮鮮艷的花束,拿著花束到了新墳冢前。關鐵的墓碑就在正中最前,很好找。袁罡走到跟前,彎腰低身,花束端正擺在墓碑前,起身後站那筆直,靜靜看著墓碑上的名字,眼神似乎有些恍惚,不知在想些什麼。
一陣蹚過雜草的輕微動靜傳來,袁罡霍然回頭,手已經下意識摸到了匕首把柄上,結果見到是頭戴紗笠的商淑清,驟然緊繃如獵豹的狀態才緩緩鬆懈了下來,手指也從匕首上挪開了。
商淑清停步在他身邊,盯著墓碑前的花束,道:「墓碑前獻花的儀式,我還是第一次見到。」
袁罡漠然道:「沒什麼儀式。」
看看天色,商淑清也沒準備跟他繞圈子,「關鐵臨終前希望袁兄留下,袁兄一直沒給答覆,如今能不能給他一個答覆?」
袁罡波瀾不驚道:「我們不是一條路上的人,我不可能留下。」
商淑清:「為什麼不能留下?」
袁罡:「因為道爺不會留下。」
這話令商淑清有些無奈,道:「他是修士,我兄妹二人的處境,沒修士敢苟同,否則必然會遭到其他修士的聯手打壓,何況他又招惹上了宋家,目標固定的話容易遭到宋家的狠手,他不願留下我們也能理解,但你和法師不一樣,你留下沒人會故意針對你,宋家不會注意到你的。袁兄,我哥很欣賞你,他看你這種人是不會有錯的,我相信他這方面的眼光,我們兄妹如今也拿不出什麼東西來,也僅有一片赤誠之心,我們兄妹真心實意邀請您留下,我想這也是關鐵希望看到的。」
袁罡:「我知道你們兄妹怎麼想的,你們覺得道爺的修為不高,那是你們有眼不識金鑲玉,對你們的處境來說,道爺那個人比他的修為重要,你們挽留錯了對象!」
商淑清饒有興趣道:「願聞其詳!」
誰知袁罡面無表情,「道爺留,我留,道爺走,我走!」
敢情白說了一通,商淑清苦笑道:「那怎樣才能讓法師留下?」她對留下牛有道真的不抱任何信心。
袁罡淡然道:「道爺以前常說一句話…江湖走馬,風也好,雨也罷!」
商淑清愣了一下,旋即明白了這話的意思,能讓牛有道在乎的事情不多,不過卻從對方話中聽出了一絲希望,否則對方沒必要提及牛有道的曾經,看來自己的判斷沒錯,遂有些興奮道:「不知什麼才能讓道爺江湖勒馬?」
袁罡靜默了好一陣,最終盯著關鐵的墓碑給了句,「道爺對修行中的事情比較感興趣!」說罷立馬大步回頭而去,一句話都不願多說了,實在是他今天已經做了不該做的事,也說了不該說的話,已經讓道爺陷入了麻煩之中。
商淑清轉身目送,紗笠下明眸閃爍,露出振奮神色,之前接觸牛有道發現其人沒句靠譜的話,油鹽不進,一直找不到下手的方向,袁罡的話無異於指點了那個方向……
南山寺內,到了飯點,還不見商淑清人影,案上已擺上飯菜,盤坐的商朝宗問對坐的藍若亭,「清兒怎麼還沒回來?」
藍若亭微微搖頭,伸手道:「王爺先用吧,飯菜會給郡主熱著,郡主那邊不用擔心,有人盯著,有事會及時通報。」
這裡話才剛落,門外有一親衛進來,拱手稟報道:「王爺,郡主傳話,讓王爺和藍先生先用膳,不用等她。」
商朝宗皺眉:「郡主有什麼事嗎?」
親衛回:「不知,只知她去了法師那邊。」
商朝宗和藍若亭面面相覷……
屋內一盞油燈昏暗,牛有道盤坐在一塊蒲團上,跟前一張小几,上面放了一隻盤子,盤子里裝著一大塊肉,冒著騰騰熱氣的很大一塊瘦肉,據說是不久前獵殺的一頭野豬。
「唉!」牛有道拿著筷子撥了幾下,忍不住唉聲嘆氣,又是白水煮肉,還這麼一大坨,讓人怎麼下嘴啊!
當然,他也必須承認,商朝宗一行在伙食上是沒有虐待他的,每次都是把最好的讓給他。一開始,路上遇上有吃肉條件的時候,下面親衛首先就把最大的一塊肥肉端給他,白花花一團肥肉看的人眼花,看的人想吐。可他也能理解,對那些人來說,對一些食不果腹的亂世百姓來說,對一幫體力消耗巨大的武夫來說,這絕對是好東西,最大的肥肉都給了你,對你已經好的不能再好了。
可他無福消受,之後叮囑,說自己不吃肥肉,只吃瘦肉,眼前這一大塊就是結果之一。
瘦肉是瘦肉,你們起碼切小塊弄精細一點吧,這麼大一坨,隨便白水一煮撒點鹽巴就端上來了?這時代的烹飪花樣,他實在是不敢恭維,對他來說,哪怕來點小蔥拌豆腐也比這個強。
這已經是他心裡不知道第幾次告訴自己,等穩定下來了,飲食問題一定要好好改善一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