上清宗三人有點看不懂這狀況,蘇破請教了一聲,「這位是?」
牛有道轉身,「她是誰不重要,重要的是三位這兩天勞累,先回去歇著吧。」
蘇破啞口無言,關鍵是求人不易,重話說不得,不好聽的話也說不得。
唐儀:「你怎麼誤會我都行,難道真不肯為東郭師叔做點什麼?」
牛有道反問:「我怎麼就誤會你了?當年上清宗要置我於死地時,你敢說你不知情?你敢說你沒有默許?」
唐儀銀牙咬唇,無言以對,當年昧著良心做的事情終究是橫亘在了兩人之間。
蘇破:「牛有道,當年的事情和掌門無關,是我們…」
牛有道抬手打斷,不讓他說下去,繼續道:「口口聲聲提什麼東郭師叔,你們當年有看東郭浩然的面子給我一條生路嗎?唐大掌門,你自己想想,幻界讓你們不要跟著,讓你們趕緊走人,你聽了嗎?我已挑明了告訴你要出事,讓你趕緊走,你還要帶著上清宗的人自投羅網,碰上你們這群人,天塌了都拉不回來,說什麼都不聽,我回上清宗幹嘛?難道要當個說什麼都沒人聽的掌門,有意義嗎?」
唐儀:「你說有事,我們也是擔心你的安全,所以…」
牛有道:「別所以了,連自己都保不住,還來摻和我的安全,你開什麼玩笑,有那能耐還用來求我?」
唐儀:「好,這次算我錯了,只要你回來,以後我們言聽計從。」
牛有道:「不是這次錯了,你們錯了多的去,也別談什麼以後言聽計從,眼前就現擺著一個不肯聽的,我已經說的很清楚,你們先搞定那個唐長老再說。」
一句話堵的三人無話可說,求人的滋味真不好受,受盡奚落。
一旁的管芳儀暗暗唏噓,似笑非笑地瞅著牛有道,發現這位一向淡定,天崩地裂也能從容應對,唯獨面對唐儀忍不住脾氣,這就很說明問題了。
「送客!」牛有道很不客氣地轉過了身去,看向了窗外背對。
「請!」袁罡對三人伸手,請離。
等到三人走了,管芳儀笑吟吟道:「道爺,你可是有點失態哦。」
牛有道冷哼:「一群蠢貨。」
管芳儀:「話也不能這樣說,這和蠢沒有關係,他們根本沒有條件放開手腳,所以讓人看著蠢。上清宗前人干下的事,後果和影響都不可避免地落在了他們的身上,處處容不下他們,你讓他們怎麼辦?他們一直在負重前行,很艱難。你難道不是在逃避那個後果和影響嗎?否則你又何必唯恐避之不及?你能逃,他們只能背負,沒有選擇。」
牛有道沉默……
傍晚時分,那個誓不低頭、橫在上清宗和牛有道之間的人來了,唐素素來了。
蘇破和羅元功陪著來的,唐儀本也要來,被二人攔下了,因二人也看出來了,牛有道實在是跟唐儀不對付。
連蘇破和羅元功也沒料想到的是,進了牛有道的房間,一見牛有道,唐素素二話不說,便緩緩跪下了,直接跪在了牛有道的面前。
蘇破和羅元功本想伸手拉一下,可伸出的手終究還是慢慢縮了回來。
總之這一跪令屋內一靜,包括牛有道在內,都沒想到唐素素不低頭則以,一低頭就這般徹底。
唐素素的年紀畢竟擺在這裡,七老八十的人了,向一個年輕人下跪,而且還是晚輩,給誰看了都心頭沉重。
某種程度來說,牛有道是受不起這一跪的,東郭浩然也受不起,唐素素輩分在那。
正因為如此,之前讓唐素素如何能向這麼一個晚輩低三下四地低頭。
可是萬獸門外的一幕讓她深刻認識到了,堂堂上清宗掌門遭此奇恥大辱,上清宗卻無可奈何,羞辱的不是一個唐儀,而是整個上清宗,連帶上清宗的列祖列宗都跟著受辱了。
她是個要強的女人,心中悲憤無處發泄。
她這回真正明白了,自己個人的榮辱和整個上清宗比起來,真的不算什麼,所以她這次來了,跪下了。
牛有道也沒迴避這一跪,貌似漫不經心道:「唐長老何故行此大禮?」
唐素素一臉慘然,當年對牛有道下手的時候,何曾想過會有這一天。慢慢搖頭,「老身錯了,老身向您賠罪了!千錯萬錯都是老身一人的錯,您大人不計小人過,不要和我這老太婆一般見識。只要您能幫上清宗走出困境,老身這條命就是你的,任由處置,萬死不惜!」
蘇破和羅元功臉頰緊繃,一起盯著牛有道的反應。
牛有道靜默了一陣,突然沉聲一喝,「好!今日起,我與上清宗的所有過結就此煙消雲散,都過去了,起來吧!」
唐素素搖頭:「您不答應回上清宗,老身不起來!」
牛有道凝視著她,「最好不要要挾我,容我考慮幾日!」
「老身…」唐素素還欲說什麼,羅元功沉聲道:「師妹,起來吧!」
他與蘇破一起將她攙扶了起來,阻止了她再說下去,怕惹怒牛有道。
三人離去後,牛有道坐在榻旁,沉默不語,被那一跪給跪的心頭壓抑,腦海中是一座破廟內的情形,東郭浩然語氣虛弱:「我以上清宗秘法將畢生修為化作三十六道傳法護身符,為你護法辟邪……」
事實證明,東郭浩然的傳法護身符的確屢次救過他的命,譬如無邊閣沙漠中的一戰。而他體內至今還有東郭浩然傳下的三道傳法護身符,以備不時之需。至今為止,他體內的大半修為其實是東郭浩然的修為。
管芳儀觀察了一陣,最終雙手一捋身後裙子,坐在了邊上,嘆道:「頭疼了吧,你到底想怎樣,為何不給他們一個明確答覆?」
牛有道慢吞吞道:「我的答覆還不清楚嗎?」
管芳儀:「你不是說還要考慮幾日嗎?」
牛有道:「我在等幕後的人現身,有些事是該說說清楚了,究竟是個什麼打算,我不能糊裡糊塗頂上去。」
……
夜幕降臨,月灑銀輝,峰巒起伏間的一座小山頭上,一隻黑羽巨禽歇腳在一塊山石上。
一名邋遢男子在旁與其形影相伴,男子腰上懸著酒葫蘆,負手望月,正是趙雄歌。
一道人影在山間飛掠而來,落在了山頭上,正是陳伯。
陳伯慢步走近,上下審視著趙雄歌,試探著問道:「你是趙先生?」
趙雄歌扭頭看來,平靜微笑,「你就是陳功吧?左使讓我跟你碰面的,說說什麼情況吧。」
陳伯道:「事情出了點意外,上清宗遇到了點麻煩,不過已經化解了……」他將上清宗跟進幻界被抓,之後又從萬獸門脫險的經過講了一下。
趙雄歌聽後,目光霍然瞥向萬獸門方向,冷冷道:「晁敬!膽子不小,仗著萬獸門撐腰以為我不敢動他不成?找機會我倒是要會會他,看他長了幾顆腦袋!」
陳伯道:「牛有道這次來,紅娘一直有所擔心,擔心牛有道此來就是要找晁敬的麻煩,只不過牛有道不承認。」
「這事我聽你們左使說了。」趙雄歌微微頷首,問:「牛有道調集的人手來了嗎?準備怎樣對上清宗下手?」
他正是因為獲悉了牛有道要對上清宗下殺手,才緊急趕了過來。收到消息再過來,騎金毛吼是來不及了,特意駕馭了一隻飛禽趕來。
陳伯:「這個牛有道做事,一向不露深淺,怎麼做不清楚,從距離上判斷,人手應該還在來的路上。」
趙雄歌:「還有其他事嗎?」
陳伯:「暫時就這些。」
趙雄歌頷首,「好,你也不宜出來太久,先回去吧。」
陳伯拱了拱手,就此離去。
趙雄歌並未離去,而是繼續在此等待著。
約莫半個時辰後,又有一道人影飛掠而來,落在山頭一瘸一拐走近,正是獨眼瘸腿的圖漢,上前拱手見禮,「師傅!你來了就好,上清宗差點在萬獸門手上出事。」
趙雄歌:「事情我大概知道了,說說事發的詳細情況吧,我聽說牛有道從羅剎潮中脫了身?」
圖漢愣了一下,不知他從哪聽說的消息,難道在上清宗還另有眼線?
待他把詳細情況講了一遍後,趙雄歌皺起了眉頭,疑惑道:「你是說,事發前牛有道勒令唐儀撤退,並提醒了有事要發生?」
圖漢:「是,他應該也是一片好心,只不過掌門沒照他的話去做,才遇上了麻煩。」
「好心?」趙雄歌呵呵一聲,一臉苦笑,目光投向黑夜深處,「這廝防不勝防,我這點把戲過不了他的眼,稍有異動便引起了他的警覺,果然是難纏。他壓根就沒打算對上清宗動手,目的是要把我給逼出來,陳功怕是已經中了他的奸計,已經暴露了。」
什麼陳功?圖漢疑惑,「對上清宗動手?師傅是說牛有道嗎?」
「這事你不要多問了。」趙雄歌擺了擺手,問:「上清宗經由此事,狀況如何?」
「老樣子,都在指望牛有道那邊,但牛有道很排斥,聽蘇長老說,唐素素這次去認錯了,甚至向牛有道跪下了,但牛有道還是沒答應……」圖漢把從蘇破那聽來的情況說了說。
趙雄歌一聲嘆:「那位唐長老終於肯服軟了,唐素素一跪我都受不起,牛有道那小子還真敢受,不怕折壽么?圖漢,你去吧,去找牛有道,讓他來見我。我不露面給他一個交代,他是不可能答應的。再不露面,那傢伙恐怕不僅僅是要折磨上清宗了,只怕陳功也得遭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