邵平波對北州勵精圖治是投入了巨大心血的,不貪錢財私利,不圖錦衣玉食,不好女色,一門心思撲在了北州的治理上。
如此克己,能如此克制自己私慾的人,極為少見。
為了把有限的精力都利用上,為了減少羈絆,邵平波甚至是至今未婚。
邵平波的勤政,對北州的日夜操勞,大禪山不是瞎子,都看得到。
大禪山甚至擔心他把自己的身體給熬垮了,一直有派人幫他調理身子,靈丹妙藥沒斷過。
不說邵平波為大禪山帶來了多少的利益,就北州如今面對的內外狀況,攘外安內的能力換了其他人的話,皇烈真的擔心還能不能穩住北州的局面。
「北州軍政大權經營在邵氏父子手中,邵平波若死,北州軍心紊亂,民心失調,恐生禍亂。」皇烈遲疑著說了句。
牛有道輕飄飄一句話撇過,「那不是我考慮的問題。」
皇烈略怒,「北州一亂,燕韓兩國必然趁虛而入,我大禪山將會是何下場?左右如此,還有什麼好談的?」
牛有道:「大禪山手握進退自如良方,有何可憂?」
良方?皇烈略怔,問:「良方何在?」
牛有道朝他身後黃通一指,「良言忠告,莫非這麼快就忘了?看來還真是良藥苦口、忠言逆耳。」
眾人看向黃通,皇烈也回頭看了眼,再回頭看向牛有道,遲疑道:「你的意思是退往南州?天玉門豈能容我大禪山染指南州之利?」
牛有道端茶喝了口,放下茶盞,撐劍起身,慢慢踱步走開。
圍著的人主動讓開路來,皇烈也忍不住起身,與之並排憑欄。
牛有道杵劍身前,雙手扣在劍柄上,「北州一域之地,卻夾在兩強之間,既叛燕又反韓,騎牆自立,豈能長久?稍有變故,頃刻便是一場爭奪廝殺,一點星火便可燎原,這點不用我多說,大禪山自是心知肚明。」
「邵平波之志不小,所圖絕不會僅限於北州,北州只不過是他暫時立足之地,是他積蓄實力之地,他一直在抓緊時間積蓄力量。一旦時機成熟,一旦周邊有了合適下手的對象,他必揮兵而出,沒有機會他也能創造機會。大禪山如今能有超過控制一州之外更大地盤的實力嗎?沒有!」
「北州對邵平波來說,只是暫時之地。大禪山對邵平波來說,也只是暫時倚仗之力。如同天玉門一樣,大禪山的底子薄了,所以也如同天玉門意圖死死控制住商朝宗的野心一般,也在極力控制邵平波,想等到自己的實力上來了再說。」
「大禪山還在夯實基礎的過程中,想要對外擴張沒個幾十年是積蓄不出那般強大實力的,可邵平波能等大禪山幾十年嗎?他等不了的。一旦時機成熟了,大禪山以為自己還能控制的住邵平波嗎?痴心妄想罷了!」
「你們以為邵平波乖順是怕大禪山嗎?不過是暫時利用而已。北州如今的情況,需要個實力不夠強大的門派,懼於外部壓力,能在某種程度上好好配合他,能給他放手積蓄實力的時機。若選擇一個太過強勢的門派,處處壓制,很難有他發揮的空間。而大禪山就是最好的選擇,這也是他選擇大禪山的原因。」
「皇掌門,大禪山騎牆雖好,難道不知自身孤立無援?你們早已落入邵平波的算計中,被邵平波給孤立了。時機一到,連個幫你們講話的都沒有,邵平波只需稍引外力,便能破大禪山之勢,大禪山又能奈何?說白了,從頭到尾,邵平波都沒有將大禪山給放在眼裡,大禪山只是他宏圖大業中的一顆棋子而已。」
說到這,牛有道回頭環顧大禪山眾人,「諸位,我就不信大家一點都沒察覺到邵平波欲借力北州擴張的野心,你們真以為還能控制住那個時候的邵平波嗎?」
聽到此等言論,大禪山眾人皆沉默,心頭沉重。
旁聽的管芳儀目光閃爍多瞟了牛有道兩眼,心中嘀咕,這壞人口才真好,說的我這個不知情的局外人都信了,明明圖謀不軌,看大禪山這些被圖謀之人的反應似乎還都當真了,有這說服能力,還費那些勁幹嘛,早點聊聊不就完了。
牛有道:「所以,誠如我對黃長老的勸告,北州對大禪山來說已是是非之地,確乃牛某肺腑之言。」
皇烈徐徐道:「還是那句話,天玉門豈容我等染指南州?光靠你的支持怕是不夠吧?」
牛有道一手扶劍,一手攤了攤,「天玉門何足為懼?你們不是正在和燕國三大派談判嗎?容我猜一猜,三大派肯定不願讓大禪山再繼續把持北州,這點你們雙方都難做退讓。」
「既如此,大禪山不妨妥協讓步討好三大派,放棄北州,轉入南州,以此為條件讓三大派調天玉門遷往北州。天玉門雖坐擁南州,實際上卻和商朝宗對立,只要商朝宗掌握的世俗大權不亂,只要商朝宗穩住南州局勢,天玉門便無法要挾三大派,三大派勒令之下,天玉門不敢不從,只能乖乖前往!」
牛有道回頭看著皇烈笑問:「大禪山若以此理說服三大派,我想三大派沒理由拒絕大禪山的條件,大事轉眼可成!」
皇烈沉吟不語,目光急劇閃爍,頗為心動,忽抬頭道:「你早對黃長老言及於此,也就是說,這是你蓄謀已久的圖謀,你已料定會有今天…這都是你設下的局,是不是?」
牛有道反問:「這重要嗎?」
聞聽此言,不但是皇烈,大禪山眾人皆心驚,此時此刻終於明白了邵平波為何急於除掉此人,此人委實可怕!
皇烈轉身而去,招呼了一聲,招呼上了幾位長老出了亭子,聚到了一旁的角落裡商量。
牛有道只是斜睨了兩眼,未乾預,知道這麼大的事皇烈一人難以做主,需與大禪山高層商量後才能做決斷。
管芳儀湊到牛有道身邊,低聲道:「你呀,就不該早對黃通說那些話,也不該早對皇烈說什麼龍潭虎穴,如今看來全在你的算計中,你這樣會讓他們害怕。」
牛有道杵劍輕嘆道:「害怕就對了,正要讓他們忌憚,今後不敢對我輕舉妄動。與天玉門再這樣下去不是長久之計,後方不穩容易被人利用,始終是個掣肘。此番,正欲為南州掃除天玉門這個後患,也要為南州掃除內部不和的隱患,只要南州內部不亂,我無後顧之憂!天玉門與咱們這邊結怨漸深,難以和解,必須讓他們滾出南州了。」
管芳儀隱聽出這番話中的氣勢,卻緘默不語,內心一番輕嘆,年紀輕輕就捲入這種事里煎熬心血,一步步走到今天也真是不容易,換了一般這個年紀的人,哪扛的住這般局勢,只怕早就被碾碎了,只怕連怎麼死的都不知道。
大禪山那邊一番商議後又回來了。
皇烈走入亭內,對牛有道直言不諱,「天玉門走了,我大禪山去了南州,與天玉門又有什麼區別?你就不怕我們如同天玉門一般與你再起爭執互為敵人?」
牛有道:「皇掌門這話說到了關鍵,逼走天玉門引來個和天玉門一樣的大禪山,我又是何苦來著?我是真不想這樣做,我既無大門派背景,手中也沒有掌控南州的修行勢力,擠走了天玉門對我有什麼好處?退一步說,相當長的一段時間內,我都不可能和天玉門作對,這是很簡單的道理。」
「可天玉門腦子進水了,居然經不住邵平波的挑唆,我離開了南州也不肯放過,把南州搞亂了很好玩嗎?既然如此不識大局,那我只能是針鋒相對不客氣了。」
皇烈:「你對商朝宗的影響力太大了,無異於讓天玉門失去了對南州的掌控,換了任何門派都會有此顧慮,都不會坐視,除掉你是必然的。」也是說明了自己的心聲,想知道牛有道的真實用意,別到時候大禪山又變成第二個天玉門被攆出南州。
牛有道:「笑話!天玉門心眼太小,倒成了我的不是?無論是在青山郡,還是在南州,我並未抽取任何利益,好處都是天玉門拿了,難倒我辛辛苦苦、勞心勞力想在南州謀取個自保的立足之勢也不行嗎?」
「實不相瞞,和邵平波一樣,南州太小了,容不下庸平郡王的野心,他遲早要劍指燕庭。南州,呵呵,庸平郡王不會在乎,我也不會在乎,你們大禪山若是喜歡,好好留著便是,沒人跟你們搶。天玉門鼠目寸光,想不通這個,只知一味打壓和控制,適得其反是必然的。」
皇烈:「照你這樣說,商朝宗和邵平波一樣,大禪山還有必要從北州跑到南州去嗎?」
牛有道微笑,「南州和北州的局勢不一樣,再說了,大禪山有的選擇嗎?」
皇烈臉色一沉。
牛有道:「皇掌門,奉勸一句,去了南州需明白一點,商朝宗必然是要劍指燕庭為他們家討回公道的,誰擋商朝宗的路,誰必然會成為商朝宗的仇人。至於我,不會在南州擴張勢力,也依然不會從南州抽取任何好處,好處都是你們的,這是我的承諾,我也看不上那點東西,只要個安身立命之勢,誰要是連我這點保障也要斷掉,那我也不會客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