這邊燈光突然暗了些,也引起了牢內兩名看守修士的注意,一人閃身而來,落在了牢籠外查看,未看出有什麼異常。
邵三省怔怔看著裡面的邵平波,有人在,他不敢露出什麼端倪,但是看向邵平波的眼神很複雜。
閉目垂首中的邵平波徐徐道:「燈滅了,添燈油。」
「是!」邵三省起身,當著那修士的面撤開了牢籠的鐵栓,打開牢籠進去了。
他能自由進出牢籠內並不奇怪,邵平波並非真正的犯人,大禪山並未做的太絕,允許邵三省進去照顧邵平波所需。
邵三省入內侍弄著牆壁上的燈盞,沒發現異常的修士也轉身回去了。
熄滅的油燈再次被點亮,邵三省低聲道:「大公子…」
邵平波微微搖頭,「不急!也許是誤會,再看看。」
轉身走到隔阻的鐵欄前,看著牢門方向,等候著。
「開門!」牢外隱隱傳來鍾陽旭的沉喝。
鐵鏈稀里嘩啦的聲音響起,大牢之門咣當打開,進來了數人,以鍾陽旭為首。
「師傅!」牢內兩名看守弟子趕緊行禮。
站在牢籠內的邵平波盯著,盯著手持寶劍的鐘陽旭大步而來,臉頰狠狠抽搐了一下,最後一絲希望破滅。
鍾陽旭也看到了牢籠內的邵平波身影,盯著走來,神情凝重。
邵平波忽雙臂大袖一展,雙手一拱,躬身,大聲遙拜道:「伯父,勿傷家父!」
站在另一盞燈盞前的邵三省出手了,抓住牆壁上燈盞的把柄,用力一推,牆壁內咔嚓一聲響。
地牢走廊內,一道鐵柵欄突然從天而降,咣當震撼落地。
鍾陽旭等人一驚,鐵柵欄落下的同時,稀里嘩啦的石塊如山崩般落下,將那處變不驚、一動不動拱手遙拜的身影給遮斷。
「啊!」大禪山等人大吃一驚。
鍾陽旭又驚又怒,鏘!寶劍出鞘,揮劍連劈,將土石轟隆隆清開。
咣咣咣!寶劍劈在阻隔的鐵柵欄上,竟只砍出幾道痕迹,無法斬斷,這鐵柵欄竟是上等精鋼所鍛造。
最終,在鍾陽旭的怒掌狂轟中,鐵柵欄連同牆體一起傾翻。
待到一伙人轟開土石,破出一道缺口沖入,地牢盡頭的那間牢籠內哪還能看到一個人影。
邵平波和邵三省竟然憑空消失了。
猶記邵三省出手推動燈盞時的情形,閃身入內的鐘陽旭迅速推動燈盞,正面牆壁似乎一松。
鍾陽旭順手一推,牆壁朝里側稍微翻轉,翻轉出一條黑幽幽的洞口,有台階向下。
「跑不遠,追!見之立殺!」鍾陽旭怒喝。
幾隻月蝶閃出,幾名大禪山弟子陸續鑽入了地道中,鍾陽旭也鑽了進去。
月蝶展翅,快速在地道內飛掠,地道很長,也不知通往哪裡。
追到一半路程的時候,鍾陽旭就意識到了不對勁,憑邵平波那凡夫俗子的速度,不可能跑那麼快,再憑他們的速度,應該追上了才對。
盡頭,一伙人追到了地道的盡頭,發現了一間石室,再無其他去路。
月蝶光芒下,石室內簡單擺放有桌椅。
一伙人匆忙敲打四周牆壁和地面,施法查探有無其他密道。
鍾陽旭走到了桌旁,只見桌上擺著一張紙,上面寫有一行字:饒爾等一命,勿傷家父,免大禪山滅門之禍!
結合環境,紙面上的意思不難理解。
貌似在說,能把你們誘到這裡,要殺你們易如反掌,不殺你們是因為顧忌我父親。我饒過你們,你們也不要傷害我父親,不然我必將大禪山給滅門!
「豎子欺我!」鍾陽旭大叫一聲,紙張緊攥在手中,氣得瑟瑟發抖。
很顯然,這道警言絕非剛才臨時所書寫,看上面的字跡新舊程度就知道,這是早已寫好備在這裡預防這一天的。人家邵平波若不逃,他們就看不到這封信,反之則必然會看到。
也就是說,大禪山所謂的關押看守就是個笑話,人家若想脫身,早就能脫身離開,不必等到現在。
再想到邵平波不慌不忙拱手拜別時的情形,是何等的從容不迫,是何等的氣定神閑,簡直視同大禪山如無物,猶如一記耳光狠狠抽在這位坐鎮刺史府的大禪山長老臉上,讓鍾陽旭如何能不氣。
若是讓邵平波在眼皮子底下這樣給跑了,讓他如何向宗門交代?
「來路上定有其他密道,給我搜!」鍾陽旭怒吼,震的石室內嗡嗡響。
的確如他所言,一群人花了點時間往回搜索,真的發現了地道中的另一條密道。
密道其實就在地道入口處不遠的地方,但不知開啟的機關在哪。
轟隆一聲,密道封口被強行轟塌,鍾陽旭等人再次追入,在密道內的牆壁上發現有血跡,地上也有滴落的血跡……
城外,一座莊子里,一間孤零零的雜物間的門被推開。
邵平波和邵三省迎著晨曦走了出來。
「啊吧啊吧……」正在掃地的一個啞巴,見到邵三省立刻扔下掃把跑了過來拜見。
邵三省沉聲道:「人在哪裡?」
「啊吧啊吧!」啞巴指手畫腳著領了二人快速而去。
一間緊閉的廳門被推開,廳內兩排椅子上坐了六人,六名蒙在黑衣斗篷里的人,六人一起回頭看向走入的三人。
邵三省揮手,示意啞巴退下了,朝六人拱手道:「諸位,可以走了。」
六人站了起來,其中一人似乎認識邵平波,奇怪了一聲,「邵大公子?」目光落在了邵平波帶血的手上,「你手怎麼了?」
邵平波抬手看了看,這是他之前一時沒忍住,一拳砸在了密道的牆壁上,把自己手給弄傷了。
邵平波平靜道:「小傷,無妨,走吧!」
那人道:「要護送的人何在?」
邵平波指了指自己和邵三省。
「你們兩個?」那人訝異,「邵大公子要離開北州?」
他們奉命前來接送,至於接送的是何人上面並未說明,殊不知上面也不知接送的是何人。
邵平波:「曉月閣的規矩變了么?不要多問,回頭我自有交代,追兵在後,再不走就來不及了。」
他既然這樣說了,廳內諸人不敢耽誤,立刻行動。
稍後,三隻大型飛禽從莊子里躥出升空遠去,院子里的啞巴淚水漣漣,向空中遠去的人影揮手。
地面晨曦,身在空中卻被陽光染了金身的邵平波回頭,遙望那繁華的北州府城,臉上滿是難以言喻的不舍,這座府城,這塊土地,傾注了他太多的心血。
就這樣放棄?就這樣離開了嗎?
可是沒辦法,不走一切都完了!
走了,儘管這些年的心血付之一炬,但留得青山在不愁沒柴燒。
許多情況他還不知道,他甚至不知萬獸門那邊究竟發生了什麼,竟令大禪山做出了這樣的決定。
意料之外,情理之中,這樣的結局也無非是印證了自己的猜測,牛有道親自坐鎮萬獸門出手,大禪山不出意外的不是牛有道的對手,最終還是讓牛有道得手了。
輸了!
而去還輸的很慘!
這些年為之嘔心瀝血的一切都毀在了牛有道的手上!
「噗!」邵平波突嗆出一口血來,一把捂住自己的心窩,硬生生後倒下,臉色蒼白如紙。
「邵大公子!」一旁蒙在斗篷里的人,迅速扶住了他,施法為他檢查過後,立刻摸出一粒丹藥納入邵平波嘴中,再運氣助其調理。
「大公子!」臨近而飛的飛禽上,邵三省不堪搖頭,嚎啕大哭。
一夥穿著黑斗篷的人面面相覷,不知究竟發生了什麼事……
城外的莊子里,孤零零的雜物間崩塌,數條人影躥出,鍾陽旭提劍四顧,殺氣縱橫。
大禪山追殺的一群人終於找到了這裡,然而找到了也沒用,被邵平波溜了一圈,已經來晚了……
「謝大統領,我讓你立刻下令封城搜索,你沒聽見?」
一名大禪山弟子站在身穿甲胄的北州府城護衛大統領的面前厲聲怒喝,身後還有數名大禪山弟子陪同。
謝大統領搖頭道:「我要見州牧大人手諭!」
唰!那大禪山弟子怒而拔劍,劍鋒比在了對方的脖子上,「你是不是活得不耐煩了?你們州牧也要聽我們大禪山的,我們大禪山的話就是你們州牧的軍令!」
謝大統領沉聲道:「無大將軍親筆手諭,不敢奉命!」
那弟子怒道:「你當我不敢殺你不成?」
謝大統領:「大將軍有令,無大將軍親筆手諭,任何人不得擅自調動人馬!還請法師先請來大將軍手諭。」
噗!一蓬血噴出,那弟子一劍劃斷了謝大統領的脖子,後者噴血倒地。
帶血之劍又指向了其餘將領中的一位,「你!現在由你頂替大統領之位,立刻下令!」
諸將看著倒地而亡的謝大統領,皆面有悲憤神色,被點中的將領拱手抱拳道:「大將軍有令,未得大將軍親筆手諭,膽敢有擅權者,北州人馬群起共誅之!法師讓我做了大統領,我無大將軍手諭也無法調動一兵一卒,法師真的想讓北州大亂嗎?」
……
刺史府內,鍾陽旭杵劍而立,陰沉著一張臉。
有弟子快速回來,拱手稟報道:「師傅,北州上下將領拒不聽調,皆要見邵登雲親筆手諭才肯執行,我們說破嘴甚至是殺了幾個人威嚇也沒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