皇烈聽懂了,十萬匹戰馬若當糧草,那簡直是長了腿跟著走的糧草,既不用耗費大量人力物力運輸,還能充當腳力,又可助力征戰,真正是妙不可言,不由嘖嘖讚歎道:「蒙帥不愧是蒙帥,戰場上用兵如神,我今天算是見識了。」
蒙山鳴搖頭,「這不是我的主意,是王爺的謀略。」
「王爺?」皇烈愣了一下,面有狐疑神色,貌似在說,商朝宗能想出這麼妙的辦法來?
蒙山鳴懂他的意思,思憶著徐徐說道:「王爺剛成年時,戰場上便屢建奇功,只是被先王和老夫遮去了光芒而已。我隱退未出之前,王爺以區區兵力對抗周守賢,輕易奪下青山郡,豈能是兒戲?」
皇烈又是一怔,若有所思著微微頷首。
蒙山鳴說著又輕輕嘆了聲,「我曾費盡心血打造英揚武烈衛,對騎兵來說,戰馬就是自己的半條性命,殺戰馬的念頭,我想都未曾想過…王爺也是被逼無奈,既不能看大燕敗亡,朝廷那邊又不得不防,才不得不留此後手!戰馬又何嘗不是南州的實力,只不過將士還有妻兒老小要回去面對,而戰馬不需要…希望吧,希望不到萬不得已不要那樣做!」
皇烈頷首表示明白,但他對戰馬可沒蒙山鳴那麼深的感情,只是表示理解而已,又道:「不剿叛軍,只剿諸侯,總該是蒙帥的主意吧?」
蒙山鳴苦笑:「談不上什麼主意,戰法而已。」
皇烈卻有所不解,「牛有道告訴我說,此乃機密,為何要提前公開?」
蒙山鳴解釋道:「蒼州叛軍正在靜觀其變,還未有動靜,此正為交戰之前動搖其士氣!而五路諸侯人馬連連吃敗,軍心動搖如兒戲,只怕一上戰場又要存逃跑的心思不肯用力,明正軍法正是要告訴他們,這次並非兒戲,斷了他們臨陣脫逃的念想,也可以說是為了鼓舞士氣!」
皇烈哦了聲,終於明白了,他不擅長軍伍征戰,不說還真搞不懂。
他目光無意中看到不遠處領著領著兩名弟子從帳篷內鑽出的公孫布,知道這人是為了及時將大軍狀況傳達給牛有道那邊的。「我得到消息,牛有道早已離開了茅廬山莊,憑他來去的倚仗,按理說早該來了才對,為何至今不見人影,如此大戰,他豈能不當回事、不隨軍?蒙帥可知他去了哪?」
「皇掌門問我?」蒙山鳴貌似有點哭笑不得,搖頭一嘆,「這位道爺啊,行事向來是雲里霧裡,一貫是不到最後不輕易見真章,誰也搞不清他究竟想幹什麼,我也不知道該去找誰問他的下落。」
說到這個,皇烈如今倒是深有體會,媽的,南州大軍出征平叛這麼大的事,那王八蛋居然瞞著大禪山,瞞的絲毫不透風,居然事到臨頭才喊大禪山去上戰場拚命,簡直是把整個大禪山高層給嚇得一哆嗦,初聽到消息時,當場就把大禪山一群人給搞慌了。
為那事,想來想去也挺無奈,之前大禪山上下愣是沒誰看懂那廝想幹什麼,東一下,西一下,又是截朝廷的軍糧,又是和韓宋那邊眉來眼去,誰知兜了一圈竟是為了逼朝廷給兵權平叛。
說實話,皇烈其實到現在都沒太搞明白其中的具體過程究竟是怎麼回事,總覺得哪裡還有什麼問題,可大禪山就這樣信了那傢伙,就這樣匆忙跟著上了戰場來拚命。
他想想都覺得糊塗的古怪,偏偏還信了那廝,相信此戰必勝,忍不住也搖頭嘆了聲,一回頭又看到了尕淼水。
中軍大帳內,尕淼水帶著一臉失落落神色慢慢走了出來,心中是說不出的滋味。
不剿叛軍,只剿諸侯!這麼簡單的辦法朝廷上下怎麼就沒人想到?朝廷完全可以從各州府整頓出一批這樣的人馬這般做的,又何須看南州的臉色。
然而轉念一想,又知道是自己想多了,有些事情南州人馬敢做,朝廷人馬卻未必敢做。
各州府集結的人馬敢對諸侯開戰嗎?誰敢出這樣的主意,哪位將領又敢擔這樣的責任,得罪的是五路諸侯背後的人,就算過了眼前這關,回頭誰不擔心吃那報復?
想明白其中原由,他也只能是仰天一聲長嘆後快步離去,趕快將消息上報給朝廷……
南州後續趕來參與平叛的人馬獲得了坐騎腳力後,正陸陸續續朝商朝宗這邊趕來集結。
十萬人馬並未全部趕來集結,其中有一部人馬領命,一路參與護送那五萬車糧草,這是敵我雙方交戰後的給大軍填飽肚子的必需品。
……
北州府城,一座高塔之上的窗內,彭又在眺望著整座府城。
封恩泰上了高塔,走到窗邊,「師兄,確認了,南州的的確確是要平叛。」
彭又在沉默了一陣,徐徐道:「如今看來,離開了南州未必是壞事。」
封恩泰懂他的意思,卻不敢確定究竟是好事還是壞事,因為事情實在是太過一波三折了。
天玉門剛被踢出南州來到北州時,可謂將牛有道給恨得牙痒痒的,當時的情況來說,北州哪有南州好,一來就要面臨和韓國大軍對峙的情形,可是沒辦法,被逼無奈,迫於形勢一時也抽不出手來找牛有道的麻煩。
後來吧,獲悉牛有道遇刺,這邊還高興的很,都在那叫好。
誰知一回頭,南州人馬就直接攻佔了定州三郡的地盤,就這樣擴充了三郡的地盤,而朝廷居然默認了?
於是又有人後悔了,說什麼為何大禪山就能和牛有道好好相處,我們就相處不下去,否則這三郡的利益就是咱們天玉門的,也不用被趕到北州來。
當時的確有不少人為此而後悔。
誰想,後悔勁還沒過去,燕國內部又起了叛亂,如今是南州出兵平叛,眼睛稍微亮點的都知道其中的兇險,天玉門躲到北州來,至少也是先躲過了一劫。
這般禍而福的反反覆復的,南州最近始終站在風口浪尖上,封恩泰實在是不敢高興的太早了,感覺師兄高興的底氣似乎也被搞的有些不足了,似乎只是在為當初和牛有道作對的決定而進行的自我安慰而已。
他內心也感慨呀,那位便宜結拜兄弟真是讓他不知道該說什麼好,消停不下來似的。
……
夜幕下的燕京大內皇宮,御書房內燈火輝煌。
商建雄伏案批閱奏章,某種程度來說,商建雄的的確確是個勤政的皇帝,他也想向大燕上下所有人證明他是個好皇帝,可是無論他怎麼勤快,這大燕始終是四處漏風一般。
「不剿叛軍,只剿諸侯?」
田雨在旁捧著尕淼水傳來的奏報念著,聽到南州只出了十萬人馬,之前上報的四十萬人馬只是障眼法,目的是為了騙得戰馬,也是為了讓沿途州府提供十萬人馬途中所需的充足物資時,商建雄已是停下了筆。
當聽到商朝宗已嚴明軍法,商建雄更是愕然抬頭而問。
讀完奏報的田雨放下手上東西,略躬身道:「是的,南州十萬大軍只做執法督軍,不剿叛軍,只剿諸侯,提出四滅之法,諸侯人馬若敢違抗平叛軍令,便視若叛軍同堂,哪一路抗令,南州大軍便剿滅哪一路!」
商建雄思索明白了其中的深意後,慢慢放下了筆,慢慢無力躺靠在了椅背,臉上說不出是什麼神情。
神情極為複雜,有恍然大悟,有讚許,又有悲憤閃過。
許久之後,商建雄忽冷笑一聲,「給那三位看看!奏報拿去給那三位看看,讓他們回頭看看自己三大派有多賤,喊著不走,是不是非要人家用鞭子抽著才肯走,一群賤人!」
說罷閉目,滿眼都是之前看到的諜報司京中日常奏報,滿眼都是京中百姓滿懷期待商朝宗人馬平叛成功的言論。
根據諜報司後來傳來的消息,類似的言論不僅僅是在京城,已經在整個大燕引起了波瀾。
他當然希望看到平叛成功,可內心的掙扎痛苦無法傾訴,當年太多人說這皇位本不屬於他,他想證明那都是謠言,若是讓人覺得他連寧王的兒子都不如,讓他情何以堪吶!
宮內一座庭院中,三派掌門正圍坐在亭內飲酒,時刻互相分享三方獲悉的消息。
田雨讓下面人送來的奏報,也在這個當口送到了。
龍休是第一個接手觀看的,看後,愣在那半晌沒動靜,目光似乎被奏報上的內容給黏住了。
見他失態,孟宣問了聲,「怎麼回事?」
龍休奏報一合,扔給了他。
接到手的孟宣打開一看,神情亦逐漸凝滯住了。
酒杯端於唇邊的宮臨策目光兩邊掃,看看龍休,又看看孟宣,最後回頭看向送東西來的太監,問:「怎麼回事?」
那太監欠身道:「奴才不知,大總管讓奴才等三位掌門的回復,問奏報中的軍法三位掌門能答應否?」
龍休苦笑搖頭一聲,「還當那傢伙改了性子真要去拚命,鬧了半天還是要逼五路諸侯去拚命。」
什麼情況?宮臨策耐不住了,伸手一把將孟宣手中的東西給搶了過來,趕緊查看是怎麼回事,不看不要緊,一看也傻住了,嘀咕自語著,「不剿叛軍,只剿諸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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