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都督,借一步說話。」
行軍途中,文悠縱馬上前,到了羅照身邊提了一句。
羅照回頭看向他,看到了他手中的一封信,文悠向其微點頭示意。
羅照撥轉坐騎跟了他去,蘇元白等人相視一眼,也跟了過去,大軍繼續前行。
離開官道十幾丈外後,見文悠拿著信欲言又止的樣子,羅照道:「局勢已經如此,不管什麼壞消息我都有心理準備,文悠不必顧慮。」
跟來的蘇元白等人皺眉盯著文悠手中的信,看文悠的樣子便知不是什麼好消息。
文悠終於將信遞給了羅照,嘆了聲,「大都督上次贈禮,蒙山鳴念念不忘,出手狠毒,回了一份禮給大都督,六十萬俘虜的耳朵被他各割下一隻,裝了一百多隻大箱子,已經給了後方的巡查人員,場面實在不雅,不便送過來,這是蒙山鳴給大都督的信!」
六十萬俘虜的耳朵被割了?蘇元白等人吃驚不小,很是動容。
羅照神情抽搐,臉上浮現怒容,蒙山鳴來這一手,就算那六十萬精銳還給了宋國,這些缺了耳朵的人,不管走到哪裡,都是宋國視之難忘的恥辱。
他一把奪了信,從信封中抽出信抖開一看,只見上面聊聊幾行字:前番禮送白馬,未及時答謝,今割耳六十萬隻相贈,可還滿意?若不滿,宋國臣民盡在眼前,生死盡在吾手,予取予奪,必不讓大都督失望——蒙山鳴!
信里的意思似乎在說,後面還要大開殺戒,羅照看的雙目欲裂,不禁環顧四周,欲屠燕人出惡氣。
然而燕國早經戰亂騷擾,百姓猶如驚弓之鳥,宋軍前行路上的百姓早已逃之一空。
而他現在也不宜再橫生枝節,不可能再花時間在燕國境內四處征戰不休,燕京一破就要儘快趕回去,不能讓蒙山鳴在宋國境內無限制大肆破壞下去。
此信中內容令他意識到了,同樣是想激怒他,想把他久耗在燕國境內,一旦拖到他糧草不濟,後果不堪設想。
明知是激將法,羅照依然氣得夠嗆,這不是別的,而是他麾下六十萬將士的耳朵,忍不住恨恨道:「蒙山鳴老賊,不要落在我手中,否則定讓你生不如死!」
蘇元白等人將信要到手中輪流看過後,一個個臉色陰沉。
正這時,一將騎馬飛奔而來,「報,陛下旨意到!」
莫非又催撤兵?羅照心裡如是想,接了旨意看後大驚失色,悲聲怒吼,「老賊,我與你誓不兩立!」
又怎麼了?蘇元白等人再次要了旨意來看,看後亦震驚,蒙山鳴割了六十萬俘虜的耳朵還不算,居然還將那六十萬俘虜給殘忍坑殺了!
旨意中,宋皇牧卓真震怒,明著告訴羅照,攻破燕京後雞犬不留,屠城雪恨!
不過旨意最後還是顧全了大局,給了羅照一定的期限,若期限到後仍不能攻破燕京,則立刻折返回援,在此期間朝廷會傾盡全力組織人馬阻擊蒙山鳴,盡量拖延時間,為他率軍回援爭取時間!
東應來抖著旨意道:「蒙山鳴這條老狗瘋了嗎?就不怕遭天譴嗎?」
常飛沉聲道:「竟敢將六十萬活人給活埋!此賊如此狠辣,必損陽壽,命不久矣!」
就在這時,又有凌霄閣弟子縱馬過來,一份密信遞給了蘇元白。
蘇元白看後,默默將信給了其他人傳看,諸人看後一個個皺眉。
來自宋京那邊的消息,朝廷旨意上沒有提及的消息,說的是蒙山鳴殺俘後倒打一耙的理由,說宋軍依然進軍燕京根本沒有談判撤兵的誠意,還說朝廷不肯拿糧換俘虜是宋國不顧那六十萬兒郎的死活,是宋國和宋軍逼蒙山鳴殺了那六十萬俘虜。
「好一張利嘴!」羅照看後哼哼冷笑不止,可謂怒急反笑,一張臉氣得忽紅忽白。
文悠目光從密信內容上挪開,沉聲提醒道:「大都督,此乃蒙山鳴離間之計,這盆髒水是朝大都督來的,同時欲動搖我大宋軍心!蒙山鳴那邊怕是要在我大宋境內大肆散播謠言!唉,朝堂上也有人對大都督落井下石,怕是對大都督不利!」
他的判斷沒錯,蒙山鳴已經讓三大派安排人手在宋國境內大肆散播這些謠言,欲動搖宋國軍心、民心。
羅照咬牙切齒道:「先不管這些,傳我軍令,前鋒人馬立刻攻城,城破立屠!」
隨著他一聲令下,行進人馬也加快了行軍速度,大軍離燕京也只剩下了半天的路程!
……
「唉!」管芳儀唉聲嘆氣。
一開始,她真的被蒙山鳴的大手筆給嚇到了,現在也只剩下嘆氣了。
牛有道慢慢在一棵大樹下坐下了,手中拿著公孫布傳來的消息久久不語。
殺俘竟是將六十萬人給活埋!這個消息帶給了他巨大震撼,他無法想像那活埋時的慘絕人寰的情形。
前世的時候他聽說過類似的歷史典故,只是做夢也沒想到類似的事情竟然會發生在他的身邊,而且他還參與了,甚至是間接和他有關。
他手上拿的是公孫布的再次回信,他傳了消息追問蒙山鳴為什麼要這樣干,這其實是蒙山鳴的回復。
蒙山鳴沒提那些什麼大戰略,只送了一番肺腑之言給他。
說燕國落得如此地步,無數燕國百姓家破人亡,國家虛弱,四面強敵虎視眈眈,燕國將士空有一腔赴死熱血亦無力回天?緣由不在外敵入侵,而在燕國內部的根子上爛了,想要再避免這樣的慘劇發生,就必須要將爛根給連根拔起!
他不會因為一個燕京而打亂挽救燕國於危難的作戰節奏,將燕京逼入死地,朝廷那幫人守的住就守,守不住就讓宋軍來幫忙清理掉,讓宋軍幫忙把大燕的爛根給連根拔起,也許三大派才會考慮王爺。
牛有道反覆看著手中消息,最終也只能是一聲輕嘆,他不知道這是蒙山鳴的意思還是商朝宗的授意,此時手握重兵的蒙山鳴連三大派也難奈何,蒙山鳴執意如此,他目前也拿蒙山鳴沒辦法。
若是南州人馬,他牛有道還有影響力,蒙山鳴手上此時掌握的不是南州人馬,而是以蒙山鳴舊部為首的兩百多萬大軍,以蒙山鳴馬首是瞻!
他現在算是體會到了那些文官對這些武官的畏懼,這些手握兵權的人一旦失控,頃刻間便是屍骨如山、血流成河!
……
山坡上,皇烈拿著前線戰報,神情抽搐著,心裡送了蒙山鳴兩個字——殺神!
一旁的商朝宗亦站在風中久久不語,他也沒想到蒙山鳴居然會採取如此殘酷的手段!
儘管他早就知道蒙山鳴在戰場上一貫冷血無情,可如此兇狠的事情還是第一回見識到。
……
「陛下,前方來報,蒙山鳴將宋軍六十萬俘虜悉數坑殺!」
御書房內,商建雄正在聽童陌陳述守城的動員情況,極為關心生怕有失。
出去了一下的田雨接到外面太監送來的奏報,打開看了下後,臉色大變,走回到地圖前稟報了一聲。
商建雄、童陌、高見成、商永忠皆慢慢回頭看來,慢慢轉過了身。
「六十萬人全部坑殺了?」童陌追問一句。
田雨面色凝重點頭。
童陌倒吸一口涼氣,他自認再狠毒也不敢擔負這樣的名聲,這可是將六十萬人給活埋啊!
商永忠有些傻眼,想過蒙山鳴會殺那六十萬俘虜,可是做夢也沒想到居然是活埋!
高見成的臉色也很難看,活埋六十萬人,這是什麼概念?
商建雄已經拿了田雨呈上的奏報,查看後又慢慢合上了,喃喃自語道:「這是在把宋軍往死里得罪,恨不得讓宋軍屠城才好,為了一己私怨,竟渾然不顧這京城百姓的死活!他們是巴不得寡人早死,他們是巴不得寡人早死啊!這是想借刀殺人,殺的是寡人!」
「陛下,宋使錢連勝求見!」門口一名太監通報一聲。
商建雄回過神來,果斷砸出兩個字:「不見!」
燕軍干出了如此令人髮指的殘暴之事,連他都不敢見錢連勝,否則必會被罵的狗血噴頭。
回頭又對田雨道:「宮中身手不錯的太監都準備好了嗎?」
田雨欠身:「精挑細選了五百兒郎,都是以一當十的好手!諜報司亦抽調了五百好手,共一千人,由尕淼水親自率領。」
商建雄頷首:「按大司徒說的去辦,全部上城配合大軍守城,城在人在,城亡人亡,不惜代價也要守住!」
「是!」田雨領命而去,出了御書房,來到了宮中正殿外的廣場上,只見千名太監手扶腰間寶劍列隊的整整齊齊。
走到尕淼水身邊,田雨親手為他拉了拉披風,「小尕子,陛下說了,城在人在,城亡人亡!盡忠的時候到了,去吧!」
尕淼水退後三步,拱手鞠躬,起身後轉身,大手一揮,率領千名宦官出宮而去。
宮城正門外,宋使錢連勝受阻,死活進不去。
最後急了,錢連勝摘下了發簪,扯掉了髮髻,脫掉了鞋襪,扯掉了上身衣裳。
披頭散髮,赤足而立,光著上身,慷慨赴死模樣,指著宮門內怒斥:「商建雄,不仁不義,無德無信之小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