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是什麼樣的人?嚴立只能呵呵兩聲不語,端起茶盞自喝自想。
是什麼樣的人先不說,這什麼一手交錢一手交貨的,想想都讓他覺得古怪,這像是同一個門派的人嗎?這像是同門長老之間的談話嗎?他在紫金洞多年,聞所未聞,這還是頭一回。
這也讓他意識到了,牛有道暫時還未融入紫金洞這個集體,而紫金洞這邊也並未完全接受,潛意識裡還是把牛有道當做外人。
琢磨了一陣,放下茶盞,嚴立起身道:「你的條件我記下了,只是我還沒辦法答應你,我回去通稟一下再答覆。」
牛有道也起身道:「那我送送你。」
「別,不勞您大駕。」嚴立也不知是嘲諷還是自嘲,擺了擺手,快步出了亭子,先走了。
目送其離開了,牛有道又坐下了慢慢喝茶,明顯在思索什麼,入神中。
主動送了送人的管芳儀回來,進入亭內,搖著團扇問道:「一手交錢一手交人,你這究竟是想要他們夫妻兩個人還是想要錢?」她被繞糊塗了,有點搞不懂了。
牛有道把玩著茶盞蓋,「你喜歡錢,我這是投你所好。」
管芳儀嗤了聲,復又問:「真把他們兩個交出去啊?」
她之前感覺到的可不是這個意思,可如今這位已經和紫金洞這邊划出線來了。
牛有道答非所問,沉吟著說道:「派人聯繫天火教那邊,告訴他們,昆林樹夫妻的事我說的算,跟我談,我不提任何條件。記住,把話送到就可,不要讓天火教知道是我遞的話,不要留下任何證據和把柄。」
管芳儀一愣,明白了,和嚴立談的很有可能是幌子,這繞了一圈的目的應該還是想保住那對夫妻,略有不解道:「即如此,你又何必跟嚴立啰嗦那些,回頭紫金洞這邊答應了你條件的話,你如何交代?」
牛有道:「你以為我願意這樣?我也想自己想怎麼做就怎麼做,我也想簡單痛快一點,能簡單的誰願意跟他們虛與委蛇?可是沒辦法,身在這裡就要遵守這裡的遊戲規則,破壞規則的人是沒辦法在這裡立足的。這種事我沒辦法完全撇開他們,拿下昆林樹夫妻兩個,紫金洞是出了力的,我也需要紫金洞這層保護衣。」
這個意思,管芳儀倒是理解,只是不明白,「昆林樹夫妻兩個有那麼重要嗎?為了他們兩個,你在兩大派之間如此費心費力的周旋有必要嗎?」
牛有道呵呵一笑,「蒙帥他們軍中有一句話說的好,千軍易得一將難求!」
管芳儀皺眉:「將?就憑這昆林樹能幹出這樣的事來,太過自我,我真沒看出他哪點能算個將才。」
牛有道略搖頭:「將,分兩種,一種擅長運籌帷幄,一種擅長臨陣廝殺!天火無極術,能被天火教當做至高秘術,能簡單嗎?天火教三代以後無人練成,這個昆林樹卻練成了,幾百年難得一見的人才,僅憑這修行天賦就不得了,你不期待嗎?我有點期待!既然主動送上門了,我若錯過,豈非有眼無珠?天火教內部掣肘,不願善用,何不歸我?」
管芳儀默了默,調侃道:「你這是把自己當做明主了。」
放開茶盞,牛有道雙手拍了拍自己大腿,噓長嘆短道:「紅娘,我們如今不缺自己的勢力,也不缺辦事的人,但是缺真正能辦事的人,能正面風險的人太少,可做選項也少。攤子大了,事太多,靠我一個人是應付不過來的。向前看,路還長,我們缺少人才,你懂嗎?不管是什麼樣的人才,只要有用,我不嫌多。」
管芳儀:「你的心情我理解,就算他是個人才,可你以這種方式把他們拐騙到手,你就不怕他們夫妻怨恨你嗎?」
牛有道回頭看向她,略帶玩味道:「你好像也是我從齊京拐騙來的吧?你怨恨我嗎?」
管芳儀一愣,旋即惱羞成怒,一聲「去你的」,啪,團扇在他肩頭打了一下,轉身扭頭而去,「懶得跟你廢話。」
裙擺輕搖,步下台階,出了亭子,臉上又浮現一抹笑意,回想當年,齊京往事,一路走來至今,風裡浪里雖有驚險,日子卻非身在齊京日復一日的活法能比的,別有一番滋味。
回頭看了一眼,亭子里的男人,靜坐在那慢慢喝茶,雖安靜,卻難掩其神采,前方似有波瀾壯闊在等待。
……
山外青山,崇山峻岭,駕馭大型飛禽落在一座山嶺的錢復成眺望遠處山中的層巒建築群,那裡正是天火教所在地。
所謂近鄉情怯,錢復成現在倒是有點類似的感覺,到了,只敢遠遠看著,反而遲遲不敢回去了。
他其實已經在路上反覆停下,反覆耽誤了不少的時間。
還是那句話,不敢回去,出了那樣的事,不敢面對,心中是無限懊惱。
昆林樹的事,他沒辦法交差,真的沒辦法交差,有天下錢莊的掌柜做中人,一下就將他釘的死死的,無法翻身,搞的他連狡辯的餘地都沒有。
出了這樣的事,身為天火教長老,他太清楚回來後會是個什麼樣的後果等著他。
他害怕,他也想過乾脆一走了之,逃了算了。
可權衡再三,還是放棄了,逃與不逃的利弊明顯不過。
不逃,最多失去現在所有的一切,沒落在宗門內,不至於有什麼其他的風險,基本的吃用最少不愁,興許碰到合適的時候還有再起的機會,畢竟他下面還有一批自己的人手。
可若一旦逃了,性質就完全不一樣了,宗門必然要對他追殺到底,他餘生必將要陷入永遠的惶恐不安之中,他那一系的弟子也要跟他劃清界限、反目成仇,種種後果不可想像。
正患得患失之際,一隻巡弋的大型飛禽掠來,從上跳下兩個人來查探,也是因為發現這裡有人降落。
來的正是天火教弟子,見是他,兩名弟子趕緊行禮,「見過錢長老。」
錢復成笑的有點牽強,深吸了一口氣,該面對的還是要面對,最終還是再次起身向宗門方向去了……
天火教正殿後方的掌門居住地,一封信送到,正是牛有道讓人送來的信,因錢復成在途中的猶猶豫豫,後送來的信反而趕在錢復成的前面到了。
信里說什麼昆林樹的事不要和紫金洞談,紫金洞會獅子大口開,主動權在牛有道手裡,若想避免損失,可以找牛有道談,牛有道不會提什麼條件。
這信,搞不清送信人是誰,是誰讓人送來的信,也看不懂信里的意思,但掌門宇文煙已經察覺到錢復成等人去紫金洞出事了。
他迅速召集了諸位長老過來,信在大家手上輪流過了下手,讓大家都看了看。
一伙人正商議此事,外面忽有弟子來報,「錢長老回來了。」
錢復成身為長老來就來了,有資格直接進這裡,還讓人通報作甚?
信,再結合錢復成的異常舉動,眾人感到了不妙,皆回頭看向了大門外。
宮臨策「嗯」了聲,示意讓人進來。
弟子出去通話後,錢復成的身形慢慢出現在了門外,明顯很不安地走了進來,哪還能看出絲毫的天火教長老神采,更多的是黯然和失魂落魄。
待他在眾人面前站定,宮臨策沉聲道:「出什麼事了?昆林樹人呢?」
錢復成黯然低頭道:「我有罪,我犯下了大錯,請掌門責罰!」說罷,面對祖師爺雕塑,當場跪下了。
眾人吃驚,面面相覷。
宮臨策臉色黑了下來,沉聲道:「我問你出什麼事了。」
「去了紫金洞後,昆林樹急於挑戰牛有道,是我糊塗了……」錢復成跪在眾人面前,將抵達紫金洞後的前因後果原原本本詳細道來,不敢做絲毫的隱瞞。
既然已經決定了回來面對,就沒了隱瞞的必要,也瞞不過去,昆林樹落在了紫金洞的手上,哪能瞞住,人一去追問情況自然就一清二楚,沒辦法隱瞞。
聽完他的講述後,眾人倒吸一口涼氣,眾人做夢也沒想到,錢復成居然能幹出這等糊塗事來。
別說他們,錢復成自己事前事後也不相信自己能幹出這種事來。
哪怕是牛有道自己,一開始也不會想到,想不到天火教會讓昆林樹跑來挑戰,事情的經過和結果都是牛有道之後一步步試探這邊底線摸出來和促成的,才讓事情發展到了這個地步。
「錢師弟,你糊塗啊,牛有道不肯比試就算了,你幹嘛答應這種條件?」
「錢師弟,你是不是瘋了?如此苛刻的條件,你難道就沒想過後果嗎?你不知道昆林樹身懷我天火教的至高秘術嗎?」
「你,我實在是不知該說你什麼好,你說你答應就答應了,幹嘛還答應讓天下錢莊的人做中人,你這樣連反悔的餘地都沒了,我天火教會很被動!」
一群長老紛紛痛心疾首,紛紛痛斥錢復成。
錢復成被罵的一聲不吭,心裡也有幾分哀怨,當初一伙人非要讓他去,如今出了事都成了他一個人的不是。
當然,這個時候,事情已經出了,他的處置權掌握在這些人的手裡,不易得罪,不辯解比辯解好,只能是老老實實的認了。
「都給我閉嘴!」宇文煙突然怒喝一聲,聲震大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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