等到自己師傅上位,他因為是掌門心腹弟子,已經能觸及縹緲閣真正的機密時,而這也是縹緲閣想要的,他開始害怕了。而這個時候師傅的一舉一動代表的都是整個紫金洞,自己的密報很有可能給紫金洞帶來滅頂之災。
更重要的是,漸漸領悟到了師傅之前磨礪他的良苦用心,師傅其實對他不錯,甚至有意將掌門之位傳給他,他真的後悔了。當整個門派的弟子漸漸為他出生入死,扶持資源開始向他傾斜時,他愧對,悔意日漸。
到了這個地步,他清楚知道自己一旦成了掌門對紫金洞來說會是什麼後果,縹緲閣是不會在乎紫金洞弟子死活的,還不知會利用紫金洞干出什麼事來,這也是遲早和必然的!
年輕時候的一些患得患失,在那時的他看來,是何等的無知和可笑!
於是他做出了重大決定,酒後失德,玷污了同門女弟子,痛失了掌門之位。
此事惹得縹緲閣那邊震怒,但錯已犯下,加之他的利用價值,縹緲閣也拿他沒辦法。
未能成為掌門,失格成了紫金洞長老,利用價值也提升了,縹緲閣那邊加大了利用力度。經過一些事情,他隱隱察覺有些事不知是縹緲閣的決定,還是縹緲閣內某些人的決定,在利用他對紫金洞的影響力而辦某些不可告人的事。
沒完沒了之下,他意識到遲早要出事,還有可能連累整個紫金洞。
於是他又做出了重大決定,面對縹緲閣那邊的逼迫,在一次兇險的門派行動中,他主動請纓之下,沒動用其他人,只動用了自己這一系的力量,結果損失慘重,幾乎令他在紫金洞的勢力全軍覆沒。
而他自己也差點丟了性命,身負重傷而回,修養了許久才恢復。
經此,他在門內的勢力幾乎喪盡,失去了宗門內的話語權,也意味著他失去了縹緲閣想要的利用價值。
也是因為那次的近乎全軍覆沒,越發讓他心灰意冷。他很清楚,為了擺脫縹緲閣的鉗制,他那次犧牲了多少弟子的性命,他本想趁機死在那次一了百了,可卻被自己徒弟豁出性命給救下了。
而之後的門內勢力競爭中,借著那次的敗手,他在競爭中趁機屢屢落於下風,再也難發展起自己的勢力,縹緲閣終於無法再逼迫他。
因為他很清楚,一旦再次經營起了自己的勢力,有他這個師傅在,他下面的弟子會很容易再次被縹緲閣給控制,他不希望下面的弟子再重蹈覆轍。
就這樣,一直到他進入龜眠閣,與縹緲閣那邊聯繫的金翅老死後,縹緲閣竟未再送來聯繫用的金翅,他已經許多年未再和縹緲閣那邊聯繫過了,並非宮臨策猜想的那樣,是不是利用了身邊的巨安傳遞消息。
一段人生就這樣概括在了一段簡短的講述中,百年滄桑,百年的驚心動魄,百年的爭鬥,皆收斂隱藏在這龜眠閣內,龜縮無聲,牛有道聽的唏噓不已。
牛有道終於明白了紫金洞的宿老中為何獨獨這位在門內沒有自己的一定勢力,原來是這樣。
宮臨策也沉默了,原來不是這位沒有能力登上掌門之位,而是這位主動放棄了,否則輪不到他師傅登上掌門之位,連他的命運也要改寫。
換句話說,若不是鍾穀子主動放棄了掌門之位,如今的掌門之位怕是輪不到他宮臨策的頭上。
他相信鍾穀子講的,因為鍾穀子那次自己一系的勢力近乎全軍覆沒,是為了宗門而犧牲。
在大家都想保存自己實力之際,是鍾穀子不惜代價挺身而出,率領麾下弟子迎難而上,鍾穀子在紫金洞的德高望重正是因為那次的巨大犧牲而換來的。
誰敢因為鍾穀子沒了自己的勢力就欺凌?
鍾穀子那次是為紫金洞做出了巨大犧牲的,是立下了大功的,鍾穀子是有機會趁機重新構建起自己勢力的。
所以,不是鍾穀子沒有能力再起,而是趁機無能,趁機擺脫縹緲閣對紫金洞的威脅。
曆數匆匆往事的鐘穀子話畢而停,牛有道一聲嘆:「一失足成千古恨,再回首已是百年身!」
鍾穀子:「事情經過大概就是如此,掌門要執行門規,我不會反抗,甘心愿領。不過宗門要殺我並不合適,容易惹來縹緲閣懷疑,容我自裁,免得給宗門惹麻煩,我釀下的苦酒還是由我自己帶走的好。另就是,巨安他們和縹緲閣沒有任何關係,此事他們是無辜的。」
「到了這個地步,我也沒必要說謊,更沒必要為縹緲閣掩護什麼,我一將死之人,縹緲閣也給不了我什麼。」
「我能活到現在,是下面弟子們拿命換來的,我遲遲不死,也是想多照拂一下下面的徒孫,給死去的人一個交代,也算是自我安慰。我死後,希望掌門不要為難巨安他們,他們既不爭權奪利,也沒做錯什麼,給他們一條活路。」
宮臨策沉默了,為了保護紫金洞,不惜讓自己付出巨大代價,這種叛徒,讓他這個掌門如何定性?
猶豫再三後,宮臨策偏頭看向牛有道,「不知牛長老意見如何?」
牛有道呵呵道:「別,哪還有什麼牛長老,我如今不能再公開露面,對紫金洞來說,牛長老已經過去了。其實你我心裡都清楚,我入紫金洞是為了你我雙方的利益,加入紫金洞是假,至於磕頭拜師這事卻是沒辦法否認的,你問我意見,我站在哪一邊還用說么?」
宮臨策冷哼一聲,發現這廝真不是什麼好東西,自己是好人還是壞人全在這廝自己的一張嘴上。
鍾穀子一聽這話卻有些意外,盯著牛有道問:「那你特意跑來捅穿我是何用意?」
牛有道還未開口,宮臨策插話道:「他說師徒一場,要給您一次機會,我也想知道他是什麼意思。」
鍾穀子不解,「給我一次機會?」
牛有道:「我只想知道師尊是站哪邊的,弄清了,弟子也好做選擇。」伸手袖子里抓了顆石頭出來,施法送出。
石頭緩緩飄向了鍾穀子。
一見此物,宮臨策瞳孔一縮,猛回頭看向牛有道,終於明白了給一次機會是什麼意思!
看著浮停於胸前的石頭,鍾穀子沒看出有什麼特別,疑惑道:「石頭?難不成要老夫一石頭砸死自己不成?」
「您這話說的,沒看出來您還會開玩笑。」牛有道嘿嘿一聲,虛推的手掌突然變爪一捏。
虛浮的石頭錶殼頓時隔空碎裂,一顆紅光蠕動像是心跳的東西散發著淡淡幽香。
「這是?」鍾穀子疑惑,他也不識貨。
宮臨策神情抽搐,他卻是識貨的,正因為識貨才知道這東西的價值,差點有動手去搶的衝動。
然而也只是一閃而過的念頭,不說能不能搶到,關鍵沒辦法去搶,一旦動手,被外面人發現了,他得到的那一顆估計也難以下咽,僅憑讓人發現了牛有道還活著,他就要吃不了兜著走。
真正令他情緒有些失常的是,如此寶貴的東西,眼前這廝怎當不值錢的白菜似的,拿出送人一顆又一顆的,有這麼賤嗎?有點大方的不像話。
不過他算是確認了,果然很有可能如這廝所言,樹上的果子全被這廝給摘了。
牛有道輕聲道:「聖境內帶出來的,無量果,孝敬師傅您的!」
「什麼?」鍾穀子大吃一驚,淡定了這麼多年,終於無法再淡定下去了,一直坐如石雕,除了動嘴幾乎就是動眼珠子的他,終於動手了,一把將東西抓在了手裡查看,見到果蒂,確認了是顆果子。
翻來覆去看過後,抬頭問:「你從哪弄來的?」
宮臨策接話道:「他說了聖境,還能哪弄來的,聖境偷來的。」
「偷…偷…」鍾穀子有些語無倫次,「這…如此重要之物,怎可能輕易偷到?」
宮臨策:「我紫金洞把他弄進宗門,是自找麻煩,九聖把他弄進聖境,也是搬起石頭砸自己的腳,有什麼不可能的。師伯收了個好徒弟,不去當盜賊還真是可惜了。牛師弟,我突然想起一事來,當年傳言你偷了大雪山的赤陽朱果,那事不會真是你乾的吧?」
牛有道偏頭問,「宮大掌門,你這是誇我呢,還是罵我?好處沒少你的吧?紫金洞佔盡了我便宜,沒吃虧吧?」
宮臨策一臉膩味。
鍾穀子面色凝重道:「聖境丟了如此重要之物,九聖豈能輕易罷休?」
牛有道呵呵道:「師尊多慮了。再說了,九聖罷不罷休對您來說有什麼關係,您一將死之人,還用怕那些個?多活一陣比早死強吧?這東西給您正合適,掌門用此物還得躲躲藏藏閉關,您不用,反正一直躲在龜眠閣內誰也不會懷疑。」
回頭又對宮臨策道:「掌門,反正按門規,我師傅這等叛徒也不好再留在紫金洞,他壽限已到,你就當他已經仙逝。當然,容他先在龜眠閣突破到元嬰境界再說,至於突破用的資源,你暗中想想辦法就行,你手握紫金洞這麼大的資源,這個應該難不住你,只要不引人注意就行。回頭我會帶師尊離去。」
宮臨策挑眉道:「我紫金洞的人,成了元嬰高手,讓你帶走?你倒是想的美。」
牛有道詫異道:「我不帶走怎麼辦?他壽限將近,繼續呆在紫金洞活下去像話嗎?你不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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