媽的好痛……咦,怎麼沒死?
沈洛年唉了一聲,痛醒過來,張開眼睛,手不由自主地往腰邊傷口摸去。
似乎長好了?但裡面還痛得很……沈洛年睜開眼睛,卻見繁星點點,又是深夜,自己睡了一整天嗎?
突然眼前出現了一張滿是皺紋的褐色臉孔,看著沈洛年,緩緩說了一串話,還露出一個不怎麼好看的笑容。
這是……哪兒來的老人家?臉上滿是皺紋就算了,怎麼還凹凸不平、坑坑疤疤,看來頗有點恐怖。這兒的道息狀態……應該還是噩盡島吧,怎麼會出現這種老人家?
那老人這時又轉回頭,對沈洛年說了幾句話,沈洛年卻一句也聽不懂,似乎不大像英文?嘟嚕滴答的,這是什麼語言?
自己既然被切成兩段,為什麼還活著?沈洛年又摸了摸腰部,發現外面整片傷口已經合起,只留下一條肉丘般的傷疤,但裡面似乎因傷了臟腑,又或傷口實在太大,還在慢慢癒合。
當時懷真過來叼了自己就走,可沒見她去咬另外一段啊……難道雖然被切成兩段,卻因為血飲袍的關係沒斷開?看來這衣服還真是寶物,不過自己身體都斷了,包在外面的血飲袍怎麼沒斷?
沈洛年還沒想清楚,那老人家又湊過來說了幾句話,沈洛年神智慢慢清楚,一看不由得有點吃驚,這人穿的衣服和造型,怎麼感覺這麼古老?衣服樣式竟和血飲袍挺相似……一件深褐色大袍,底下包著那不知是裙還是褲,頭上還頂著個木製高冠,把頭髮都束了起來,不過這身寬袍大袖,似乎有點硬梆梆的感覺,挺不自然……再仔細一看,他雖然表情和善,眼神卻有點獃滯,似乎沒什麼神采,那對眼睛彷彿假的一般……不對,整個人都彷彿假的一般。
沈洛年這一瞬間,突然醒悟——這是妖怪。
剛發現自己沒死,根本忘了注意周圍的事情,這老人家明明藏著一股不小的妖炁……沈洛年一怔,開口說:「懷……懷真呢?」
那像老人家般的妖怪聽了沈洛年的言語,想了想,開口說:「這句話聽得懂嗎?」
這妖怪居然會說現代中文?難道和懷真一樣,也是留在這世間三千年的妖怪?
沈洛年微微一驚,詫異地說:「這……這我聽得懂。」
「那就好。」老人家微笑說:「懷……懷真仙狐現在無力說話,正在休養,我們有人照顧。」
自己昏迷之後,懷真也受傷了嗎?沈洛年一怔說:「我……我去看看她。」沈洛年扶著腰想坐起,卻覺得腰部疼痛難當,竟是爬不起來。
「你傷勢很重,請等等。」老人家想了想說:「我們把懷真仙狐請來吧。」一面緩緩地轉身往森林中走。
過了片刻,好幾個服裝、造型、長相都一模一樣的老人家妖怪,抬著一個編著藤蔓的木架過來,架上躺著一隻全身雪白的狐狸,正是縮小後的懷真。
她剛剛不是很威風嗎?怎麼這會兒卻變成這樣?看懷真閉著眼睛,呼吸微弱,沈洛年不禁暗暗擔心。
那些妖怪將懷真放到沈洛年身旁地面,看著兩人說:「懷真仙狐請我們照顧你之後,便一直在休息。」
「懷真?」沈洛年見懷真臉上全無血色,擔心地叫了一聲。
懷真眼睛微微動了動,緩緩睜開那紅色的眼睛,看著沈洛年,輕輕張開嘴,卻喊不出聲。
「需要原息嗎?」既然自己也站不起來,那就別站了,沈洛年側身爬在地上,湊近懷真的嘴,一面把原息往外送。
懷真只吸了一點,隨即搖了搖頭,意思是不要了,沈洛年輕撫著懷真頸部的白毛說:「你怎麼了?沒力氣變人了嗎?」
懷真仍不回答,只閉上眼睛,似乎正在吸收剛剛吸去的原息。
這是怎麼回事啊?懷真為什麼變得這麼孱弱?周圍這些像是老人家般的妖怪,是懷真的朋友嗎?沈洛年皺起眉頭,突然感覺有點乏力,只好又躺平。
那些老人見狀,紛紛散開,只把沈洛年和懷真留在這兒,沈洛年這時可睡不著了,忍著痛,感受著傷口緩緩痊癒的感覺,突然心念一動,自己昏死過去,倒忘了運行渾沌原息,當下沈洛年照著那日學會的法門,又把渾沌原息緩緩催動起來。
這麼一催動,原息凝聚運轉,體內的創傷恢復的速度似乎快了些許,沈洛年暗自欣喜,看來雖然不能用這法門打人,多少還是有點優點。
又過了一段時間,沈洛年感覺腰部舒服許多的時候,突然聽到旁邊懷真輕嗯了一聲。
沈洛年一怔,連忙轉身,湊近懷真說:「怎麼了?」
懷真張開眼睛看了沈洛年一眼,張開那秀氣的長嘴,嗚了一聲。
「又要嗎?」沈洛年詫異地問。
只見懷真點了點頭,沈洛年有點意外,過去懷真說過不能取用得太頻繁,今天是特例嗎?但她既然要當然就給,沈洛年把醇厚的渾沌原息,再度朝懷真口中送了出去。
這次懷真吸取的多了一些,她又休息了半晌,這才緩緩地變化著頭部,過了片刻,只見那狐狸頭變成人形腦袋,身體卻沒改變,仍是那狐狸身子,這般人面獸身,看來煞是詭異。
沈洛年吃驚地說:「怎……怎麼只變頭?」
「我該……再等半天才變……」懷真有氣無力地低聲說:「可是不這樣,不方便和你……還有雲陽說話。」
「雲陽?」沈洛年呆了呆說:「剛剛那些老人家嗎?」
懷真微微點頭,又說:「那只是外型。」
說得也是,反正這些妖怪都不知道幾歲了,也不一定誰比較老,沈洛年想了想才說:「你……這一個多月是……」
「差點……被你害死。」懷真白了沈洛年一眼說:「現在沒精神罵你,讓我休息。」
「嗯。」總之已經把懷真救了出來,看樣子似乎也沒什麼大礙,沈洛年安下心說:「沒精神就休息吧。」
懷真剛閉眼,又睜開眼,突然往外輕喚:「有哪位雲陽在嗎?」
片刻後,一個老人家緩緩走入,緩緩拱手說:「懷真仙狐?」
「他是人……得吃東西。」懷真說:「拜託了。」
老人家點點頭,突然舉起右臂,撩開袍袖,只見他手臂內側皮膚突然裂開,裡面居然不是血肉,而是許多扭結在一起的綠色柱狀物,他左手探入那團柱狀物中,突然扯出了一段東西拔下,交給了沈洛年。
這是什麼?沈洛年獃獃地接過,只見手中放著一串彷彿果實般的綠色珠串,那些珠串一顆顆都有指頭粗,看不出是何物。
「吃吧。」懷真說:「雲陽果。」
「呃?」沈洛年一呆說:「他們是植物?」
「嗯。」懷真說:「你該餓了吧?那很營養。」
「這……」沈洛年遲疑地說:「這豈不等於是他們的……孩子?」
「不是這樣……」懷真似乎沒力氣解釋,只皺眉說:「放心吃。」
「哦?」沈洛年確實也餓了,當下看了在旁的雲陽一眼,取下一顆綠色果實往嘴裡送。
這東西外皮脆薄,裡面卻是充滿水分,一咬下去,整個嘴巴都是汁液,雖然稱不上甜,卻充滿芳香感。沈洛年一面吃,一面詫異地說:「不錯。」
懷真說:「我休息一陣子。」
「你不吃嗎?」沈洛年問。
「你吃。」懷真搖了搖頭,閉上眼睛。
沈洛年目光轉向一旁的雲陽,那老人家般的雲陽對沈洛年微微一笑,緩緩走到遠處,卻見他足部變化出一大片鬚根往地下插入,跟著他手往上舉,那高冠和手掌緩緩卷出一大片長針般的綠色針葉,皮膚衣物慢慢地變化成凹凸的樹皮模樣,身形逐漸拉高,只不過幾分鐘的時間,就變成了一株「頗具人形」的大樹。沈洛年望著這棵樹,再看看手中的雲陽果……直到這時候,沈洛年才真正感覺到,自己當真進入妖怪的世界了。
把雲陽果吃光的沈洛年,躺著沒事,昏昏沉沉地又睡著了,睡著睡著,突然身子被人一碰,沈洛年馬上轉醒,卻見天色已亮,一旁懷真似乎精神好了不少,正用那有著肉墊的腳爪輕推著自己。
「懷真?」沈洛年身體也舒服不少,轉身輕抱著她毛茸茸的狐狸軀體說:「好些了嗎?」
懷真點點頭說:「再給我一些。」
「好。」沈洛年湊近懷真的小口,送出原息,懷真這次吸納的比前兩次都多,和過去月圓時候吸收的量頗為接近。
過了片刻,懷真閉上嘴,舒服地輕嗯了一聲說:「暫時夠了。」她的聲音聽起來精神比昨夜好很多。
「你好了嗎?」沈洛年高興地說。
「還沒。」懷真說:「只是夠變成人……」
「別浪費體力啊。」沈洛年說:「這兒反正沒別人,你多休養一下。」
「我元氣大傷,不趁著剛變形之後變成人,幾天後若是固形,就變不了啦。」懷真說。
「啊?」沈洛年吃驚地說:「為什麼?」
「都是你害的!」懷真嗔說。
「我害的?」沈洛年詫異地說:「怎麼說?」
「晚點再說。」懷真搖頭說:「先別吵我,我變身。」
話一說完,懷真緩緩地變形,慢慢地又變成那體態曼妙的美女軀體,當然,照慣例一樣是裸體,不過這次的速度,似乎比過去幾次都慢,不知道和所謂的「元氣大傷」有沒有關係?
沈洛年也不是第一次看到懷真裸體,倒也沒什麼特別的感覺,不過倒是不大好意思抱著了。他鬆開手,拉開血飲袍說:「這衣服給你先穿著,我褲子還在。」
「你別脫。」懷真壓住沈洛年的手說:「這次還好你有穿,不然我們倆都得死……你以後盡量別脫下來,現在我保護不了你,穿著這個,除了砍掉你的頭,不容易死……不想斷腳的話,最好別折起來塞進褲子里,被衣服覆蓋的範圍才有效。」
「這樣嗎……對了,不然我褲子給你穿?」沈洛年一面把袍子拉了出來,反正這袍放下一直到腳踝處,沒穿褲子倒也看不出來。
「我討厭穿褲子。」懷真搖頭說:「現在只有你在,我不穿了。」
沈洛年倒也懶得說服懷真,只忍不住抱怨說:「你也不跟我說這衣服有這種功效,要是我沒發現,沒穿怎辦?」
「誰知道我會被困住?本來有我保護你,也不用穿,還不都是你!」懷真嘟起嘴說。
「到底怎麼回事?怎麼都是我?」沈洛年皺眉說。
「當時若不是你發瘋不肯走,我需要去對付刑天嗎?」懷真嘆說:「否則怎會被困住?」
沈洛年頓了頓說:「但當時……你若沒出手,他們都死定了。」
「又不關我們的事。」懷真理所當然地說。
這好像是平常自己會說的話,沈洛年嘆一口氣說:「相處久了以後,感覺就不大一樣,何況我們又在現場看著……」
懷真看看沈洛年,撇撇嘴說:「總之我和刑天打了起來,打著打著,那到處亂搖的原息震蕩,在我們戰鬥的地方匯聚出一條通道,我一不小心讓刑天推入,被拉回了仙界。」
「你回仙界去了?這麼容易去嗎?」沈洛年大吃一驚,難怪自己找不到人。
「去容易,來困難……我怕你出事,急著想回來,只好一直在最有可能通過的地方等,但是這世界原息濃度還不足夠,我實在過不來,加上那兒冒出一隻不長眼的刑天,占著渾沌原息集中處,更是沒辦法……」懷真瞪了沈洛年一眼:「沒想到你居然跑來送死!想連我一起害死嗎?跑去那地方幹嘛?」
那大傢伙確實是刑天?看來同樣是刑天,強度也差很多……沈洛年呆了呆才說:「我只是想去看看……你為什麼一直在那兒不走……」
「你怎知我在那兒?」懷真意外地說。
「我去酖族學了咒誓之法。」沈洛年簡略地把送酖族回去、學習咒術的過程說了說,還告訴懷真影蠱的事。
懷真聽到那馬面獨角神的事情,似乎並不意外,只笑了笑沒說什麼,反而是聽到影蠱,懷真卻頗吃驚,好奇地問:「影蠱?<footer>99lib?</footer>難道是最低級的影妖?給我看看。」
「有點麻煩,休眠狀態還好,催動妖炁的時候越來越大,不大好藏,縮最小也這麼大。」沈洛年放出影蠱,那糞金龜黑影貼在地上,足有人頭大小。
「真是影妖耶!這是最小的樣子?」懷真意外地說:「可以大點嗎?」
變大?沈洛年倒沒試過,他心念一動,原息催入,影蠱倏然龐大、立體起來,只見一團濃黑擴大脹起,足有輪胎大小,不過雖然並非平面,但因為完全不反射光芒,視覺上沒有立體感,不管從哪個角度看過去,還是只像個影子,但若從不同角度望去時,卻會發現黑影形狀竟會隨角度不同而改變,才會<big>藏書網</big>發覺並不只是一片單純的黑影。
「哇?不扁了。」懷真吃了一驚:「我第一次看到可以成形的影妖,這是最大嗎?」
「不是。」沈洛年心念再動,那團糞金龜黑影又大兩倍,一團比轎車略小的甲蟲狀黑霧籠罩了一片空地,幾株大小不同的植物也被包在裡面,而雖然這時已經天亮,但光芒射入影蠱之中,似乎就這麼無端端地消失了,一點作用也沒有。
看著那一片濃黑,沈洛年搖頭說:「大沒用啊,這陣子妖炁幾乎沒有增加。」
「影妖因為沒有形體又欠缺智力,只知道努力產生形體……」懷真說:「蠱術可以讓你和這影蠱心神連結?」
「對。」沈洛年說。
「它想什麼你知道嗎?」懷真問。
「它想什麼?」沈洛年沒想過這問題,詫異地搖頭說:「它會想嗎?」
「那就是還沒。」懷真說:「等它成長到有知覺之前,只會一味往有形體的方向努力……不知道還會長多大呢。」
「長大又沒用。」沈洛年想想突然好笑地說:「難道拿來代替煙霧彈?那還要更大個好幾倍。」
「形體……」懷真想了想,側頭說:「你讓它那支角變硬,去撞棵樹看看。」
「可以變硬嗎?」沈洛年吃了一驚。
「不知道。」懷真聳聳肩說:「影妖是最低等的妖,很難修鍊,偶爾在恰巧的情況下出現,通常一段時間之後就會自動消散,沒想到人類竟有煉出影妖的辦法,我更沒見過能成長到這樣的……應該是渾沌原息的關係……」
沈洛年心念一動,那巨大黑色甲蟲突然飛起,迅速往前沖,只見它前方尖角撞到樹榦時,砰地一下馬上往後彈起,在半空中連連翻轉,一路滾到林木之間,那樹榦卻是連皮都沒破。
「太輕了。」懷真咯咯笑了起來:「影妖沒有重量,沒威力。」
咦,這和自己變輕的時候似乎有點像?剛好問問懷真,沈洛年正想開口,懷真突然側頭看著沈洛年,張大嘴說:「我懂了!原來你跑去那兒……是去找我的?」
沈洛年說:「那又怎樣?」
「你來找我的?對不對?」懷真撲上沈洛年懷裡,抱著他頸子咯咯笑說:「你這不怕死的傢伙,愛上我了嗎?想來救我嗎?」
「去你的。」沈洛年抱著懷真纖腰笑說:「我若愛上你,你還敢這樣光溜溜抱上來?忘了人類終年發情嗎?」
懷真一怔,難得地縮了縮身子退開,似乎想到了什麼事情,冒出了一股擔憂的氣氛。
「怎麼?」沈洛年詫異地說:「真怕了嗎?我還是把你當狐狸啦,別擔心。」
懷真看著沈洛年說:「莫非白澤告訴我的事情……應在你身上?」
「什麼事?」沈洛年問。
「我就是為了這件事才一等三千年……鳳凰換體卻被你搶走了……」懷真瞪著沈洛年說:「如果是你的話……我又不能把你宰了。」
「到底什麼事情?」沈洛年瞪眼說。
「不可能的。」懷真不理沈洛年,又皺眉自語說:「至少還要幾百年,不過這次的影響若是太嚴重,說不定……」
「臭狐狸!要不要說啦?」沈洛年沒耐性地嚷。
「哼!不說。」懷真突然把沈洛年推開,坐直說:「以後不給你抱了。」
「誰想抱你了?」沈洛年好笑地說:「明明都是你撲過來,以後別叫我抓抓啊。」
「啊!」懷真皺起眉頭,嘟起嘴,似乎十分為難。
背後抓癢哪有這麼大的吸引力?沈洛年不禁好笑,想想又說:「剛說到……你既然被困在仙界,怎麼又突然能衝過來?」
「那刑天,是你引開的?」懷真不答反問。
「應該是吧,他那時正在追砍我。」沈洛年說:「你出現前,剛好砍我一斧頭,切成兩半。」
「因為他一走開,通道就暢通了……雖然我還是擠不過來,但血冰戒已經開始反應。」懷真憤憤地瞪了沈洛年一眼,這才接著說:「我只好將與性命連結的炁息散去大半,這才能衝來,但這時已十分脆弱,經過通道又得恢復原形,這種情況下現形進入這世界,更是傷元氣,我當時連戰鬥的力量都不足……如今十成道行剩不到一成,雖然說底子仍在,但就算定期取用你的渾沌原息,也得靜修個百年,短時間沒能力變形了。」
百年?沈洛年吃驚地說:「我哪可能提供你百年原息?早死了吧?」
「人類轉仙后雖然還是不如妖怪長壽……但百年該不是大問題。」懷真看著沈洛年說:「而且鳳凰是生命之源,說不定另有古怪,你可以活多久很難說……」
「呃?」沈洛年微微一愣。
「但還是把咒解掉比較安心……」說了這麼久,懷真似乎有點累,低聲說:「以後得找安全地方躲,否則若是遇到危險,我只能用道咒之術吃老本,撐不了太多次,懂嗎?」
道咒之術?沈洛年說:「我迷迷糊糊快死的時候,好像看到很誇張的……雷?閃電?」
「嗯,我修雷靈,那些是過去累積交換的能量,緊急的時候才能使用。」懷真揉揉眼睛說:「你影蠱妖炁太少,沒法學,不然倒是可以教你……我想睡了,讓我靠一下。」一面又依到沈洛年懷中。
沈洛年大皺眉頭,剛剛不是才說不要讓我抱了嗎?這說話不算話的狐狸……但看懷真一臉倦意,蜷縮著身子閉上眼睛,沈洛年也不好多說了。雖說懷真不準沈洛年把她當成寵物,但她給沈洛年的感覺,還真有點像是讓人疼愛的寵物,很難真的生她的氣。
望著懷真赤裸姣好的幻化女體,他暗暗嘆了一口氣,輕撫著懷真的背,自己若能因為她的身體而動心,乾脆把她當成愛侶,事情豈不是單純不少?
不過不知為什麼,懷真似乎挺害怕這種事?那個喜歡預言的白澤到底說過什麼?
懷真這一休養,就休養了好一陣子,雖然漸漸恢復了精神,但沈洛年感覺得出來,懷真體內妖炁果然大幅減少,比過去脆弱很多,要是現在再出現普通刑天,她若不動用咒術,未必能應付,而道咒之術,沈洛年雖不能修鍊,卻也懂得基本概念,那都是平常一日日累積起來的能量,用起來威力是很大,但若花光也就沒戲唱了,懷真既然妖炁大幅降低,那些保命的道咒之術自然得用在必要時候。
雖說他倆休養未必要在噩盡島,若出島去找葉瑋珊等人,還有個多做的息壤鏡,可以討來給懷真使用,但當時不告而別的沈洛年這時卻有點怕見到葉瑋珊他們,反正現在只要別接近中央山區,大概也不會有什麼危險。
所以沈洛年還沒對懷真提那鏡子的事,想等懷真好了之後,再讓她自己去取,省得自己和葉瑋珊等人碰面,畢竟這兒十分安全,在這兒等懷真恢復,比冒險出島安全不少……而因為這片森林中足有數千隻雲<footer>99lib?</footer>陽分布著,其他的妖怪幾乎都不接近這區域。
沈洛年當初繞行噩盡島的時候,因為感覺到這附近妖炁密集,便不曾接近過此處,被懷真帶來此處才知道,這兒的妖怪似乎並不怎麼兇惡,卻不知道為什麼那些「共生聯盟」的人不來這兒和雲陽們交個朋友?
不過雲陽看來和善,說不定是因為懷真的關係,他們和懷真的關係似乎不錯,沈洛年問過懷真原因,懷真卻只笑不說,他也懶得追問下去。
數日無事,沈洛年偶爾難免會想起白宗的事情,那夜賴一心對葉瑋珊表達心意之後,兩人過去的障礙消失,應該能發展得很順利吧?自己確實對葉瑋珊有一定程度的好感,而她……看著自己的眼神似乎也越來越溫柔,但真正掛在她心中的,畢竟是賴一心,若真能讓他們兩人在一起,也算是件好事,自己何苦湊熱鬧。
那溫柔阿姨白玄藍知道自己溜了之後,不知道會怎樣?希望不要延誤了他們夫妻倆返回台灣的行程,和這對夫妻相處的時間雖然不多,沈洛年卻挺喜歡、尊重這個阿姨,這種對每個人都真心照顧的人實在少見,沈洛年自忖自己連十分之一都做不到、當然是萬分佩服。
至於其他幾個人,沈洛年比較有特殊感覺的,恐怕就是奇雅了,不過兩人頗有點君子之交淡如水的味道,分開了倒也不會特別牽掛,何況奇雅那種性子,也不大需要別人操心。
一轉眼十餘日過去,今晨醒來,沈洛年卻沒看到懷真,他有點意外地起身,心神往外感應,除了雲陽以外,依然沒感覺懷真的蹤影。
懷真收斂妖炁的狀態下,要離頗近距離才能感受到,卻不知道她跑哪兒去了?沈洛年的感應力往外散開,卻發現本來散布在方圓三公里內的雲陽們,不知為何都聚集到了西側……難道懷真也過去了?沈洛年心念一動,飄身穿林而去。
奔出沒多遠,沈洛年目光一轉,卻見懷真從一株樹後探出,正對自己招手,沈洛年當即掠了過去。
懷真這時並非裸體,她從胸口<cite>.99lib.</cite>開始,一路纏繞著一大片長條葉片,一直繞到臀下,最後在腰間用軟藤系起,居然看起來有幾分裸肩短裙晚禮服的味道,這是沈洛年看她光溜溜幾天之後,某天心血來潮,逼她穿上的「手制」服裝,懷真被半強迫繞上這樹葉裝之後,發現穿起來並不難看,總算勉強答應。
「發生什麼事了?」沈洛年和懷真並肩往西走,一面問。
「打仗了!去看熱鬧。」懷真笑說:「牛首妖發現了雲陽的集中地,正在西方不遠處聚集,雲陽早已經注意到對方的行動,也集合起來準備戰鬥。」
「牛頭人為什麼會和雲陽打?」沈洛年詫異地說:「這兩種妖怪不是都不錯嗎?」
「改成叫牛頭人嗎?老改名字,人類真的很煩。」懷真埋怨兩句之後說:「有什麼奇怪的?他們打好幾千年了,雲陽本就討厭專吃植物的生物啊。」
「呃……」沈洛年詫異地說:「但是吃植物的生物很多啊。」
「這是沒錯,一般他們也只是排斥,還不至於仇視,牛頭人是特例。」懷真笑說:「一開始怎麼打起來已經沒人知道了,不過後來兩方斗得激烈,牛頭人看到雲陽就殺了吃掉,雲陽則是先把牛頭人血液吸干,最後活埋當泥土養分,兩方仇恨就越來越深。」
沈洛年想想說:「我吃他們果實,他們不會生氣嗎?」
「果實不會,我也不知道為什麼。」懷真也不明白地說:「不過砍草折枝就會不大高興,你折這片葉子他們就不大開心了,不過還不至於仇視你。」懷真一面指指身上的「衣服」。
「呃?我不知道啊。」沈洛年吐吐舌頭說:「現在該怎麼辦?要幫雲陽嗎?我們和牛頭人也合作過呢。」
「雲陽和牛頭人不同,想法很啰嗦複雜,不喜歡欠人情。」懷真搖頭說:「如非必要,不要插手,免得他們不高興,我們看熱鬧就好……嗯,幾千個牛頭人衝過來了,跟我過來。」
這種遙觀的能力,沈洛年遠不如懷真,他隨著懷真繞上一處高地,兩人飄上植物頂端,懷真指著前方河道彎口說:「雲陽在那兒布陣。」
沈洛年望過去,果然看到數千名雲陽聚在一起,前方几排站在河邊,小半截浸在水中,彼此緊緊連在一起,化為樹形,彷彿一片樹牆。
另一半的雲陽,就還是老人的模樣,默默站在樹牆之後,等待著牛頭人接近。
這時沈洛年也能感受到牛頭人的位置,差不多在十公里外,正快速往這兒沖。
「他們就這樣等著?」沈洛年問。
「雲陽移動速度比較慢。」懷真說:「大多是等著牛頭人主動接近,反正一般的牛頭人也只知道沖……看,開始沖了。」
沈洛年也感覺到牛頭人正加速衝來,隨著距離越來越近,只聽轟隆隆的聲音從前方響起,數千名牛頭人從森林中穿林倒木地奔出,正對著樹牆撞來。
這些雲陽雖然是樹妖,卻不算太高大,還不如牛頭人壯碩,沈洛年看著牛頭人低著頭、聲勢浩大的模樣,不禁有點替雲陽們擔心。
這時一排雲陽飄上前方樹梢,眼見對方逐漸接近河川、剛跳入水中衝來的時候,他們突然同時動作,御炁而出,撥起一大片水牆,在同一瞬間,打開了玄界之門,一股強烈的凍氣倏然傳出,水牆在這一瞬間凝聚成冰牆,整整齊齊地擋在雲陽和牛頭人之間。
「哇?」沈洛年不禁驚呼一聲說:「好整齊啊,這些雲陽比軍隊還厲害。」
「雲陽是多體同心的妖族。」懷真說:「比默契,誰也比不過雲陽。」
多體同心?沈洛年微微一驚,還不是很清楚這句話的意思,卻見牛頭人一點也不懼怕,就這麼對著冰牆撞了下去,沈洛年一面看著牛頭人衝擊,一面說:「冰牆也是道術?」
「嗯,凍靈道術。」懷真說:「可以放出低溫寒氣,因為這種道術可以凝出水分,數人同施甚至能降雨,植物系的妖族大都學這種道術。」
這冰牆似乎凝結得十分堅固,牛頭人那等怪力居然也撞不破,但牛頭人卻一點也不泄氣,依然撞個不停,沈洛年看了看,突然想起白玄藍說的話,轉頭說:「聽說一共有五種玄靈,只能選一種學?」
「不是,玄靈很多很多種,每種的溝通方式都不同。」懷真對於沈洛年會問到這件事,似乎有點意外,轉頭說:「有些可以共用,有些會互斥,會互斥的已知有五種,那五種只能選其一。」
「雷、凍……還有什麼?」沈洛年突然想到酖族上次的道術,接著說:「炎?」
「嗯……炎、凍、雷、光、暗五種。」懷真說。
「光?暗?」沈洛年詫異地說:「會亮和不會亮嗎?」
懷真好笑地說:「亂講。」這時下方卻是轟然巨響,在牛頭們前仆後繼地連續一連串撞擊,終於把冰牆撞碎,正兇猛地對著雲陽們沖,兩人不再閑聊,專心看著下方的戰況。
但因為冰牆的阻攔,本來賓士快速、匯聚強大衝力的牛頭人,這時沒有足夠的衝刺距離,撞上樹牆的威力當然也打了個折扣。
緊接著就是肉搏戰了,牛頭人捏拳如錘、牛角亂頂、牛嘴撕咬,打得雲陽樹皮剝落、枝條斷裂,而這時站在高層的雲陽們也紛紛變形,上下兩層雲陽同時枝揮藤繞,一面以枝條擊打,一面用藤鞭纏繞著牛頭人的身軀,或勒或鎖,兩方一時纏鬥不休。
但肉搏戰,明顯是牛頭人佔了優勢,底層的雲陽很快就受損慘重,枝條斷折不說,有的似乎因為傷勢過重,漸漸停止移動,妖炁也漸漸消失,只靠後面其他雲陽抵擋著牛頭人的攻擊。
這時雲陽又疊了一層上去,這些雲陽可不變形了,只見他們分成一組組施術,很有默契地同時對某些牛頭人施放凍術,不過短短一瞬間,馬上轟隆隆倒下一大排近百名僵直的牛頭人。
這下子,戰場又產生變化,牛頭人不再強攻雲陽,開始援救倒下的戰友,而雲陽們則搶著把昏倒的牛頭人往樹牆後送。一陣拉扯衝突後,倒下的牛頭人被分成兩團,一小部分被抓入了樹牆之後,大部分則被牛頭人搶回,牛頭人看狀況不妙,開始往後撤退,帶著昏迷的人離開。
打完了嗎?還真快。沈洛年詫異地問:「那些被抓的呢?」
「沒看到嗎?」懷真說:「雲陽正把根探進去吸血,等會兒就全死光了。」
「沒想到牛頭人打不過雲陽。」沈洛年看著雲陽們踩著牛頭人,果然足部正變化延伸往內戳,他不禁有三分不忍地說:「被抓了挺多的……」
「雲陽死的也很多。」懷真說:「你看留在水裡面不動的也有幾十株。」
沈洛年雖然有看到不少雲陽正恢復人形,卻不知沒動作的就代表陣亡,他一怔說:「那些都死了嗎?」
「嗯。」懷真說:「雲陽動作緩慢,體魄又不如牛頭人,每次戰鬥都會死不少人,兩邊都沒佔便宜。」
「這又何苦?」沈洛年不大理解,又不是搶地盤,也不是爭食物,有什麼好打?
「以前他們常常大戰,兩邊都是幾萬人,不分出輸贏很少停下。」懷真說:「現在是因為王者、皇族都還沒來,沒人指揮,才會打這一下子就停了,不過明天牛頭人可能又會來。」
「上次那個刑天就是這類的嗎?」沈洛年問:「和之前看到的不同。」
「對。」懷真說:「王者是繁衍中偶爾出現的強者,皇族則是種族血脈的起源,通常一個種族的領導者就是這兩種,會比一般的強大許多。」
「那你呢?算哪種?」沈洛年好奇地問。
「當然是皇族啦。」懷真<code>99lib?</code>得意地說:「還活著的仙狐,比我早出生的可沒幾個。」
這狐狸臭屁得緊,沈洛年笑了笑,想想又說:「這麼說、越古老的一定越強大?為什麼會這樣?」沈洛年想不通這邏輯。
懷真不知想到什麼,突然收起笑容,緩緩說:「除了特例之外,子嗣的強弱,決定於……父母要贈送多少修為給後代。這種大量繁衍的種族,一般子嗣留的修為都很少,能力大都遠不如始祖。」
「修為是指妖炁嗎?」沈洛年問。
「不。」懷真搖頭說:「修為傳下去,就要重修了……和妖炁不同。」
「那是怎麼送的?」沈洛年說:「像小說一樣運氣傳功嗎?」
「什麼傳功?」懷真不懂這句話,只皺眉說:「精氣交感時送出的……總之妖怪繁衍的方式和人類鳥獸的方式不同,你別問了。」
人類和鳥獸被分到同一級了?沈洛年不禁有點不是滋味,想了想又說:「那你曾經……」
懷真不知為什麼,自聊到這話題開始,神色就不大好看,當沈洛年這麼一問的時候,她突然憋不住怒意,打斷沈洛年說:「跟你說別問了!」
沈洛年一呆,看懷真委屈、自憐的情緒似乎還大過怒氣,莫非是自己的問題觸到了她什麼不愉快的隱私?……沈洛年想了想說:「抱歉。」就不再說話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