沉默了好片刻,葉瑋珊終於低下頭,低聲說:「我已經有了一心,你……你也有懷真姐……」
「嗯……我知道。」藏在心底深處以為沒人知道的念頭,一下子被掀了出來,沈洛年這一瞬間有點茫茫然,也不大清楚自己在說什麼。
「別……別再對我這麼好了。」葉瑋珊咬著唇說:「否則那晚……你就不該逼一心來找我,自己卻選擇離開,我那時本來已經……已經決定……」
沈洛年低聲說:「決定怎麼?」
「別問了。」葉瑋珊紅著眼眶,難過地說:「現在還說什麼?」
沈洛年腦門熱血一衝,情感爆發出來,突然轉身摟住了葉瑋珊,葉瑋珊一驚,手上的杯子翻落地面,灑了一地,她伸手想推開沈洛年,又渾身發軟推之不動,還不知該不該叫,下一剎那小口已被沈洛年用唇封住。
連賴一心都沒這樣做過,第一次和異性這般貼近的葉瑋珊,被那柔軟溫熱的壓迫感覺,一瞬間挑起了壓抑的情緒,她也不知道這叫什麼感覺,只覺得心跳加快,腦海一陣迷惘,那兩片不知為誰而紅艷的薄唇,突然變得十分敏感,彷彿全身的神經都集中到了那兒,軀體其他部位似乎都不存在了,連那本來還在抵抗的雙手,也不由自主地放鬆垂下。
沈洛年將葉瑋珊壓迫在船側,兩人身子緊貼,漸漸全身都熱了起來,好片刻之後,他才慢慢離開了葉瑋珊的唇,粗重地呼吸著,不知該不該繼續下去。
葉瑋珊緩緩張開眼睛,和沈洛年那熱情的目光相對的一瞬間,她吃了一驚回過神,猛地一把推開了沈洛年,跟著她左手掩著自己的唇,右掌卻往外一揮,給了沈洛年一巴掌,啪地一聲清脆響聲遠遠傳了出去,一些也在甲板上早起活動身體的人,不禁詫異地轉頭望了過來。
這一巴掌,把沈洛年打回了神,他退了兩步,看著葉瑋珊憤怒的目光,心一涼,嘆口氣轉身要走,但走出沒兩步,身後卻傳來葉瑋珊的叫聲:「站住!」
沈洛年回過頭,兩人目光相對片刻,葉瑋珊憤怒的神態逐漸轉為憐憫,她終於輕咬著唇,低聲說:「痛不痛?」
沈洛年摸了摸左臉,搖搖頭,這時只有種熱辣辣的感覺,倒不覺得痛,原息一運轉,也不怎麼辣了。
「我不該打你……」葉瑋珊低聲說:「可是……你怎麼可以這樣?」
沈洛年緊皺著眉頭說:「你打得沒錯,我是混帳。」
「洛年。」葉瑋珊停了幾秒,輕聲說:「剛剛的事情……我們就當沒發生過。」
不然還能怎辦?沈洛年微微點頭,嗯了一聲。
兩人沉默了片刻,都覺得有點尷尬,葉瑋珊想著想著,忍不住有點埋怨地說:「一心都沒吻過我。」
只有你是初吻嗎?沈洛年沒好氣地說:「我也沒吻過別人啊。」
「胡扯。」葉瑋珊生氣地說:「懷真姐呢?」
那狐狸根本不是人,而且都是她舔自己,自己可沒吻過她……不過這時辯這些也沒意義,沈洛年搖搖頭不說了。
「如果先不管懷真姐的事……」葉瑋珊低聲說:「前一段時間,我對你……確實有點心動,但是我真心喜歡、放不下的,一直是一心,所以……」說到這兒,葉瑋珊似乎覺得不好措辭,又停了下來。
「我很清楚。」沈洛年緩緩說:「所以我知道他去救人你會傷心,我去你不會,因為你真正在意的是他。」
葉瑋珊早已想到這一點,但聽到沈洛年親自說出口,仍不禁心一疼,忍不住輕輕握住沈洛年的手說:「洛年……對不起。」
「別再碰我了,我們以後離遠點。」沈洛年抽開手,退開兩步憤憤地說:「媽的,小心下次我忍不住強暴你。」
這人……這種話居然也說得出來?葉瑋珊聽到這種匪夷所思的話,按理本該生氣,卻不知為什麼只想笑,正忍不住笑瞪著沈洛年的時候,這一瞬間,噩盡島那方位突然轟然一聲炸響。兩人一驚同時轉頭,卻見噩盡島的山脈頂端,一大片黑色塵煙往空中揚起,炸出一片黑雲。
「怎麼回事?有強大的妖怪嗎?」葉瑋珊一驚,詫異地問。
「不是。」沈洛年也很意外,望著那兒搖頭說:「雖然有不少強大妖炁,但沒有誰特別把妖炁外散啊。」
兩句話剛說完,又是一連串強烈的爆炸聲,彷彿噩盡島上有人放了無數的炸彈,一組接一組地點燃,炸得大片黑煙漫起,泥沙亂飛,跟著又彷彿一片黑色泥瀑般往四面八方落下,不過幾秒鐘的時間,前方只見泥霧,根本看不清噩盡島的模樣。
隨著一直沒停歇的爆炸聲,眼前那片黑霧越來越大,被響聲驚起的人們紛紛奔上甲板,整片甲板亂鬨哄的,各宗派都在集合,白宗眾人很快聚在一起,懷真也找到了沈洛年,眾人都看著那籠罩整片大海還不斷擴大的黑雲發愣。
「怎麼回事啊?」在不斷的爆炸聲中,沈洛年對著懷真嚷。
「不知道啊。」懷真也很迷惑,望著那方向說:「越來越近了。」
這時已經有些小細沙在空中飛揚飄落,每個人都把手放在眉上遮著,以免飛沙落到眼中。
而且不只泥塵籠罩的範圍越來越大,大範圍泥沙不斷從高空撒落海中,激起的海浪也越來越強,船的搖動也跟著變大,眾人正議論紛紛,船隊突然一動,同時轉向往外駛。
船上誰也沒質疑這個動作,畢竟眼前似乎不大對勁,離遠點比較妥當,只不過眾人紛紛從船頭奔到船尾,繼續看著那兒的狀態。
慢慢地,落下的沙土越來越多、越來越密,大家都在想辦法躲,不少人開始往船艙內跑,但又不願躲到看不到的地方,艙門口一下子擠了一堆人,來不及擠過去的,轉眼滿頭都是灰。
「靠!滿頭泥巴,誰有帶傘?」瑪蓮一面搖頭亂甩一面罵。
「誰會帶傘啊?拿衣服擋一下吧。」一樣滿頭土的張志文,從背包中拉出一件棉衫說:「阿姐的衣服都太小件了,這件拿去用?」
「謝了、謝了。」瑪蓮一把搶過,把那衣服胡亂包在腦袋上。
葉瑋珊突然輕喊了一聲:「洛年。」
這時一亂,剛剛那份尷尬早已經扔到一邊,沈洛年剛把血飲袍拉起蓋在頭上,一面把躲到袍里蹲著的懷真往外趕,正忙的時候,聽到葉瑋珊的喊聲,轉頭說:「怎麼?」
葉瑋珊說:「你說過,道息太濃的時候洛年之鏡會爆炸?然後會失去吸引道息的能力?」
突然問這做什麼?沈洛年點頭說:「對。」
「那……」葉瑋珊望向那片黑雲說:「一般的息壤呢?」
「呃?」沈洛年一呆,說不出話來,也把目光望向正翻騰爆散的噩盡島。
眾人這一瞬間,心中不由得都是一寒,難道因為道息太濃,噩盡島上息壤正在爆炸?之後集中道息能力也將消失?這下……豈不是會天下大亂?
現在已經沒有人看得清楚噩盡島,浮在空中的黑雲也越來越寬,船隻雖全速地往東航行,但後方的黑雲風暴似乎正以更快的速度追來,那黑雲也許只是無盡的塵泥灰沙,被追上了也未必有什麼關係,但還是讓人有很沉重的壓力。
眾人身上、臉上都已經蓋了一層薄灰,沈洛年自然也是,不過很奇怪的,他那件血飲袍依然亮麗如新,在這場合中看來十分扎眼。
「噩盡島上的道息,若是散出來……」葉瑋珊沉吟說:「這世界會變得怎樣?」
「不只噩盡島上的道息散出來哦。」躲在沈洛年衣袍下蹲著的懷真,探頭出來說:「還有小息壤丘啊,可能也都在爆。」說完又把頭縮了回去。
「小息壤丘?那是什麼?」黃宗儒問。
葉瑋珊稍微解釋了一下,跟著說:「這是懷真姐先發現,才讓呂部長承認的。」
「懷真姐怎麼發現的?」黃宗儒詫異地望著沈洛年。
「你自己出來說。」沈洛年用膝蓋輕推了懷真一下。
「不要,外面有土,衣服會臟。」懷真躲得更裡面了。
「嘖。」沈洛年只好對眾人說:「我們上次離島的時候,懷真似乎就感覺到世界各處多了很多小型的息壤丘,道息分布很不正常。」
「懷真姐……感覺……世界?」葉瑋珊也不知此事,愕然問。
「反正就是這樣,其實她才是怪胎。」沈洛年又輕踢了懷真一下,但這次大腿卻被懷真在袍下咬了一口,痛得沈洛年直皺眉。
白宗眾人這下議論紛紛,討論起總門製作小型息壤丘的事情,葉瑋珊一面皺眉說:「怪了,既然有許多這種土丘幫忙凝聚道息,為什麼還會讓道息太濃?甚至爆炸?」
「不知道。」沈洛年搖搖頭。
葉瑋珊正沉吟著,突然黑雲那端爆出一聲強烈的巨響,黑雲陡然膨脹拔高數倍,更以高速往外擴張,眾人才一呆,整艘船隊已經籠罩在那片黑雲之中,啪嗒啪嗒的沙泥不斷灑下,眼前一片迷濛,根本看不清楚。
眾人還沒來得及反應,突然有種古怪的嘩啦啦響聲,從噩盡島那個方位不斷接近,混著泥沙的海風也跟著變大。在一片黑霧中,眾人紛紛轉頭望著那端,卻聽懷真輕呼一聲,透出頭說:「不大對勁,大家小心啊!」
眾人正發愣,卻見黑雲中一片高大的黑影壓來,竟是一道數十公尺高的如山巨浪,浪還沒壓到船身,船尾已經開始浮起,隨著傾斜角度變大,船上立刻傳來一片驚呼聲。
這一瞬間,賴一心大聲說:「集合、結陣!」
眾人聽到這聲呼喊,反射性地聚集了過來,賴一心炁息爆起,銀槍上騰起碧綠龍焰,他將長槍一把穿入厚實的金屬甲板內,抓著說:「小睿學我,宗儒、奇雅炁牆結合,大家抓著。」
有默契的團隊,話不用說得很清楚,彼此一看動作就明白意思,隨著賴一心的指令,吳配睿大刀爆起赤焰,一樣倒穿插入甲板,跟著紫色和綠色重疊而起的弧形護罩,倏然漲起,把眾人團團包裹了起來。
這兩道炁牆下端緊抓甲板,上方則凝聚在兩支長武器尾端,包成一個密不透風的炁罩,除了和整個炁牆結合的黃宗儒之外,每個人都抓著槍尾或刀尾,凝定著身子。
大伙兒剛站定,船尾猛然翻起,巨浪壓來,船隻騰上空中,又高速落下,一大片海浪隨著狂風沖刷而來,無數驚呼慘叫響起,在一片漆黑中,周圍人們慘號亂滾,風聲、浪聲和落海時的慘叫聲此起彼落。跟著突然一連串爆響炸起,在伸手不見五指的黑霧中,火光忽閃忽沒,熱浪、海浪輪番向著閃著碧紫光焰的炁牆衝來。
海浪的力量雖大,但一波波打來,卻也撞不散這一柔一剛兩層結合的炁牆,但那巨浪似乎還不只一波,竟是一道又一道無窮無盡地沖<code>.99lib.</code>來,翻得人好生難受。
這時船隊早已經被衝散,船上數千人上上下下地隨浪摔滾,船隻同時被巨浪推著高速往外涌,不知道過了多久,突然天上黑雲一散,竟是被海浪送出了黑雲區,但周圍仍是狂風巨浪,不斷翻騰。
又過了許久,船隻終於緩緩停下,但海中大浪仍不斷翻騰,推得船隻搖晃不停。
沒事了嗎?眾人抬頭四顧,見那層蓋住半個天際的黑雲,似乎正緩緩回縮,除此之外,海面上只有孤伶伶的這艘船,而船上竟是一片死寂,只見空蕩蕩的甲板上大灘海水正往四面流泄,船身滿目瘡痍,船體也傾斜著,不知道什麼時候會沉下去。
「收陣吧。」賴一心拔起插在甲板中的銀槍。
眾人往外走開幾步,四面張望,侯添良詫異地說:「人都死光了嗎?」
「底下還有不少活人。」懷真說。
葉瑋珊跟著點點頭,她感應到船艙中仍有不少炁息,不過剛剛聚在甲板上的大多數人,恐怕是凶多吉少。
「為什麼船會變這樣?」吳配睿詫異地說。
「道息……恐怕是瀰漫全世界了。」葉瑋珊頓了頓說:「所以船上的燃油、武器都爆炸了……」
以後……真的得過另外一種生活方式了嗎?眾人這一瞬間,都愣在那兒。
這時一群濕淋淋的男女紛紛擠出艙口,看來船艙中已經浸水,他們看到葉瑋珊等人,也只是吃驚地看了一眼,隨即往船尾奔,同時船身突然一晃,似乎正要往下落。
葉瑋珊一驚,忙說:「大家東西都有帶著嗎?快上救生艇。」
這次上噩盡島眾人力求輕便,帶的東西都不多,加上寢房也不只有自己人,所以幾乎都隨身帶著家當,此時眾人眼見不對,跟著往後奔,還好這運輸艦本就是打算送人上噩盡島,船側懸掛的大型充氣艇十分多,現在才不過擠出數百人,救生艇還沒被搶光。
這種大型氣筏足可容納近四十人,但大伙兒誰也沒管這麼多,通常三、五人就擠上一艘往外劃,一下子數百艘氣筏漂在海上。隨著那運輸艦逐漸下沉,後面才逃出來的人紛紛跳入水中,往人少的救生艇游去。
不久後,躍下海面的人越來越多,運輸艦也終於沉入海中,跟著轟然一聲,一道氣浪炸出,帶出一股下旋的漩渦,一些離船太慢的,就這麼被扯入海中。
隨著海浪拍打,氣筏上下漂浮著往外散,白宗眾人占的氣筏正不斷拉起在海中漂浮的人上船,賴一心一面對其他的氣筏喊:「喂!……靠過來接人啊!大家把船綁在一起吧?」
雖然不少人聽到賴一心的叫喊,卻沒人願意理會,尤其人少的船,更急急忙忙地劃著船往外走,似乎想早點離開這個地方。
「怎麼回事?」賴一心詫異地說:「大家在趕什麼?還有很多人沒上船呢。」
「我們也快走吧。」一個剛爬上船,在旁頹喪坐著的青年說:「船上預備的緊急糧水不夠多少人吃。」
「是啊,快走吧。」另外有人拿起了綁在船側的塑膠槳,一面劃一面說:「道息瀰漫世間,也不可能有援救了,我們得靠自己找到陸地。」
「等等,那邊還有兩個往這兒游,讓他們上船。」賴一心看著喊。
「快走,會有別人救他們的。」另外又有人喊:「我們船上已二十多個人了。」
「不行啊。」賴一心說:「其他船都跑光了。」
「救命啊!」那邊的人狂喊。
「快走、快走。」幾個人紛紛拿著槳往外劃。
「咦?你們怎麼這樣?」賴一心不禁一呆,不知該怎麼說服這些人。
「靠!給老娘停下!」瑪蓮炁息一迸,揮著熾焰亂滾的厚背刀罵:「再動槳的小心被我踢下船!」
白宗眾人吸納妖質的量已經不少,再加上洛年之鏡的加持,現在體內存有的炁息強度遠多於一般變體者,而且這些人剛剛在船艙中忍受著天搖地動的翻滾、水浸,早已經乏力,看瑪蓮這麼一發威,眾人還真不敢動了。
奇雅突然說:「是李宗的。」
眾人一怔,目光轉過,果然是李宗那兩父子。李歐和李翰,兩人正一面喊一面往這兒游,他們炁息雖存,卻已經沒剩多少,連游泳的速度都快不起來。
聽到是李宗,葉瑋珊不禁微微一怔,卻見眾人都看著自己,葉瑋珊皺眉說:「看什麼?救人啊。」
她這一說,賴一心露出開心的表情,回頭喊:「往那兒劃!去救人。」
還要劃啊?那些剛剛才被喝止的一呆,卻見瑪蓮又瞪了過來,幾個人只好認命地划槳,向著那方迎去。
李歐、李翰兩父子萬萬沒想到居然是被白宗救了起來,兩人被賴一心從水中提起,一面道謝,一面不禁偷瞄著葉瑋珊。
葉瑋<big></big>珊卻別過頭,故意不看著他們倆,兩人也不敢自討沒趣,找個地方坐下不吭聲。
「要不要一起啊?綁在一起比較安全啊。」賴一心還在對外喊,但其他的船卻紛紛往外劃,似乎沒興趣。
「小兄弟。」一個中年人嘆口氣說:「我們這船上人最多,誰想和我們連在一起?」
「哦?海浪這麼大,船綁一起比較穩啊。」賴一心詫異地回頭。
「如果是等待援助的話,綁在一起確實比較好。」另有一個人悶聲說:「現在船和飛機都沒法開來這兒了,只能靠自己劃,人太多的船,撐不了幾天的。」他似乎是比較早上船的人,對這艘船最後居然變成三十人左右,大感不滿。
「該往哪兒劃啊?」拿著槳的四人,一面亂劃一面問:「誰要用<footer></footer>外炁推一下啊?」
「最近的還是夏威夷吧?」有人說:「應該是東邊。」
另外也有人懶洋洋地說:「還不知道多遠呢,外炁推不久,輪著劃吧。」
「來分組吧!」賴一心精神很好,大聲說:「炁息不夠的,別呆著,快點引炁,除了我們白宗以外,還有專修派的嗎?」
見沒人回答,賴一心接著說:「既然都是兼修的,準備輪流以炁推船,四支槳交給專修的內聚型輪流劃……夏威夷不過就是千公里遠啊,大家輪班一下,頂多兩、三天就會到了,不用擔心吃的不夠,這就是人多的好處啊。」
「我的武器丟了。」一個青年尷尬地說:「發不了外炁。」
「我也是。」有人開了口,另外好幾個人跟著說。
「那就排到划槳組。」賴一心馬上說。
「快也沒用。」有人皺眉說:「海上航行重點是方位,現在只能跟著前面劃的人,除非有人知道夏威夷群島的正確方向?」
事實上確實誰也搞不清楚,剛剛那陣大浪,不知道把人卷出了多遠,日出的方向雖然大略是東方,但實際上仍有差異,在大海上,稍微偏離一點角度,結果可能就是天差地遠,正所謂失之毫釐、差之千里。
賴一心一怔,看著周圍的船卻也說不出話來,雖然大致上是往東,但每艘的方位都有微妙的不同,似乎誰也搞不清楚正確的方向,每個人都跟著劃最快的船走,而最快的船上只有三個人,沖在最前面,也不知道是懂得判斷方向,還是怕人搶他們的食糧。
「夏威夷……」懷真看著沈洛年說:「前幾天住的那個小島對吧?」
「嗯?」沈洛年一怔說:「你知道方向嗎?」
「那兒啊。」懷真隨手一指,向著船頭的左前方比。
「懷真姐知道方位?」賴一心聽到兩人對話,馬上說:「懷真姐負責掌舵!」
哪有舵?懷真一怔,隨即笑說:「這樣嗎?」跟著她微微一揮手,外炁一涌,船頭輕飄飄地往左側一擺,對準了她剛剛指的方向。
「你怎麼判斷的?」有個中年人懷疑地看著懷真:「不是亂說的吧?」
「是真的哦。」懷真一笑說:「就在那兒。」
反正沒人知道正確方向,也只好相信懷真的指示。賴一心高興地說:「快吧,分組吧,哪些人排第一班?」
眾人面面相覷,誰也沒應聲。
賴一心見狀,笑說:「不然白宗先來好了?」
「維持穩定速度比忽快忽慢好,我們的人別同時上,一心,我來排吧……」葉瑋珊回頭對眾人說:「我們分划槳和外炁兩組,各分成三班輪流,武器還帶著的請舉手……」
賴一心自知這方面遠不如葉瑋珊,呵呵一笑,不再管這件事情,站到船頭,大聲對外面嚷:「喂——欸——往夏威夷,這方向才對啊!」聲音在海面遠遠傳了出去。
這聲喊,似乎造成了一些紛亂,有些船不予理會,有些考慮片刻之後,還真的轉頭跟著這方向劃來,隨著賴一心喊個不停,片刻之後,一大半都轉往這邊走。
「別喊了。」葉瑋珊已經排好班表,一面皺眉說:「有些船人太少,一段時間以後跟不上我們。」
「跟不上?」賴一心一驚說:「要不要等他們過來綁一起?」
「沒用的。」葉瑋珊說:「他們反而會以為我們要搶吃的,你沒看每艘船都故意距離這麼遠。」
「我問問看。」賴一心回頭大喊:「過來一起走哦,否則會被甩掉哦。」但正如葉瑋珊所料,沒有一艘船理會賴一心。
「不行耶。」賴一心為難地說:「要不要劃慢一點,等等他們?」
「我們的食物不足,不能等。」葉瑋珊搖頭說:「他們船上只有三、五個人,就是為了可以多吃幾天,別管他們了,只要大方向沒搞錯,還是能到吧……」
賴一心雖然有些為難,但對方不肯來,總不能過去抓人過來,也只好罷了。
方向既然確定,眼前的問題解決了,眾人不由得都開始想之後的問題,世界現在道息瀰漫,代表著到處都可能會出妖,這一船上的人來自四面八方,每個人都在擔心自己故鄉的狀況。
白宗等人當然也是一樣,片刻後,除了正輪班推動氣筏的奇雅、張志文、吳配睿三人之外,白宗其他人都聚在船頭商議,黃宗儒正低聲問:「懷真姐,當真全世界都布滿道息了嗎?」雖然只有他開口發問,但眾人臉色都頗沉重。
「嗯。」懷真點頭說:「不過有的地方稍微淡一點。」
「哪兒?」侯添良說:「懷真姐,台灣那邊怎樣了?」這才是大多數人擔心的問題,畢竟眾人家人都在台灣,就算是瑪蓮、奇雅,也掛心著白玄藍夫妻,都想知道<a href="https://.99di/character/53f0.html" target="_blank">台</a>灣的狀態,連沈洛年也不免稍微掛心自己叔叔。
「你們住的小島嗎?太遠了,不知道耶。」懷真說:「道息淡的地方,就是原來有息壤的地方。」
「啊?」眾人一愣。
懷真接著說:「最大的一塊就是原來噩盡島那兒,現在變很大一片土地,那兒道息最少,和過去剛好相反。」
「怎會這樣?完全顛倒了。」眾人詫異地說。
「息壤爆了之後,似乎就變成會排拒道息,對啦,那個讓人不能引炁的綁人衣服,一定是爆掉的息壤做的……」懷真說到這兒,突然一驚說:「啊!這樣息壤不就都壞掉了嗎?怎麼做新的鏡子?」
「就別做了啰。」沈洛年說。
「怎麼這樣!」懷真失望地說:「這息壤早不爆晚不爆,偏偏這時候爆。」
「對了,我們回夏威夷幹嘛?」瑪蓮突然睜大眼說:「如果船和飛機都不能用,到時候要回台灣,還是得往西走啊。」
「台灣比夏威夷遠多了,這船上的食水不能撐這麼久啊。」葉瑋珊說:「而且也不是人人都要去台灣。」
「對哦。」瑪蓮敲敲自己的頭,呵呵笑說:「這腦袋就是不靈光,多虧有瑋珊。」
「不,還好有懷真姐在。」葉瑋珊望了懷真一眼說:「不然這船上沒羅盤,我們也不擅航海,可麻煩了。」
「懷真姐怎麼知道方位的啊?」賴一心好奇地問。
「自然就知道啦。」懷真嘻嘻笑說。
這算什麼話?眾人相對苦笑,也不知道該怎麼問下去。
「我現在比較擔心的是……」葉瑋珊突然皺起眉頭說:「那些未拆的核彈,不知道有多少……」
眾人想到這件事,一時之間都沉默了下來,隔了片刻侯添良才開口說:「那個……我不大懂,台灣有核能電廠,那和核彈不一樣吧?不會爆吧?」
「現在的應該都不會吧。」葉瑋珊雖然成績不錯,可也沒怎麼研究核電廠,只搖搖頭說:「我也不<footer>藏書網</footer>是很清楚,不過聽說現在的核電廠,就算被人破壞,也不會像核彈一樣瞬間產生巨大能量,和過去發生過問題的核電廠不同。」
「那就好啦。」侯添良鬆一口氣說:「台灣反正沒核彈,該不會有事。」
「不是這麼說。」黃宗儒搖頭往空中看,遲疑地說:「若同時爆炸的核彈太多,影響的是全世界。」
眾人正煩惱的時候,身後突然傳來聲音:「抱歉……葉宗長、胡宗長,打擾一下。」
葉瑋珊一怔,轉過頭,卻見到李歐之子——李翰,正低著頭湊了過來,葉瑋珊雖然討厭李宗的人,但李翰過去對白宗還算挺和善、公道,而且二十多歲的李翰,長相方正、氣度沉穩,看起來並不惹人討厭,還曾和葉瑋珊一起去找過沈洛年,總算有點交情。
這人過去也是意氣風發、神采飛揚,怎知到了今日竟如此落魄?……葉瑋珊不想在這種時候給人臉色,只收起笑容說:「李先生,有事?」
「我想請教一下諸位。」李翰嘆了一口氣說:「如今世上是否已經充滿道息?」
「可能吧。」葉瑋珊自然不會幫懷真和沈洛年泄底,目光一轉說:「我們也只能依現狀推斷,畢竟誰也無法真的感受到道息。」
「我和父親也是這麼想,當船體燃油、爆葯等物爆炸之時,已經離噩盡島十分遠,不該是受噩盡島影響,只能推測噩盡島集中道息的能力已經失效了。」李翰頓了頓說:「回到夏威夷之後,諸位想必會回返台灣……我們李宗……恐怕只剩下父子二人存活,不知能否與諸位同行?」
明知道葉瑋珊討厭李宗,這不是自己來討罵嗎?眾人都看著葉瑋珊,不知她會如何發作。
葉瑋珊先看了遠遠低著頭、頗為沮喪的李歐一眼,思索了幾秒之後,這才對李翰說:「就這麼辦吧。」
李翰似乎沒料到葉瑋珊這麼輕易就答應了,臉上再度露出神采,又意外又高興地說:「多謝葉宗長。」
「不用客氣。」葉瑋珊說。
「那麼不打擾了。」李翰微微一禮,退了開去。
「瑋珊你不氣他們啦?」瑪蓮詫異地問。
葉瑋珊一怔,輕輕搖了搖頭說:「該怎麼說……我討厭李宗,但也沒到不共戴天的地步,若不管他們,只憑兩人大概回不了台灣……畢竟大家都來自同一個地方,他們也有親人……」
葉瑋珊說到這兒,停了下來,眾人也都明白了她的意思,畢竟不管彼此立場如何,擔心家人的心態都是一樣的,大家又來自同一個地方,總不好拒人於千里之外。
眾人沉默了片刻,突然聽到後方氣筏那兒傳來紛鬧聲,大伙兒紛紛轉頭,卻見幾艘氣筏上的人們,正對著西面指指點點,臉上都是驚恐的神色。
「怎麼了?」眾人紛紛詢問,卻沒人知道發生了什麼事情。
「似乎有妖怪。」沈洛年皺著眉,望著那端的海面,不是很有把握地說。
這時突然嘩啦啦一聲響,一條黃黑粗大的長形無鱗蛇般的巨物,從某艘氣筏旁竄出海面,跟著又在數公尺外沉了下去,同時濺起了一大片水花,那傢伙看不出多長,但足有火車般粗細,似乎正繞著那艘氣筏遊動。大伙兒看得清楚,不禁都發出了驚呼聲,那氣筏上的五人當然最驚慌,一個個拿起武器左顧右盼,一面對外呼救。
那是什麼?那東西一口咬來還得了?眾人正緊張的同時,沈洛年正詫異地對懷真說:「這麼大隻,妖炁怎麼這麼淡?」
「因為這妖的妖炁本就不多,又分散在整個身體,所以不易察覺。」懷真笑說:「這大傢伙叫黧鱺。」
「離離?」沈洛年不管這蛇形怪魚的名字,看懷真一臉輕鬆,詫異地說:「這東西不危險嗎?」
「還好。」懷真湊到沈洛年耳畔說:「沒關係啦,那五個人吃下去它就飽了,飽了就走了。」
「呃?」沈洛年白了懷真一眼說:「叫它去吃魚<abbr>.99lib.</abbr>成不成?」
「真是愛管閑事,人類就是這種個性討厭,說不定他們打得贏呢?」懷真嘟起嘴想了想,轉頭說:「瑋珊。」
「啊?」看怪物出現,正有點緊張的葉瑋珊一怔回頭:「懷真姐,你知道那是什麼妖怪嗎?」
「黧鱺。」懷真頓了頓說:「名字不重要,你把炁息全力外放一下。」
「哦?」葉瑋珊微微一怔,隨即聽話地放出炁息,只見她周身立即冒出螺旋形的紅色焰息,隨著這個動作,一股龐然炁息壓力勃然而出,許多人忍不住都轉過頭來,以為葉瑋珊要出手對付那怪魚。
但就在這時候,那怪魚突然扭頭潛下海中,就這麼消失不見,再也沒冒出來。
「可以了。」懷真說:「那種妖怪膽子很小,發現有稍強的炁息就會逃。」
葉瑋珊見周圍各氣筏上眾人都看著自己,連忙把炁息收斂起來,一面有點臉紅地說:「怎不叫一心或瑪蓮放,他們炁息威力比我大多了,也比較不顯眼。」
「黧鱺感應能力很差,發散型的炁息對它來說比較明顯。」懷真笑說。
「懷真姐!」瑪蓮詫異地說:「你怎麼知道這麼多事情啊?」
「啊?」懷真嘻嘻笑說:「很多書上都有提到吧。」
哪種書有提?《封神榜》、<a href='/book/2202/im'>《西遊記》</a>還是《聊齋》?眾人都是大皺眉頭。
沈洛年看狀況不對,懷真過去喜欲之氣氣息較強,隨口亂扯別人也迷迷糊糊地信,現在效果大幅降低,扯下去說不定會露餡,連忙打岔說:「海裡面妖怪多嗎?」
「還好,深海里的只要肚子不餓,大多與人無害……」懷真說到這兒,突然一皺眉,往西北方的天空看了過去。
「怎麼?」沈洛年跟著往那兒望,卻什麼都沒看到,也沒感覺到妖炁。
「有一群……有點像是計家的旁系族人——騰蛇。」懷真看了沈洛年一眼,輕聲說:「很遠,看不到的。」
「哦?」沈洛年看著懷真,見她似乎有點煩惱的樣子,低聲問:「擔心什麼?是很強大的妖怪嗎?」
「我是擔心你。」懷真皺眉說:「計家人凶得很,你不怕死又愛管閑事,扯進去連我都倒霉。」
「放心啦,沒看到的我才不管。」沈洛年說。
「你騙我。」懷真壓低聲音,偷指白宗的人說:「若是這些人有事情,你沒看到也會管!尤其是瑋珊!」
「呃……」沈洛年想起不久前的事情,臉微微一紅,頓了頓說:「那補個例外進去,熟人的事情我才管。」
「真的嗎?」懷真噘起嘴,不大信任地問。
「這麼多事情,怎麼可能每件都管?」沈洛年笑說:「計家又是什麼妖怪?」
「龍族。」懷真說。
「咦,上次你作賊……好像說別的名字?」沈洛年一時想不起來。
「上次是說敖家。」懷真白了沈洛年一眼說:「敖家、計家、應家,三族都是龍族,敖家霸,計家凶,應家惡……計家龍族對人類本來就不友善,看到這世界被人類搞成這樣,不知道他們會幹什麼,我現在狀況又不好,你答應我,可別胡亂插手。」
「知道啦。」沈洛年說:「只要沒看到,死一半人類我也不痛不癢。」
「只死一半還算小事呢。」懷真哼了一聲。
「呃?」沈洛年聲音大了些,詫異地說:「會死多少人啊?」
見眾人注意力轉了過來,懷真搖了搖頭不說了,沈洛年不便追問,只好住口,但心中卻不禁有點擔心,死別人就算了,至少要把叔叔救走……看來真得快點回台灣才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