眾人看到周圍的狀態,都不禁縮緊了戰圈,沈洛年也在心中暗暗吃驚,這些巨猩收斂了妖炁,混在猩猩群中接近,因為性質類似,自己不方便一個個細查,一時感應不出來,看樣子這種感應能力,在對方刻意收斂的時候,不易分辨出強弱……這些鱷頭妖怪可不給眾人商議的時間,也不知道哪一隻先怪叫一聲,那十幾隻巨猩往前一撲,領著無數只猩猩,再度往眾人殺了過來,其中對著賴一心等人撲來的巨猩,就有五、六隻。
這該怎麼應付?賴一心首當其衝,他長槍一引,帶著前方的巨猩鱷嘴往旁一推,讓正面兩隻巨猩撞在一起,滾在一旁,但另外兩隻卻一左一右地沖向瑪蓮和吳配睿,還有幾隻巨猩高高躍起,向中央葉瑋珊等人站著的地方跳去。
從剛剛那一次接觸,瑪蓮和吳配睿已經知道這種巨猩的實力,對方怪力雖然不易抵擋,卻也不是砍不傷,一對一沒有太大的問題。吳配睿往旁一閃,避開對方的攻擊,靠著大刀的長距離,對巨猩脖子掃去。
至於瑪蓮,卻是以厚背刀護身,側身往對方懷中閃,一閃間大刀往對方胸腹間拖揮。
但這邊巨猩大嘴一扭,對著吳配睿的大刀直咬,另一邊巨猩雙手急閃,拍抓瑪蓮身軀,兩人都是一驚,扭身避開了追擊,往後退開了幾步,也沒能砍到巨猩。
「退。」賴一心長槍揮動間,借力打力,推開了追撲瑪蓮的巨猩,跟著彈身間長槍再轉,又迫開了想咬吳配睿的巨猩,一面說:「擾亂!」
這是另外一種陣形的暗號,瑪蓮和吳配睿聽到指示,同時退到了陣中,而張志文和侯添良卻已往外衝出,貼地疾旋,繞著一群巨猩亂轉,長劍帶出一片耀目橙光,隨便亂戳,兩人也不打算真傷到猩猩的要害,不求有功、但求無過,在安全的範圍內能戳就戳,戳不到也無妨,這樣一鬧,五、六隻巨猩被他們纏得怪吼怪叫,不斷跳腳揮手、鱷嘴亂咬,就是打不到人。
而賴一心長槍揮動,也不求傷敵,那盤著青色光焰的銀槍,如龍似蛇地在空中繞動,發揮出柔勁的功效,一面不斷移位,一面借力打力地推帶著巨猩們亂轉,也纏<samp>.99lib.</samp>住了三隻巨猩。
但除了這些之外,仍有幾隻沖向陣勢中央,黃宗儒的盾面已經泛出一大片紫色炁牆,團團圍住眾人,普通猩猩自然是打不進去,偶有幾隻巨猩沖近,他擋個幾下也不成問題,接著很快又會被賴、張、侯等人引走。
緊跟著,瑪蓮、吳配睿覷了個空,突然同時殺出,對著一隻正被賴一心兜得重心不穩的巨猩撲去,兩人大刀同揮,倏然把那隻身子還歪著的巨猩砍成三截,在周圍巨猩大驚之下,兩人完全不停留,又彈身退回了結陣區。
這就是應付強敵時的擾亂型戰法,無論如何,具有破壞力的瑪蓮和吳配睿才是白宗的殺著,但兩人不適合和敵方糾纏,這樣眾人彼此互補,可以應付更強大的敵人。
不過巨猩們似乎也不是笨蛋,不少人轉身又對著陣勢衝去,但黃宗儒只要能挺住片刻,賴、張、侯等人的槍、劍,馬上沒頭沒腦地從背後戳個不停,逼得他們不轉頭也不成,一下子又纏成一團。
很快地,瑪蓮和吳配睿又找到了機會,兩人再度衝出,又殺了一隻巨猩。
這面雖然似乎挺順利,但隊伍之後那二十人,可就十分辛苦,雖然大部分巨猩被白宗人吸引過去,但那一大群普通的猩猩,卻繞過了前面的戰團,向著那些人殺去。
這二十人本就是烏合之眾,還有一大半人武器還沒淬鍊過,只能拼著老命不斷發出劍炁掙扎,還好眾人都練過四訣,劍炁連發之間,勉強還能抵禦一陣子,但猩猩數量太多,眼看越逼越近、就要撐不下去。
那群人正感絕望,眼前一顆冒著紅光的炁彈倏然飛來,就在猩猩們聚集的地方轟然炸開,一下子猩猩們到處亂滾,死傷慘重,怪叫連連,眾人連忙加催劍炁,又把猩猩們逼退了些許。
「炁彈?」奇雅有點意外地說了一聲。
「他們快撐不下去了,那兒沒有大隻的,炎術太浪費。」葉瑋珊輕聲說:「你用道術對付這兒,我看著那邊。」說到這兒,葉瑋珊又扔了一顆炁彈,把那端的猩猩們炸得屁滾尿流。
「好。」奇雅這幾分鐘也已稍做了累積,把一部分炁息交託給凍靈,當下匕首一揮,突然空中無端端衝出一道寒氣,對著一隻巨猩的鱷魚腦袋衝去,寒流一過,那巨猩頭上突然結出一片白霜,他一呆,閉著眼睛,雙手往上抓著腦袋,痛苦得亂叫。吳配睿和瑪蓮一呆,還沒來得及衝出去,賴一心覷空飄過,長槍倏出倏回,已經穿過了巨猩胸口,只見一大片鮮血往外狂噴,那巨猩轟地一聲往下摔倒,還撞翻了幾隻普通鱷頭猩猩。
奇雅卻不停手,對著另外一隻巨猩又放出寒氣,這巨猩已發覺有異,感覺不對就閃,險險避開了腦門,但身體還是被寒氣吹得僵住了一剎那,當下瑪蓮和吳配睿同時撲出揮刀,又殺了這隻巨猩。
一瞬間巨猩連死了四、五隻,周圍的猩猩們都狂叫了起來,奮不顧身地往前沖,本來還能在巨猩間騰挪的賴、張、侯三人,身旁突然塞滿了普通的鱷頭猩猩,這下沒了騰挪空間,三人迫不得已只好退到了陣內,眼看幾十隻怪物同時掩來,奇雅和葉瑋珊兩人對視一眼,不約而同地揮動匕首,兩人一左一右,在陣外同時打開了玄界之門。
當下左邊一大片狂猛的炎氣往外涌,首當其衝的十餘只猩猩上半身直接皮骨化灰,在陣前倒下,洶湧的熱浪往四面直涌,後方數十隻被餘威掃到的猩猩,則是渾身毛髮燃起,皮膚起泡、焦爛,一面怪叫一面亂跑。
另一面奇雅施術之處,卻是倏然降到了冰點以下,寒氣衝出的同時,周圍的空氣霎時凝結成霜,最前方一群猩猩眼珠爆裂、腦門凍僵,硬梆梆地翻身倒地,後面數十隻猩猩更是凍得手腳發麻、進退不靈。
兩人這一出手,一下子大小猩猩倒下了一大片,但這兩股強大的道術,只支持了幾秒,就把兩人剛剛累積的炁息,加上身上儲存的炁息完全耗盡,兩人一收勁,身子都有些發軟,連忙揮匕引炁入體,顧不得其他的事情。
「上!」賴一心當機立斷大喊一聲,拖著長槍往外就殺,除了他以外,瑪蓮、吳配睿、侯添良、張志文,都拿著武器往外沖,已經倒下的猩猩不管,還有一大群被炎流、凍氣沖得渾身劇痛、僵直不靈的猩猩,不趁這時候殺還要等到何時?
五人彷彿老虎屠羊一般地往前衝殺,一下子又砍死了一大片,這時某隻殘存的巨猩突然怪叫一聲,眾鱷頭猩猩們紛紛轉頭,同時往外奔逃,一下子千餘只猩猩妖怪跑了個精光,只留下了滿地屍體。
打贏了?追殺出去的五人,不約而同地喘了一口氣,同時往回走,但回頭一看,卻不禁有點愕然,卻是剛剛那一陣衝殺,白宗眾人雖然頂住了猩猩群的狂撲,還將之殺退,但那二十餘人卻撐不住那短短的幾秒鐘時間,已經躺下了一大半。
眾人連忙救死扶傷,躺下的十餘人中,韓國人躺下兩個,兩個日本人一個死亡、一個重傷彌留,似乎也是不成了,只迷迷糊糊地一直說著日語,誰也不知道他在說什<footer></footer>么。
死亡的無法可想,輕傷者隨便包紮起來即可,但重傷可就有點麻煩,眾人都沒學過醫術,身旁更沒有什麼繃帶藥物,看著幾個重傷的人流血不止,拿著衣服壓按又無法止血,大家不禁手忙腳亂,每個人都慌了。
侯添良正在處理那個日本人肚子的大破洞,一面苦著臉皺眉把他的腸子往內塞,但一塞進去又啪嗒噗通地滑出來,不管怎麼塞似乎都塞不回去,而那日本人又一面喘氣一面咕嚕咕嚕地低聲說個不停,侯添良又氣又急,忍不住叫:「干!你別說了啦,我不懂啦!」
那人也不知道有沒有聽到,灰濛濛的眼睛往上望,一面流著口水一面喃喃地還在說,侯添良轉頭慌張地叫:「這人肚子破了!誰有辦法啊?」
誰會有辦法?眼看沒人回答,侯添良顧不得滿手血和體腔分泌物,跳起逃開說:「我不管了啦!我也不會。」
另一邊,一個手臂被直接從肩膀硬生生扯斷的青年還在慘號,幾個人手忙腳亂地以衣服幫他綁起傷口止血,張志文還在猩猩屍堆中找到他那隻筋折骨碎的斷臂,但也不知道該怎麼幫他接回去,只好扔到他身旁放著,怎知那人看到手臂之後,叫得更慘了。
至於李宗兩人,李歐腦袋被打破了一半,早已經死透,李翰正跪在地上,有些痴呆地抱著他父親露出腦漿的頭顱,張大嘴發愣,身上滿是鮮血臟污,看不出來他身上有傷沒傷,後來好幾個人過去勸了半天,他才終於哭了出來,把父親李歐的屍身放下。
忙亂了片刻,仔細一算,死亡的不算,重傷無法行動的有五人,其中連那日本人在內,有三人眼看是活不了啦,只是拖時間,正有一口沒一口地喘氣,剩下的七人大多有大小輕傷,雖然還可以自行移動,也未必有什麼戰力,簡單來說,剛剛猩猩們要是再晚退個幾秒,這些人恐怕就會死光。
那幾個重傷患者,其中有些人該仍有救,比如那位斷臂者……但眾人止血不得法,若沒有醫生診療,恐怕還是拖不了多久,至於其他幾個拖著沒死卻又不知道該怎麼救的人,大伙兒都避著不敢提,因為誰也不知道該怎麼辦。
葉瑋珊和奇雅剛剛才引完炁,看現場狀況,也不知該如何處理,不過葉瑋珊這時隱隱變成眾人的領導者,沒人肯拿主意的時候,她就得拿主意,可是她畢竟才十八、九歲,經驗也不算豐富,一時也不知該如何是好,只能看著那些呻吟的重傷患者皺眉。
漸漸地,能忙的都忙完了,眾人聚在葉瑋珊身邊,每個人都看著她。葉瑋珊遲疑了一下說:「這兒不能多留,做五個擔架帶著他們走吧……找看看……有沒有醫生。」
「城市裡面不是都妖怪嗎?」賴一心擔憂地說:「去哪兒找醫生?這島上還有活人嗎?」
這些問題葉瑋珊沒一個知道的,只能咬著唇說:「你說該怎辦?」
「唔……」這一問,賴一心可愣住了。
「若帶著這些人往妖怪堆裡面闖,再遇到妖怪,他們死定了。」黃宗儒低聲說:「我的炁牆沒法長久護住這麼多人。」
「這兒太危險了,我建議直接離開。」一個來自總門的中年人湊近大聲說:「前方的遊艇港口似乎有幾艘中型帆船,該足夠大伙兒航行,我們雖然來自不同地方,但都來自亞洲,可以先到台灣,之後各人要去哪兒,另外再想辦法,這兒滿地的死猩猩,帶些上船應該夠吃。」
「帶這些受傷的上船?他們不就死定了?」賴一心詫異地說。
中年人微微皺眉嘆了一口氣,沒回答賴一心,另外一個青年見狀,忍不住介面說:「沒法子啊,把他們留下吧?」
賴一心吃驚地說:「怎能扔下他們不管?」<s></s>
「不然怎辦?」青年說:「帶進去闖也死,帶上船也死,他們反正死定了。」
賴一心思索了片刻說:「這樣吧,我們找個安全的地方,大家先留一陣子,我一個人進去山裡找人,檀香山有幾十萬人,總不會都死光了吧?」
「怎能讓你一個人進去冒險?萬一遇到更強的妖怪呢?」葉瑋珊望著賴一心說:「要探路我們也得去。」
「我們都去,他們剩下的人就危險啦。」賴一心說。
「還是直接離開比較好。」又有人嚷。
「你們功夫雖然好,但太年輕了。」中年人也不死心地說:「我們並不是見死不救,是愛莫能助啊。」
瑪蓮見賴一心緊皺著眉頭,忍不住嚷:「別吵了,照你這樣說的話,我們根本不該管你們,你們又有啥用了?」
這話雖然是實話,可就有點難聽了,那幾個人無話可說,但不滿的神情都寫在臉上。
眾人討論的時候,沈洛年和懷真站在人圈外,你看看我,我看看你,正偷偷交換著眼神,沈洛年看葉瑋珊為難的樣子,有點不忍,拉近懷真說:「要不要……」
「不幹!」懷真聽都不聽。
沈洛年好笑地說:「幹嘛啦?」
「你要帶他們去找山裡面的人,對不對?」懷真也壓低聲音,瞪眼嘟嘴說:「剛剛才說不管的。」
「我是沒要管那些山裡的人啊。」沈洛年指指傷者說:「問題是眼前這些人怎辦?」
「就直接上船啊。」懷真嘟嘴說:「白宗以外的人都不用管。」
「我無所謂,但一心不肯啊。」沈洛年低聲說:「你說該怎辦?」
「打昏他上船?」懷真說。
「我可打不過他,你上?」沈洛年白了懷真一眼。
這倒也是,懷真今天也見識了賴一心的身手,現在自己能力不足,不用道咒之術的話,想打昏這熱血少年可不容易。懷真想了想,皺眉說:「就算肯去,我們只知道大概方向,一路上都是妖怪,怎麼殺過去?」
「我們兩個在空中探路、帶路呢?」沈洛年說。
「不行。」懷真說:「偶爾上空中飛一陣子還可以,久飛不安全。」
「為什麼?」沈洛年詫異地問:「以前你不是都飛來飛去?」
「現在世界不同了,能長久飛行的,除有翼類的妖怪外,都十分強大。」懷真說:「空中別無遮掩,我們兩個現在能力都不足,在空中晃來晃去,若引來強妖,躲都沒處躲。」
這下沈洛年也沒輒了,正皺眉,卻聽張志文說:「我和阿猴去探路吧,我們比一心逃得快,兩個人也有照應,其他人留著。」
「好啊,我們去。」侯添良點頭。
這樣好嗎?葉瑋珊和賴一心對看一眼,有點難以決斷。
「探路沒用啦。」懷真看解決不了問題,終於開口說:「妖怪跑來跑去的,就算探的時候安全,大隊走的時候又未必了……」
「懷真姐,你誤會了。」賴一心搖頭說:「探路是想先找到哪兒有人,否則怎麼知道該往哪個方向?」
「我知道啊。」懷真眨眨眼說:「就在東邊啰,有一群人。」
這話一說,眾人都吃了一驚,賴一心說:「東邊?」
「對啊。」懷真點頭。
「還有其他地方有人嗎?」賴一心訝異地問。
懷真眼睛轉了轉,本想隱瞞,又怕一會兒被揭穿,只好避重就輕地說:「北邊和西邊……好像也有,但遠了點,不確定。」
「哇!」賴一心高興起來,呵呵笑說:「懷真姐怎麼不早說?」
才不想說呢,懷真臉上卻不顯露,只裝傻般地笑說:「你們沒問我啊。」<bdi></bdi>
「懷真姐,東邊那群人,是在海邊嗎?」葉瑋珊也跟著問。
「不知道耶。」懷真往東邊指了指說:「不到二十公里。」
「這方向……在海邊的機會很大,海上的妖怪也似乎比較少……」葉瑋珊目光一轉說:「既然這樣,我們乘船去!添良、志文,你們先去阿拉威碼頭找適當的小船,不用太大,我們用手劃,其他人快做擔架,我們帶著人隨後過去。」
「好。」張志文和侯添良兩人一點頭,轉身往西,向著不遠處的遊艇碼頭奔了過去,其他人開始找尋木材,製作簡便擔架,帶著那五個傷者,準備沿著海岸線向東面移動。
張、侯兩人,在遊艇碼頭沒找到適當的船隻,反而在碼頭外圍找到一艘擱淺的長型木舟,眾人將五個擔架排在船中,搜集了各種不同材質的槳,剩下的人分在左右,划槳往東方前進。
就這麼沿著海岸航行,還不到一半的距離,那個日本人已經斷了氣,眾人也無可奈何,繼續往前劃,繞過鑽石山的時候,懷真和沈洛年不禁含笑對視了一眼,卻是當時兩人飄上空中抓人的時候,便已從空中看到鑽石山,那時兩人同時想起,當初第一次碰面,沈洛年被懷真一口吞下的地方,也是這樣一個火山口小盆地,此時再度看見,不免會心一笑。
繞過鑽石山繼續往東,海邊又出現兩個火山坑,其中一個火山坑崩了一角,變成一個海灣,另一個稍北一點的火山坑則比鑽石山略小,不到一公里寬。
「就在那山裡面。」沈洛年指著第二個火山口,到了這兒,他已經感應得很清楚了,那火山口東北角那端,正有千餘人守著,和許多妖怪對峙,不過沒有戰鬥的跡象。
「挺高的呢。」眾人望過去,看著這火山口西南面的山峰,似乎有千公尺高,加上火山口格外陡峭,倒是一個挺不錯的堡壘。
「東北方那端似乎沒這麼高,但是很多妖怪。」沈洛年靠著妖炁感應,粗略地判斷說。
「我們帶著傷者,別和妖怪衝突比較好,從這端爬上去。」葉瑋珊指示著眾人,往火山南邊的海岸線靠了過去。
這兒可不是威基基沙灘,硬梆梆的岩岸地形配上翻騰的兇猛海浪,可不容易上岸,眾人不禁有點後悔,剛剛前一個火山口海灣似乎沒什麼波浪,也許該從那兒上岸才對,不過已經到了這兒,大家也懶得回頭,多虧眾人都是變體者,縱然沒有技巧,靠著蠻力亂劃與御炁操控,總算是有驚無險地登上了海岸。
埋了那肚破腸流的日本人之後,眾人提著四個擔架往上爬,好不容易翻上沿海公路,卻見原本寬敞漂亮的兩線道公路又是被破壞得一塌糊塗,大伙兒一腳高一腳低地往上爬,遇到比較麻煩的地形,靠著御炁縱躍,總算也一一度過。
沒有花太久的時間,大伙兒就翻上了火山口西南方的山峰,這時東方天際已經漸亮,眾人往山下一望,卻見山谷中一大片沙地,整排的營帳直往外排,不少人在帳篷間來去,看來這小小的火山口內,居然躲了數萬人。
再往不到一公里遠的東北方開口看去,只見那兒地勢較低,有個約百多公尺寬的谷口,不但架滿了槍炮,還有近千名拿著短劍的人堵在那個開口,遠遠看去,似乎都是總門部隊的人。
不過對那些鱷魚腦袋的猩猩妖怪來說,想翻上這兒應該也不算太困難才是,看來那些妖怪稍微笨了一點,看著高山就懶得爬了,否則若是從四面八方往內沖,裡面的人絕對守不住。
無論如何,總算看到人了!眾人歡呼了一聲,尤其是原屬總門部隊的幾個人,馬上一面怪叫一面往下沖,而下方不少人看到眾人,似乎也很意外,跟著嚷個不停,也有不少人往上迎。
片刻後,兩方相會,傷者自然也有人接了過去,一聊之下,才知道這兒叫作「可可山」,也是歐胡島一個著名的景點,在這兒率領部隊抵抗妖怪的人,眾人也不陌生,恰好是隨著沈洛年回返珍珠港的賀武與牛亮兩人。
原來當時天下大變,電力系統失效,每一台交通工具裡面的油料都自動爆炸,而美軍太平洋艦隊的母港——珍珠港,更是一連串彷彿無窮盡的大爆炸,火妖四處橫行,檀香山的數十萬人死傷無數,還惹來了畢方。
這一切都是一瞬間的事情,當時沒死的人,開始救死扶傷,但此時不能使用電氣用品,交通工具也只剩下腳踏車,和世界各地的聯繫更是完全斷絕,能救回的人十分有限,對普遍缺乏急救常識的都市人來說,找不到救護車的世界,根本只能傻眼看著自己親人死亡。
第一天就這麼過去了,當晚,在沒有電、一片漆黑的城市中,存活的人們在各處生了小火堆,一群群慌張地聚在一起,彼此詢問著狀況,討論著這不明白的現況,就在這時候,人們稱之為鱷猩妖的妖怪群,突然從山中出現,撲往檀香山,不只拆房子、拆大樓,還見人就殺,當時留守在軍營的變體部隊和一些美軍殘留部隊,彼此配合掩護著,帶著存活的人們一路往外逃,最後才在這兒站穩腳步,四面收容僥倖沒死的人類。
至於食物、飲水、帳篷等物品,都是靠著這些變體部隊,翻山摸入城市中搬進來的,城市中取來的糧食,供應這數萬人吃個幾日問題不大,但大家心裡有數,不久之後糧食總會吃完,又沒地方可去,眾人坐困愁城,都不知還能撐多久。
等對方說完,剛回檀香山的這群人,也把噩盡島爆炸的事對賀武等人說了一遍,等兩方交換了情報,聊著聊著,眾人漸漸談到現在的世界,想到不明朗的未來,每個人都慢慢沉默下來。
過去這幾日,從噩盡島爆炸到運輸船翻覆,眾人在海上風浪之中,節省食糧、同舟共濟地返回夏威夷,一直沒時間細思,但到了這兒,看到了滿山滿谷的難民,那些沒敢去想的事情,終於浮現在腦海。
無論是總門還是各宗派,來到噩盡島,就是為了除妖,避免妖界降臨時人類的浩劫,總門試了各種方法防止道息擴散,也是為了達到這個目的,但這幾個月的努力,已確定化成泡影,眾人心中不免沉重。
過去縱然也有某些人想過可能失敗,但是失敗以後該怎辦,卻是誰也不知道……在這種情況之下,人們往往會迫使自己相信這樣的事不會發生,就算如今當真發生了,還有不少人寧願逃避現實,也不肯相信。
在這些人中,除了真正的妖怪懷真之外,恐怕只有沈洛年對即將來臨的妖怪世界抱著無所謂的心態,一方面是懷真早就讓沈洛年做足了心理準備,對於這天當真到來,沈洛年並不意外;二來沈洛年不是什麼善心人士,雖然知道死了很多人,但只要自己沒看見,又或者自己不熟識,也就沒什麼感覺了。
看著眾人一臉頹喪,連一向有精神的賴一心都說不出話來,沈洛年漸覺氣悶,趁著眾人不注意,拉著懷真往外溜。
兩人走到帳篷外,這時天色已亮,許多人走出帳篷,到糧食區,按照戶口領取食物,大大小小的孩子們,開開心心地在帳篷之間奔跑笑鬧,他們的父母卻是憂愁地坐著、站著,透出悲傷、茫然的模樣。
看著這些人的表情、情緒,沈洛年難免不舒服,他皺眉對懷真說:「真的不能飛嗎?」
「怎麼了?」懷真不明白沈洛年的意思。
「不想看到這片慘狀。」沈洛年向人群望望:「想去別的地方逛逛。」
「低飛還好,高飛不大安全。」懷真想想突然笑說:「剛剛他們不是提到過畢方嗎?」
「嗯,怎麼?」沈洛年說。
「大畢方還過不來,來的應該是小畢方。」懷真說:「小窮奇和小畢方,從小一起打鬧長大,所以小窮奇應該也會來。」
那個莫名其妙突然跟著自己的老虎怪物嗎?沈洛年皺起眉頭。
「你這麼不講道理,萬一被窮奇看到,說不定又會被纏上。」懷真忍笑說:「不怕麻煩嗎?」
這話聽起來真不順耳,沈洛年哼了一聲說:「那老虎妖怪其實還挺可愛的。」
「可是你搶了小畢方的玩伴,小畢方說不定火大了會噴火燒你哦。」懷真笑說:「而且窮奇不喜歡正常人,說不定會咬你朋友。」
果然是越聽越不順耳,沈洛年白了懷真一眼說:「啰嗦啦,不飛就是了。」
兩人逛了片刻,突然看到眾人走出帳篷,似乎終於討論出結論,白宗眾人正神色凝重地向著沈洛年和懷真走去。
只要離開這群難民,就會舒服一點,沈洛年迎上去說:「可以回台灣了嗎?」
「還沒有這麼快。」葉瑋珊搖了搖頭說:「洛年,他們打算遷去噩盡島。」
「啊?」沈洛年先是一怔,隨即醒悟說:「對啊,那兒沒道息!你們跟他們說的?」
「不。」葉瑋珊說:「總門高層的人,還有被派去看守的人,都知道息壤這個特性。」
「那他們怎麼還讓這種事發生?」沈洛年詫異地說。
「對啊!」瑪蓮罵:「真是一群混蛋。」
「真是混蛋!」張志文跟著罵。
「都是白痴!」瑪蓮說。
「白痴!」張志文又說。
「臭蚊子!你幹嘛老學阿姐說話?」瑪蓮瞪眼。
「幫腔而已啊,阿姐。」張志文乾笑。
「少來,臭蚊子,以為我不知道你想幹嘛?」瑪蓮不禁笑罵,她這幾日漸漸感覺到張志文的念頭,開始有點提防,不過又忍不住覺得有點好<big>.99lib.</big>笑。
葉瑋珊不管兩人的吵鬧,對沈洛年接著說:「他們說,總門負責監控道息狀態的組織,最後傳來的消息內容說,道息濃度突然快速提升,要各地方應變……之後就沒消息了……」
看來和懷真說得差不多,道息增加速度突然提升,使得總門要多造息壤丘也來不及……沈洛年沉吟說:「這麼多人,怎麼去噩盡島?」
「剛剛我們商量了一陣子。」葉瑋珊說:「他們說,那些鱷猩妖會攻擊跑到城市中的人,但他們逃到這荒郊野外之後,就比較不理會了,只聚集一部分普通體型的鱷猩妖盯著他們外圍,他們才守得住,不過每次去城市搬運東西,都很危險。」
「難怪他們守得住。」沈洛年說:「這和去噩盡島有什麼關係?」
「也就是說,如果在一個離城市比較遠的海邊建立起一個據點,也許可以不受打擾地造船。」葉瑋珊說:「等船隻造好,就可以分批來回噩盡島。」
「那我們呢?」沈洛年問。
「要另外建立據點的話,他們擔心人手不夠。」葉瑋珊說:「聽到我們說島上還有兩個地方可能有人,希望我們能協助他們把三方連繫起來才離開,這樣他們人手也會比較充足。」
「原來如此。」沈洛年和懷真對視一眼,要幫忙找人就對了。
「這個島上如果主要是鱷猩妖的話,應該不難對付。」葉瑋珊又說:「那些猩猩似乎沒有出海的習慣,我們沿海找,應該省事很多,等他們三方人力匯合,造船的同時,也會派人到附近其他島嶼搜救其他人類,不過因為那些地方可能沒有變體者,存活的人大概不多。」
這樣頂多拖個一天吧?倒也無傷大雅,沈洛年正點頭,賴一心突然笑說:「還有個好處哦。」
「怎麼?」沈洛年問。
「那位牛亮先生,會隨著我們走。」賴一心說:「他會駕船,打算帶我們去選一艘可以少數人操控的大型單桅船,教我們操作的方法,到時候我們就可以順著……那個什麼風?」
葉瑋珊見賴一心望著自己,微笑介面說:「副熱帶東北信風帶。」
「對啦。」賴一心笑說:「就是有一整片海面都是吹東北風,只要控好帆,很方便我們一路往西回台灣。」
原來有人會操縱帆船?也對,這兒人這麼多,有人會也不稀奇,沈洛年正想點頭,突然回頭望向懷真說:「噩盡島上原來的妖怪呢?如果爆炸後沒死的話,會因為沒有道息而死掉嗎?」
懷真搖搖頭說:「噩盡島上雖然道息濃度最低,但還是存有道息,就算是那隻大隻的刑天,只要退到海邊,應該還可以支持下去,大概會不大舒服,妖炁也有些不足就是了。」
這麼說來,那些鑿齒、刑天、牛頭人、雲陽等妖怪,也都會存活著?這樣的話,還適合讓人去避難嗎?沈洛年遲疑著。
「也許還有一些妖怪存在著。」葉瑋珊介面說:「但那兒既然能排斥道息,可能是世界上最安全的地方了,我們回台灣之後,也打算帶人去噩盡島避難。」
「啊?」沈洛年狐疑地說:「那只是個小島啊,外圍又有妖怪,能住的地方很小吧。」
「噩盡島不是爆炸了嗎?」葉瑋珊說:「雖然沒有火藥爆炸這麼劇烈,但能把天空炸得滿片黑雲,體積至少大了好幾倍……」
「呃?」沈洛年倒沒想到這一點,訝然說:「會變多大?」
「不知道,這和周圍海底深度有關,不過那兒本來就是火山活躍的地方,海水並不深……」葉瑋珊說:「不管怎樣,都不會是過去那個小島了,被風向和地球自轉影響,爆起的泥土應該會大部分往西面呈放射狀滾落。不過到現在為止,海平面沒有異常上升,應該也不會大得太離譜,可能……會又變大幾倍吧?」
那似乎就比台灣大了?沈洛年正思考著,葉瑋珊又說:「被派到世界各處的總門部隊,應該都會想到這一點,也會造船往噩盡島航行。賀武他們等這兒的人安置好,也打算派部隊往亞洲,把各地倖存的人帶過來,畢竟總門變體部隊的親人都在中國大陸。」
「呃?」沈洛年又是一愣,詫異說:「全世界都搬去的話,住得下嗎?」
這一瞬間,眾人的笑容都收了起來,誰都沒吭聲。
自己說錯話了嗎?沈洛年微微一愣,目光在眾人臉上轉了一圈,又回到了葉瑋珊身上。
葉瑋珊看著沈洛年,遲疑了一下才說:「洛年,檀香山市區有數千變體部隊,保住的人類也只有一成左右……」說到這兒,葉瑋珊終於說不下去。
沈洛年這下終於明白,這場大變之後,大量妖怪出現,如今世界上人類不知道還剩下多少,一個數百公里寬的小島,說不定已經夠住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