眼看梭狪又開始攻擊,沈洛年低喊一聲:「收斂炁息!」一面往外溜。
眾人連忙收斂了炁息往外跑,瑪蓮等人連仙化狀態都退去,大伙兒靠著雙腿,安安靜靜地躡足往北奔出了幾十公尺。
梭狪有點困擾,追了幾步又停了下來,對著空中嗅了嗅,似乎因為站在上風,並不很清楚眾人的位置。
「走出一段距離再御炁回去。」葉瑋珊低聲說。
「你們先走。」沈洛年也低聲說:「我晚點走。」
「你又要幹嘛?」葉瑋珊驚問。
「凱布利說不定不能離我太遠,所以你們先走。」沈洛年說:「放心,我逃得掉,上次就逃過一次。」
「上次你只遇到小隻的,不是嗎?」葉瑋珊說。
「呃。」沈洛年皺眉說:「不然怎辦?大家一起冒險嗎?我留下就好。」
葉瑋珊正沉吟,那邊梭狪又動了,這次她又往北邊走了幾步,跟著又嗅了嗅,突然低著頭,一頭往北方衝去,只不過幾秒鐘的時間,已經衝過了眾人,就這麼一路往北奔。
「啊咧?」眾人一呆,彼此互望了片刻,賴一心突然叫:「快追!」
這一句話大聲了些,已經奔出百餘公尺的梭狪突然停下,側耳傾聽著聲息。
「得趁現在殺了她。」賴一心聲量放低,舉起支著身子的黑矛說:「我們一走,她一定一路聞著往北追去,會一直追去庫克鎮。」
「你別動。」沈洛年說:「這只是臨時處置,一動手傷口就裂了。」
「那……」賴一心遲疑地說。
「我們上吧,一心和無敵大休息。」瑪蓮拔出彎刀罵:「靠!難不成一頭瞎豬都打不過?」
「大家小心點。」賴一心說:「攻擊的那一剎那才聚炁。」
「知道了。」眾人紛紛散開的時候,吳配睿對黃宗儒低聲說:「你可以嗎?我過去了。」
煉鱗恢復力本強,經過這段時間休息,黃宗儒已比剛剛好了不少。他站直身子說:「可以了,你也小心點。」
「嗯。」吳配睿微微點頭,拔出長柄刀,往前掠了過去。
眾人一接近,梭狪似乎也感覺到不對勁,停下來左顧右盼,一面不停地嗅著。
在流動的空氣中,不斷飄移的氣味並不能幫助梭狪精確掌握住對方的方位,但卻足以提供周圍的變化情況。梭狪很清楚附近又被剛剛那群人圍上,只不過對方炁息都收斂了起來,一時不容易感受到,她體表妖炁鼓起,飛梭緩緩移動著,隨時準備攻擊。
眾人也知道,收斂炁息只在一定範圍之外有用,且不提沈洛年那種怪異的感應能力,一般感應力不錯的妖怪,到了約十餘公尺內一定就會察覺,何況是這種強大的妖怪……眾人慢慢一面彼此打著眼色,一面往前接近。
而葉瑋珊和奇雅無須近距離攻擊,兩人遂並肩站在數十公尺外,準備配合眾人行動。
就在這一瞬間,那三十餘個飛梭突然散布在約十餘公尺範圍內,忽高忽低地高速盤旋,上面蘊含的強大妖炁,讓人不敢隨意靠近。
瑪蓮等四人不禁呆了,現在這該怎麼辦?一頭衝進去未必能閃過這些飛梭,慢慢找空隙接近的話,當被察覺的一瞬間,豈不又會被攻擊?
眾人正發愣,卻見一顆車輪大的炎彈與水泥柱般的冰柱在虛空中同時出現,正分從左右高速對著梭狪飛去,卻是葉瑋珊與奇雅見眾人不易下手,是以先行試攻。
兩股混合著玄靈之力的炁勁,闖入防禦圈的同時,很快就遭遇到了飛梭。葉瑋珊的炁彈被飛梭一碰,彷彿被點燃了的炸藥一般,轟然爆散,周圍的三、四枚飛梭不禁偏折了方位,彼此撞在一起。另一面撞上冰柱的飛梭,卻彷彿打入一塊軟泥般,稍微陷入又無能為力,幾枚飛梭撞上之後,冰柱不為所動地繼續往內飛,噗地一聲撞上了梭狪時,彷彿化為一片寒凍軟泥,將一股寒氣向著梭狪體內透去。
梭狪體內妖炁漲起,迫開了這股冰氣,一面仰天怪叫,十餘枚飛梭對著奇雅和葉瑋珊那兒衝去。
奇雅胸口項鏈泛出黃光,帶著葉瑋珊高速閃避,但帶著兩人畢竟不比一人,而項鏈效果仍不如真正輕訣之炁,閃避間仍有點吃力。
還好奇雅帶的不是別人,而是能使用爆閃心法的葉瑋珊,若遇緊急時刻,轟地一聲氣流激蕩下,兩人就能倏然挪位數十公尺,倒也有驚無險。
這還是離開台灣之後首次遇到強敵,也是兩人第一次合作閃避。片刻之後,葉瑋珊與奇雅有些意外地對看了一眼,都有點高興,沒想到加上了那項鏈之後,兩人配合起來倒是不錯。
閃避的同時,兩人口中未停,仍不停誦咒施術,炎彈、冰柱相繼施放,炎彈雖然不易闖入防禦圈,但轟然一炸後氣流激蕩,也讓梭狪的防禦鐵壁出現漏洞,瑪蓮等四人不再遲疑,趁機往內殺入。
當下六人和梭狪大戰起來,雖然一樣不容易對梭狪造成夠大的傷害,但一個個小傷口卻是確確實實地不斷增加,她縱然以妖炁閉合傷口,但滲出的血還是越來越多。隨著兩方的戰鬥,這片草原上逐漸散開了一片猩紅。
沈洛年這時倒沒動手,剛剛他已經發現,白宗這群人也許因為時常一起練習和作戰,彼此頗有默契,很容易就能夠配合起來,自己湊進去,常有點礙手礙腳的感覺,這時可不是表演賽,一出問題就會有人受傷送命,如非必要,還是別湊熱鬧為上。
反正現在似乎沒什麼問題了,不須自己插手……梭狪雖偶爾也會全力針對某人,但只要閃出一段距離後收斂炁息,看不見的梭狪就無法持續追擊,此時眾人可說已立於不敗之地,只看梭狪什麼時候倒下。
所以沈洛年只站在賴一心和黃宗儒身旁,也算是幫忙守護,看著看著,他回頭問:「你們兩個怎樣?」
「我還好。」黃宗儒已經比剛剛好多了,他收起雙棍,取下弓箭說:「要是有機會我也可以試著攻擊……一心還好嗎?你臉色挺難看。」
賴一心傷口雖然暫時止血了,臉色卻一直不怎麼好,他聽到兩人詢問,苦笑說:「受傷時滲了些妖炁進來……得花點時間排除。」
「妖炁浸體了?」沈洛年一怔說:「不坐下嗎?」從上次揍人之後,沈洛年這才知道,妖炁入體似乎當真十分難受,雖說賴一心體內也有炁息護住重要臟腑,可能沒這麼痛,但應該也很不舒服才是。
賴一心搖了搖頭說:「站著就好,別讓他們分心。」
「一心,你還是不想引仙嗎?」黃宗儒說:「體魄差很多呢。」
「我知道……不然我也不會是唯一受傷的。」賴一心呵呵笑說:「但最近又能吸收妖質了,我再測試一陣子看看,這之間差異不弄清楚,我以後恐怕會睡不著覺。」
「你也真是的。」黃宗儒苦笑搖搖頭,不再多說。
另一面,梭狪防禦的力量越來越弱,眾人越逼越近,砍開的口子也越來越大,梭狪翻身攻擊的速度更越來越慢,瑪蓮和吳配睿還有點保守,動作迅速的張志文和侯添良,兩人越沖越大膽,偶爾還會多插兩劍才退開,彷彿在比賽一般。
就在一次張志文切入,在梭狪左後腿上又留下兩道窄深劍痕的時候,梭狪突然扭頭往後張嘴,一道蘊含強大妖炁的強光爆出,對著張志文沖了過去。
這東西速度奇快,加上張志文又有點粗心大意,當場轟地一下被撞飛。眾人驚呼聲中,張志文在半空中往後飛翻,落地前已經昏迷,當下重重摔在地上。
那道蘊含強大妖炁的光華一轉,繼續向著次近的吳配睿飛射,吳配睿大驚失色,爆閃飛竄,只讓那光華擦身而過,但似已被妖炁浸入些許。她飛射出數十公尺外之後,一個立足不定,蹌踉摔跌了兩步,才穩住身形。
這時侯添良已竄去抱起張志文往外逃,瑪蓮看狀況不對,當然也快速爆閃飛撤,收斂起妖炁、攙著吳配睿往外逃命。此時那光華一轉,凝停在梭狪的正上方,那耀目的光輝,彷彿沒有熱度的日光,將四面照耀得如同白晝。
沈洛年一面往那兒沖一面暗罵,怎忘了梭狪肚子裡面還有藏一個大顆的?那大飛梭似乎集中了梭狪身上所有的妖炁,速度快到連爆閃心訣都差點閃不開,那還有誰能接近?
這時眾人紛紛朝張志文的方向衝去,連黃宗儒也攙著賴一心往那兒奔。
「蚊子!蚊子!」侯添良一面逃,一面忍不住慌張地叫。
但這一叫可壞了,那彷彿臉盆大的飛梭馬上對著侯添良沖,在眾人驚呼聲中,侯添良卻也乖覺,往下一趴往外竄出兩公尺,還好這時距離已遠,加上對方只約略判斷出方位,那大型飛梭在空中一繞,又飛了回去。
侯添良奔出百公尺遠後才停下,眾人也終於圍上,卻見侯添良正慌張地捧著張志文,張志文則軟軟垂著身子,彷彿已經沒有氣息。
「蚊子?」侯添良低聲喊,一面猛搖他的肩膀。
「他沒事吧?」葉瑋珊問。
「不知道。」侯添良越搖越用力,慌張地說。
「別搖了。」瑪蓮一把撥開侯添良的手,手放在張志文鼻下,鬆了一口氣說:「還有氣,沒死。」
「我看看。」沈洛年拖過張志文,平放地面,上下觀察著,一面口中喃喃自語。
<var>藏書網</var>昏迷的張志文仙化已退,已變回人形,脫掉上衣的他,肚腹處清楚出現一大片青紫,看來剛剛那個撞擊力道不小,還好那大型飛梭似乎並不很尖銳,沒有當場將他開膛破肚。
沈洛年自語了片刻,這才提高聲音說:「外表瘀青,內臟稍微出血、妖炁浸體……嗯,沒有生命危險,應該是他當時高速往後飛,加上身體很輕,所以受到的撞擊力量不算太大,醒了之後就可以自己療傷。」
「那他為什麼昏了?」侯添良擔心地問。
沈洛年皺眉說:「只是嚇暈或痛暈過去了。」他一面伸手用力捏了捏張志文的人中,又輕拍了拍他的臉頰。
過幾秒,張志文眼皮動了動,呻吟了一聲,還沒睜眼就呢喃著說:「阿姐,我對你……」
「靠!」瑪蓮臉一紅,忍不住給他一巴掌,當場把張志文打醒,連那半截話都吞了回去。
張志文一醒來,迷迷糊糊地說:「阿姐幹嘛打我?呃……好痛。」
「我打很輕啦,哪會痛!」瑪蓮好笑地罵。
「肚子痛啦。」張志文苦著臉,抱著肚子說:「啊,剛剛被一團光打到,那大肥豬藏陰招。」
「先運炁化去泛入體內的妖炁。」沈洛年說:「其他傷勢對你的體質來說不算什麼,幾天內就會好,但今天別繼續戰鬥了。」
「運炁時小心點。」賴一心說:「離梭狪還太近了。」
眾人這才想起梭狪,回頭一看,卻見她又在四面嗅聞著,似乎又想往北尋去。
「不能讓她去,現在怎辦?」葉瑋珊說:「那大顆的飛梭速度太快了,沒法近身。」
奇雅轉頭問:「宗儒的弓箭能用嗎?」
「聚炁為箭的時候可能就會被發現了。」黃宗儒搖頭說:「所以我剛剛一直沒敢用。」
奇雅想了想說:「我去牽制一段時間,你們再想想有沒有辦法。」
「奇雅!」瑪蓮驚訝地叫:「我陪你去。」
「不用。」奇雅搖頭說:「我一個人容易躲。」跟著她收斂著炁息,快步向著梭狪奔去。
奇雅直奔到離梭狪約莫四十公尺遠處,當下手中匕首一指,口中默禱念咒,一道約莫手臂粗細的小型冰柱倏然從身前出現,對著梭狪直飛。
同一瞬間,梭狪的大型飛梭馬上對著奇雅沖,但這剎那奇雅胸口黃光一閃即隱,往旁挪移數公尺的同時又把炁息內聚入體,一面緩緩往旁移位。這麼一來,飛梭當然只能撲空,找不到人。
飛梭在那兒繞了兩圈,剛往迴轉沒多久,奇雅卻又再度揮出小冰柱攻擊,一面再度換位。
不過幾分鐘時間,梭狪挨了好幾下,氣得她到處亂跳,控制著大型飛梭到處亂沖,但奇雅速度本快,又幾乎沒在原地停留,飛梭不管怎麼沖,也只能不斷撲空。
不過這些冰柱威力實在不大,就算穿越了防禦圈,打到梭狪身上也不過泛起小片白霜而已,梭狪妖炁一鼓便馬上消退,幾乎沒什麼作用。
瑪蓮看了看,詫異地說:「奇雅怎麼不大力點?」
「開玄界之門需要時間,開太大的話可能來不及閃避……」葉瑋珊解釋之後,想了想說:「我也去幫忙好了。」
「不行。」賴一心拉住葉瑋珊說:「你移位沒這麼快。」
葉瑋珊何嘗不知,但奇雅一個人能支持多久?在玄界儲存的炁息量可是有限的,不可能無止盡地一直使用下去。
「我去想辦法。」沈洛年看著那端說。
「你有什麼辦法?」這下輪葉瑋珊一把抓住沈洛年說:「凱布利現在又不能用。」
「也許有辦法,我去試試。」沈洛年輕輕扯脫了葉瑋珊的手,比了個噤聲的手勢,悄沒聲息地往那兒掠了過去。
大家都不能使用妖炁的時候,沈洛年的速度反而是最快的,他用單純的身體力量,推動著幾乎沒有質量的身軀,彷彿一陣煙般地閃了過去,只不過幾個點地已經飄到了奇雅身邊。
見沈洛年突然衝來,奇雅停下攻擊,疑惑地望著他皺眉,等沈洛年開口解釋。
「我靠近梭狪的話,你就暫時別攻擊。」沈洛年低聲說。
「你靠近?」奇雅微微一驚。
「沒關係,她感覺不到我。」沈洛年低聲說:「我接近之前,掩護我,讓她分心。」
奇雅遲疑了兩秒,才說:「好,小心點。」
「嗯。」沈洛年一轉頭趴下,身子平貼在草地上,他兩手輕輕往下一撥,身子當即順著草尖往前飄射,彷彿一條在草浪中振鰭的大魚,就這麼無聲無息地穿了進去。
這又是什麼功夫?不管是奇雅還是遠方的白宗等人,都不禁瞪大了眼睛。
沈洛年飄行的同時,奇雅仍有一下沒一下地施展小冰柱,一面忍不住盯著沈洛年的動作。只見沈洛年幾個撥動,已經穿過了防禦圈,飄到了梭狪身旁,奇雅連忙停手,有些緊張地看著沈洛年的動靜。
奇雅既然停了下來,梭狪當然也找不到人攻擊,她那三十餘顆大小飛梭,仍不斷在外圍高速穿梭,那一顆臉盆大小的大型飛梭,則停在她的頭上半公尺處,綻放出強烈的光芒,也因為那兒亮如白晝,眾人才能看清楚趴在草中沈洛年的動作。
看沈洛年鑽到近處,眾人一下子連呼吸都不敢大聲,心臟都提到了喉頭,沒有人敢發出一點聲音。
梭狪當然也嗅到了異味,但她那數十個飛梭四處穿梭,卻什麼都碰不到,加上一絲絲妖炁都沒感覺到,梭狪不禁也有些狐疑,不知道自己是不是聞錯了,一面又四面嗅了幾下。
就在這時候,沈洛年突然輕輕地一推地面,彷彿浮起一般,慢慢地往上斜飛,向著梭狪頭部上方那顆大飛梭飄去。
他想幹嘛?葉瑋珊差點喊出聲來,她連忙伸手掩住了自己的嘴,這一瞬間只覺得全身發麻,連自己心跳幾乎都要停止。只見沈洛年無聲無息地飄到那飛梭旁,突然手腳齊張,一把將那大飛梭抱住。
這不是找死嗎?眾人張大嘴,正想喊,卻見那飛梭突然光華一暗,妖炁全失,被沈洛年這麼帶著往地面滾,彷彿變成一顆普通的梭狀透明大寶石。
緊跟著梭狪突然發出一聲慘號,她那巨大的身子一軟,轟地一聲摔趴到地上,連周圍的飛梭都紛紛落地,在這一瞬間,她那龐大的妖炁倏然消失無蹤,身上各處傷口同時滲出鮮血,眼看離死不遠。
沈洛年也不知道會變成如此,他本只想把那大型飛梭的妖炁化散,只要沒了這個飛梭,梭狪就不是眾人的對手,所以才趁機摸上那個大飛梭,沒想到道息才剛送<bdi></bdi>入,雖然順利地化去一大半,又莫名湧出一波波妖炁抵禦,但沈洛年體內道息畢竟是一切炁息的剋星,一面化散一面吸收,只不過數秒的時間,飛梭中妖炁幾近消失。
也就在這個時候,那梭狪突然慘叫倒下,沈洛年心念一轉,突然明白,梭狪的妖炁中樞竟然就是這個大型飛梭,難怪不到危險關頭,她不貿然使用……若把這飛梭中的妖炁完全化散,這大傢伙恐怕馬上就會死了……沈洛年一時之間有點遲疑,不知道該不該繼續下去。
奇雅難得地張大嘴合不起來,一面飄近一面問:「你……你做了什麼?」
沈洛年還沒回答,瑪蓮、吳配睿已經跟著大嚷大叫地衝來,瑪蓮一面喊:「靠!這是什麼魔術?為什麼大肥豬突然倒了?」
前腳後腳奔來的侯添良身上背著張志文,張志文正有點衰弱地說:「洛年你太狠了,怎麼等我倒了才肯開外掛?」
「這……」沈洛年抓抓頭說:「我也不知道會有這種效果。」
眾人正議論紛紛,不遠處的黑影中,突然傳來一聲咳嗽,一個陌生的男子嗓音說:「很抱歉,打擾了。」
這附近怎麼還有人?眾人一驚同時轉頭,卻見一個長相英挺、濃眉大眼、方正臉型的青年,正從西方暗影中緩緩踏出。
這青年生著東方臉孔,看來大約三十歲左右,身上穿著件彷彿由青色鱗甲串成的古式戰袍,身後背著一柄造型古樸的寬劍,正對著眾人微笑,一面昂首闊步地走來。
這人除了裝束頗為詭異之外,倒也算是相貌堂堂,一臉正氣……能一個人在此獨行,若非變體者,想必也有什麼<var></var>特殊的能耐,不可能是普通人,但兩方距離已如此接近,葉瑋珊等人卻依然感覺不到此人的炁息。
莫非這人也是強大的妖怪?眾人對望了幾眼,都提高了警覺。
「諸位都是修仙者?」青年上下望望眾人說:「看來都十分年輕。」
葉瑋珊正想上前應答,抱著那大飛梭的沈洛年卻先一步開口說:「你是哪一族的?怎麼稱呼?」
那青年似乎有點意外,仔細看了看沈洛年,又望著他手中的飛梭片刻,這才緩緩說:「虯龍皇族,道號敖旅。」
媽的!最強的妖族出現了?有道號當然不意外,而且這人身上有盔甲、手中又有武器,那股妖炁更是強大難測……沈洛年不禁有點頭皮發麻,這傢伙恐怕連奶奶級的山蔭都打不過。
敖旅望向眾人,見無人應答,又開口說:「敖某南行訪友,途經此地,恰好看到這場爭鬥,一時心血來潮,貿然出面,請勿見怪。」
葉瑋珊等人和沈洛年不同,聽到虯龍族這名詞,並不怎麼熟悉,但總之聽來不像是人,剛見識過仙狐阿白的眾人,倒也不是很難接受這種事。葉瑋珊想了想,開口說:「我是道武門、白宗宗長葉瑋珊,請問敖先生有何指教?」
「想為這梭狪請命。」敖旅一指趴在地上喘氣的梭狪說:「梭狪一族凝炁于飛梭中,已難化散為己用,不再具有狪珠的優點……不知諸位為何一定要致其死命?此獸世上所存不多,可否請葉宗長留她一命,賜還飛梭?」
葉瑋珊雖然聽不懂前半截,卻聽得懂後半段,忙說:「敖先生誤會了,近日地層變動,我族兩萬餘人需往南遷,此獸橫阻於此、無法溝通,我等方儘力與之周旋,並非貪圖什麼寶物。」
「原來如此,北方確實有人類聚落。」敖旅醒悟說:「諸位果<dfn>..</dfn>真不是來獵狪珠的?」一面又看了沈洛年一眼。
就是自己懷中這大東西嗎?沈洛年往前走說:「還她是可以,但怎麼趕她走呢?」
「由我負責如何?」敖旅微微一笑說。
反正這傢伙要是翻臉,也只能投降,沈洛年大方地遞出飛梭說:「那就交給你。」
敖旅微笑接過,走近梭狪,拍拍她那張巨大的豬鼻,把飛梭塞到梭狪的巨口中。這一下,梭狪那微弱的呼吸聲馬上粗壯了不少,耳朵也跟著動了動,似乎將要清醒。
眾人可有點害怕,忍不住退了半步,敖旅回頭一看,搖手笑說:「她妖炁幾已散盡,沒這麼快恢復的,對了……這位不知如何稱呼?」最後這句話,是看著沈洛年問的。
「我姓沈。」沈洛年可不想交朋友,皺眉簡短地說。
「沈小兄。」敖旅望著沈洛年說:「你竟敢飛身撲向這飛梭,莫非早知梭狪妖炁將散?」
這可有點難回答,說不知道,剛剛那動作彷彿自殺,說知道又該怎麼解釋?既然如此,當然是挑比較簡短的一種,沈洛年當即說:「不知道,打不過亂試的。」
敖旅似乎有點意外,但畢竟過去從沒有人承受過鳳凰換靈,他怎麼想也想不出妖炁散去的可能性,更不相信一個看似不具炁息的普通人類可以辦到……他望著沈洛年片刻後說:「你身上似乎有種奇怪的味道。」
那時焰丹也這麼說……莫非自己道息收得不夠內斂,沈洛年一面運轉著道息往內收,一面裝傻說:「什麼味道?」
敖旅似乎難以作答,他搖搖頭,望著梭狪眼睛說:「至於這扭轉戰況的影妖……又是哪位飼育的?」
差點忘了!沈洛年忙說:「我的。」他心念一動,凱布利化為一隻小甲蟲黑影,鑽入草堆中,無聲無息從沈洛年褲管鑽回肩膀,那梭狪眼前突現光明,眼皮也勉強動了兩下。
敖旅回頭望著沈洛年,似乎仍然有不少疑惑,但想了想之後,還是沒張口詢問,只淡淡地說:「你不怕影妖碎散消失嗎?」
沈洛年吃了一驚說:「會嗎?」
敖旅微微一笑說:「影妖雖是無形之物,妖炁亦然,若以大量妖炁爆透,影妖極易受損化散,就算倖存,重新凝聚亦頗費工夫……梭狪慣於以飛梭攻擊,未試此法,算諸位運氣不錯。」
原來如此!沈洛年不禁冒了一身冷汗,自己雖然拿東西戳過影妖,倒還沒讓它被大量妖炁炸過……今天打贏可真有點好運,以後可不能再幹這種事。
不只沈洛年,每個人都想到一樣的事情,若那大梭狪把凱布利震碎,亮著眼睛和眾人戰鬥,今天可真得全軍覆沒了。
敖旅見眾人都一副死裡逃生的模樣,倒露出了微笑,他不再理會沈洛年,回頭望著似是眾人之首的<bdi>..</bdi>葉瑋珊說:「如今人類,還記得當初的虯龍一族嗎?」
葉瑋珊愣了愣才說:「神話傳說中……有提到一些諸位的事迹,但並不很清楚。」
「原來如此,反正還早,以後再說吧……啊!差點忘了這些。」敖旅手一招,一股炁息捲動之間,那些散落在周圍的幾十枚飛梭,也一個個滾了過來,依次擠入梭狪的嘴中。
梭狪眼睛還睜不開,卻迷迷糊糊地吞咽著,似乎把這些都吞下肚中,精神才會更好,敖旅一面說:「除最主要的狪珠外,梭狪本有百多枚飛梭,這隻卻剩不到一半,想必經歷過不少戰鬥。」
那隻死掉的小梭狪,似乎就有百多枚的飛梭?眾人對望了一眼,不過誰也沒說話,這時候說出小梭狪的事,說不定會節外生枝,還是不提為妙。
「我去找個無人深山放了她。」塞完了飛梭,敖旅伸手提了提那遠比他身體巨大的梭狪,皺眉說:「似乎有點礙手礙腳……好吧。」說完,他把背上的長劍解下,拿在左手,突然鼓起大片妖炁,扯著梭狪縱身而起。
眾人跟著抬頭,卻見敖旅在空中一扭身,一股強大的妖炁突然泛出,激起一片強風往外狂卷,大伙兒眼前一花,卻見一條六、七公尺長的青色四爪異獸,正在空中飛騰,那鷹爪鱷吻、鹿角蜥腿、布滿鱗片宛如巨蛇般的身軀……豈不正是東方傳說中的神龍模樣?
那青龍的龐大身軀,正抓繞著那隻大梭狪,其中空著的一爪還抓著那把寬劍,除此之外,空中並沒有飄下什麼衣物,看來那身鱗甲般的戰袍,恐怕也是軀體所化……沈洛年不禁暗暗佩服,這族變身的技巧,似乎比仙狐、窮奇她們還先進一些,不用擔心裸體。
而敖旅這一扭身變化為巨龍,除沈洛年以外,其他人幾乎都沒有心理準備。他們本就沒親眼見識過妖仙化形,甚至還有好幾個人把「虯龍」聽成「囚籠」,根本不知道敖族和傳說中的龍有關……看到眼前突然出現一條活生生的巨龍,每個人都傻了眼,退了好幾步,吳配睿更是腿一軟,跌坐在地上發愣。
青龍看著眾人的神色,似乎頗感滿意,他口中吐著雲氣,兩顆圓鼓鼓的大眼睛黑白分明地望著眾人,一股威嚴沉凝的聲音緩緩傳出:「諸位就此別過。」
葉瑋珊呆了呆,躬身行禮說:「敖旅先生再會,祝一路順風。」
敖旅對眾人微微點了點頭,一轉身,就這麼卷著那大梭狪,快速地往南方飛掠,只不過幾個呼吸的時間,那條青龍的身影,已經消失在遠方幽暗的夜色中。
眾人呆了好片刻,賴一心才喘一口氣說:「真有龍耶……比我想像中小了些。」
「還年輕吧。」沈洛年說:「老龍應該還沒能來。」
「哇靠!」瑪蓮叫了一聲,望著奇雅,對空用力張開雙臂說:「奇雅!以後可能會出現這麼大、這麼大的龍耶!」
「也許吧。」奇雅微微一笑說。
「他似乎有很多問題想問洛年。」葉瑋珊看了沈洛年一眼,抿嘴笑說:「不知為什麼問不出口。」
「啊!」還坐在地上的吳配睿笑說:「他一定知道洛年會回他」關你屁事「,所以不問了。」
沈洛年一聽倒笑了出來,搖頭說:「那傢伙是龍耶,我可沒這麼有種。」
「原來你只是欺負我!」吳配睿跳起來抗議。
「若只是我倒霉,那倒沒什麼好擔心的……」沈洛年一轉話題說:「這姓敖的傢伙,只是打從心底看不起人類,所以不大願意問我事情。」
「是嗎?看不出來呢。」眾人有點意外。
「他有沒有看不起我們我不知道,但確實沒想幫我們。」黃宗儒說:「他早就來了,卻一直沒出面,我們之前差點滅團呢,他卻直到梭狪倒了才出來說話。」
「他早就來了嗎?你怎知道?」吳配睿訝異地問。
「他不是說了嗎?有看到凱布利扭轉戰局。」黃宗儒說。
「對哦!」瑪蓮一捶手掌說:「這傢伙不安好心,難怪洛年說他看不起人類。」
照上次輕疾的說法,人類帝王似乎把虯龍族尊奉為神,人家看不起人類也沒什麼稀奇,沈洛年也不想多解釋,開口說:「回去吧,一心的傷口得快點縫合,剛剛那只是暫時止血,慢慢又會滲出來。」
「對了。」葉瑋珊吃驚地說:「你真當過醫生啊?剛剛好像變魔術,還有志文的傷,你也一看就知道了。」
「呃。」沈洛年轉頭叫出凱布利說:「我送大家回去吧?」
「洛年!你居然不理我!」葉瑋珊好氣又好笑地頓足嚷。
媽的,混不過去……沈洛年抓頭說:「好啦,吵死了!晚點再說。」
「等等!」趴在侯添良背上的張志文突然叫:「我的寶貝大顆夜明珠呢?扔哪去了?阿猴帶我去找找。」
「啊,順便把那頭小豬帶回去當宵夜。」瑪蓮跟著叫。
葉瑋珊見三人往南奔,想想也說:「把小飛梭都帶走吧,看看有沒有什麼用。」
侯添良背著張志文奔去那小梭狪倒地的地方,也就是剛開始和大梭狪發生戰鬥的地點,很快就找到了那個還在發光的拳頭大飛梭,張志文抱著那飛梭嚷:「還好沒丟掉,這可是我要送阿姐的定情禮物呢。」
「什……」正拖著梭狪屍體的瑪蓮,瞪著張志文說:「要不是看你受傷,阿姐就砍你。」
張志文嘻嘻笑了笑,想想又說:「對了,剛剛我昏倒醒來,阿姐幹嘛給我一巴掌啊?」
不提瑪蓮還忘了呢,當下扔下小梭狪,捏著拳頭走近:「你這臭蚊子那時在作什麼夢?」
「呃?」張志文眼睛轉了轉,乾笑說:「有嗎?沒有吧。」
「哼!大騙子!」瑪蓮忍笑咬唇瞪著張志文半天,最後還是看他身上有傷,放他一馬。
不久後,葉瑋珊等人也帶著散在百公尺外的近百顆小飛梭奔回,不過這時飛梭已只剩下一點微光,眼看撐不了多久就會變成沒什麼特殊之處的半透明梭狀結晶。
眾人跳上凱布利,連那頭兩公尺長的梭狪也搬了上去,一面飛,躺在凱布利上動彈不得的張志文,看著懷中那拳頭大飛梭的光越來越暗,不禁有點失望地說:「好像真的沒用了,剛那條青龍說什麼不再具有狪珠優點,誰知道什麼意思啊?宗長你聽得懂嗎?」
「聽不懂。」葉瑋珊苦笑搖頭。
「問洛年。」吳配睿說:「他會知道。」
沈洛年雖然當真知道,卻忍不住瞪眼說:「為什麼我知道?」
「你會算命啊。」吳配睿笑說:「還是你之前都騙人?」
「呃……」沈洛年瞪了吳配睿一眼說:「我就去算給你看。」跟著他一個人走到前方自言自語,不知在念什麼。
吳配睿本來只是開玩笑,倒沒想到沈洛年當真去算了,眾人也都很意外,望著沈洛年,不知道他會算出什麼東西來。
過了好片刻,沈洛年轉回頭,卻見每個人都看著自己,不禁大皺眉頭說:「幹嘛?」
「你當真算出來了嗎?」葉瑋珊忍不住說。
若是瑪蓮或吳配睿問也就罷了,怎會是葉瑋珊第一個開口?沈洛年白了葉瑋珊一眼,這才說:「就是說,狪珠本是一種精體,得手後,可以透入炁息培育,像狪狪一樣運用……但梭狪後來把這些飛梭蠱化……嗯,這你們聽不懂,總之就是讓飛梭認主,還凝入一股化散不去的妖炁,所以別人拿到也不能用。」
「洛年!」張志文訝異地說:「你意思是……本來可以讓這東西飛來飛去,還有發光,可是現在不行了?」
「嗯。」沈洛年點頭。
「太可惜了!」張志文叫說。
「若是還可以,就會很多人繼續獵捕這種妖獸,所以他們才會瀕臨絕種。」沈洛年遲疑了一下又說:「飛來飛去是辦不到,發光倒還可以。」
「怎麼說?」張志文問。
「因為灌入炁息會發光,是這精體本身的特性。」沈洛年說:「就算不能控制,還是可以拿來當燈用……不過會耗炁息哦。」
張志文低頭研究了幾秒,才苦著臉說:「我灌了不會亮啊。」
「要我先處理過,把原有的凝結妖炁除掉。」沈洛年說:「要嗎?」
「好啊、好啊,拜託了。」張志文連忙點頭說。
沈洛年走近,伸手取過那拳頭大小的飛梭,以道息撫摸幾秒後,那飛梭中原本的光芒完全消失,變成一塊灰白色、半透明的橄欖形結晶,這才交給張志文說:「可以了。」
「變得有點丑耶。」張志文半信半疑地灌入自己的炁息,只見飛梭果真逐漸發光,幾秒之後,凱布利腹上這片平台,被一片柔和的白芒照耀著,彷彿點著盞夜燈。
眾人都好奇地圍了過去,張志文正得意地說:「真的挺耗炁息,但很亮吧?」
「小的呢,洛年?」葉瑋珊提著裝滿著小飛梭的布袋問:「若這種也可以,下次進山洞,就不用背一堆樹枝進去。」
「也好……那一人做一個好了?」沈洛年問。
「別小氣啦。」瑪蓮叫:「通通都做起來,以後可以賣錢!」
「隨便。」沈洛年搖搖頭,從葉瑋珊手中接過那個大布袋,一樣撫摸片刻,之後他隨手取出一顆手指大小的小飛梭說:「挺輕的,那我也拿一顆。」一面把布袋還給葉瑋珊。
這下眾人都擠了過來在袋子里挑選。很快地,整個凱布利上面都是點點亮光,而小顆的雖然沒法像張志文那顆這麼亮,但似乎「功率」比較好,不需要很多炁息就可以達到一定的光度,每個人都拿著一、兩個在玩。
躺著養傷的賴一心,這時也正和葉瑋珊拿著幾顆把玩著,他看著手中彷彿燈泡一樣的飛梭,突然說:「洛年。」
「嗯?」沈洛年轉頭。
「所以那大飛梭的妖炁,真是你消去的?」賴一心說:「就像這些飛梭一樣。」
怎麼這種事腦袋就動特別快?沈洛年對賴一心苦笑搖了搖頭,沒有回答,回頭望著已經隱隱出現在北方的庫克鎮難民營。
眾人其實心裡有數,沈洛年有很多事情瞞著大家沒說,賴一心和葉瑋珊對視一眼,也不便再開口追問。
「咦……那是誰?」沈洛年看著北方,板起臉說:「不會是那丫頭吧……?」
眾人一怔,紛紛轉頭,卻見庫克鎮鎮民的帳篷暫居處最南端,堆起了一堆小營火,營火旁一個小小的身影正站在那兒,不斷往南方望。
隨著凱布利越飛越近,沈洛年終於看清那人,忍不住罵:「果然是那個傻丫頭!居然不去睡覺。」
眾人也都看清了那人的身形,正是被沈洛年留下的狄純,她這時也看見了這大團黑影,狄純嬌小清麗的臉孔上,馬上綻放出高興的笑容,歡天喜地地對著眾人直揮手,一面往這兒奔。
葉瑋珊露出笑容說:「你等等可別又罵小純了,她等到現在,好辛苦呢。」
「對啊,洛年別凶小純啦,她好可憐!」吳配睿也喊。
「小純幫我準備營火了!可以烤肉!」瑪蓮拍手說:「真是乖孩子,不準罵她!」
沈洛年翻了翻白眼,降低了凱布利的速度,逐漸下落,望著狄純小臉上綻放出的喜悅,他忍不住苦笑搖了搖頭,果然和賴一心頗像……就是講不聽,真拿這丫頭沒辦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