次日,共生聯盟果然決定隨隊先去東方高原,虯龍族之事暫且押後,這倒讓葉瑋珊鬆了一口氣,不管怎麼想,至少要讓人類內部充分溝通後,再考慮要不要找虯龍族。
當下大隊照著原先規劃的走法,沿著新浮起的海岸與舊海岸邊際,逆時針往東面移動,依照慣例,白宗等人在隊伍的最前方,準備應付變化,至於後面的隊伍,則一樣由印晏哲安排的引仙隊伍四面防護。
共生聯盟在此算是客卿的身份,千餘人的引仙部隊也不缺這三百人,他們倒是沒什麼事,就安排在白宗和大隊之間移動,算是做個前後呼應的角色。
也許是因為剛進入噩盡島,今日沈洛年沒躲在凱布利裡面,在眾人左側不遠處,靠著內陸的那個方位緩緩飄行,他也不和眾人多說什麼,神色似乎有點凝重。
葉瑋珊看了一陣子,越來越不安心,靠過去說:「怎麼了?」
沈洛年遲疑了幾秒,才低聲說:「好像有幾道強大但細微的妖炁跟著,不是很確定。」
什麼叫作強大又細微?葉瑋珊吃了一驚說:「你怎不早說?讓大家準備一下。」
「還不知道有沒有惡意。」沈洛年說:「若是這兒先劍拔弩張的,說不定反而引起對方敵意。」
「算不出來是什麼妖怪?」葉瑋珊問。
「非法問題。」沈洛年搖頭。
連葉瑋珊都有點討厭聽到這句話了,輕輕一頓足說:「那怎辦?」
「我有提防著。」沈洛年說:「萬一有狀況,應該避得開,你回去。」
「真不告訴大家嗎?」葉瑋珊遲疑地說。
「不用了。」沈洛年搖搖頭,突然說:「等等!」
「怎麼?」葉瑋珊一愣,忍不住捏著匕首,下意識地凝聚了炁息。
「別凝聚。」沈洛年低聲說:「似乎沒有惡意。」
葉瑋珊一怔,斂回妖炁,順著沈洛年目光望去,卻見左前方林間草旁,兩隻約成人小臂大小的黃絨色鼠狀獸類,正直立著探頭探腦,用那雙大眼睛望著沈洛年和葉瑋珊。
「這什麼?好可愛。」葉瑋珊戒心盡去,輕呼了一聲。
「別大意。」卻聽沈洛年說:「這些妖怪,妖炁雖然不明顯,強度似乎只比普通刑天稍弱一些。」
葉瑋珊一呆,可不敢再說這些妖怪可愛。
那些鼠狀獸類,交頭接耳片刻,突然躍起,背後展開兩片燕翼般的長翅,往林間又飛了回去。
「好像想問什麼又不想問……還有點疑惑的氣味。」沈洛年自語了幾句,想了想才抬頭說:「應該沒有敵意,不用太擔心。」
「真的嗎?那就太好了。」葉瑋珊鬆了一口氣。
「告訴大家吧。」沈洛年頓了頓說:「那叫」寓鼠「,群居型妖獸族,飛行速度快,翅膀是彷彿利刃般的武器,可以用語言溝通。」
「咦?」葉瑋珊詫異地說:「剛剛不是說不能算?」
「看到之後就可以算。」沈洛年說。
「哦?」葉瑋珊搞不懂沈洛年算命的規矩,苦笑間飄了回去,和眾人說明。
又走了片刻,隊伍後端,這段時間感情越來越好的狄純和吳配睿,兩人正交頭接耳地不知在談些什麼。過了片刻,吳配睿似乎一臉意外,正一連串發問,這時瑪蓮好奇湊了過去,三人說了幾句,瑪蓮突然驚呼一聲說:「多的時候也行嗎?」然後聲音又迅速小了下去。
「阿姐喊什麼?」張志文飄近。
「你滾遠點,不準偷聽!」瑪蓮板起臉,一面揚聲說:「奇雅、宗長,快來、快來!」
張志文十分乖覺,看得出瑪蓮這是認真的表情,當下乖乖地閃開,和侯添良等人抬杠,一面偷偷留意那兒。奇雅和葉瑋珊過去後,五個女孩隔了前隊十幾公尺遠,一面走,一面頗驚喜地嘰嘰咕咕地說了半天,後來不知為什麼,笑著爭執了起來。
「她們在吵什麼啊?」走在前面的張志文好奇地問。
「女孩子總有些話想私下說,不用介意。」拿著黑矛、走在隊伍前端的賴一心笑說。
「我去睡覺。」沈洛年眼見那些寓鼠妖怪似乎沒敵意,也不打算繼續監視,當下飄回隊伍旁叫出凱布利,正打算用繩子捆著拿給狄純時,突然聽見後方瑪蓮大嚷:「洛年!先別睡。」
「幹嘛?」沈洛年回頭說。
「這……反正等一下啦,我們還沒決定誰來說。」瑪蓮又轉回頭去,一面比手畫腳,葉瑋珊和狄純等人卻猛搖頭,似乎瑪蓮想猜拳決定,其他人卻不同意。
「她們商量的事情好像和你有關。」黃宗儒笑說。
「到底怎樣?」沈洛年沒耐心,直接飄過去瞪眼說:「要說什麼?」
五個女孩一下都安靜下來,你看看我我看看你,過了片刻吳配睿才說:「小純你用過啊,你說?」
「不要啦。」狄純紅著臉,低頭囁嚅說:「我就……打算學你們的辦法才問的,是你們想問洛年的。」
「我們的辦法很麻煩耶。」瑪蓮看著沈洛年,有三分尷尬地說:「洛年,有件事情想要你幫忙。」
一頭霧水的沈洛年說:「什麼事?」
瑪蓮張開嘴,想想又回頭說:「宗長,你和洛年感情最好,你說吧?」
葉瑋珊臉一紅,白了瑪蓮一眼說:「這有什麼不好意思的?自己說。」
「既然不會不好意思就你說啊。」瑪蓮乾笑說:「又不是只為了我。」
「可是……被你們搞得氣氛好奇怪,我不要說!」葉瑋珊扭開頭忍笑說。
瑪蓮目光一轉說:「不然小睿?」
吳配睿一怔,也忍笑說:「可是這麼多人面前說,好像有點奇怪。」
「那你和洛年去私下說啊。」瑪蓮笑說。
吳配睿一怔,胡亂找理由說:「萬一……萬一無敵大想歪了怎辦?還是不要。」
「我來說吧。」奇雅皺眉說:「宗長說的沒錯,沒什麼不好意思的。」
這下其他四女都閉上嘴,看著奇雅,奇雅口中說得輕鬆,但看著沈洛年,似乎仍有兩分尷尬,她咳了咳才說:「洛年,小純說,以前她有個……有個東西,是你給的。」
「什麼東西?」沈洛年還是不明白。
「那個……」奇雅窒了窒才說:「生理用品。」
「啊。」沈洛年這才醒悟,有點尷尬地看著狄純說:「怎樣了?不好嗎?我當時是應急……」
「不是啦。」狄純聲如蚊蚋地說:「我上次用完了……所以來問小睿姐她們都怎麼……」
「別說了。」瑪蓮苦著臉打斷說:「我們現在的辦法好麻煩。」
「聽小純說起來好像不錯,我們也想試試……」奇雅介面說:「可以教我們嗎?那種東西好不好找?」
沈洛年總算明白了,抓抓頭說:「等我一下。」一面轉身到一旁,又開始喃喃自語。
「洛年又在算命了。」吳配睿好奇地說:「這不知道能不能學?」
「他會的都不肯教。」瑪蓮也很羨慕,嘖嘖說:「不然我就算算哪邊有妖怪肉可以吃。」
「小純,那真是植物做的嗎?」葉瑋珊則對狄純低聲問:「那植物長怎樣?不會很奇怪吧?」
「好像是有妖炁的植物。」狄純有點不好意思地說:「洛年弄好才拿給我,我不知道長怎樣……」
突然間,沈洛年也沒打招呼,就這麼往外飄身,鑽到不遠處的森林中,也不知道是不是去找東西了,葉瑋珊一怔說:「他怎麼跑了?」
「可能去找」那東西「了吧?」吳配睿說。
「總不能每次都要他找啊。」葉瑋珊好氣又好笑地說:「該教我們那植物的長相、生長的位置、還有怎麼製作成」那東西「才對。」
「總是那東西、那東西的很麻煩,取個名字吧。」瑪蓮摸摸身上的洛年之鏡,舉一反三地說:「既然也是洛年做的……那……洛年之條?」
眾人一愣,三秒過後,其他四個女孩臉龐同時泛紅,吳配睿首先抗議般地叫了一聲,奇雅更忍不住罵:「什麼爛名字?你在想什麼啊?」
「怎麼?不好嗎?」瑪蓮還沒想通,一臉無辜。
「取這種名字,怎……怎好拿來用?」葉瑋珊低聲埋怨。
「靠!對哦。」瑪蓮想起用途,也覺得不對,忍不住臉也紅了起來。
片刻後,沈洛年飄了回來,手上捧著一大束從土裡挖出的完整木質莖蕨狀物,沈洛年一面說:「弄個盆子種起來吧!這很容易生長,一根多莖,只要早晚澆水就可以繁殖,取用時不要完全截斷……咦,你們幹嘛?」卻是看到五個女孩臉都紅著,避著自己目光。
「跟我說吧。」奇雅鎮定下來,搖搖頭走近,但一看沈洛年的臉,想到剛剛那「爛名字」她終於忍不住掩嘴扭頭笑出聲來。
奇雅這一笑,幾個女孩再也忍不住,一起嘻嘻哈哈笑成一團,沈洛年莫名其妙地說:「又怎樣了?」
剛剛那爛名字,這輩子可都不能說出去……五個女孩對望了一眼,一起忍笑搖頭,其實生理本是正常現象,這兩個月來,沈洛年在團隊中也有點像是醫生的存在,笑著笑著眾人也不顧忌了,當下都擠了過來,聽沈洛年講解這植物的特性。
剛講沒兩句,沈洛年突然一怔,把那株植物塞到狄純手中,一面說:「寓鼠又來了,這次多了幾隻。」
眾人一愣,紛紛往前奔,和賴一心等人會合,大伙兒雖不特別聚起炁息,但隱隱結成了陣勢,以免對方翻臉時猝不及防,葉瑋珊記得沈洛年說過寓鼠可以使用語言,於是順便叫出輕疾站在自己肩頭,這才讓眾人停下。
隨著白宗眾人的匯聚,森林外側也出現了七、八隻黃色的寓鼠,其中有隻體型最小、約莫只有二十餘公分高的小寓鼠,站在眾寓鼠前方,竟彷彿是領導者。
剛剛除了葉瑋珊與沈洛年,其他人都沒看到寓鼠,這時一看,吳配睿忍不住低聲說:「好可愛……這小妖怪真有這麼強嗎?」
那為首的小寓鼠,突然吱吱叫了好幾聲,葉瑋珊肩上的輕疾隨即說:「我們是寓鼠族!人類,是你們擊退山魈的嗎?」
葉瑋珊望了望沈洛年,這才開口說:「對。」
寓鼠似乎難以置信,交頭接耳地彼此交換著意見。好片刻後,那小寓鼠才又開口說:「你們怎麼做到的?」
雖然說是靠著冰柱加上賴一心的穿刺趕走對方,但追根究柢,還是因為沈洛年開了一個小口,但誰知道他怎麼辦到的?葉瑋珊看著沈洛年,不知該怎麼回答。
這小寓鼠的強度倒看不大出來……沈洛年見葉瑋珊目光轉來,只好接話說:「你們問這幹嘛?」
小寓鼠想了想才說:「我們想學,想趕走山魈。」
這時後方的共生聯盟注意到前方有變,張士科、陳青已經趕了上來,一看到寓鼠,張士科輕呼一聲說:「果然消息沒錯,是寓鼠族的妖仙。」
他們也知道寓鼠?沈洛年低聲問輕疾:「這裡面有妖仙嗎?」
「寓鼠族除幼兒外,強者體型會隨修鍊減小。」輕疾回答:「是不是妖仙不一定。」
沈洛年見寓鼠的目光緊盯著眾人等待回答,開口說:「你們知道玄界凍靈嗎?」
小寓鼠遲疑了一下才說:「你們用凍靈咒術趕走山魈?」
他怎麼有點失望?沈洛年說:「不全然如此,但以你們的妖炁強度來說,若有好幾位同時使用凍靈,山魈應該抵擋不住。」
「咒術我們不會。」寓鼠似乎有點泄氣。
張士科突然開口喊:「在下張士科,可否請問道號?」同時也喚出了一隻輕疾。
他也有輕疾?白宗眾人與沈洛年不禁有點意外,但轉念一想,為了打聽消息,共聯死了近千人,想必也有遇到善良的妖怪,獲得輕疾倒也合理。
張士科這一喊,小寓鼠目光轉了過去,望著他說:「道號——翔彩。」
果然是妖仙,沈洛年上下看了看寓鼠翔彩,頗不明白他把龐大的妖炁藏到哪兒去了。
張士科接著說:「聽說寓鼠一族在東北方的山谷中建基定居,昨日我等本想入谷拜望,卻在谷外遇上山魈……原來諸位也受山魈所困?」
翔彩那小小的頭轉了轉,開口說:「寓鼠族此時不便待客,現有三對雙生山魈糾纏我族,我也需儘快回去。」
「且慢……也許我們可以幫忙?」張士科說到後半句,一面望向葉瑋珊。
這算什麼?慷他人之慨?會死人的耶!張志文瞪眼說:「你們共生聯盟去幫吧,不送!再見!」
共生聯盟自然幫不上忙,去了只能送心臟給山魈吃而已,張士科不禁有點尷尬地說:「寓鼠族待人和善、與世無爭,是很善良的妖獸族,白宗諸位既能逼退山魈,何不仗義出手?」
葉瑋珊沉吟片刻,搖搖頭,委婉地說:「張盟主,我也很想幫他們,但是我們那次趕走山魈,其實靠的是運氣,並不是靠實力,若不是剛好讓他受了點傷……」
「受傷?」翔彩突然有點激動地叫了起來:「你們讓他受傷了?真的?傷在哪兒?」
葉瑋珊一怔,想了想才說:「右首的右後頸。」
「難怪那隻昨晚都沒出現!快回去通知,先找出那對山魈!」翔彩對著身旁的寓鼠下令,馬上兩隻寓鼠蹦起展翅,如閃電一般地往東北飛去。
眾人都愣了,不知道區區一個小傷口,怎會讓翔彩這麼高興?卻見翔彩下令之後,回頭看著葉瑋珊和沈洛年說:「凍靈咒術並不能使山魈受傷,你們如何能突破山魈的」炎炁結膚「?若願意告訴我們,我們就能除去山魈。」
那是什麼複雜名稱?沈洛年皺眉說:「有個小傷口就行了嗎?」
「正是。」翔彩說:「只要有傷,就有機會突破。」
葉瑋珊和沈洛年對看一眼,都有點為難,沈洛年確實能讓山魈受傷,但他昨天也正是因此躺下……萬一山魈昨天那一爪擦過的是腦袋,沒炁息護體的沈洛年,可是會當場斃命,一點掙扎的餘地都沒有。
翔彩見兩人不答,又說:「我族已有近千人死於山魈之手,若能幫助我們除滅山魈,寓鼠全族感恩,一定不會忘記。」
「我可以請問一下嗎?他們為什麼攻擊你們?」賴一心突然插口。
翔彩聽到這些人類有辦法傷了山魈,這下又不急著走了,他目光掃過眾人說:「渾沌原息初起之際,海中息壤暴漲,我族重返人界,渡海遷來此處,合力以妖炁凝定土塊,聚集了約半里寬的土地,不使爆散……」
「聚集了息壤幹嘛?」賴一心迷惑地說:「渾沌原息又是什麼?」
「就是道息。」沈洛年解釋:「他指的是四二九,息壤土爆增那時候。」
「固定息壤、不使爆散,可維<u></u>持吸引渾沌原息的能力,一來居住舒適,二來修鍊容易。」翔彩接著說:「這島上這樣的妖族十分多,有些強大妖族甚至在島內凝聚了十餘里寬的息壤土,都能維持爆散前的吸聚力。」
眾人這下都聽明白了,這不就是固定型、大範圍的「洛年之鏡」嗎?不過效果若只和當初的噩盡島一樣,那可遠不如洛年之鏡的功效。
翔彩看看眾人的表情,接著又說:「山魈不久前來到人間,知道此事後,便想強佔我族居所,我族不怕別的妖怪,但這種全力修鍊皮毛的妖獸,我們實在不擅應對……」
「山魈應該也拿你們沒辦法吧?」賴一心詫異地說:「山魈移動雖快,但手腳動作卻僵硬,剛剛看那幾位的飛行又快、又靈巧,山魈應該抓不到才對,怎會死了千多人?」
「山魈拿我們沒辦法,但抓得到我們子孫啊……」翔彩沉重地說:「雖然堅持了一段時間,但子孫卻不斷地死亡……也許……也許為了後代,我們終究得撤離這個地方……」
「原來如此,那些山魈也太過分了!」賴一心一挺黑矛說:「我去幫你們!」
「一心?」葉瑋珊驚呼一聲。
「一心去我也去!」瑪蓮跟著喊。
「阿姐?」張志文臉也苦了起來。
翔彩那圓圓的眼睛發亮,透出興奮的神采說:「你們打得傷山魈,若是願意幫忙,那就太好了。」
「這……」賴一心尷尬地笑了笑說:「我其實也打不傷山魈。」一面偷瞄了沈洛年一眼。
「那……你們當初怎麼辦到的?」翔彩隨著賴一心的目光,看了看沈洛年,但他眼中的沈洛年沒有半絲炁息,自然看不出所以然來。
沈洛年卻是大皺眉頭,懷真總叫自己離這傢伙遠點,果然大有道理,他考慮著現在的狀況,依然沒有吭聲。
這時張志文拉著瑪蓮低聲說:「阿姐?很危險耶。」
「怕危險,你在這等啊。」瑪蓮回頭說。
「阿姐去我怎麼可以不去?」張志文乾脆拖人下水:「我們白宗是一體的,大家都得去。」
「那你就少啰嗦。」瑪蓮好笑地說。
「我去就好了啦!」賴一心笑說:「大家都去也沒用啊,還有寓鼠們幫忙,放心。」
「我陪一心去吧。」黃宗儒說:「有寓鼠幫忙,至少可以休息回炁,只要炁足,我倒不怕山魈。」
「我的冰柱可以幫點忙。」奇雅說:「我也去。」
「奇雅去我當然要去。」瑪蓮想想說:「而且宗長沒去,你冰柱也打不到啊?」
這麼一來不就又得全去了?眾人不禁都轉頭看著葉瑋珊,見葉瑋珊一直沒說話,黃宗儒輕喊了一聲:「宗長?」
葉瑋珊也十分為難,但是誰又攔得住賴一心?他去的話,自己非跟去不可……那還不是又把沈洛年拖去了?那種妖怪對沈洛年來說太過危險……自己違背了懷真的囑咐,讓沈洛年一起行動,已經很不應該,怎麼還能把他推入險境?
沈洛年望著葉瑋珊那皺起的眉頭,倒也不難猜出她正煩惱什麼,沈洛年輕吁出一口氣說:「我去就好,你們別去。」
「洛年?」眾人都叫了出來,葉瑋珊臉色也變了,一把抓著沈洛年的手臂。
「你們都留著。」沈洛年輕輕推開葉瑋珊的手,轉頭對翔彩說:「我跟你去。」
翔彩疑惑地看著沈洛年說:「你也是修行者嗎?你有辦法打傷山魈?」
「可以。」沈洛年點頭。
「洛年,我也一起去吧?」賴一心喊。
「你去幹嘛?」沈洛年沒好氣地說。
「我去戳眼睛,說不定會戳到。」賴一心說。
「山魈和我族戰鬥,三層眼瞼都是閉上的。」翔彩說。
那妖怪有三層眼瞼?賴一心一愣間,沈洛年已板起臉說:「你一去白宗又全去了,死光怎辦?這十幾萬人又不管了嗎?」
賴一心張了張嘴,說不出話來,只好摸摸鼻子閉上嘴。
狄純忍不住說:「洛年,我……我……」
沈洛年轉頭瞪眼說:「你更不準去!」
狄純嘴一癟,眼眶又紅了起來。
沈洛年望了葉瑋珊一眼,見她正臉色蒼白地看著自己、欲言又止,沈洛年搖搖頭,腳底下黑雲湧現,凱布利妖炁充盈,帶著他身軀飄起,他轉頭對翔彩說:「我跟你們去,走吧。」
翔彩感應到凱布利的淡淡妖炁,仍有點錯愕地說:「你……真的可以嗎?」
「試試。」沈洛年身影倏然消失,下一剎那,他已經凝立在十餘公尺外的森林外緣,彷彿沒動過一般,正回頭說:「你們帶路。」
「咦?」翔彩驚呼一聲,眾寓鼠躍起展翅,御炁飛騰,如閃電一般,同時朝森林>藏書網</a>中飛去。
沈洛年也不遲疑,身形一陣閃動,只見好幾個淡淡虛影倏然出現倏然消失,就這麼往林間冉冉隱去,沒幾秒鐘,寓鼠和沈洛年都消失不見。
昨日沈洛年剛上去就被打倒,所以這還是張士科與陳青第一次見識沈洛年的挪移功夫,兩人不禁張大嘴,說不出話來。過了片刻,張士科才回神說:「怎會是沈先生去……昨天他不是一下就受傷了?」
他這話一說,一下子好幾個白眼扔了過來,最後葉瑋珊才說:「山魈就是在那一瞬間,被洛年所傷……若不是洛年冒險出手,我們根本趕不走山魈。」
原來這似沒炁息的胡宗小子如此厲害?張士科和陳青兩人睜大眼對看,都有點難以置信。
「瑋珊?」賴一心看葉瑋珊愁眉深鎖,走近說:「別擔心,洛年不會有事的。」
「希望如此。」葉瑋珊望著山林,黯然說:「否則……我實在沒臉見懷真姐,他們已經幫我們太多了。」
聽到這話,眾人頭都低了下來,當下大家也不趕路了,就這麼在林緣旁佇立,等待著沈洛年回返。
另一面,入林中追著寓鼠的沈洛年,對寓鼠的速度卻也頗有些驚訝。
寓鼠的妖炁似乎也是走輕訣一路,加上體細質輕、妖炁強大,展翅飛行時的速度,比張志文、侯添良全力奔掠都還快上不少,沈洛年本該追不上,但在密林之中飛行,轉向閃避樹榦的次數自然不少,而每一次改變方向,難免需要減速、加速,轉折間彷彿無視物理定律的沈洛年,就在這一剎那突然追近,寓鼠群卻也甩不脫他。
雖說為首的翔彩並沒有全力以赴,但跟他來的幾隻寓鼠也算是寓鼠族戰士中的佼佼者,見這種速度下沈洛年仍能尾隨,翔彩雖不明白沈洛年的能力從何而來,對他的印象已完全改觀。
飄出了數十里,接近了一處谷地,寓鼠們速度慢了下來,前面兩隻寓鼠突然由林間鑽出,吱吱低聲說:「找到那隻了!」
「打起來了嗎?先帶我們去。」翔彩目光一亮說。
當下眾人方位一轉,向著另一個方向快速飄掠,沈洛年隨著寓鼠們繞過了數公里的森林,突然眼前出現了一片林間空地,千餘只大小寓鼠,分成好幾群,整整齊齊地排列著站定,彷彿訓練有素的部隊。
這是怎麼回事?沈洛年目光一轉,卻見空地中間,躺著昨日那隻雙生山魈,原本黏合的部位已經分開,顯現出一片平板般的無毛光截面,也不知道之前是怎麼樣緊緊吸附在一起的。
兩隻山魈中,其中一隻脖子被切割過半,似乎正是從自己當初劃開的那傷口不斷擴大而成,而另一隻山魈,那裸露出的光潔部位卻整片被挽開,內臟一片混亂,血灑遍地,已經斷氣。
林邊不遠處,有數十隻寓鼠的屍骸堆在一起,看來是這一戰所犧牲的寓鼠。
翔彩帶著沈洛年落下,好幾隻一樣嬌小的小寓鼠掠了過來,速度極快地吱吱叫個不停,兩方說話都快,翔彩一面指指沈洛年,一面又吱吱嚷了回去。
沈洛年等了片刻,見輕疾不吭聲,詫異地低聲說:「怎麼不翻譯?」
「說得太快了,來不及翻。」輕疾說:「寓鼠彼此之間溝通,說話速度很快,他剛剛是為了讓你們使用輕疾翻譯,才刻意放慢說話速度……簡單來說,翔彩主要解釋剛剛和你們談的事,另一群則搶著說和山魈戰鬥的戰況。」
這時翔彩和那些寓鼠似乎討論完畢,一批批寓鼠隊伍分別解散往外飛,翔彩帶著幾隻寓鼠也跳了回來,他仰望著沈洛年說:「那傷口是你造成的?因為有傷口,破了」炎炁結膚「的效果,我們就可以把他頭割斷!」
「哦?」沈洛年點點頭說:「另外一隻呢?怎麼死的?」
「雙生山魈之間,以力互吸,其中一隻死了之後就會失效分開。」翔彩快速地說:「而內側皮膚軟嫩,並沒有」炎炁結膚「的防禦能力,很容易就可以殺死。」
沈洛年表情有點古怪,愣了愣才說:「恭喜你們。」
「我這就帶你去找另外兩隻。」翔彩喜悅地說:「我們的族人會準備好,協助你出手。」
「走吧。」沈洛年聳聳肩,又隨著翔彩往原先的山谷飛,而那一批批寓鼠,果然分散在前後不遠處,隨著沈洛年這批人行動。
在林間飛繞的同時,沈洛年目光一轉突然低聲說:「輕疾……他一直說」閹去姐夫「……那是啥?我剛在海邊就聽不懂了,是聽錯了嗎?」
「炎炁結膚——炎靈之力與本身之炁高度凝結於皮膚表層。」輕疾說:「山魈以這種法門,配合著堅硬如金石的皮膚肌肉,達到很強大的防禦外傷效果,很適合對付攻擊方式偏向輕快銳利的寓鼠,但相對的,皮膚一破,這護身法也破了。」
原來如此……沈洛年說:「也就是說,如果有個很強的妖怪重重對他打下去,就算表面不傷,也會內傷啰?」
「這是非法問題。」輕疾說。
「呿。」沈洛年哼了一聲說:「既然是炎靈的功夫,瑋珊怎不會?」
「炎靈、凍靈都可以這樣運用,不過你那兩位朋友炁息量太少,達不到這種效果。」輕疾頓了頓又說:「她們皮膚和體質,也遠不如山魈的強度,不適合模仿這種法門。」
也對,葉瑋珊那水嫩嫩、白裡透紅的皮膚,要是和山魈一樣,那可倒胃口了……媽的!倒胃口又怎樣,又輪不到自己!沈洛年搖搖頭,把葉瑋珊的倩影從腦海中甩開,嘆了一口氣,心中暗罵……臭狐狸啊臭狐狸,你最好快點出關,否則別怪我忘了你。
沈洛年隨著翔彩等寓鼠,又竄回了剛剛那個谷地外緣。翔彩停了下來,回頭對沈洛年說:「我們的土地在谷內,剩下的兩隻山魈應該就在谷口不遠,他們只要心血來潮,就進谷胡鬧、殺人,你要我們怎麼配合?要我們待命,還是要我族派人先搜出他們?」
沈洛年想了想說:「妖炁的感應,你和山魈誰比較靈敏?」
「山魈比我們強。」翔彩頓了頓說:「他五十步外就可以發現我,我要到三十步內才能察覺……更年輕的寓鼠,就差更遠。」
這也有道理,翔彩雖然是妖仙,但妖炁仍不如山魈。寓鼠和山魈作戰,靠的是人海戰術,可不是一對一拚鬥。沈洛年沉吟片刻說:「你讓大部分族人在周圍等候,我跟你進去找。」
「你可以提前發現山魈?」翔彩有點意外。
「百步左右。」沈洛年說。
「當真?」翔彩有些懷疑地說。
「就算騙你,死的還不是我?」沈洛年翻白眼說。
這倒也是,翔彩身為妖仙,雖然打不過山魈,總是逃得掉的,但若沈洛年其實只是廢物,死的當然是他,翔彩不再多說,要周圍的寓鼠把消息傳了出去。
沈洛年當下把凱布利收起,點地往內飄,這樣速度雖然稍慢,卻也慢不了多少,這一人一鼠往內搜進了片刻,沈洛年突然停了下來,往北一指低聲說:「那兒,百步外,有一對。」
翔彩看了看沈洛年,雖仍半信半疑,卻也有點高興。
「你讓族人在周圍這附近聚集等<mark>.99lib.</mark>候。」沈洛年拔出金犀匕,低聲說:「我先動手,你們感覺到對方的妖炁發出,再來幫忙。」
「好!」翔彩點頭。
「別拖太久了。」沈洛年瞪眼說:「我可打不過山魈。」
「你能傷了他,怎會打不過他?」翔彩迷惑地說:「就算打得贏山魈的妖族,也未必能讓山魈受外傷。」
「我其實很弱。」沈洛年說:「相信我。」
這翔彩倒不覺得意外,他從不覺得沈洛年強,他上下bbr>99lib?</abbr>看看沈洛年,目光轉到金犀匕上說:「難道這是什麼特殊武器?不像啊。」
這匕首確實是神兵,可惜自己不會用……沈洛年苦笑搖搖頭說:「別問了,我去了。」
「好,我去叫族人準備。」當下沈洛年往北,翔彩往南,分向兩個方位掠去。
沈洛年一面飄一面思索,自己的速度可不能太快,萬一寓鼠還沒集結就和山魈杠上,打著打著又被山魈掃到可就糟了,那傢伙手上帶著炎靈之力,燙得傷口合不攏,痛得要命……可沒法撐著傷口繼續打。
於是沈洛年拖了約莫兩分鐘,這才一面繞到下風,一面向著山魈的炁息那兒飄,大約在距離三十步左右的時候,沈洛年在樹梢間,看到山魈的身影。
這隻雙生山魈和之前那隻山魈看起來差不多,肩膀上那兩顆腦袋正四面張望著,鼻子不斷聞嗅著,彷彿感覺到什麼不對勁的味道,正在尋找。
因為自己身上的體味嗎?下次要問問輕疾,看看有沒有辦法解決,一堆妖怪鼻子都靈得跟狗一樣,打起架來實在吃虧。
而這山魈兩顆頭到處看,沒有死角,也不能偷偷欺近……沈洛年正困擾,心念一轉,摸出了牛精旗,迎風一招,白霧滾滾而出,往外散了開來。
卻是不知為什麼,這兒雖然是密林區,山魈卻特別選了一個空曠的地方休息,這樣一來,牛精旗說不定有用。沈洛年靠著白霧籠罩,軀體輕如飄羽,踏著無聲步往那兒掠去,而那滾滾而出的白霧,也就彷彿活物一般,對著山魈撲去。
白霧一出,山魈立即提高了警覺,他望著白霧對自己湧來,連退了三步,突然發現白霧不知怎麼一繞,四面八方都是,他妖炁一漲,正想往空中飛掠,突然身後微微一下刺痛,他怪叫一聲,飛起前手臂往後急撈,卻什麼都沒撈到。
百步距離,對寓鼠來說只是一瞬間事,兩方這一接觸,周圍妖炁立即爆起,千餘寓鼠紛紛飛空撲來,沈洛年一面急退收旗,一面叫:「傷口在背後。」
卻是沈洛年這次學乖了,刺進去會被肌肉夾住,割削過去總可以吧?反正只要破皮,寓鼠們就有攻擊的地方。沈洛年剛剛那一個偷襲,在山魈身後切開個寬約五公分的破皮裂口,肌理只切開了一點點。
山魈這時還在空中,他妖炁大漲,怪叫聲中,突然用一手緊緊壓住了背後那傷口,一面閉上眼睛,御炁往那還沒完全散開的白霧中急落。
沈洛年這時突然明白山魈為什麼選空曠的地面,寓鼠飛行轉折之快天下少見,在密林中和寓鼠群戰鬥,必定大大吃虧,何況山魈本身動作僵硬,更不適合障礙多的地方。
不過他既然用手擋住了……那該怎辦?難道自己還要再去開兩個口子?
沈洛年遲疑間,白霧尚未飄散,聽見沈洛年呼喊的寓鼠群們,突然在空中編隊,只見寓鼠分成數十條不同的隊伍,每一隊數十隻寓鼠,都是一隻緊跟著一隻飛行,領頭的通常是較嬌小、妖炁強大的寓鼠,他們在前方御炁破空,帶著後方的寓鼠展翅,一隊隊不斷交錯騰挪,彷彿幾十條正在空中進行花式表演的飛行部隊。
這一道道黃色的閃電在空中高速穿插飛繞,帶出的勁風急卷,不消兩秒,白霧四面卷飛、完全消失,寓鼠們相准了方向,朝空地中閉著眼睛的山魈沖了過去。
沈洛年不禁張大嘴巴,這牛精旗果然對付不了強大的妖怪,這些寓鼠隨便一衝,帶起來的勁風馬上把霧颳得乾乾淨淨,就算不提寓鼠,山魈剛剛的高躍飛騰,也是破解之法,看來這旗子只能帶回東方高原,欺負鑿齒的時候用用。
山魈面對寓鼠不敢睜眼,他左掌壓著背後傷口,右掌鋼爪急揮,猛抓飛近的寓鼠。沈洛年看得正緊張,卻見一串寓鼠揮翅對著山魈背後的左手臂撞,一連串砰砰砰砰的急響,兩方妖炁連續衝突,一串過去又是一串,彷彿找死一般,就這麼直撞山魈那硬邦邦、帶著炎炁的手臂。
彷彿連珠鞭炮炸響的同時,雖然不少寓鼠撞得頭昏腦脹、摔滾落地,但只不過幾秒的工夫,那緊緊壓著傷口的左臂,就這麼被銜接不停的寓鼠們硬生生撞開,此時另外一串寓鼠適時趕至,他們御炁於翅,彷彿一片片銳利的刀片,一刀接一刀地對著那小小的傷口切割,在山魈好不容易扭身滾開,用另一手擋住傷勢之前,那本來只有五公分的傷口,已經擴大了兩倍,深可見骨。
原來寓鼠是這麼打的?難怪不怕對方擋住傷口……眼看寓鼠群又沖了下去,只要再來回幾趟,這山魈非死不可,沈洛年正放寬心的時候,突然西方不遠處另一股強大妖炁爆起,一道勁風夾帶著龐然妖炁對著這..兒沖,幾個騰挪間已閃入場中,正是另外一對山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