艾爾.哈森附和道:
「確實,很難想像『占卜家』的後續會是『小丑』,依照正常的邏輯,沒有誰會把它們聯繫在一起。」
「這很奇怪嗎?我記得不少途徑的序列魔葯,前後也缺乏必要的關聯。」黑髮女士洛絡塔捂嘴打了個哈欠,看得出來,她的傷勢較為嚴重,以至於「女神的凝望」也難以讓她再保持旺盛的精力。
「不,洛絡塔,這完全不同,其他的序列魔葯即使再缺乏關聯,我們也能從另外的方面找到一定的共同點,但『占卜家』和『小丑』不行,我完全無法理解。」艾爾.哈森搖頭感嘆道。
克萊恩聽著他們的議論,笑了一聲道:
「不,還是有共同點的。」
「是什麼?」艾爾好奇問道,鄧恩屈伸手臂的動作也明顯放緩。
克萊恩一本正經地回答:
「不管是『占卜家』,還是『小丑』,都能在馬戲團找到。」
「……」艾爾、鄧恩和洛絡塔一下愣在了那裡。
「噗……不錯的回答,我喜歡你這樣的年輕人!」黑髮女士洛絡塔最先回神,笑了出聲。
艾爾跟著露出笑容,搖頭說道:
「現在這個時代,具備自嘲精神的紳士是越來越少了,幸運的是,我們今天又遇到一位。」
你以為我喜歡自嘲啊……我不也是沒想到其他共同點嗎……克萊恩腹誹了兩句,笑容略顯苦澀地回答:
「我只希望這個序列途徑的魔葯不要再出現『馴獸師』,『雜技演員』,『魔術師』等名稱,那樣就真組成馬戲團了。」
而且還是一人成團……
「哈哈。」鄧恩等人當即被他的話語逗笑,車廂內充滿了歡快的氣氛。
馬車前行,一路來到佐特蘭街,沒怎麼受傷的克萊恩當先進入了黑荊棘安保公司。
「女神啊!你遭遇了什麼?怎麼會變成這個樣子?」羅珊隨意一望,愕然出聲。
克萊恩低頭看了下自己骯髒且破損的正裝,依舊感覺心疼地回答道:
「任務里總是有這樣和那樣的意外,還好,女神庇佑,結局是美好的。」
「讚美女神!」羅珊虔誠地在胸前畫了個「緋紅之月」。
不等克萊恩開口,她主動詢問道:
「需要我們再次去三樓躲避?那件封印物真有那麼危險?」
「相信我,它比你想像的更加危險。」克萊恩心有餘悸地回答道。
要不是自己有更加神秘的「轉運儀式」,今天就交代在「2—049」那裡了!
「女神啊……」羅珊嘴唇翕動,似乎還有好多話想說,還有好多問題想問,但考慮到隊長就在下面等待,她終於忍耐住了衝動,招呼著奧利安娜太太等人前往三樓——黑荊棘安保公司的左右隔壁,樓上樓下,要麼屬於教會產業,要麼居住著虔誠的、模糊知道情況的教士。
等到文職人員全部撤離,克萊恩沒搶著去娛樂室通知別的值夜者,他當即返回,協助隊長等人將封印物「2—049」、怪物比伯殘留物和安提哥努斯家族筆記護送到了二樓。
通過隔斷,鄧恩推開娛樂室的門,對兩位正在玩昆特牌的值夜者道:
「弗萊,洛耀,你們立刻去碼頭區提利爾倉庫,協助倫納德處理後續。」
「好的。」頭髮烏黑,表情冷淡的女士洛耀率先起身。
黑髮藍眼、皮膚蒼白的「收屍人」弗萊跟著站直。
他們放下昆特牌,走出娛樂室,在通過隔斷的時候,明顯都停頓了一下。
「等等。」鄧恩沒有辜負大家期望地喊了一聲。
「還有什麼事情嗎?」「不眠者」洛耀表情未變地扭頭問道。
「記得通知警察,讓他們封鎖道路,在你們處理好現場,將屍體搬運回來以前,不要讓任何人靠近。」鄧恩輕拍了下額頭道。
「好的。」洛耀轉身,往前走了兩步,重又停頓下來。
她回過頭,眨了眨眼睛,冷冷淡淡地確認道:
「隊長,沒有別的事情了嗎?」
「沒有。」鄧恩斬釘截鐵地回答道。
洛耀微不可見地點頭,率先走向了大門。
而氣質冰冷陰暗的「收屍人」弗萊則依舊保持著不快不慢的速度。
就在這時,鄧恩又一次開口:
「記得,記得告訴羅珊和奧利安娜太太她們,可以下來了。」
「沒問題。」弗萊平靜到近乎沒有情緒波動地回答道。
目送兩位值夜者走出大門,爬向三樓,克萊恩悄然鬆了口氣,跟著隊長和艾爾等人進入地底,一路直行,抵達了那對開的查尼斯門。
「你去武器庫,找老尼爾過來,我們需要他的儀式魔法治療。」鄧恩一邊示意留守的「不眠者」科恩黎打開查尼斯門,一邊吩咐著克萊恩。
隨著藥劑效果的褪去,他的精神逐漸萎靡。
「好的。」克萊恩沒等待隊長補充,自顧自說道,「我會代替老尼爾看守武器庫,也會再申請至少二十枚獵魔子彈,並等待聖堂的批複,忍住對安提哥努斯家族筆記的好奇。」
「……」鄧恩一時竟找不到語言來應對。
「隊長,沒有別的事情了吧?」完成了搶答的克萊恩微笑問道。
鄧恩搖了搖頭,還是沒能說出話。
取出手杖,轉過身體,走了一截,克萊恩拐向武器庫,將事情大致的經過告訴了正在喝清水的老尼爾。
「變成了失控的怪物……你還擊殺了一位非凡者?」老尼爾快速收拾了下桌子,「我就像在聽一個戲劇的劇本。」
他嘟囔著繞過桌子,目標直指走廊,根本沒等待克萊恩的回答。
克萊恩倒是頗為好奇地問了一句:
「尼爾先生,教會沒有真正的治療藥劑嗎?竟然還需要儀式魔法的幫助。」
「普通材料調配的藥劑無法長時間固化來自儀式的治療效果,超凡類型的材料則非常稀少,且大部分都不適合用來做這種事情。」老尼爾隨口解釋了一句,「你應該知道『女神的凝望』了吧,這種藥劑剛通過儀式製作出來的時候,是標準的、真正的治療藥劑,但之後每一分鐘,效果都在蒸發,直到只剩下一點。」
「這樣啊……」克萊恩略有些失望地點頭。
作為曾經的「鍵盤冒險者」,也就是遊戲愛好者,嚮往治療藥劑實在是習慣問題。
目送老尼爾離開,他坐了下來,感受到闊別很久般的安寧。
這樣的安寧里,他回想起了燕尾服小丑臨死時的慘狀,回想起了自己冷血的射擊,回想起了那猙獰的創口和泊泊湧出的鮮血。
克萊恩的身體漸漸顫慄,心裡充滿了不適感,他先是站起,接著坐下,然後緩慢重複了這個過程,並夾雜上來回的走動。
「呼……」他吐了口氣,打算給自己找點事情做,免得總是想起那些不好的畫面。
克萊恩摘下禮帽,脫掉正裝,掏出手帕和刷子,認認真真清理起衣物上的泥土和灰塵。
不知過了多久,他聽到了熟悉的老尼爾腳步聲——那是由腳後跟先落地製造的特殊。
「真是讓人疲憊啊……」老尼爾抱怨著走進房間。
「你告訴其他人,一個小時內都不要來這裡,我需要一定的休息。」他的目光掃過克萊恩,隨口吩咐了一句。
「不如你去樓上休息,我看守這裡?」克萊恩好心提議道。
老尼爾搖了搖頭:
「上面太吵鬧了,小羅珊是個停不住嘴的姑娘。」
「好吧。」克萊恩沒再堅持,穿上外套,戴好帽子,拿起手杖,回到了走廊,並將武器庫的大門拉至半掩。
噠,噠,噠,他緩步走在空曠的過道上,忽然看見旁邊多了個自己之前從未見過的房間。
「這裡有道密門啊……」克萊恩停在靠近拐角的位置,眺望向那個房間。
他發現「收屍人」弗萊已經返回,正在裡面詳細檢查一具被完全剝光的屍體。
屍體?克萊恩心頭一動,鼓起勇氣靠近房間,在敞開的門上輕敲了三下。
咚,咚,咚。
弗萊停下動作,轉過身體,用蔚藍而冰冷的眼眸看了過來。
「抱歉,打擾到你了,我只是想知道這是不是那具非凡者的屍體?」克萊恩斟酌著語氣問道。
「對。」弗萊薄薄的嘴唇張合,卻只吐出了一個單詞。
克萊恩的目光越過他,看向屍體,果然在額頭髮現了那道熟悉的猙獰傷口。
是那個燕尾服小丑……克萊恩暗自吐了口氣道:
「有什麼發現嗎?」
「沒有。」弗萊異常簡潔地回答道。
氣氛一下尷尬,克萊恩正想著告辭,弗萊卻主動開口了:
「如果你感覺不適,可以進來看看,你會發現這只是一具屍體。」
怕我有心理障礙?克萊恩若有所思點頭:
「好的。」
他進入房間,來到鋪著白布的長條桌旁,望向了那具屍體。
燕尾服小丑臉上的紅黃白油彩已全部被清除,暴露出一張沒什麼特色的陌生臉孔,黑頭髮,高鼻樑,年紀在三十上下。
這時,弗萊走到牆角的方桌前,拿起了一截鉛筆和一張白紙。
他返回屍體附近,放好白紙,手拿鉛筆,刷刷刷畫了起來。
克萊恩好奇地瞄了一眼,發現弗萊竟然在給燕尾服小丑的頭部做素描。
沒過多久,弗萊停下了鉛筆,而白紙上多了一個栩栩如生的肖像,它和屍體相比,僅僅只是沒有傷口,僅僅只是多了藍色的眼眸。
人才啊……克萊恩詫異地讚歎道:
「我沒想到,沒想到你的素描竟然這麼好。」
「在成為值夜者之前,我的夢想是做一位畫家。」弗萊的語氣沒有一點起伏。
「那為什麼不去實現夢想呢?」克萊恩疑惑問道。
弗萊放好鉛筆,手拿燕尾服小丑的肖像道:
「我的父親是女神的牧師,希望我也成為一名牧師,這是足夠體面的職業。」
「你做過牧師?」克萊恩愕然再問。
他很難想像弗萊這種性格這種氣質的人做牧師。
「嗯,做得還不壞。」弗萊表情冷漠,嘴角隱有點上翹地回答道,「後來遇見了一些事情,經歷了一些事情,就成為值夜者了。」
克萊恩沒去詳細打探別人的隱私,轉而問道:
「你曾經是女神的牧師,那為什麼不挑選『不眠者』呢?」
「一個私人的理由。」弗萊坦然回答道,「而且戴莉女士是個好榜樣。」
克萊恩點了點頭,正待岔開話題,卻聽見弗萊說道:
「你幫我看著這裡,我必須立刻將肖像畫交給隊長……關閉密門很麻煩。」
「好的。」克萊恩雖然有些害怕單獨面對屍體,但還是強忍著答應了下來。
隨著弗萊離去,房間內變得安靜,那具屍體躺在那裡,沉重壓於克萊恩心頭。
他吸了口氣,想要戰勝自己般靠近了那張長條桌。
燕尾服小丑靜靜躺著,臉色蒼白,眼睛緊閉,失去了所有的氣息,他除了傷口猙獰,還散發出死人獨特的冰冷。
克萊恩凝望了一陣,心情逐漸沉澱,似乎平靜了下來。
目光掃過,他發現燕尾服小丑的手腕處有個奇怪的烙印,於是大著膽子,伸手去觸碰,想要翻轉過來,看得更加清楚。
冰冷的感覺剛從克萊恩的指尖傳入大腦,那隻蒼白的、失去了所有生機的手掌突然彈起,一把抓住了他的腕部。
緊緊抓住了他的腕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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