克萊恩還沒來得及轉過新的想法,就看見渾身僵硬的梅納德議員雙手一撐,夾著沉重的風聲,直挺挺撲向了自己,撲向了自己的左邊!
換做以前,遭遇這種突髮狀況,他多半反應遲緩,難以躲避,就算提前有所察覺,也得連滾帶翻才能及時逃出對方的撲擊範圍。
但現在,克萊恩幾乎本能就做出了應對,嶄亮的無紐扣皮靴一蹬,整個人斜著躍開,跳到了高背椅上。
由於晉陞才一天,他對本身的力量、敏捷和速度還不算特別適應,慌忙之間,這一跳竟跳得太高太過,落腳的位置居然是高背椅椅背的頂端!
那只有窄窄的一條,克萊恩心中一緊,快速控制身體,調整了重心。
他搖晃了幾下,竟那樣穩穩站住了,如同一隻炫耀著平衡能力的黑貓。
而搖晃的同時,他左臂一揮,順著「活屍」梅納德的前撲之勢,一手杖抽到了它的側肋,抽得它失去平衡,踉蹌著撲倒在地毯上。
克萊恩立在高背椅頂端,右手急速上抬,探向腋下,試圖從槍袋裡拔出左輪,給面前活屍一發銀色獵魔子彈。
但就在這個瞬間,他忽然想到了該怎麼處理手尾的問題。
要是一槍在梅納德議員的屍體上開了個洞,那事後該怎麼向對方的家人向關心這件事情新黨議員們解釋死因?
我只是對著他的屍體補了一槍?
念頭閃爍間,克萊恩右手伸入警察制服的同側口袋,摸到了一塊三角形的薄片。
安魂符咒……他迅速做出判斷,沒有猶豫地拿出了那枚銀制的符咒,並低喊出古赫密斯語里一個單詞:
「緋紅!」
隨著開啟咒文的回蕩,符咒散發出了安寧靜謐的感覺,克萊恩忙將靈性灌注入內,並把它扔向了掙扎著爬起的「活屍」梅納德。
冰藍的火焰騰得浮現,包裹燃燒起那塊三角形薄片,寧靜而柔和的黑色迅速瀰漫,消除著魂靈的緊張與不安。
「活屍」梅納德停在了那裡,空洞的雙眼獃獃注視著地面,口角的黏液一滴又一滴地落到了毯上。
克萊恩鬆了口氣,就要拿出材料,布置儀式,用凈化的方式解決面前的不潔生物。
可突然之間,梅納德喉嚨里再次發出荷荷響聲,空洞的雙眼又望向了克萊恩警察制服的左側口袋。
我擦……克萊恩縱身一躍,從高背椅頂端跳到了凸肚窗的窗台上。
與此同時,他聽見了高背椅摔倒並折斷的響聲。
頭皮微麻的克萊恩不得不又一次摸出塊長方形的銀制薄片。
這是「沉眠符咒」!
並非只有活人才需要睡眠,死者本身就處於「長眠」之中,必須出現異常才會蘇醒,徘徊於地上!
在某些神秘學書籍里,甚至這樣描述某些「活屍」:
它們在白天沉眠,於夜晚蘇醒。
「緋紅!」
克萊恩再次低喊出古赫密斯語咒文,打算這次再失敗,就不考慮後果,拔出左輪,一通亂射。
只有活著才能去煩惱後續的問題!
感受到掌中銀制薄片變得冰冷,克萊恩灌注入靈性,將它扔了出去。
暗紅色的火焰一下照亮了他的雙眸,輕微的爆炸聲噼里啪啦回蕩於客房內。
靜謐安柔的力量散逸而出,帶著讓生物無法抗拒的疲憊,「活屍」梅納德剛從摔壞的高背椅上爬起,立刻就搖晃了幾下,閉住空洞的雙眼,撲通躺倒。
有著剛才的經驗,克萊恩沒敢放鬆,當即拿出夜香草、深眠花、洋甘菊混合蒸餾萃取的「安曼達純露」和龍紋樹皮、月亮花製作的「滿月精油」等材料,迅速布置了一個祭台。
緊接著,他藉助「聖夜粉」,用靈性之牆封鎖了附近區域,將祭台和沉眠的「活屍」梅納德包含於內。
默念咒文,點好相應的三根蠟燭,並往燭火內分別滴上純露精油,灑上草藥粉末後,克萊恩後退一步,邊警惕地看著「活屍」梅納德,邊用赫密斯語誦念道:
「比星空更崇高,比永恆更久遠的黑夜女神;」
「我祈求您的眷顧;」
「祈求您眷顧一位您忠實的守護者。」
「我祈求緋紅的力量;」
「我祈求安眠和寂靜的力量;」
「祈求您凈化我附近的這個不潔生物,那曾經叫做約翰·梅納德的先生。」
……
「月亮花啊,屬於紅月的草藥,請將力量傳遞給我的咒文!」
「深眠花啊,屬於紅月的草藥,請將力量傳遞給我的咒文!」
……
無聲無息間,彷彿從半夜吹來的涼風回蕩在了靈性之牆內,「活屍」梅納德身上則有一縷縷的淡薄黑霧蒸騰往外。
等到一切平息,克萊恩用靈視用占卜方法反覆確認了對方不會再「醒來」。
看到結果,他徹底放下提著的那顆心,結束儀式並解除掉靈性之牆。
「他怎麼會突然詐屍?」克萊恩站在躺於地毯上的梅納德前方,微皺眉頭地往下俯視。
對一位靈感不低的非凡者來說,死者會不會詐屍是有明顯徵兆的,更別提克萊恩還是「占卜家」,對類似的事情總會有些預感,但剛才的變化,完全出乎他意料。
除非,除非有更加神秘的因素影響……就像燕尾服小丑那次一樣……克萊恩仔細回憶起剛才的場景,隱約察覺到了問題所在:
「活屍」梅納德一直在試圖攻擊他警察制服的左側口袋!
左側口袋?克萊恩將鑲銀黑杖交到右掌,讓左手伸入口袋,拿出了安放於裡面的一個古舊銅哨。
這是一枚布滿神秘花紋的銅哨,這是阿茲克借給他用來召喚信使的銅哨。
「這枚銅哨導致了梅納德活屍化?有可能,阿茲克先生不是死神後裔,就是與死神有一定的關聯,他始終攜帶的神奇物品有類似作用符合邏輯……」克萊恩若有所思點頭,掏出一枚銅便士,就剛才的判斷做了個快速占卜。
因為就在現場,因為正拿著相應物品,因為資料充分,他很快就得到了結論,看見銅便士翻滾往下,落至自己掌心,頭像朝上。
這表示肯定……阿茲克先生竟然沒提醒我注意類似的問題,額……他是「失憶症」患者,不記得很正常,而且銅哨在他身上,未必會有負面影響,很大可能被壓制住了……以後去墓園、古堡等屍體眾多或者容易鬧鬼的地方,不能攜帶這個銅哨,否則就是自己給自己加難度,瘋狂找死……克萊恩默默記下這新總結出來的注意事項,不算費力地將沒穿衣服的梅納德議員弄回了床上。
看著對方側肋被抽打出的鮮明痕迹,克萊恩嘆了口氣,蓋上白布,假裝沒有發現。
這個問題就留給警察部門煩惱吧!嗯,剛才的兩枚符咒屬於任務消耗,可以報銷的……他邊想邊收好物品,拿著畫像走到門口,解除了反鎖。
吱呀一聲,房門打開,克萊恩看見托勒督察就守在外面,不讓任何人靠近。
「剛才發生了什麼事情?」托勒疑惑又擔憂地問道。
他隱約聽見裡面有不小的動靜。
克萊恩笑了笑,故意浮誇地回答道:
「梅納德議員活了過來,並試圖給我一個熱情的擁抱。」
「不要開玩笑……」托勒無奈地望了眼房內。
「為什麼要這樣嚴肅?」克萊恩攤了下手道,「因為暫時還不確定的問題,梅納德議員變成了活屍,嗯,就是各種鬼故事裡的那種,幸運的是,我還沒有離開,及時用儀式魔法清除了不潔,讓他重歸於安寧的沉眠。」
「這和他的死因有關係嗎?」托勒表情嚴肅地問道。
「我無法給你答案,我甚至不知道是出了什麼問題,你應該清楚,在我們這個領域,無法解釋的事情相當常見。」克萊恩敷衍了一句,轉而搖晃著手中的畫像道,「通靈的時候,我看見了梅納德議員死亡前的場景,他正在和這位女士共享夫妻間才應該有的歡愉,並於最快樂的時候捂住了自己的心臟部位。」
「你的意思是……他是那個死因?」托勒一副「你懂的」樣子。
「理論上是這樣,有待於後續的解剖。」克萊恩將畫像遞給了托勒督察。
托勒只瞄了一眼,就驚呼出聲道:
「雪倫夫人!」
克萊恩一臉茫然地看著對方:
「她很有名嗎?」
嗯,從長相和身材來說,應該比較有名……他在心裡吐槽了一句。
托勒左右看了一眼,略顯興奮地介紹道:
「雪倫夫人是廷根市最有名最漂亮的寡婦,也是社交場合最受人追捧的女士,她是霍伊男爵的第二任妻子,但不幸成為了遺孀。」
「她在貴族階層,在新晉的有錢商人中廣受歡迎,是能同時得到保守黨和新黨宴會邀請的名媛。」
「據說,她和她的繼子,現任的霍伊男爵,和貝克蘭德的某些貴族,和幾位政府高級僱員,都有著曖昧的關係,是位很有能量的夫人……想不到,她和梅納德議員也是這種關係……嘿……」
簡單來說,一名出色的交際花……克萊恩暗自總結了一句,側身指著屋內道:
「接下來的環節不在我的任務內,具體該怎麼審問雪倫夫人是你們的問題。」
「嗯,凈化之前,我抽了梅納德議員一棍子,你們做一下處理,想好解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