默爾索的屍體躺在那裡,眼睛圓睜,似乎還殘留著凶光。
切斷了半個喉嚨的傷口原本只得細細一條,但隨著剛才非凡特性的凝聚,已是撐大了不少,模糊了許多。
與此同時,死亡後的失禁現象讓他下身散發出了一股惡臭。
克萊恩托著那團深紅色如同果凍的物品,對接下來該怎麼做充滿為難的情緒。
從大的方向講,他的選擇不外乎三種,一是收拾現場,處理傷口,以正當防衛的名義上街報警,二是等到夜晚,將屍體丟進某個下水道,假裝什麼事情都沒有發生,三是立刻放棄當前身份,潛逃去別的區,再次改名換姓。
第一種選擇的問題在於,克萊恩目前還屬於黑戶,有見不得光的秘密,報警很容易讓他自身也被調查出問題,第二種選擇除了使他時刻擔心著屍體被發現,警察找上門來,還蘊藏有另外的危險:
默爾索背後的那位大使確認手下失蹤或者死亡後,肯定會再次派人來明斯克街15號,到時候,克萊恩遭遇的也許就是序列7,甚至序列6的敵人——他對面那個勢力背後站著的可能是一個國家,一個強大的國家。
第三種選擇看似最明智最安全,逃避了所有的風險,但也有不好的地方,那就是克萊恩的肖像很可能上通緝令,而且還是隔壁薩默爾太太、鄰居于爾根律師等人眼中的他,未經偽裝的他,等到相應的報紙一發行,即使只局限於大貝克蘭德地區,克萊恩也很可能被戴莉等值夜者認出來,那問題就變大變麻煩了。
由於涉及因斯·贊格威爾,涉及封印物「0-08」,他大概率會被高級執事一級的強者追捕。
當然,第三種選擇還有一個分支,那就是隱匿屍體,將證據丟入下水道,之後再行潛逃,但這同樣也有被通緝的危險,因為對面的大使在找不到人的情況下,不小可能指使茲曼格黨的成員報警,藉助貝克蘭德的官方勢力搜尋——如果他能鎖定克萊恩的行蹤,事情的發展就等同於第二種選擇了。
思前想後,克萊恩很快做出了決定:
占卜……
當然,在他心裡其實已經有了傾向,那就是兩害相權取其輕,第一種選擇相對風險較小,自身能一定程度上把握住主動,並可以通過曝光,通過引起官方勢力的注意,讓那位大使後續的行動受到抑制,不至於太瘋狂。
翻出紙張,書寫好占卜語句,克萊恩解下左腕袖口內的靈擺,讓黃水晶吊墜自然垂落,險些觸及表面。
「我應該報警。」
「我應該報警。」
……
默念完畢,他看見靈擺在順時針轉動,幅度不小,速度較快。
這表示相當程度的肯定!
又依次占卜了另外兩種選擇,皆得到否定的答案後,克萊恩不再猶豫,開始處理現場。
他戴上黑色手套,搜查起默爾索的屍體,找出了一把鋒利的匕首,一疊不多的現金,一盒捲煙,以及一個打火機,一些雜物。
克萊恩將其餘事物都放回了原處,摘掉手套,直接握住匕首,將它刺入了默爾索喉嚨的傷口裡,破壞著原本的形狀。
接著,他戴上手套,讓默爾索抓了下匕首。
做完這一切,克萊恩將默爾索的非凡特性、自製的符咒、塔羅牌、染血的合同、書寫占卜語句的紙張和身上家裡的各種材料搜集到一塊,裝入了紙袋裡。
然後,他舉行自己「召喚」自己的儀式,變成了特殊的靈體。
攜帶上阿茲克銅哨,讓自身變得更堅固更強大後,克萊恩抱起那個紙袋,結束召喚,返回了灰霧之上。
他將那些現實物品暫時放置於「愚者」高背椅的後方,並留下了阿茲克銅哨,接著一身輕鬆地模擬出往下急墜的感覺,重新進入自家身體內。
克萊恩之所以不把染血的制式合同和書寫占卜語句的紙張燒掉,是因為擔心報警之後,事情被轉給特殊部門,有強力非凡者過來進行針對性的占卜。
而一旦有了灰霧的阻隔,即使永恆烈陽親自降臨,也不會得到有效的答案。
這也是晉陞序列8,靈性得到極大提高後,克萊恩將每周的梳理和總結都放在灰霧之上的原因。
他現在可經不起較大的懷疑和深入的調查!
解除掉靈性之牆,讓突然颳起的風吹散了儀式材料殘餘的味道,克萊恩身上和整個房間內與超凡與神秘領域有關的物品就只剩下他面前靜靜燃燒的蠟燭。
但這一次,他選擇的是普通蠟燭,反正是自己向自己祈求,自己召喚自己,沒必要那麼講究。
而一個家庭里,備有蠟燭是很合理很正常很符合時代特色的事情,哪怕這家裡只有一個單身漢。
熄滅蠟燭,將它放回原處後,克萊恩掏出金色懷錶,啪地按開看了一眼,估算了一下默爾索死於多少分鐘前,並添加上了警察部門派人勘察詢問並層層上報會耗費的最少時間。
他要確保即使後續有非凡者來調查,默爾索的死亡時間也過去了一個小時。
在神秘學裡,在通靈領域,這是一個重要的時間節點,超過了它,能得到的信息就相當有限,且非常模糊,比如,能通靈出殺掉默爾索的人是「夏洛克·莫里亞蒂」,卻無法得到具體的死亡細節。
至於對方可能占卜是否涉及超凡因素的隱患,克萊恩一點也不擔心,因為涉及的主要超凡因素(染血的制式合同)在灰霧之上……
而他本身預感和格鬥能力的作用也會因此被混淆——對方的占卜肯定會指向灰霧之上那片神秘空間,肯定會受到干擾。
幸好我也是專業的……感覺真成莫里亞蒂了……克萊恩重新審視了一遍現場,確認沒什麼問題後,就開始盯著懷錶指針滴答滴答地走動。
超過估算的界限後,他戴上金邊眼鏡,又等待了幾分鐘,才拉門而出。
這時,貝克蘭德的天空已然黑暗,街上的煤氣路燈照亮著陰雨連綿的環境。
明斯克街作為中產階級聚集的街區,時常有警察巡邏,克萊恩等待了一陣,就發現了目標,當即迎了上去。
那是兩位肩章只有一個V的底層警員,他們挎著槍,帶著短棍,撐著雨傘,正四下張望。
「警官!有歹徒襲擊我!」克萊恩很有技巧地喊道。
他狼狽的模樣讓那兩位警員不敢怠慢,各自抽出短棍,戒備地看向側方。
「歹徒呢?」有張圓臉的棕眸警察沉聲問道。
克萊恩指著自己的房屋道:
「他潛入我的家,想要殺害我!」
「在搏鬥里,我不小心刺死了他!」
刺死……兩位警員彼此對視了一眼,審查般地望向克萊恩道:
「帶我們過去。」
「好的!」克萊恩裝出劫後餘生的模樣,領著兩位警員來到明斯克街15號,掏出鑰匙,打開了大門。
兩位警員先是看見了凌亂不堪的景象,接著便注意到地上躺著的屍體,注意到對方喉嚨處的猙獰傷口,注意到一把染血的匕首。
「你保護現場,我回警局報告長官。」另一位警員對圓臉棕眸的同伴說道。
「好的。」圓臉棕眸的警員將目光投向了克萊恩,臉上的表情和身體的語言都透露出他的戒備與提防。
過了一陣,穿黑白格制服,肩章有三個V的警長領著先前的警員和另外兩個下屬抵達。
警員們檢查現場,搜集線索的同時,那位頷下留著棕黃色短須的警長將克萊恩帶到一邊,做初步的詢問:
「姓名。」
「夏洛克·莫里亞蒂,這裡有我的房租賬單,半年的。」克萊恩拿出早就準備好的東西。
警長隨意看了一眼,繼續問道:
「什麼職業?」
「私家偵探。」克萊恩坦然回答。
警長皺了下眉頭道:「你是否認識死者?知道他為什麼要襲擊你嗎?」
「我認識他,他叫做默爾索,茲曼格黨的處刑人。」克萊恩不等對方再問,自顧自說道,「我之前接受了一個委託,來自於伊恩·賴特,他讓我調查他先前的僱主澤瑞爾·維克托·李偵探,這件事情正好與茲曼格黨,與默爾索有關。」
「我跟蹤了對方,發現他和一位很有地位的紳士暗中見面,他稱呼對方為大使先生。」說完這句,克萊恩不出意外地看見警長的臉色變幻了幾下。
「大使……知道他的姓名嗎?」警長自語一句,沉聲問道。
「不清楚,但如果看見他的照片,我肯定能認出來。」克萊恩說著大實話,「今天上午,默爾索來拜訪我,讓我尋找伊恩·賴特,基於私家偵探的職業道德,我拒絕了他,結果,傍晚時分,我剛回到家裡,就遭遇了襲擊,差點被他殺害,幸運的是,我的格鬥水準還算不錯,反應也足夠機敏。」
警長沉思片刻,又詢問了一下具體的打鬥過程,克萊恩幾乎是原原本本地描述,頂多把預感改成了反應,把最後扔出的制式合同改成了對方掉落的匕首。
「嗯……你先跟我們回警局,等待驗屍的結果、現場勘查的結論和對相關人士的詢問。」警長的心思似乎已不在這件事情上,顯得有些敷衍。
他如今只有一個想法:
這可是涉及外國大使的重要案件!
必須立刻彙報上去!
恍惚之間,他突地想起一個問題,連忙補充問道:
「你的信仰是什麼?」
「蒸汽與機械之神。」克萊恩毫不猶豫地回答道。
風暴教會的貝克蘭德總部聖風教堂就在喬伍德區,所以,這裡涉及非凡的案件往往都會移交給他們,不過,有一種情況例外,那就是涉案者的信仰統一且非風暴之主。
為了不遇到值夜者,克萊恩只好對不起女神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