溝渠內污河流淌,下水道里沒有亮光,正常人行走於這裡,必須提著馬燈,才能看清楚必要的情況。
但對靈體狀態的克萊恩而言,這都不是障礙,四周的一切早已映入他的「眼帘」。
所以,「慾望使徒」發現他的時候,他也發現了「慾望使徒」。
沒有開口,沒有猶豫,他直接就張開嘴巴,發出了無聲的尖嘯。
這是直接傷害靈魂的攻擊!
「慾望使徒」剛要有所動作的身體猛然頓住,就像被誰給予了沉重一擊。
影子般的他體表掉下了大片大片的黑色,如同在抖落沾染了最深沉慾望的雪花。
這個瞬間,本就重傷的「慾望使徒」險些昏迷了過去。
沒有了實質身體支撐的他,在這樣的攻擊里就彷彿狂風中的燭火,搖搖晃晃,隨時可能熄滅。
他的影子霍然散開,化成漆黑的液體,向著四面八方流淌,讓人不知道究竟該追逐哪一道。
而就在這時,克萊恩背後的黑暗裡,突然躥出來一道陰影,猛地撲向了前方!
那些已算不上粘稠的黑液僅僅是「慾望使徒」用來混淆注意,方便自己突襲的道具!
克萊恩似乎完全沒有反應過來,任由那影子撲到了自己身上。
然而,「慾望使徒」卻忽地打了個寒顫,彷彿接觸到了最陰冷最冰寒的東西。
那影子迅速變得緩慢,似乎已被「凍」得僵硬。
他清楚怨魂幽影都有自帶的凍僵效果,但沒想到這頭戴黑暗皇冠的傢伙能讓同屬於靈體的自己也遭受影響。
這是一種完完全全的位格壓制!
對於這樣的結果,克萊恩早有預料,他半轉過身體,伸出右手,按在了僵硬影子的頭部。
接著,被漆黑盔甲遮掩住的暗金色「太陽胸針」閃過了微光。
「慾望使徒」察覺到了危險,感受到了末日的來臨,想要反抗,卻短暫無能為力。
一道明凈神聖的光芒憑空產生,落在了影子的頭部,籠罩住了他的身體。
四周霍然被照亮,黑色的影子竭力掙扎,卻不斷蒸發,只是眨一下眼睛的工夫,他就已變得異常稀薄,本身的靈性內充斥的儘是烈陽灑落的光輝和不甘心的瘋狂吶喊。
克萊恩沒給他喘息的機會,又召喚來了一道純凈明亮的聖光。
宛若白晝的感覺維持了兩秒,「慾望使徒」倒在地上,失去了生命的氣息。
他的身體依然保持著影子狀態,薄薄的彷彿沒有厚度。
這個剛刺殺了一位公爵的序列5強者就這樣死了,連遺言都來不及交代。
與此同時,克萊恩看見了對方飽受打擊即將消散的靈。
非凡特性析出還要等一陣……要不要模仿莎倫小姐,附體影子,加快進度……但我不會那個技巧啊……克萊恩考慮起接下來該怎麼做的問題。
忽然,他感覺地面在微微震動。
依靠靈性直覺,他望向了之前路過的地方。
一具高大沉重的銀色盔甲飛奔而來,左肩斜著往下的區域,染著大片凝固的血液。
封印物「1-42」……克萊恩心中一緊,毫不猶豫地包裹住「慾望使徒」的靈,結束了召喚。
他原本的打算就是,即使沒來得及解決「慾望使徒」,只要有官方非凡者趕到,也立刻「返回」,將後續的事情交給對方。
穿戴染血銀甲的那位紅手套剛看見一道戴漆黑皇冠,著同色披風的身影,就發現對方無聲無息消失了,沒有留下任何痕迹。
他微眯眼睛,認真審視起對方剛才所在的位置,找到了失去生命的「慾望使徒」。
「清除線索,毀滅證據?」他低沉說了一句。
蹬蹬蹬,後面的紅手套相繼趕到。
……
返回灰霧之上後,克萊恩沒急著通靈,直接離開那片神秘空間,進入了現實世界的身體內。
他熟練地收拾起蠟燭等儀式物品,很快就去除了最後一絲痕迹。
做完這一切,他再次製造替身,逆走四步,來到灰霧之上那座古老的宮殿內。
在這裡,他可以像真正的「通靈者」那樣直接與殘存的靈溝通,無需再向誰祈禱,甚至不需要儀式輔助,這一點,他在通靈「秘偶大師」羅薩戈時就已經驗證過了。
考慮到「慾望使徒」貝利亞的靈接受了凈化,隨時可能消散,克萊恩準備先詢問相對更重要的情報。
至於「惡魔」途徑的魔葯配方,他打算放到最後才考慮,反正他就算獲得,也不打算變賣,免得培養出幾個冷血的連環殺手來。
望著褐發棕瞳,眼神空洞的「慾望使徒」,克萊恩蔓延靈性,開口問道:
「你究竟在圖謀什麼?」
「慾望使徒」與外界的聯繫完全被灰霧隔斷,只能渾渾噩噩地回答:
「刺殺尼根公爵。」
尼根公爵……又是他?誰這麼想他死?克萊恩略感愕然地問道:
「成功了嗎?」
「成功了。」「慾望使徒」平靜回答,沒有額外講述別的事情。
這種狀態下的他問為什麼就只會回答什麼。
可憐的尼根公爵,風暴之主也無法庇佑你……克萊恩在胸口畫了個緋紅之月。
他沒試圖了解細節,直接問道:
「誰指使你的?」
是當初委託「颶風中將」齊林格斯的那個組織嗎?克萊恩回想著之前的刺殺事件。
「慾望使徒」語氣不見波瀾地說道:
「一個組織,最隱秘也最古老的那個組織,絕大多數非凡者都不知道它的存在,它的成員據說有各個領域的大人物,也許各個教會和各國軍方的某些高層就是他們的一員。」
很耳熟啊……難道是羅塞爾大帝加入的那個隱秘組織,掌握著第二塊「褻瀆石板」的那個古老組織?克萊恩心中一動道:
「他們向你許諾了什麼報酬,竟然讓你願意放棄經營了十幾年的身份?」
「慾望使徒」嗓音略有變化地回答:
「一張褻瀆之牌,『深淵』牌!」
褻瀆之牌?羅塞爾製作的二十二張褻瀆紙牌之一的「深淵」牌!這多半對應「惡魔」途徑,難怪「慾望使徒」願意為此付出前面十幾年積累的所有東西……那裡面有著他成為高序列強者的希望!
這報酬簡直比任務有價值多了!
不過,「颶風中將」齊林格斯應該不會被這樣的報酬吸引才對,除非,除非那個組織還有另外一張他需要的褻瀆之牌,或者別的什麼物品……
如果真是羅塞爾加入的那個神秘組織,搜集到幾張褻瀆之牌很正常……就算沒有,他們也還掌握著「褻瀆石板」……
克萊恩先是一驚,旋即不解地問道:
「他們為什麼要對付尼根公爵?」
「慾望使徒」的靈又淡薄了不少,語氣空洞地說道:
「我不知道,我只考慮要不要接這個任務。」
「那你有聽說過什麼嗎?」克萊恩追問道。
「慾望使徒」還是那種沒有起伏的狀態:
「我聽說他們的主旨是復活,或者說喚醒真正的造物主。
「他們干涉著歷史的進展,讓它符合自身的需要,以此在某個節點完成目標。
「如果時代的潮流不像他們預計的那樣,他們就會竭力扭轉這個趨向。
「除此之外,他們就只是安靜地旁觀,冷漠地旁觀,也許幾十年幾百年都不會有一次行動或委託……」
真正意義上的隱秘組織……符合羅塞爾描述的暗中操縱世界大勢的特點……又和最初的那位造物主扯上了關係……克萊恩見「慾望使徒」的靈體行將消散,忙又問道:
「那個組織的名稱是?該怎麼聯絡他們?」
「慾望使徒」沒有感情地望著前方,身影飛快崩散。
而在徹底消失前,他回答了剛才的問題:
「他們的名稱是:
「黃昏隱士會。」
……
有著玻璃溫室的那棟房屋內。
身材瘦削,戴著金邊眼鏡和白色手套的秘書先生臉色陰沉地坐著,神情里蘊藏著深切的悲痛。
「你的姓名是什麼?序列幾,哪條非凡途徑的?」伊康瑟執事鄭重問道。
金髮秘書用低沉的嗓音緩慢回答道:
「洛克哈德·西亞卡姆,序列5,至於我屬於哪條非凡途徑,你可以向軍情九處申請查看我的檔案。」
「好。」伊康瑟轉而問道,「公爵是每周都會固定一個時間過來嗎?」
「不,他不是一個喜歡按照日程表做事的人,被齊林格斯刺殺後,更是這樣,今天之前,沒人知道他今天會到這裡來,我也是上午在議院才聽說。」洛克哈德·西亞卡姆認真回答道。
伊康瑟想了想道:
「如果你們之中存在一個間諜,你認為是誰,你有懷疑的對象嗎?」
洛克哈德思考了幾秒,搖了搖頭。
伊康瑟又問了當時戰鬥的細節,大致掌握了具體的過程。
他見洛克哈德臉色蒼白,受傷不輕,於是禮貌起身,先去調查公爵衛隊的其他人。
目送這位「機械之心」的執事離開後,洛克哈德吸了口氣,步伐沉重地來到尼根公爵的屍體旁。
這位大貴族已不復剛才的赤裸,但臉上殘餘的依然是極度的驚恐。
深深看了尼根公爵的屍體好幾秒,洛克哈德悲傷低語道:
「抱歉。」
這時,背對所有人的他嘴角忽然微微翹起。
他異常平靜地在心裡補了一句:
「這是時代的選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