帕沃·考特……克里維斯沒直接回應電報局門後的女人,扭頭看了格爾曼·斯帕羅一眼,等待他做出決定。
在這位前冒險家眼裡,一行十幾個人想要安全順利地回到「白瑪瑙」號,本身就是一件相當艱難的事情,不能也不該在這種時候分心去幫忙找人,不過,他也很清楚,目前的支柱是格爾曼·斯帕羅和「烈焰」達尼茲,他們才擁有答應或不答應的權力。
克萊恩沉默了兩秒,嗓音不高不低地開口了:
「他長什麼樣子?」
他認為多掌握一些情報,有助於脫離這充滿迷霧的詭異小城,所以隨口問了一句,至於是否會幫忙留意,全看接下來會遭遇什麼事情。
在詢問的同時,克萊恩又告誡自己,不要太過深究,否則容易引爆班西港潛藏的那個危險。
在了解情況和規避風險之間,他必須像走平衡木一樣,不多不少,不左不右,不偏不倚。
這也許容易也許艱難,因為沒誰知道一腳踩下去,究竟會發生什麼變化,只能憑經驗和直覺做出判斷,隨時可能掉坑,這讓克萊恩的精神高度緊繃,思緒前所未有的迅捷。
濃郁的黑暗和稀薄的霧氣里,電報局的大門依舊緊閉,裡面那個女人停頓了下道:
「他是一個,很英俊的,男人。
「他有兩隻眼睛,兩隻耳朵,一個鼻子,一張嘴巴。」
這回答怎麼這麼瘮人……這女的怕不是也有點問題?根據班西港的習俗,她根本就不該開口回應!「烈焰」達尼茲很有種踹開大門,衝進電報局,檢查裡面狀況的衝動。
就在這個時候,他看見格爾曼·斯帕羅抬手按了下帽子,轉身走向了側方。
「風暴教堂。」克萊恩簡短地說出了目的地。
他沒管電報局裡那個女人有什麼問題,就像不去探究青檸檬餐廳的老闆和留宿的食客藏著什麼秘密一樣。
風越來越小,霧稀薄未變,教堂內的燭光從高處的窄小窗戶隱隱約約照出,彷彿暴風雨里的燈塔。
克萊恩再一次使用「太陽光環」後,堂娜等人又恢復了點勇氣,就像落水之人,拚命地抓住最後一根稻草,安靜而匆忙地行走於沒有路人的街道上。
很快,他們抵達了風暴教堂的外面,可兩扇大門卻緊緊閉著,沒露縫隙。
瞄了眼門上的風暴聖徽,克萊恩抬手連敲了三下。
咚!咚!咚!
門後當即傳出一道略顯警惕的男聲:
「誰?」
「格爾曼·斯帕羅。」克萊恩直接回答道。
他已經聽出來,問話的是艾爾蘭船長。
「你為什麼到這裡來?」艾爾蘭沒有開門,再次詢問。
克萊恩提著手杖,平靜說道:
「你幫我支付了給『白鯊』的補償。」
艾爾蘭先是一愣,覺得有些好笑,接著初步確認外面是真的格爾曼·斯帕羅,至少再擅於偽裝的怪物也不該知道這僅限於兩人之間的事情。
他還有些猶豫,直至克里維斯、烏爾迪·布蘭奇、堂娜等人相繼發聲,才放下心來,讓大副哈里斯解除反鎖,打開了大門。
沉重的扎扎聲遠遠盪開,克萊恩看見了戴船形帽,一手握直劍,一手提火銃的艾爾蘭。
「這裡也出了問題?」結合前面的情況,他敏銳問道。
艾爾蘭先側身讓堂娜等人進入,然後才指著祈禱大廳道:
「我認識的牧師傑斯死在了裡面,腦袋和身體分離,而主教米勒不知道去了哪裡,另外幾名牧師也是,還有,教堂內的僕役都不見了。」
死了一名牧師,失蹤了一位主教?整個教堂失去了活人?這問題有點大啊……克萊恩握著冰冷的阿茲克銅哨,內心愈發沉凝。
當然,他很清楚,牧師和主教並不是風暴教會管理班西港超凡事件的主力,在這座教堂的地下,必定存在著由6~8名非凡者組成的「代罰者」小隊,以及數量不定的封印物,即使高序列強者,也未必能於短時間內幾乎沒什麼動靜地解決掉這股力量。
只要他們還活著,還能使用封印物,問題就不至於太惡化……所以,這個時候,「代罰者」小隊在做什麼?克萊恩根據前值夜者的經驗,從正常的處理流程出發,做起了猜測。
這個過程里,他跟隨艾爾蘭去了趟大祈禱廳,檢查了下死去牧師的身體。
傑斯死狀凄慘,像是活著被人切掉了腦袋,與外面那些怪物不同,他的食道和頭部是分離的。
克萊恩的靈視中,這位牧師已經沒有殘存的靈,即使想通靈,也很難成功。
是殺人手法本身的特殊,還是做了相應的處理……與外面的怪物不同,是因為動手得太匆忙?克萊恩結合現場的情況,完成了之前的猜測。
他認為有兩種可能,一是地下某件源於本地的,活著的封印物或中序列非凡者失控,逃到了教堂內,跑了出去,於途中解決了傑斯,造成了班西港的異變,主教、牧師和「代罰者」們正竭力搜尋追趕,要重新完成封印和清除,僕役們則被引入地底某個區域,由留守的「代罰者」保護。
但這無法解釋班西港那些居民們的奇怪表現。
第二種可能是,對「天氣之神」的原始祭祀在班西港部分人群內復甦,飛翔的腦袋和無頭的怪物符合祭祀里分享血肉,將頭部埋入祭台的描述,而基於某種暫時未知的原因,這部分人突襲教堂,殺掉了牧師傑斯,其餘居民或多或少了解些情況,但都選擇了沉默。
他們或許已經攻入地底,在與封印物幫助下的代罰者、牧師和主教激戰,並將僕役們全部轉化為了怪物,也或許被反推了出去,正被風暴教會的非凡者們追殺,一路逃亡,僕役們則進入地底,接受保護,防止意外……從傑斯的屍體未被利用看,大概率是後面那種發展……這種時候去地底確認情況,肯定會被攻擊,畢竟是陌生非凡者……而且,留守的力量也未必足夠……克萊恩望著躺於地面的牧師,發現他的非凡特性已凝聚於脖子位置,彷彿藍色的寶石。
他收回視線,未去拾取,不想因小利惹來風暴教會那群暴躁老哥的瘋狂報復,轉而對艾爾蘭和大副哈里斯道:
「先回船上。」
他隨手拋了下金幣,確認地底沒有戰鬥。
而不管怎麼樣,無論是否有「代罰者」留守,教堂地面區域都不再適合長久停留,畢竟克萊恩不敢肯定自己的猜測一定正確,只能做最穩妥的選擇。
「好!」艾爾蘭也不願意留在這裡,忐忑地等待變化降臨。
只要回到「白瑪瑙」號,他就有許多門火炮許多個水手,能抵禦一定程度內的意外。
稍做休整,一行人離開了風暴教堂。
有了艾爾蘭和哈里斯的加入,隊伍四周的防禦明顯嚴密了不少,克萊恩無需再拋甩銅哨吸引怪物,重新將它放入了衣兜里。
「我們要不要給風暴教會總部拍一封電報,彙報班西港的情況?」走了幾步,艾爾蘭謹慎地提出個建議。
這樣一來,即使真有大的變故,只要堅持下去,總能得救。
克萊恩沒有反對,行走於前方的薄霧裡,平靜說道:
「會路過電報局的。」
呼,「烈焰」達尼茲先鬆了口氣,旋即又提起了一顆心。
他害怕的是風暴教會派人調查整件事情,發現有個知名海盜在裡面發揮了重要作用,而那個時候,他很可能還困在「白瑪瑙」號上。
雖然我救了人,但「代罰者」對不屬於他們的同類並不友好,尤其我還是個海盜……達尼茲一陣為難,決定先把近在眼前的危險撐過去再說。
他們走了一陣,眼見電報局在望,側面街道上卻突然有昏黃的光芒浮現,從霧氣深處靠攏過來。
那是一個提著馬燈的中年男子。
他身穿綉著風暴符號的深藍主教袍,低著腦袋,臉色蒼白,氣息急促,腳步有些踉蹌。
艾爾蘭凝神一望,脫口喊道:
「米勒主教?」
那中年男子抬起頭來,舉高馬燈道:
「你是,艾爾蘭?」
這個時候,克萊恩稍微後退了一步,凸顯出艾爾蘭的位置,不讓風暴教會的主教重視自己。
達尼茲更是縮了縮脖子,借烏爾迪肥胖的身材擋住了自己。
「是的,主教先生,我看見傑斯死了,究竟出了什麼事情?」艾爾蘭並非新手,沒有直接迎過去。
米勒主教咳嗽了兩聲道:
「古老的習俗在復甦,一群流著骯髒血液的邪教徒又開始用活人祭祀,並分享血肉。
「傑斯發現了他們的問題,結果被他們搶先殺害。
「事情已經無法遮掩,他們利用祭祀,改變天氣,試圖進攻教堂,被代罰者們擊潰,逃到了山上,逃到了祭壇所在的洞穴。
「我在戰鬥里受了傷,沒辦法堅持,只能慢慢返回。」
他話音剛落,遠處的霧氣里忽地爆發出一團明亮的光芒,就像有無數道閃電糾纏著劈下。
藉助這樣的亮光,克萊恩等人看見了被霧氣遮掩住的岸邊山脈,看見了連接著雷暴場景的峰頂。
這從某種程度上印證了米勒主教的說法。
艾爾蘭正要上前攙扶那位風暴主教,卻看見格爾曼·斯帕羅掏出枚金幣,低聲念道:
「他抱有惡意。」
叮!
金幣飛起,又轉折往下,落到了克萊恩的掌心,人頭朝上。
這表示肯定!
米勒主教直直看著這一幕,淺褐色的眼眸內突然湧現出暗紅的光芒。