倫納德表情略微一滯,旋即恢復了正常。
他已經記起,道恩·唐泰斯在和軍方合作,準備販賣一批槍支和火炮去西拜朗。
所以,這位先生出現在軍方的飛空艇上雖然讓人意外,但一點也不顯違和。
唯一的問題是,他這麼快就要去西拜朗了?阿蒙的到來也給了他一定的壓力?倫納德念頭一轉,讓目光轉為平視,然後與隊友一起,沿著舷梯,登上二層,進入了一個獨屬於他們的大型休息室。
「紅手套」們各找位置坐下沒多久,低沉的轟鳴聲、槳葉的轉動聲和各種各樣的摩擦聲接連響起,帶來了地板和牆壁的輕微震顫。
震顫逐漸劇烈,變為了擺動,飛空艇搖晃著升了起來,一點點恢復平穩。
克萊恩已然坐下,扣好了安全帶,正略感好奇地四下打量,體驗不同於過去的飛行感。
「起飛不怎麼穩定,高度也比較低,但沒遭遇颶風的情況下,顛簸相對還好,也不知道怎麼做到的……」克萊恩眺望著斜前方的窗戶,半點也沒有解開安全帶,四處走動的想法。
這不是恐高,雖然他確實有一點,但臨時戴著「蠕動的飢餓」,能「短途飛行」能直接「傳送」的他並不是那麼害怕,他只是在認真地扮演一個初次乘坐飛空艇的迪西富翁。
就在這個時候,克萊恩靈感忽有觸動,忙輕叩牙齒,快速開啟了「靈視」。
他隨即看見周圍的色彩變得濃烈,鮮明地疊加在了一起,看見一根根白骨噴泉般從地面湧出,組成了高近四米的巨大骷髏。
這骷髏眼窩內燃燒著漆黑的火焰,垂下的手裡拿著一疊折好的信紙。
阿茲克先生的信使……他終於從變化狀態里恢復了?克萊恩一陣驚喜,就要起身接信。
可直到腰腹間的阻礙傳出,他才記起自己扣著安全帶。
他伸手試圖解開時,白骨信使蹲了下來,將紙張塞到了他的掌中。
克萊恩愣了一下,仰起腦袋,看向對方燃燒著漆黑火焰的眼窩,輕輕點了下頭,算是致意。
他能理解信使為什麼不在下一層現身只讓上半截穿透地板,因為這是軍方的飛空艇,除了剛才那隊「紅手套」,大概率還有別的非凡者,他們同樣有靈感,有一定程度的「靈視」,能勉強察覺到信使的存在。
可是,我並不認為這麼蹲著送信是禮貌……我寧願像以前那樣……克萊恩嘀咕了兩句,看著信使崩解為一根根虛幻的白骨,瀑布般落至地面。
大型休息室內,依舊喜歡自稱「通靈者」的戴莉·西蒙妮忽然側過腦袋,望向了隔著大廳的另一個房間。
她眉頭幅度很小地皺了一下,眼睛微有眯起。
戴莉隨即收回目光,對坐在休息室角落充當服務生的低層軍官道:
「給我一杯調酒,黑蘭德和香檳一半一半。」
「這種配方很奇怪,女士。」那位軍官一邊解開安全帶,走向旁邊焊接於地面的酒櫃,一邊試圖給出自己的建議。
塗著藍色眼影和腮紅的戴莉笑笑道:
「我喜歡品嘗獨特。」
說到這裡,她話鋒一轉,隨意問道:
「這艘飛空艇上,除了你們和我們,似乎還存在別的人?」
那位軍官在打開酒櫃的同時回答道:
「是的。
「一位商人,好像叫道恩·唐泰斯,和國防部有一定的合作。」
道恩·唐泰斯……戴莉怔了一下,眼眸微轉道:
「什麼合作?」
她的右手邊,倫納德·米切爾下意識調整起坐姿,從右腳擱於左腿,改為左腳擱於右腿。
「不清楚。」那位軍官搖頭回答道,「好像是想藉助那位先生在南大陸的經驗。」
「南大陸……」戴莉若有所思地重複起這個名詞,沒再詢問。
……
對面的小型休息室內,克萊恩已展開信紙,認真閱讀。
這確實來自阿茲克·艾格斯,他表示之前的經歷讓他找回了更多的記憶,不得不通過沉睡來消化和恢復,沒能及時回信。
克萊恩真正放鬆下來,心情不錯地讓視線移向了後面的內容。
對於靈界掠奪者,阿茲克的描述是:
「……這是一種相當狡詐數量稀少的生物,非常擅於偽裝,不容易找到……可以利用的一點是,它具備很強的攻擊性,不過,它的危險性也很高,即使有接近序列4的實力,也得足夠的謹慎,否則,一不小心就會成為它的分魂……
「它具體的特點是……我不太清楚或者沒回憶起來靈界掠奪者們經常活動的區域,我建議你向『紅光』艾爾·莫瑞亞祈求,祂對人類很友善,願意回答類似的問題,且掌握著相應的權柄……儀式的關鍵是正確的尊名和象徵符號……
「等你有了靈界掠奪者的線索,可以等待一陣,我也許能提供一定的幫助……」
這怎麼好意思……克萊恩抬起右手,捏了捏嘴巴的兩側。
他隨即翻動紙張,看向最後一頁:
「……同樣的,到時候我會再次幫你封印那隻手套……我不是不想教導你封印的辦法,而是你應該無法完成,這藉助了冥界的力量,至少得『不死者』才能做到……
「好了,我應該很快就能空閑下來,我記得你說過的死神戒指的事情……」
阿茲克先生的變化似乎不是太大,至少從信上無法看出……克萊恩緩慢吐了口氣,隨手一抖,點燃了手中的紙張,讓它們化為飛灰,飄落進焊接於地上的垃圾桶內。
雖然從阿茲克不清楚靈界掠奪者較常出沒的地方這點,他可以初步判斷這位死神的後裔同樣不記得卡爾德隆城,並隱約能推測出那座神秘的靈界城市多半與冥界無關,否則早就恢復與冥界聯繫的阿茲克先生應該已經記起一定的內容,但他還是打算在回信里詢問一句卡爾德隆城的事情。
不管怎麼樣,做人總要抱有期待……還有,得給阿茲克先生提一句,我到南大陸了……克萊恩認真思索起回信該怎麼寫。
不過,他沒有立刻動手,害怕召喚信使會引起飛空艇上其餘非凡者靈感的觸動。
目光轉動間,克萊恩又一次望向了窗口,只見外面天色深黑,幽暗寂靜。
……
看著紅月被層雲遮掩的幽黑天空,「星之上將」嘉德麗雅收回視線,提起鋼筆,斟酌著寫道:
「那個問題的答案是,兩個選擇都不對。」
她最初有些疑惑,女王為什麼不直接詢問「故鄉」指什麼,反而附帶了兩個猜測,這不是很容易導致問題得不到有效解答嗎,後來經過思考,她認為女王確實比自己想得更加周到:
因為面對的是一位疑似古神的隱秘存在,因為前後提供的日記數量加起來也才十幾二十來張,而且每次都有換取相應的解答,所以,僅僅三頁日記,即使有很高價值的三頁日記,也很難對等羅塞爾大帝心靈與精神歸宿這種關鍵問題,這面隱藏的秘密或許比一張「褻瀆之牌」更加重要。
而女王對這個問題似乎很執著,不願意更換別的,所以,特意附加兩個選項,希望能得到排除或者肯定,相對來說,這就讓問題的價值降低了,正好符合等價交換的原則……嘉德麗雅于思緒浮動間,想起了以前的一些事情:
那個時候,她年紀還小,正在接受各方面知識的教導,女王偶爾會出題考她,並告訴她,在解答的過程中,有三個降低難度的機會,一是請求排除一個錯誤選項,二是請指定的船上某人幫忙,三是向靈界七光之一祈禱,獲得答案,當然,前提條件是能自己完成儀式。
很顯然,「神秘女王」這次選擇了第一種降低難度的辦法。
女王小時候也有過類似的經歷嗎?排除掉兩個錯誤的選項後,她和正確答案的距離不知道還剩下多少……嘉德麗雅的表情不自覺柔和,轉而寫道:
「據我收到的情報顯示,貝克蘭德有風暴在醞釀,望安好。」
她沒直接說軍情九處那位少將副處長和王室顧問的事情,畢竟這是塔羅會上分享的消息,不像自己提出的問題,有得到「愚者」先生默許,可以直接告知女王。
折好信紙,嘉德麗雅召喚出了「神秘女王」貝爾納黛的信使。
……
貝倫斯港,夜色剛剛降臨。
達尼茲和安德森找到了一家因蒂斯移民開設的旅館,體驗到了語言溝通的便利。
放下行李後,披著斗篷戴著拳套的達尼茲立刻又出門,往樓梯口走去。
安德森倚在對面門邊,好笑問道:
「還有什麼事情?」
達尼茲頓時「呵」了一聲:
「去買字典!
「這比你的肢體語言可靠多了,再過個幾天,說不定我就能掌握常用的幾個辭彙了!」
安德森用戴著黑手套的左掌摸索起下巴道:
「你的拳套是那個巨人遺留製成的吧?負面影響是什麼?」
達尼茲脫口而出道:
「行動變得魯莽,總是先做再思考問題……」
說著說著,他安靜了下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