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陣安撫後,艾倫·克瑞斯和維爾瑪·葛萊蒂斯終於讓小嬰兒平靜了下來。
呼……個子瘦高的艾倫鬆了口氣,直起身體,推了推金邊眼鏡,對客人歉意點頭,憋了幾秒才組織好語言道:
「不好意思,小孩子都這樣。」
「是的。」克萊恩笑著回應,表示自己一點也不介意。
接著,他轉移話題,繼續分享起自己在東西拜朗的所見所聞。
這個過程中,他又一次使用非凡能力,讓起居室內所有普通人全部陷入了幻境,自己則拿起剛才未吃完的冰淇淋,換了根銀匙,笑眯眯起身,走到嬰兒車前,溫和問道:
「威爾,想吃嗎?」
不等那裹著銀色絲綢肉乎乎的傢伙回應,他嗓音愈發柔和地說道:
「你現在已經出生,應該可以摺紙鶴了,這樣我就不用經常上門拜訪,你知道的,這很容易引人懷疑。」
威爾·昂賽汀·克瑞斯瞪了他一眼,未做回答。
克萊恩毫不退縮,從旁邊拿了張質量不錯的白紙,將它放入了嬰兒車內。
然後,他俯下身體,用銀匙勺了一點冰淇淋出來。
「所有命運的饋贈,都早已在暗中標註好了價格,不是嗎?」克萊恩邊移動手裡的銀匙,邊低笑說道。
躺在嬰兒車內的威爾抬起左手,抹了抹淚痕未乾的臉龐,咕噥了一句道:
「對『命運』途徑的非凡者來說,都是先付出價目表上的事物,然後才等待饋贈。」
說著,這肉嘟嘟的嬰兒抓起了那張白紙,動作略顯艱難,隱有點抽泣地折起紙鶴。
克萊恩立在嬰兒車前,保持住銀匙的平穩,微笑看著這一幕。
……
一輛馬車從平斯特街出發,駛向聖賽繆爾教堂所在。
路過伯克倫德街160號那棟房屋時,倫納德·米切爾透過車窗,望了那裡一眼,似自言自語般說道:
「道恩·唐泰斯也回來了。」
他腦海內旋即響起了那略顯蒼老的聲音:
「命運終將交匯。」
「老頭,你睡醒之後,越來越像神棍了。」倫納德忍不住嘲諷了一句。
帕列斯·索羅亞斯德笑了兩聲,未做回應。
來到聖賽繆爾教堂後,倫納德在一位牧師引領下,進入了貝克蘭德大主教聖安東尼的書房。
安東尼·史蒂文森穿著黑中帶紅的長袍,眼眸深邃,臉無鬍鬚,立在柜子製造的陰影里就彷彿黑暗深處注視著一切的未知存在,讓人沒來由就感覺恐懼。
「大主教閣下,您召見我有什麼事情?」倫納德雖然有所預料,但還是不太標準地行了一禮道。
安東尼輕輕頷首道:
「你已經做出足夠的貢獻,可以申請成為序列5的『靈巫』,不過,你的『安魂師』魔葯還未完全消化,所以,我將你從索斯特小隊里抽了出來,單獨給你分派一些任務。」
倫納德按照流程回應道:
「您儘管吩咐。」
安東尼拿起書桌上的一疊紙張道:
「這裡都是疑似鬧鬼的事件,你一一做出調查,以安撫而非凈化為主,如果需要輔助,可以從涉及區域的值夜者小隊里抽取人選。」
「是,大主教閣下。」類似的事情,即使聖安東尼不吩咐,倫納德自己也會主動去做,所以,對於這樣的分派,他毫無意見。
接過那疊紙張後,他隨意翻了翻道:
「大主教閣下,索斯特隊長那支小隊目前在忙什麼?」
雖然之前大半年的時間裡,他專註於復仇,表面散漫,內心自閉,和那支「紅手套」小隊的成員們沒建立起深厚的友誼,但那始終是一起並肩作戰共歷過危險的隊友,難免會比較關心。
「他們正配合克雷斯泰完成一個任務。」安東尼·史蒂文森沒詳細回答。
塞西瑪閣下也來貝克蘭德了啊……倫納德沒再多問,於胸口順時針點了四下:
「願女神庇佑大家。」
「讚美女神。」安東尼回以同樣的手勢。
出了大主教的書房,倫納德一路向下,準備進入地底,找個安靜的房間,將需要做的任務列成表格,標註好先後順序。
途中,行走於樓梯上的他,下意識抬頭瞄了眼高處的彩色玻璃窗。
陽光從那裡照射進來,讓彩色拼成的圖案愈發莊嚴,讓飄舞的粉塵和細小的飛蟲清晰呈現。
看到這一幕,倫納德猛地記起了老頭對阿蒙的描述,莫名有了空氣里到處都是那個「瀆神者」的錯覺。
他內心顫抖了一下,隨即產生了一個疑惑,忙壓低嗓音道:
「老頭,我有一個問題。」
「什麼?」帕列斯·索羅亞斯德慢悠悠問道。
倫納德壓著聲音道:
「你當初為什麼不寄生在飛蟲體內?它們個頭更小,更加隱蔽,能輕鬆地躲進教堂內,不用擔心被阿蒙找到。」
「一隻飛蟲能活多久?總是轉移寄宿對象,對本身來說也是極大的消耗,這樣一來,不僅無法通過寄生一點點恢復,而且還會讓狀態更差,生命縮短。」帕列斯·索羅亞斯德哼了一聲道。
倫納德有所恍然,追問了一句:
「那別的生物呢?相對能活久一點,又可以不受關注潛入教堂的那種。」
帕列斯·索羅亞斯德頓時嗤笑道:
「你看來一直沒有把我說的某些話放在心裡,這樣以後是會吃大虧的!
「在超凡道路上,序列越高,積累的瘋狂與失控傾向就越多,這是特性的本質,只能壓制和對抗,無法消除。
「所以,對『寄生者』來說,選擇寄宿對象必須考慮這方面的因素,如果寄生於普通的動物,只是短期行為還好,若是久了,必然會受到身體結構和激素的影響,呵呵,任何事情都是相互的,不是嗎?『寄生者』能影響寄宿對象,寄宿對象反過來也會影響他。
「當你寄宿在一隻普通動物的身體裡面後,平時就得經常找人說話,不忘記自己曾經的身份,這樣一來,暴露的風險極高,而如果不這麼做,肯定會被寄宿對象影響,逐漸失語,混淆自我定位,弄不清楚自己究竟是誰,被瘋狂與失控的傾向一步步壓倒。」
倫納德聽得莫名心驚,微微點頭道:
「我明白了……難怪你要嚴格選擇寄宿對象。」
「你這是想誇自己嗎?」帕列斯·索羅亞斯德嘖了一聲,「對我們來說,最合適的寄生對象毫無疑問是本途徑的非凡者,各方面都會很同步,而且,將他們一個序列一個序列培養起來後,還可以讓他們成為本身超凡力量的補充,自我狀態的特效藥,並把那具身體佔為己有。」
聽老頭相當平淡地說著那麼邪惡那麼可怕的事情,倫納德一邊微微皺眉,一邊暗中鬆了口氣,因為這意味著對方不會對他這麼做。
帕列斯·索羅亞斯德繼續說道:
「次好的選擇是『占卜家』、『學徒』兩條途徑的非凡者,對他們力量的吸收不會對『寄生者』的狀態造成太大負擔,可以較為快速地恢復。
「再差一點是其他途徑有頭腦的非凡者,至少溝通良好,懂得配合。
「至於你嘛,嘿嘿……」
倫納德正要回老頭一句,忽然看見有位主教從樓梯下方行來,連忙閉上嘴巴,按著扶手,加快了腳步。
……
晚上7點30分,伯克倫德街39號,馬赫特議員家。
身著燕尾服的克萊恩邊走下馬車,邊系好衣物扣子,在燈火噴泉的襯托下,進入門廳,看見了穿橄欖綠軍服,掛橘紅綬帶,佩戰鬥勳章的莫里·馬赫特。
他的夫人莉亞娜穿著露肩的長裙,笑著對道恩·唐泰斯道:
「歡迎你,我們的旅行家,所有人都等著你分享這次在東西拜朗的見聞。」
「那我是不是應該找份報紙,開闢一個旅行專欄?」克萊恩以開玩笑的方式回應道。
馬赫特議員清楚道恩·唐泰斯具體是去南大陸做什麼生意,而且這本就源於他的介紹,所以,與對方相視一笑後,主動上前,給了一個擁抱,並壓著嗓音道:
「幹得不錯!」
克萊恩笑著點頭,轉而問道:
「禮物還喜歡嗎?」
他指的是那瓶可以用來做酸味雞尾酒的河谷葡萄酒。
「太棒了,那是讓我懷念的味道。」馬赫特議員誠懇說道。
克萊恩正待進入大廳,卻發現了點不對,隨意掃了一眼,略感疑惑地問道:
「海柔爾小姐不在?
「已經去女子公學讀書了嗎?」
莉亞娜夫人嘆息搖頭道:
「沒有,她只是生病了,公學要到九月才去。」
「感冒了?」克萊恩表達著一位賓客該有的關心。
馬赫特議員無奈笑道:
「不是,她前幾天去郊外莊園時,被一隻發瘋的老鼠咬傷了,傷口還沒徹底癒合。」
海柔爾被咬傷……被一隻發瘋的老鼠……克萊恩若有所思地點了下頭:
「有去看醫生嗎?
「嗯,那隻老鼠有被抓住嗎?」
「醫生有給她注射藥物防止感染。」馬赫特議員簡單說道,「那隻老鼠還沒找到,或許我們得養幾隻貓在莊園。」