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認識你,你是個賭坊老闆,」眼前的女子說,「我丈夫曾經去你那兒賭錢,後來被我揪著耳朵拎回了家。」
「你的記性真好,」洛夜行一笑,「在我的賭坊里,被老婆拎著耳朵抓走的男人還真不少,我對你沒什麼印象了,高夫人。」
「我對你倒是印象蠻深的,」高夫人也笑了笑,「我抓走我的丈夫,賭坊里的人都停下手裡的事情看熱鬧,只有你從櫃檯上抬起頭瞅了一眼,又繼續趴下睡覺。」
這位高夫人,就是洛夜行和風天逸所要找的那位王國麟的秘密情人。據說她應該有二十三四歲,但看上去好像十八九,容顏風姿都不錯,尤其一雙眼睛帶有某種天然的媚態,可以想像王國麟當年是如何為她著迷。
「當初王大哥之所以要建那座豪宅,並不完全是因為他自己的虛榮心,也是想要在那個小妖精面前好好顯擺一下,」那個昔日王國麟的小弟如是說,「我只見過她一次,那可真是個迷人的小妖精。」
現在看來,他對高夫人的妖媚的形容並沒有誇大其詞。不過這妖媚只展現在某些看似不經意的瞬間,大部分時間裡,高夫人都顯得頗為端莊,滿符合她現在的身份——天空城裡某個非貴族商人的妻子。
「看起來,高夫人現在的生活相當愜意啊。高先生雖然不是貴族,但是經商有方,九州不少地方都有他的牲畜行的分號。」風天逸說。
「還好了,但是要和九州首屈一指的大富豪風天逸風先生相比,還是遠遠不夠的。」高夫人瞥了風天逸一眼。
風天逸下意識地握緊了拳頭,高夫人微微一笑:「風先生不必緊張。我對官府要抓什麼人向來不感興趣,再說了,我丈夫的生意也經常要仰仗翔瑞鸞驛照料,我可是真心盼著風先生能早日洗清冤屈,重新開業呢。」
「你果然記性很好,」風天逸嘆了口氣,「不但記性好,而且很聰明,我都忍不住要喜歡上你了。可惜的是,不管怎麼喜歡你,該問的問題還是必須得問。」
「你想要知道些什麼?」高夫人問。
「我想知道一些王國麟的事情,」風天逸說,「這世上可能沒有人比你更了解他了。」
高夫人笑容不變:「我就猜到,終歸還是會有人來找我問到他的事情,只是沒想到會是風老闆,以您的身份,和他那樣的小人物扯上牽連,還真是有些違和呢。」
「我也知道這個畫面有點兒骨骼清奇,」風天逸扮了個鬼臉,「可是沒辦法。現在我還真就對這個小人物感點兒興趣。」
「好吧,你想要問些什麼?」高夫人問。
「你對他的死,有什麼想法嗎?確切地說,你相信他真是被那個叫什麼朱老頭的人類馴獸師殺害的?會不會有別人呢?」風天逸說。
「說真的,我基本上不認識斗獸場里的那些人,我也是在他死後才知道有那麼一個朱老頭存在。不過我基本可以想像,以他那樣的性子,以他那種鑽營向上爬的手段,想殺他的人太多了。」高夫人回答。
「也包括你嗎?」洛夜行冷不丁地插嘴問。
高夫人愣了愣,隨即大笑起來:「你動腦子想想啊。我要是明媒正娶的話,殺了他或許還有好處,但我不過是他養的情人。而他本身沒有任何權勢,只是一個人人討厭的賤民,所得到的一切都不過是靠著替羽皇賣命換來的。一旦身死,他那些泡沫一樣的財富可能保得住嗎?」
「倒也有理。」洛夜行點點頭,「所以他死了之後,你選擇了嫁給高老闆,倒也挺乾脆的。」
高夫人毫不羞赧地嫣然一笑:「那是我當時的最佳選擇。現在看來,這個選擇很明智。」
「按你的說法,他死了之後,他的財富都被羽皇收繳了?」風天逸問。
「嗯,確切地說,是被羽皇和手下的權臣瓜分了。我只是偷偷藏起了一小點珠寶。」高夫人說,「其實別的都還好,那座院子我是真捨不得,可惜最後還是被滕胖子拿走了,算是遂了他的心愿。」
「滕胖子?那座院子?遂了他的心愿?」風天逸眉頭一皺,「能說說這個滕胖子是怎麼回事嗎?」
「就是一個商人,似乎挺有錢的,看上了王國麟給我修的院子,親自到家裡和他談,」高夫人說,「其實他的報價相當合理,如果王國麟賣了的話,肯定有得賺。但他那時候正是春風得意,不在意那點小錢,拒絕了對方。不過最後他死了,那個院子被羽皇拿出來標價出售,滕胖子還是拿到手了。真是可惜……」
「滕胖子找王國麟買那棟宅子,距離王國麟死,有多長時間?」風天逸追問。
「也就是兩三個月吧。怎麼了,難道你們懷疑……」高夫人有些吃驚,但很快神情變得正常,「啊,不管你們懷疑什麼,事情總歸是和我沒關係了。我只需要做好我的高夫人就行了。」
「你說得對。做好高夫人就行了。」風天逸點點頭。
離開高府後,風天逸和洛夜行對望了一眼,眼神里都有些興奮。
「這已經是第二件能和房子扯得上關係的事情了。」風天逸說,「而房子的背後說不定就是為了佔地。」
「沒錯,那個城務司的翼大人阻撓你開分號,是為了你的新分號佔地的事情;王國麟的死,搞不好也是為了他的豪宅所佔的地皮。背後的這一切,或許真的和地有關。」洛夜行說。
「就算是天空城的地皮值錢,也不至於搶到這麼拚命的地步。」風天逸說,「生意終歸是生意,能不沾染血腥是最好的。為了搶幾塊地殺人已經是很出格的事兒了,殺到高官頭上就更不對頭了。這當中一定有文章。」
「我們得去找找這個滕胖子。」洛夜行說。
「當然得去找,不過,不太樂觀。」風天逸說,「馬旗被殺了,翼嘉桐被殺了,毒蟲洛金被殺了。我感覺,總有人搶在我們前頭殺人滅口。而且這個滕胖子從姓氏上來判斷就知道不是貴族,多半又是炮灰。」
「但我們也可以反過來想,滕胖子作為平民能夠有那麼大的能量去搶走王國麟的豪宅,背後一定有大貴族的支持,」洛夜行說,「就算他死了,我們查找他身前做生意的軌跡,或許也能找到一些蛛絲馬跡。」
風天逸看了洛夜行一眼:「你的腦子相當靈活啊,成天在賭坊里半睡半醒混吃等死,著實有些浪費。」
洛夜行擺擺手:「我知道你想說什麼。謝謝老闆看得起,但我這個人,對賺錢沒什麼興趣,而且懶入骨髓,已經無可救藥了。你現在看到的我,是非常態的。等到這件事了解之後,我恐怕還是願意回到我的貧民區小賭坊,趴在桌上睡覺,直到老死。」
風天逸微笑不語,過了一會兒忽然說:「那如果,我把你喜歡的姑娘也請到手下做事呢?你會不會因此變得勤快起來?」
洛夜行一怔:「她?沒可能吧,她是個捕快,查案就是她最喜歡的生活方式。」
「我就是隨口一說,你別當真,」風天逸哈哈一笑,拍拍他的肩膀,「不過,考慮考慮吧。」
洛夜行正準備答話,眼光掃過街角,忽然一把拉住風天逸,站到了街邊的一家瓷器鋪子里。風天逸也幾乎是同一時間發現了狀況,立即裝作低頭挑選瓷器的模樣,把後背沖向街心。
又是虎翼司的出動,而且又是大規模的出動。除了地面上奔跑的這群人,天空中還飛行著一群已經展翼起飛的精英兵士。
「難道是又有什麼被妖蟲咬過的變異怪物出現了?」洛夜行低聲說,「不是已經有很長一段時間都沒有怪物現身了嗎?」
「我們去看看。瞧著這次出動的兵力,恐怕事態比之前任何一次的都要嚴重。」風天逸也低聲說。「難道是妖蟲去襲擊羽皇了?」
「我可巴不得,」洛夜行說,「該給這個老小子找點兒麻煩了。但是他們去往的方向……不像是皇宮啊。」
風天逸的神情驟然變得嚴肅:「如果我沒有猜錯的話,這回真的是大事了。天大的事。」
「天大的事?什麼玩意兒能攤上『天大的事』這四個字?」洛夜行一驚。
風天逸伸手一指:「他們所去往的那個方向,有一樣很重要的東西。」
「什麼東西?」
「天空城的主風帆。」
「主風帆?可以讓這座城市離開現在的地方、移動起來的主風帆?」
「沒錯,就是主風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