被關押在警察局的高芊芊也很抑鬱,她原本以為徐偉標只是沒讀過書,素質有點低,慢慢教導應該能頂事,卻沒料他竟然早就染上了毒癮。為了不讓劉釗去外面胡混被抓,不得已,她只好把他帶到自己私人購置的一處小公寓,讓他儘快完事。
哪知道她一走,徐偉標那個狗東西竟然呼朋引伴開起了party,還被熱心群眾舉報了。被破門而入的警察帶走時,高芊芊根本就不知道發生了事,直到在走廊里與同樣戴著手銬的徐偉標打了個照面,她才意識到自己被這個人連累了。
梵伽羅的預言像閃電一般划過她的腦海——高芊芊,你費盡心機保全的人將拖著你一起下地獄。
她費盡心機想要保全的人不就在眼前嗎?她會被他拖著下地獄嗎?不至於吧,吸毒的是徐偉標,又不是她。
做尿檢的時候,高芊芊一直都很自信,然而被帶入審訊室,與警察面對面時,她才明白什麼叫做絕望。負責審訊她的依舊是上次那個名叫庄禛的警察,長得很嚴肅,語氣也冷厲,張口就道:「容留他人吸毒是會被判刑的,一般是三年以下。高芊芊,你身上的官司還沒理清,怎麼有膽子幹這種事?」
「什,什麼?」高芊芊的嗓子啞了,「我會坐牢?」
「證據確鑿的話你當然會坐牢,唯一能獲得減刑的機會就是老實交代案情。我問你,你們的毒品是從哪裡來的……」
高芊芊的耳朵嗡嗡作響,什麼話都聽不見了,滿腦子都是「坐牢」二字。她原本已經得到確切消息,那些股東幫她打點好了之前的幾樁官司,她最多會被判緩刑,不用坐牢。秘密庭審結束,她還能抬頭挺胸地做人,還能傍著徐偉標那張臉,繼續享受影帝太太的待遇。但現在不行了,她毀了,被警察抓走的時候,狗仔拍到了她戴著手銬的照片,她再也沒有翻身的餘地了!
原來這就是梵伽羅所說的被拖下地獄啊!她終究還是被自己拚命想要保全的人拖下了地獄。在丈夫和徐偉標之間,她為什麼會選擇徐偉標呢?難道就因為那張臉和它所涵蓋的商業價值和名譽地位嗎?
高芊芊慢慢垂下頭,捂住臉,低聲啜泣。警察問什麼她都不願回答,只是哭,哭得壓抑又傷心。她終於知道自己這些年一直錯得離譜,她費盡心機追求的那些東西,原來什麼都不是。
如果她選擇了丈夫,與他共同面對換臉之後的種種風波,雖然生活會有一些波折,卻終究能歸於平靜。只是換了一張臉而已,能比人更重要嗎?能比掩蓋在皮囊之下的美麗靈魂更值得珍惜嗎?
高芊芊領悟了,後悔了,可是這份認知來得太晚,而她早已身陷地獄。她戴著手銬被押上警車送去拘留所的照片傳遍了網路,被帶去強制戒毒的徐偉標也遭到了記者的圍追堵截,兩人的消息頻頻現諸於報端,一再驗證著梵伽羅的預言。
那位名叫林中遠鶴的網友已經神隱了,不知道待在哪個角落裝死。總是有人跑到他的微博主頁去問他臉疼不疼,嘻嘻哈哈地看他熱鬧。劉釗的粉絲也都盡數消停了,有的真誠給梵伽羅道歉,有的只是默默離開,什麼都不想說。
文思雨跪在一個蒲團上聲淚俱下地給梵伽羅道歉的視頻火了,結尾的時候她拱著手說:「梵老師,求您再給我指條明路。」只可惜曾經數次給她指路的那個人已經不怎麼愛玩微博了,管你誹謗也好、道歉也罷,他都悄無聲息,不作回應。
有人整理出了梵伽羅近期內發布的所有預言,一條一條羅列整齊,還做了鮮紅的標記:第一條預言:文思雨成流星(已實現);第二條預言:蘇楓溪是朽怪(已實現);第三條:劉釗人生崩塌(已實現);第四條,高芊芊被拖下地獄(已實現)——
如今只剩下第五條:簡雅等人會不會毀容?他們完美面具下的臉到底是個什麼情況?
博主連打了幾個問號,實則已經隱隱猜到,簡雅他們肯定是出事了,不然絕不會躲在家裡沒有動作。如果他們的臉真的安然無恙,錄個報平安的視頻應該是很簡單的事。
相信預言的人越來越多,簡雅等人的粉絲已急得像熱鍋上的螞蟻,頻頻在微博上催促他們表態,不然就會直接跑到他們的公司或家裡去查看情況,有的人還直接報了警。
與此同時,掀起這一系列風暴的人正坐在梵家老宅門前,手裡抱著一個黑色陶罐專心熔煉。他的手機擺放在桌上,調了靜音,一會兒屏幕便亮一亮,顯示著不同的號碼。
他一個都沒接,只是勾著唇,靜靜看著沐浴在陽光下,玩得正開心的小男孩。小男孩手邊擺放著一顆雙眼空空的骷髏頭和一個眼珠滴溜溜轉動的小黃人,他會不時與骷髏頭和小黃人說幾句話,然後發出嘎嘎嘎的笑聲。
於是梵伽羅也跟著笑了,漆黑雙眼被暖日染成了琥珀色。恰在此時,又一個陌生號碼躍上手機屏幕,一閃一閃地亮著。他瞥了一眼,卻並未像之前那般置之不理,而是接通了。
「梵伽羅,要多少錢你才肯救我?」簡雅的嗓音很疲憊沙啞,卻又透著強勢。她有的是錢,所以她篤定自己能用錢解決一切麻煩。
「我並不缺錢。」梵伽羅眼裡的暖色已盡數消失。
「你怎麼會不缺錢?你的積蓄都拿去支付違約金了吧?宋溫暖摳門得要死,也給不了你多少出場費,你現在的存款上千萬了嗎?夠你用幾個月?」簡雅直接給出了自己的價碼:「治好我的臉,我給你兩千萬。」
梵伽羅忽然問了一句風馬牛不相及的話:「簡女士,蘇楓溪是不是送給你一條項鏈,魚形的?」
簡雅愣了幾秒才道:「是的,凡是與她簽約的藝人,她都送了一條項鏈,說是高僧開過光的幸運符,她自己也有一條,天天都戴著。她說她能迅速翻紅也是因為那條項鏈很靈驗的緣故。」
「所以你們都信了,也像她一樣天天戴著是嗎?」
「是的。那項鏈有問題嗎?」
「目前還不知道,你能讓我看看項鏈嗎?」
「不能,昨天晚上我剛回到家,張家的人就把項鏈拿走了。不僅僅是我,別人的項鏈都拿走了,我看見他們在群里說起過這件事。所以我們的臉與那條項鏈有關對嗎?它已經被拿走了,我們不會再有事了吧?」簡雅的嗓音里充滿了希望,她因自己的想像而振奮。
梵伽羅卻直接給她潑了一瓢冷水:「不,簡女士,你們的臉與那條項鏈毫無關係。我可以如實告訴你,如果你們還保留著項鏈,那絕對是好事。眼下它已經被拿走了,你們的處境會變得更危險。」
「為什麼,那項鏈到底是什麼?我們的臉怎麼了?」簡雅的心情一起一落,幾近崩潰。
「你自己難道不清楚嗎?」梵伽羅反問。
「我真的不知道,」簡雅顫聲說道:「我只是從她那裡買了幾樣護膚產品,都是純中藥的,我送去相關的機構檢測過,成分很好,沒有任何有害物質。」
梵伽羅看向遠處的池塘,禮貌詢問:「那麼我能看看這些產品嗎?」
簡雅卻不答反問:「你能救我嗎?」
「我能,」梵伽羅勾了勾唇,嗓音卻不冷不熱:「不過這得看你怎麼做。在向我求救之前,你不應該先給我道個歉嗎?前些日子我被全網攻訐的事,背後也有簡女士的手筆吧。」
簡雅:「……我沒有。」
梵伽羅輕笑道:「簡女士,我是靈媒。」
這句話足以打消簡雅所有的辯駁。是啊,他是靈媒,在初次見面的時候他就已經堪破了她的未來,斷言了她的現在。那時候他還曾伸出手,靜靜等待著她把手放上去,然後將她救贖。可她卻因為一點偏見狠狠推開了他,甚至唾罵了他。
思及此,簡雅想伸手捂臉,意識到自己現在的情況,又及時克制住了。
「對不起梵先生,我錯了。」她哽咽的嗓音從話筒里傳來。
「光是私底下道歉怎麼行呢。」梵伽羅漫不經心地說道。
「什麼?」簡雅愣了愣。
「你的粉絲現在還在攻擊我,難道你不應該站出來說句話嗎?」
「你是想讓我公開道歉?」
「這樣很難嗎?」
簡雅氣笑了,忍著淚水說道:「梵先生,一旦我站出來向你道歉,大眾會猜到我身上發生了什麼,我的演藝事業會被毀掉!你如果願意救我,就請你行行好,不要徹底毀了我。梵先生你知道嗎,臉是女人的第二生命,你悄悄把我治好不行嗎?我不想讓別人知道我毀容的事。」
「所以我救了你的命,卻得不到你一句道歉?」梵伽羅也輕聲笑了笑:「簡女士,你這是什麼邏輯?」
簡雅:……
簡雅的邏輯是:我可以對不起你,但你不能傷害我,因為我現在是弱者,我需要幫助。
梵伽羅搖頭道:「簡女士,你這是強盜邏輯,所以我不能接受。我的仁慈不是拿來讓你們揮霍的。我曾經給過你一次機會,這是第二次,事不過三,所以不會再有第三次了。」
簡雅開始心慌了。
梵伽羅用指尖輕輕摩挲著陶罐上的紋路,嗓音變得縹緲:「簡女士,我看見了一面鏡子,橢圓形,周圍鑲嵌著黑色的木質邊框,有金色的雕漆攢成一朵朵玫瑰花的形狀,點綴在邊框上,顯得高雅又華貴。透過這面鏡子,我看見了一張臉,它在慢慢腫脹,皮膚由紅轉紫,然後開始發黑,繼而出現一塊塊破潰。黃色的膿液滴落下來,散發著淡淡的腥臭味,一隻纖細的手拿著一根棉花棒,小心翼翼地擦拭膿液,咸澀的淚水滾落,流淌過傷口,帶來尖銳的刺痛,讓這張臉扭曲變形……」
說到這裡,他適時停頓了片刻,然後話筒那頭就傳來一陣驚天動地的慘叫。
簡雅跟隨著他的述說,看向了擺放在自己面前的橢圓色鏡子,和鏡子邊框上的一朵朵雕漆玫瑰。她的眼睛開始睜大,繼而低下頭,又看見了自己手裡的棉花棒和一顆因疼痛而掉落的淚珠。
她躲在幾十公里外,緊緊拉著窗帘,斷絕了與所有人的聯繫,而梵伽羅卻能一字不差地描述出她的現狀,以及她正在做什麼,是什麼表情。他彷彿就隱藏在鏡子里,窺視著她的一舉一動。
這個想像嚇得簡雅面容扭曲,驚叫連連,然後拿起手邊的花瓶把鏡子砸了個稀巴爛。以前的她怎麼會認為梵伽羅是個騙子?為什麼她會聽信蘇楓溪那個怪物的話,去挑釁這個人?他明明如此可怕!
鏡子碎了,花瓶裂了,桌上的化妝品灑了一地,尖叫中的簡雅這才慢慢平靜下來,看向依然保持著通話的手機。
「梵老師,求你別再說了,對不起,我真的知道錯了,你放過我吧!」簡雅哭了,放肆地任由淚水劃落,刺痛了潰爛的皮膚。
「知錯就該道歉,給我一個公平,這並不過分吧?」梵伽羅語氣平靜地說道。
「可是消息會傳出去的,我的事業會毀掉。我不能讓別人知道我毀容了,我真的不能。」簡雅哭得越發傷心了。如果時間可以倒流,她多想回到與星輝娛樂解約的那一天。當梵伽羅伸出手,靜靜等待時,她一定會毫不猶豫地把手放上去。
只可惜世上沒有如果,她哭得再如何傷心,梵伽羅也毫無動容。
「簡女士,你的時間不多了,當破潰的傷口爛到真皮層之下時,就算把所有黑氣驅散,你的臉也會布滿疤痕。我的提議還請簡女士好好考慮,再見。」梵伽羅掛斷了電話,繼續熔煉陶罐里的骨灰和血肉。他願意救人,但前提是得到足夠的尊重。
而另一頭,簡雅正對著話筒激動大喊:「梵老師你等等,你別掛電話,我們再商量商量,我加錢,我加錢還不行嗎?」
嘟嘟嘟的忙音告訴她,那人除了一句真心實意的道歉,並不需要別的東西。可是一句公開的對不起,毀掉的卻是簡雅的聲譽和事業。她咬著牙,氣得直哭,看見破碎鏡子里同樣破碎的自己,卻又嚇得連哭泣都忘了。
答應吧,只有這一條生路了!這樣想著,她不得不拿起手機,慢慢撥打那個自己費盡心思從別處找來的電話號碼。
恰在此時,倪心海的電話打了進來,張口就道:「雅姐,您不用去求梵伽羅了,我找到一個道士,他說他師姐能治好我們的臉。而且他還能先畫符壓制我們臉上的破潰。我剛才用了他的符,現在已經徹底痊癒了,你開一下視頻,我讓你看看我現在的模樣!」
倪心海的臉比簡雅爛得還嚴重,但打開視頻後,她卻離攝像頭很近,毫不吝嗇地展示著自己細膩如白瓷的肌膚。她痊癒了,離她們上次通話才過去幾小時而已,她那爛得快顯出骨頭的臉竟然就完全變回了曾經嬌美的模樣!
簡雅的眼睛瞬間暴亮,什麼公開道歉、承認錯誤、阻止粉絲不理智的行為,全都被她拋到了腦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