朴麗玉從小就喜歡唱歌,進入娛樂圈的目的不是為了走紅,也不是為了賺錢,而是為了讓更多人聽見自己的音樂。她希望自己能創作出一張足以傳世百年的經典唱片,像Michael Jackson,像Andy Williams,像所有最偉大的為歌唱事業獻出一切的前輩們。
她之所以加盟蘇楓溪的公司不是奔著她的錢或資源去的,而是崇拜她在音樂方面取得的成就。她以為蘇楓溪與自己一樣,都是真正熱愛音樂的人,但現實卻告訴她,蘇楓溪對音樂根本毫無研究,在歌唱方面也沒有一絲造詣。她甜美的歌聲,高超的技巧,都是一種迷惑人的妖術!她根本就是一個怪物。
蘇楓溪被警察抓走後,朴麗玉打開她的專輯重新聆聽她的歌曲,然後整個人都消沉了。她這才知道自己根本就不是什麼鑒賞力非凡的藝術家,而僅僅只是一個沒有慧根的凡人,要不然她也不會把這種刺耳的雜訊當成了天籟。能聽見蘇楓溪真實嗓音的人,全世界恐怕只有梵伽羅一個。
說不後悔與星輝解約那肯定是騙人的,但在難過了一陣之後,朴麗玉卻並未一蹶不振,而是飛快想辦法自救。即便簡雅願意為她引薦林道長,她也不會輕易相信一個來歷不明的人。
用整整一夜時間惡補了梵老師的節目,朴麗玉已經對他產生了一種天然的親近,她更願意相信自己的直覺。錄好道歉視頻之後她看了看,覺得不夠有誠意,竟然在微博里與粉絲約定了第二天開直播,公布自己的近況。
她瘋狂的舉動氣得經紀人直敲她腦袋,卻又拿她毫無辦法。朴麗玉就是這樣的人,要麼不做,要麼全力以赴,即便是道歉,她也會拿出百分百的誠意。
第二天,到了約定的時間,她扯了扯臉上的口罩,對經紀人做了一個開始直播的手勢。她的粉絲一直在@她,卻沒料把本尊召喚出來之後,看見的竟是一張即便蒙著巨大黑口罩,也依舊難掩斑駁潰爛的臉。
梵伽羅的預言又一次實現了,這黑色的口罩就是面具,面具之下的臉正在萎縮潰爛,景象慘烈至極。朴麗玉的額頭、眼周,均已出現破潰,像是被什麼腐蝕性的液體潑灑了一遍,正緩緩滲著膿液。僅僅只是上半張臉就已如此恐怖,不難想像下半張臉會如何。
朴麗玉的粉絲當場嚇哭了,失口喊道:「梵老師,快來救救我家孩子!」
朴麗玉用手撫了撫自己的喉嚨,拿出一張早已寫好黑色大字的A8紙,宣布了一個更壞的消息:【我的喉嚨和我的臉,都已經壞了。】
直播間里忽然陷入了一片安靜,無論是她的粉絲還是路人,都呆住了。不知道是哪個網友用血紅的大字把梵伽羅的預言發到了屏幕上——【美麗的外表僅僅只是一副虛假的皮囊,隱藏在皮囊之下的肉體正悄然萎縮、腐爛。終有一日,你們將變得不再是你們,而是形同死亡的幽靈,所有榮耀都會歸於塵土。】
沒有了美麗的面容和動人的歌喉,朴麗玉已經變得不再是朴麗玉,她果然失去了一切榮耀。
她的粉絲看見這句話,無不掩臉啜泣,還有人哽咽地喊道:「姐姐,你趕緊去看醫生吧,別開直播了,嗚嗚嗚……」他們喊了半天才意識到朴麗玉根本聽不見,又連忙打字。
朴麗玉自然也看見了這條預言,卻只是彎了彎眼睛,自嘲地笑了。
【是的,正如梵老師預言的那般,我失去了一切。】她抽掉這張紙,露出下面的一張:【所以我要站出來向梵老師道歉。】
她的粉絲悲傷又氣憤地喊道:「姐姐不要給他道歉啊!不要讓他看你的笑話!是他詛咒了你!你去醫院可以治好的,我們悄悄地治療不聲張就行了呀!」
朴麗玉似乎能猜到粉絲的反應,於是又抽掉一張紙,下面寫著:【這不是詛咒,是提醒。】又下一張:【早在與星輝解約那天,梵老師就曾說過,他可以幫我。】
再下一張:【他預感到我會遭遇現在的情況。】
【他伸出一雙手,對我說:如果想避免這種危險,你可以把手交給我。】
【早在我的歌喉未曾損毀,臉龐未曾潰爛的時候,他就在勸說我規避現在的慘狀。】
朴麗玉一邊苦笑一邊不斷抽著寫滿字的紙:【如果那時候我願意給予梵老師一點信任,而非被偏見所蒙蔽,我不會變成現在的模樣。】
【所以那些話不是詛咒,是提醒。】
【在辦公室里的提醒,在網路上的提醒,梵老師一次又一次地試圖讓我意識到即將發生的危險。】
朴麗玉的眼裡沁出了悔恨的淚水,她的粉絲也都捂著臉,低低地哭出了聲。如果偶像不站出來說明情況,他們根本沒想到原來在梵伽羅發布這條預言之前,他就已經提醒過朴麗玉,並且願意無條件地幫助她。
如果真如網上那些心思狹隘的人所說,梵伽羅瘋狂發布這些預言只是為了展示自己強大的通靈能力,為二次爆紅做鋪墊,那他絕不會幾次三番地提醒朴麗玉等人,更不會在災難未曾發生之前就提出要幫助他們。
他原本是想把一切危險都掐滅在萌芽狀態,可是沒有人願意相信他!他選擇公開@這些明星,目的不是挑釁,而是冒著被他們的粉絲瘋狂攻擊的危險,再一次提醒他們。
【天啊!我們對梵老師的誤會好像很大!】朴麗玉的粉絲紅著眼眶打出這行字。
【誤會大了去了!看他的節目你就會知道,他真的很暖!】一位網友立刻幫梵伽羅解釋。
朴麗玉仰起頭,忍住了即將掉落的淚水,繼續往下抽紙:【而我不但誤解了梵老師,拒絕了他的好意,還放任我的粉絲在網路上持續對他進行攻擊,所以我必須站出來道歉。】
【梵老師,對不起。】
【請你原諒。】
【感謝你之前真誠而又無私的幫助,感謝你在危險即將發生時向我伸出的那雙手。】
朴麗玉對著鏡頭深深鞠了一躬,然後舉起最後一張紙:【無論以後能不能恢復,我都不會放棄音樂。感謝我可愛的芋頭,也感謝支持我一路走來的所有人。】
看見這句類似於告別娛樂圈的話,她的粉絲終於崩潰了,一個個發出【姐姐別走】的彈幕,還有人急急忙忙@梵伽羅,真心實意向他道歉,並懇求他再幫偶像一次。
這段視頻很快就在網路上瘋傳,打開梵伽羅的微博主頁,幾乎滿屏都是膜拜大神的留言。他曾經發布的那些預言,正以瘋狂的速度和形式應驗著。
關掉直播間後,朴麗玉拿起手機,戰戰兢兢地撥打了那個輾轉找來的電話號碼。她的經紀人屏息以待地看著她,似想起什麼,連忙說道:「你嗓子壞了,我來幫你和梵老師溝通。你放心,我一定好好跟他說話,拿出最真誠的態度。你不說,我真的不知道他曾幾次提醒過你,還曾無條件地向你伸出過援手。這樣的人在我們這個圈子裡已經很少很少了。」
朴麗玉點點頭,正準備把手機遞給經紀人,那頭卻接通了,明明是不熟悉的電話號碼,對方卻篤定地喚道:「朴麗玉女士。」
朴麗玉下意識地拿回手機,想說一句梵老師您好,絞痛的喉嚨卻吐不出半個字,就連那個短促的氣音都被厚厚的棉質口罩給吸收乾淨了。
神奇的是,青年竟笑著回復:「你好。」
朴麗玉愣住了,瞥見經紀人伸得老長的手,竟忽然不想把手機交出去。她扯掉口罩,無聲詢問:「梵老師,您能幫我嗎?」
看見她莫名其妙的舉動,經紀人不由露出擔心的表情。他懷疑自己的藝人瘋了,然而下一秒,更瘋狂的事情發生了,電話那頭竟傳來青年溫和的嗓音:「我當然可以幫助你。」
只這一句話,朴麗玉隱忍了許久的眼淚就磅礴而下。她的直覺沒有錯,梵老師願意幫助她,他是好人,他一直都是!那些曾經瘋狂辱罵他、質疑他,甚至誹謗他的人究竟是怎麼想的?他們為什麼要讓一個好人遭受這一切?
當朴麗玉為梵伽羅感到不平時,經紀人卻扯著自己的頭髮,露出驚駭難言的表情。這兩個人到底是怎麼溝通交流的?一個根本就說不出話,只能用口型,一個竟然無縫銜接上,這也太不可思議了吧!
巧合,肯定是巧合!當經紀人這樣想時,朴麗玉又用口型激動地說道:「梵老師,謝謝您,真的太感謝您了!」
「不用謝,我看見了你的道歉,你的粉絲也在給我道歉。」
朴麗玉:「這是我應該做的。梵老師,那我現在該怎麼辦呢?我看過醫生,也擦了葯,打了針,但是都沒用。」
「看醫生當然沒用,導致你皮膚潰爛的是那些黑氣,不把黑氣消除,你的情況只會越來越嚴重。」
「我抹上蘇楓溪送給我的護膚品會有好轉。」
「那個是飲鴆止渴,不能再抹了。能把你的地址告訴我嗎,我來幫你看看。」
「好的好的,我的地址是XX路XXX小區三號樓1901號室。梵老師,謝謝您!」
「不用謝,我馬上就來。」那邊掛斷了電話,而朴麗玉則長長舒了一口氣。
她拍了拍胸口,又強忍疼痛喝了一口溫水,抬起眼皮卻發現經紀人正瞪著一雙比銅鈴還大的眼睛直勾勾地看著自己。
「怎麼了?」她用口型無聲詢問。
經紀人舔了舔發乾的嘴皮,小聲說道:「你和梵老師到底是怎麼交流的?你根本就不能說話,但無論你用口型說了什麼,他那邊都能快速銜接上,而且毫無差錯!」
朴麗玉仔細想了想,用手機打出一行字:【我查過靈媒的資料,像梵老師這樣的人,其實是可以用意念來進行交流的,而且外界的很多物品都能成為他感受別人意念的工具。我們不是正通著話嗎,我們的手機和通訊信號就是一種媒介,靠著這些東西,他應該能感應到我想說什麼。】
經紀人膝蓋一軟,差點給神奇的梵老師跪了,擺手道:「不是應該,而是確確實實感應到了,他能聽見你心裡在說什麼。這回我是真的信了,徹底信了!你說像他那樣有本事的人,為什麼行事還這麼低調?網路上好多人罵他,也沒見他為自己辯解過一句。他發布的那些預言,幾乎都是向別人示警的信號。」
經紀人拍著腦門感嘆:「小玉,我在圈子裡混了幾十年,像梵老師這樣的人我是一個都沒遇見過。別人都說寧得罪君子不得罪小人,梵老師就是這樣的君子,做君子吃虧啊,真的太吃虧了!」
朴麗玉想了想,打出一行字:【梵老師不會覺得吃虧,他從不計較這些。】
經紀人恍然大悟,從而感慨更深:「做人做到這個份上真的太難得了。小玉,我覺得你的選擇是對的,咱們寧願真誠給梵老師道個歉,也不能貿然去相信一個來歷不明的道士。」
朴麗玉點點頭,然後滿懷期待地看向窗口。只要一想到梵老師在趕來的路上,她焦躁的心情就慢慢恢復了平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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半個多小時後,梵伽羅不但自己來了,身後還跟著宋睿和一個臉蛋圓圓眼睛大大的小男孩。
「不好意思,今天周日,把孩子單獨留在家裡我不放心,所以就帶過來了。這位是宋睿博士,精通心理學和醫學,能適當地給朴麗玉女士提供一些醫療上的幫助。」梵伽羅認真解釋了一番。
走到玄關迎接他們的朴麗玉和經紀人連連擺手說沒關係,又彎著腰表示了真誠的感謝。
梵伽羅換上拖鞋之後便坐在沙發上,像上回那般伸出手,嗓音低柔:「朴麗玉女士,如果你願意讓我幫助你,就請把手放上來。」
聽見這句再熟悉不過的話,朴麗玉抑制不住地痛哭失聲。她沒想到在錯過了一次、兩次之後,梵老師竟然還願意無條件地幫助自己。在門口的時候她就醞釀了很多求助的話,甚至還做好了下跪的準備,然而不等她開口或付諸行動,這個人就已經伸出了援手。他能感受到她焦灼的內心,所以在進門的第一時間,他就將她拉出了痛苦的煎熬。
朴麗玉哭得渾身打顫,然後才小心翼翼地把手放入梵老師的掌心。
她的經紀人也擦了擦通紅的眼眶,心裡感動得無以復加。
梵伽羅用磁場包裹住朴麗玉的臉,慢慢溶解著她臉上的黑氣,然後吸納進自己的身體。首次接觸到這層黑氣,他挑高眉梢,驚疑不定地「咦」了一聲。他的異常反應嚇得朴麗玉抖了抖。
但在驚疑之後,梵伽羅卻並未中斷對黑氣的吸納,而是閉上眼,加大了磁場的輸出。旁人只覺得他非常專註,宋睿卻看出了他的如臨大敵,坐姿立刻由慵懶換成了蓄勢待發。被許藝洋抱在懷裡的小黃人也滴溜溜地轉動著眼珠,一眨不眨地看過來。
半個多小時後,梵伽羅終於收回手,睜開眼,而朴麗玉和她的經紀人則急出了滿身大汗。
「朴麗玉女士,你臉上的黑氣已經完全去除了,破潰的地方只需擦點消炎藥,慢慢就能好。喉嚨應該沒什麼問題,現在就能說話了。」
「小玉,你的臉真的好多了!我給你拿鏡子來!」經紀人似旋風一般跑去衣帽間,又似旋風一般刮回來,把一面鏡子端端正正地擺放在桌上。
朴麗玉解開口罩,不敢置信地摸了摸額頭和臉頰,又吊了吊嗓子,然後露出驚喜的笑容。那些破潰還在,卻已經不再流膿,傷口也淺了很多,看上去更像嚴重的過敏,而不是先前那般彷彿被潑了硫酸。嗓子完全好了,能說話,能唱歌,並未受到任何損傷。
她不停摸臉,不停吊嗓,完了站起來沖梵老師鞠躬,把感謝的話說了一遍又一遍,直至哭得鼻子發堵。
宋睿戴上消毒手套,拿出醫用棉簽,仔細檢查了這些破潰,篤定道:「沒傷到真皮層,應該不會留疤,每天擦一點消炎的葯,半個月應該能好。如果你們覺得不夠保險,我可以給你們介紹一位皮膚科的專家,她是這方面的權威。」
看見宋博士遞過來的名片,以及名片上那個響噹噹的名字,經紀人連忙站起來鞠躬道謝。好人啊,梵老師和他的朋友都是大好人!
當朴麗玉和經紀人認真諮詢宋睿有關於皮膚保養方面的問題時,梵伽羅已拿起擺放在桌上的一瓶護膚霜,仔細查看,末了打開蓋子捻了一豆,置於鼻端嗅聞。
恰在此時,電視上出現了簡雅、倪心海、萬詩舒等人的身影,他們對著鏡頭肆意展現自己美麗的容顏,並信誓旦旦地說道:「我們不知道朴麗玉的臉是怎麼回事,梵伽羅的預言在她身上應驗了又怎樣?事實證明他對我們的預言根本不準!對,我們不會相信他的,也不會道歉。他造謠中傷我們,說我們會毀容,應該是他向我們道歉才對。好了好了,都散了吧,我們的粉絲應該已經看見我們的臉了,接下來我們會正常工作,請大家放心。萬一?沒有萬一,等多久我們都不會毀容,誰再說這種話,我們會請他去法庭上見。」
簡雅等人在保鏢地拱衛下魚貫離開了某個品牌的活動現場,一群記者在後面跟著拍照。
梵伽羅盯著他們的臉看了好一會兒,然後給簡雅打去一個電話,張口便道:「簡女士,我想我有必要告訴你,無論你們找誰壓制住了臉上的傷,效果都只是暫時的。他治不好你們,每耽誤一秒鐘,你們的情況就會惡化一分。簡女士,只有我能救你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