何靜蓮的選擇對於絕大多數人來說都是難以理解的。在這個世界上,有太多人為了獲取強大的力量而不擇手段,卻很少有人明明離山巔只差一步,卻甘願倒退回去。
但梵伽羅見識過太多人,也經歷過太多事,所以他臉上絲毫沒有意外的神色,只是認真詢問:「你想清楚了嗎?」
原本只是試探性地問一問的何靜蓮眼睛不由一亮:「梵老師,這麼說您真的有辦法?」
梵伽羅點頭道:「辦法有兩個,一是封印,二是剝奪。你想選哪一個?封印是把你的力量封存在你體內,或許某一天,當你需要它的時候,你還能憑藉強大的意念破除封印,再次成為靈者;剝奪則是徹底把這份力量從你的體內取走,從此以後,你將成為一個普通人,而且完全沒有反悔的餘地。」
何靜蓮張張嘴,正想答話,梵伽羅卻又繼續道:「我希望你能考慮清楚再回答我,不要想當然。你要知道,雖然這份力量目前讓你很難受,並且頻頻令你遭遇危險,但是,只要你學會控制它,你將變得非常強大。」
他沉吟片刻,進一步解釋:「我這麼跟你說吧,你的能力叫做共情,是一種情緒的傳導和渲染。目前的你只能被動接納別人的情緒,被別人的情緒影響。但你若是修鍊得法,並逐步變得強大,你可以反過來用自己的情緒去感染別人。」
他並未說明白的是:這種感染包括情緒的傳遞,也包括思想的入侵。當何靜蓮徹底掌控了這種能力,她可以把自己的意念灌輸給別人,讓別人成為她的傀儡。她想要控制誰,或許只需一個眨眼甚至一個閃念,就能輕而易舉地做到。她的天賦是絕無僅有的。
然而這些話就像潘多拉的魔盒,不能明明白白地昭示給任何人。人總是會變的,現在的何靜蓮還非常單純善良,但她若是成長起來之後思想產生了偏差,她也將成為蕭言翎那樣的災難。更甚者,如果她被有心人控制並利用,危害只會更廣。她同時也是一顆定時炸彈。
然而即便產生了這樣的顧慮,梵伽羅也從來沒想過去傷害何靜蓮,更不會擅自剝奪她的力量。他不是神,他不能隨意主宰別人的命運。哪怕何靜蓮主動找上門,說要放棄這份力量,他也會儘力為她闡述這樣做的後果。他願意把選擇的權力交到任何人的手上。
何靜蓮領會了他的意思,也看見了美好的前景,卻還是搖搖頭,堅定道:「梵老師,我選擇剝奪,我想做一個普通人。前些天我們接了一單生意,是為一對夫婦尋找被拐三年的女兒。我去了他們家做通靈,滿以為是很簡單的任務,卻差點死掉。」
想起當時的場景,何靜蓮不由自主地顫抖起來。
阿火連忙抱住她,繼續替她講述:「我們根本沒想到那個小女孩不是被拐了,而是被隔壁鄰居綁回家虐待致死,又趁他們出門尋找孩子的空檔把屍體拖回他們家,埋在了他們的後院。當那個媽媽每天對著窗外思念女兒時,她的女兒其實就埋在窗戶底下,與她僅僅相隔三米的距離。蓮蓮不小心踩到窗外的這塊空地,感應到了小女孩慘死的全過程,當場就倒下了。後來案子雖然破了,但蓮蓮卻在醫院裡住了一個多星期,目前還在看心理醫生。」
阿火越說眼眶越紅,堅定道:「梵老師,心理醫生說蓮蓮有患上抑鬱症的傾向,她總是不快樂。雖然她的力量很強大,可以賺很多錢,但是我卻覺得快樂才是她最需要的東西。賺錢的事可以交給我,我的鼻子很靈,找人最在行,我可以養活她。」
梵伽羅挑眉道:「你們這是……」
何靜蓮臉頰通紅地點頭:「我們戀愛了。阿火說要送我去讀高中,然後考一個好大學,畢業之後找一份普普通通的工作,過平平凡凡卻快快樂樂的生活。溫暖姐也說等我畢業了可以去她的公司當聯絡員,因為我跟大家都很熟悉,也懂得大家的特殊之處,溝通起來更方便。梵老師您看,就算沒有強大的力量,我也可以養活自己。」
她深深鞠躬,哽咽道:「梵老師,請您幫幫我吧,這份力量已經變成了我的負累。拖著它,我根本就不能前行。」
梵伽羅看著她漆黑的頭頂,再次提醒:「你要明白,一旦我拿走了這份力量,你就永遠都沒有反悔的機會。」
「我絕不反悔。」何靜蓮舉起手,發了一個誓。
梵伽羅靜靜看她半晌,終是伸出雙手,柔聲交代:「把手交給我,讓我的意念進入你的腦海,不要抗拒。」
何靜蓮連忙把手放入他的掌心,迫不及待地閉上眼,敞開心扉。她是真心實意想要變成一個普通人,所以梵伽羅的磁場輕而易舉便融入了她的意念,把那些散亂的,冰冷而又鋒利的,彷如一顆顆碎玻璃渣的能量體從她的靈魂中剝離。
這個過程非常痛苦,因為那些能量體本就是何靜蓮的一部分,要取走它們就等同於割掉她的一塊肉。但她卻一聲不吭地堅持了下來,這一點切膚之痛對於數度徘徊在生死邊緣的她來說真的不算什麼。
時間一分一秒過去,當阿火急得團團亂轉時,梵伽羅終於低聲宣布:「好了。」
何靜蓮迫不及待地睜開眼,上下摸索自己的身體,意識到這樣做很傻,又急忙去握阿火的雙手,卻再也感受不到那份熱烈而又真摯的情感。他分明就站在她面前,卻變成了一個完全封閉的個體。她窺探不到他的內心,於是自己的心也空了一塊。
察覺到女友的遲疑,阿火連忙抱住她,大力拍撫她的背,眼裡全都是她的身影。
看進他滿懷關切和愛意的雙眼,何靜蓮又很快高興起來。剛才那一瞬,她真切地感受到了從一個靈者變成普通人的心理落差,然而在她心態快要失衡的時候,阿火卻像一塊軟綿綿的氣墊,助她順利從高空著陸,進而獲得了最終的安寧。
「梵老師,謝謝您。」她深深鞠躬,心裡卻還是有些七上八下。
「你已經不能反悔了。」梵伽羅再次提醒。
「我明白。梵老師,我想出去感受一下。」何靜蓮指了指小區大門。
「去吧。」梵伽羅揚了揚下頜,於是兩個年輕人就手牽著手,奔向了外面的世界。
「我們去哪兒?」阿火掏出車鑰匙晃了晃。
何靜蓮一手插腰,一手指著正前方的大馬路,氣勢洶洶地說道:「我要往人山人海里去!」這句話她以前連想都不敢想,更何況說出來。一旦進入人潮洶湧之地,每一個與她擦肩而過的人都會變成一個情緒的大染缸,毫無防備地向她潑灑著各種各樣的情緒,有快樂、悲傷、憤怒、疲憊,還有恐懼、焦慮、仇恨、厭憎……
誠然,像宋博士那種心懷深淵的人只是極少數,很難在人群中遇見,但即便只是非常普通的情緒,譬如麻木、漠然等等,只要它們一層又一層、一種又一種地疊加,也會對何靜蓮造成極大的心理傷害。
一個人所能承受的悲傷再如何沉重也只是一個人的,而站在人群中央的何靜蓮所要承受的卻是全世界的悲傷。那是怎樣的一份重量?那是能把任何一個人瞬間壓垮的龐然大物。
為了防備這種心理上的崩潰,何靜蓮總是離群索居、自我封閉。她參加的最盛大的活動就是《奇人的世界》,見過的最多的人就是節目組的工作人員,即便擁有如此強大的力量,她也從來沒有好好看過這個世界。
當汽車行進時,她一直看著窗外暢想未來:「我想去迪士尼樂園玩一玩。」
阿火立刻點頭:「好,明天我就帶你去。」
「我還想去小吃街逛一逛,就是《美味人生》裡面推薦的那條小吃街,好多好多人,好多好多美食,從街頭吃到街尾。」
阿火無條件地附和:「去完迪士尼我們就去小吃街。」
「我還想逛商場,一層一層坐電梯上去的那種,好多店鋪集中在一起,可以一家一家逛個痛快。」
阿火用力拍打方向盤:「買買買!」
何靜蓮越說越興奮:「我還想去海濱浴場游泳,去看漫展,去旅遊,去看全世界。」
阿火把自己的手機拋給她:「立馬給溫暖姐請假,就說我倆明天不上班了,要出去旅遊。」
何靜蓮不敢置信地詢問:「真的?」
「當然是真的,你的所有願望我都會替你實現。」
何靜蓮興奮的情緒卻忽然沉澱下來,膽怯地說道:「還是等進了市區再請假吧。萬一……」她沒把話說完,但阿火卻明白她的顧慮。她害怕現在的一切只是一場太過於美好的夢,夢醒了,她還是以前那個只能活在陰暗角落的何靜蓮,而非現在這個能把所有願望都盡數體驗一遍的快樂的普通人。
「市區很快就到了,我先帶你去逛街。」阿火握住她的手,語氣十分篤定。
何靜蓮忐忑的心慢慢平靜下來,看向窗外,不再說一句話。她害怕自己說得越多,現實就會越殘忍。從小到大,她體會得最深刻的一個道理就是——不要有奢望,因為那隻會帶來更深的絕望。
阿火飛快把車開進最熱鬧的一處商業中心的停車場,拍著方向盤說道:「好了,我們下去吧。」他解開自己的安全帶,完了又去解何靜蓮的。
「等等!」何靜蓮卻死死拽住這根帶子,不斷深呼吸:「先讓我做一下心理準備。你的護膝呢?上次我在你車裡看見了,快拿出來給我。」
「你要護膝幹嘛?」阿火很不解。
「我怕我暈倒,人一多我就特別難受。」何靜蓮緊緊貼著椅子靠背,恨不得與那層皮革融為一體。以往的可怕經歷讓她對人群產生了一種天然的恐懼感。
「別磨蹭了,快下來!」阿火解開她的安全帶,又繞到另一頭,把她從副駕駛座拖下來,推進了人群。她轉了一個圈,不小心撞到一個人,對方狠狠瞪她一眼,低聲罵了一句「不長眼」,又有幾個年輕人從她身邊路過,滿以為她遭受了男朋友的暴力對待,目中流露出同情。
不斷有人與她擦肩而過,或目不斜視,或淡淡一瞥,來來往往、無聲無息。他們的心就像一座座城堡,關得嚴嚴實實,不允許任何人窺探。
何靜蓮站立在喧鬧的街頭,卻像站立在一個荒蕪的山嶺,周圍是全然的寂靜。她驚呆了,用不敢置信的目光看著這些行色匆匆的人,眼裡不知不覺沁出淚水。
阿火見她哭了,連忙跑到她身邊焦急詢問:「怎麼了,是不是難受?」
「不是,」何靜蓮緊緊握住他的手,哽咽道:「我什麼都感應不到了,他們,」她指著川流不息的人群,流著淚說道,「他們的心向我關閉了,他們變成了一座座封閉的城堡,拒絕了我的進入,但是我卻覺得好安全,這些城堡矗立在我周圍,保護著我,讓我覺得好安全。我實在是太感動了,我喜歡這份寂靜,我喜歡這份隔絕,我好喜歡……」
何靜蓮感動地哭了,誰也沒有辦法體會到她此時此刻的心情。他人即地獄,能窺探到他人內心的她,其實一直生活在地獄裡。但現在,這扇地獄之門忽然向她關閉了,並永遠將她驅逐。
從地獄回到自由的人間,這是怎樣一種體驗?何靜蓮一句話都沒法說,哭著哭著就蹲在了地上,像個小孩子一般蜷縮起來,用雙臂抱住自己的腦袋。阿火手足無措地拍撫她的背,默默承受著路人鄙夷的目光。
有一個老大媽看不下去了,走上前詢問:「小姑娘,你怎麼了?是不是你男朋友欺負你了?」她邊說邊沖阿火瞪眼。
何靜蓮連忙抬起頭,露出的卻是一張帶著燦爛笑容、卻又沾滿了眼淚和鼻涕的臉,「謝謝阿姨,我沒事,我就是太開心了!我要是不蹲下,我怕我躥上天去!」她用袖子胡亂抹掉眼淚,然後展開雙臂衝進人群,蹦蹦跳跳、又笑又叫,開心得像一隻猴兒。
大媽尷尬了,阿火卻向她鞠了一躬,認真道謝,然後同樣蹦蹦跳跳地追了上去。兩人手拉著手在街上飛奔,純然的喜悅感染了很多人,惹得他們會心一笑。
阿火果然實現了自己的諾言,帶何靜蓮去逛了商場和小吃街,又向宋溫暖請了一個星期的長假,準備帶何靜蓮去迪士尼或更遠的地方玩。當他們開開心心往家走時,何母打來一個電話,說何父生了重病,想見女兒一面。
「去嗎?」阿火有些不情願。
「去吧,總要做一個了斷的。」失去了強大的通靈能力,何靜蓮反而變得更勇敢了。她現在感受不到任何人的心情,所以可以不用顧慮任何人的心情。
兩人很快趕到醫院,在一間病房裡看見了躺在床上呻吟的何父。他蔫蔫地瞥了女兒一眼,一句話都沒說。何母立刻迎上來,斥責道:「你怎麼才來?我中午就給你發簡訊了,你沒看見?你爸都念叨你一整天了,你這個沒良心的東西。」
何母十分擅長誇大自己的情緒,把一分失望痛心增強到十分,以此撼動女兒的意念。當然,這份失望痛心也是百分百真實的,無論誰驟然失去了一棵搖錢樹,心裡都會像刀割一般疼。
但現在的何靜蓮什麼情緒都感受不到,所以可以無動於衷。她冷漠地看著母親,彷彿沒聽見對方的話。
以往,她只要一碰觸到母親的內心,察覺到她在難過或失望,就會盡量去滿足她的願望,讓她變得開心起來。那不是因為孝順懂事,而是因為只有母親開心了,她才能獲得一點安寧。
逐漸了解了女兒的能力是怎麼一回事,何母竟無師自通地學會了用情緒去控制女兒。如果女兒足夠聽話,她就給她一點愛的回饋;如果女兒叛逆,她就用失望、憤怒、痛心的情緒去打擊她,讓她吃盡苦頭。
一旦察覺到女兒產生了逃離這個家的想法,她會故意與女兒同睡幾晚,徹夜向她宣洩各種各樣的負面情緒,讓她得不到片刻安眠。這樣的方式與其說是在教育孩子,不如說是在馴狗。
漸漸的,她成為了掌控情緒的高手,也逐步脫離了母親的角色,變成一個獄卒,她讓女兒往東,女兒就絕不敢往西。但現在,這種方法似乎不靈了,她拚命擴大自己的傷心和難過,女兒卻毫無動容。她的心真的變得這麼冷硬了嗎?
是的,何靜蓮的心早就被一次次的利用和傷害煉成了寒鐵。她看了看父親的病歷,發現他只是普通的感冒,目中不免划過一抹瞭然,「爸媽,我的通靈能力沒有了,我現在只是一個普通人。」她語氣平靜地說道。
「你說什麼?」何母愣了愣。
奄奄一息的何父驚坐而起。
何靜蓮在病房裡走了一圈,發現隔壁床的老太太得的是肝癌,受不住疼痛來醫院治療,便握住對方乾枯的手,一字一句說道:「你們看,我現在什麼都感受不到。」當她說話的時候,老太太一直在呻吟,已是痛得神志不清。
若在往常,何靜蓮只要稍微碰一碰這種人,自己就會倒下,但今天她卻好端端地坐著,神情十分平靜。
何母不敢相信這一事實,連忙跑到老太太的病床邊,查看對方的病歷卡。
老太太的兒子適時走進來,以為他們在關心母親,連忙道謝,又嘆息著解釋:「肝癌晚期,沒幾個月了,在家給她用杜冷丁也止不了痛,只好把她送到醫院。無痛病房已經滿員了,沒床位,醫生讓我們在這邊等兩天。她實在是痛得厲害,總忍不住要叫,如果吵到你們,我給你們先道個歉。」
何母不得不與這人寒暄幾句,何靜蓮則輕輕放下老太太的手,在心裡默默為她祈福,完了無聲無息地離開病房。她走出去沒多遠,何母與何父就雙雙追出來,連連逼問:「你真的變成普通人了?為什麼會這樣?你是騙我們的吧?」
「我騙你們幹什麼,我已經向公司辭職了。」何靜蓮把自己與宋溫暖的聊天記錄調出來,讓兩人看。在聊天框里,她明明白白地寫著自己失去了能力,無法再勝任現在的工作,想離職。宋溫暖勸了幾次就答應了,讓她明天去辦手續。
何母死死握住女兒的手,把這段對話看了好幾遍,又深深望進女兒無波無瀾的雙眼,終於意識到這個消息很有可能是真的。女兒畢竟是在她的控制下長大的,她會不會撒謊,她比任何人都清楚,更何況誰捨得放棄一個年薪百萬的工作?
何靜蓮見她臉色開始發白,便把壓在心裡很久的話問了出來:「媽,我現在只是個普通人,高中沒讀完就輟學了,沒文憑,沒本事,賺不到錢,家裡還有我的一口飯吃嗎?」
何母沒說話,緊緊拽著她的手卻下意識地放開了。
何靜蓮早已料到是這個結果,不由苦澀一笑,然後大步離開。對這個家,她再沒有一絲留戀。
何母這才反應過來,一邊追一邊喊:「你準備上哪兒去?剛才媽沒反應過來,不是嫌棄你的意思,你跟媽回去,家裡怎麼可能沒有你一口飯吃。」
「是啊,我還可以去外面打工,賺點辛苦錢供養這個家,畢竟蚊子再小也是肉。可是媽,你別忘了,我已經十八歲了,是個成年人,你們沒有權力禁錮我的自由。我想上哪兒就去哪兒,你們管不著。等你們失去工作能力,我會每個月給你們打三百塊,再多就沒有了。你們要是覺得少可以上法院去告我,我剛滿十八歲,沒有工作,法官可能連三百塊都不會判給你們。」
何靜蓮頭也不回地擺手。
聽見她冷酷的話,意識到她已完全脫離掌控,而且榨不出更多油水,何母也懶得再追了。何父氣喘吁吁地跑過來,連連發問:「她真的沒能力了?她真的變成普通人了?」
「這次我把她叫到醫院就是想給她更多心理壓力,可是她一點都沒感到難受。你看見沒有,她走得飛快,周圍這些病人的痛苦她一點都感覺不到。她說的話應該是真的。」何母臉色灰敗。
何父嚇得身體直抖,無措地喊道:「那兒子下個學期的學費怎麼辦?家裡的存款都讓他在國外花完了,我們沒錢了啊!」
「你問我,我問誰?」何母急哭了,打開手機銀行,一遍又一遍地查看賬戶餘額,眼前頓時一片漆黑。沒了女兒,他們一家三口竟然連吃飯都成問題。
何母哭了好一會兒才尖聲叱罵:「你還不趕緊收拾東西回家?一個小感冒也跑來住院,你是錢多燒得慌嗎?一天幾百塊,你花得起嗎?你要是有賺錢的能力,我至於靠女兒嗎?你個窩囊廢!」
「你好意思罵我?你這輩子又賺過幾個錢?誒,你說咱們兒子會不會也有通靈的能力?要不我們找個時間讓他試試看?」
「你休想毀我兒子前途,他是要出國留學的!」
何母撲過去,與何父廝打在一起,惹得路人紛紛駐足觀看。
與此同時,梵伽羅把宋博士叫到自己的卧室,讓他坐在浴缸邊沿,將他的兩隻手托在掌心,輕聲說道:「宋博士,我想送你一份禮物。」
「什麼禮物?」宋睿滿懷期待地看著他。
「一個完整的世界。」梵伽羅靜謐地笑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