孟仲帶隊去查最早的兩起電梯被困案,在高速行進的汽車上,宋睿簡單對犯罪嫌疑人做了側寫:「被害者均為女性,所以兇手是男性的可能性最大。以圍困的方式殺人,兇手在現實中的性格應該比較內向,平時不愛說話,身體不會很強壯,更確切地說會有一點文弱。」
宋睿翻開那本已經起了毛邊的筆記本,嗓音已沙啞得不成樣子:「每一個連環殺手,對於自己的殺人手法在很早的時候就會心存幻想,並且每一天都沉浸在這種幻想中,直至受到強烈的刺激,再也壓抑不住內心的慾望,最終把幻想變成現實。所以兇手的年齡應該在二十五到三十歲之間,正是幻想趨於成熟,慾望輻射最強烈,執行力也達到巔峰的年齡段。」
他咳了咳,嗓子幹得說不出話。梵伽羅立刻擰開一瓶礦泉水遞過去,並且用隱含鼓勵的目光看著他。
宋睿就著青年的手喝了大半瓶水,不僅嗓音變得溫潤了,就連疲憊的眉眼似乎也煥發出了一些光彩。他翻開下一頁筆記,繼續道:「我剛才已經說過,兇手會在很早的時候就對某種殺人手法產生幻想,這個很早能早到什麼時候你們知道嗎?」
「五六歲的時候某些孩子的異常就會顯現出來。」孟仲意味深長地看了宋睿一眼。
宋睿平靜地說道:「沒錯,五六歲的時候,這些精神特異的人就會表現出某些徵兆。他們會做出縱火、尿床、虐待小動物等行為。我們這起案件的嫌疑犯把圍困殺人當成了最大的樂趣,那麼在幼年時,他必定體會過這種樂趣,否則不會念念不忘。一個幼齡兒童的施虐對象會是什麼?」
胡雯雯連忙舉手:「是小動物!」
宋睿頷首:「沒錯,是小動物,所以我猜測這起案件的嫌疑人自幼便有虐待小動物的習慣,而他的主要目標應該是流浪貓或流浪狗,在搜捕他的過程中,你們可以對這一點進行重點排查。」
眾人一邊點頭一邊記筆記。
宋睿把關鍵詞挑出來匯總了一下:「所以說,你們正在尋找的人是一名男性,二十七八歲,性格內向,不善交際,身體柔弱,有虐貓虐狗的習慣。這種性格的人一般不會承擔技術性太強或者需要大量人際交往的工作,由他的殺人手法來看,躲在暗處觀察應該是他的樂趣所在,找工作的時候他會盡量向自己的興趣靠攏。」
「躲在暗處觀察?」庄禛眉毛一擰,脫口而出:「他會不會是一名保安?保安需要時刻觀察來往的人群,也可以通過監控器監控整個小區或大樓什麼的。」
「可能性很大。」宋睿合上筆記本,擺手道:「順著這些線索去查吧。」
眾人齊聲應諾,分頭行動。雖然案子早已過去,但當事人卻都記憶猶新,且提供了很多線索。那棟建設中的公寓大樓的開發商把保安全都叫過來,讓他們回憶案情。
其中一個人連忙撇清關係:「我們那天都沒值班,真的不知道事情是怎麼發生的。按理來說,監控室應該會有人守著,但那天卻沒有一個人去看一眼,全都躲在外面打牌。」
「不是,我聽老何說不是他們不守,是監控室里的電腦壞了,屏幕一片黑,啥都看不見。」另一個人解釋道:「老何就是之前被解僱的保安隊隊長,他運氣不好,正巧被安排在那天值班。」
「能把被解僱的保安人員的資料給我們一份嗎?」孟仲看向負責人。
「好嘞,我馬上讓人事處送過來。」
幾分鐘後,孟仲拿到了一沓員工資料和前來錄口供的幾名保安提供的照片。
宋睿接過這些資料,吩咐道:「把這些人的照片發一份給庄禛,讓他看看老年公寓那邊有沒有熟悉的面孔。」
孟仲依言而行,宋睿則認真查看照片,過了幾分鐘後指著一名皮膚白皙,長相陰柔,身體瘦弱的年輕男子問道:「這人你們熟悉嗎?」
幾名保安連連搖頭:「不熟悉,我們只知道他叫馬游,是老何的老鄉,平時不愛說話,也不跟我們玩。」
一名保安似想起什麼,厭惡道:「這小子不是什麼好人!有一次我跟他一起值班,工地里跑進來一隻流浪貓,模樣挺可愛,我就想帶回去養,他說他也想養,叫我讓給他。我看他長得白白凈凈、斯斯文文的,應該是個細心的人,就同意了。結果第二天,我竟然在一截水泥管子里看見了小貓的屍體,四隻爪子都被剁掉了,還滿身纏著繩子,死得可慘!我當時就拎著小貓的屍體去找他理論,他堅決不承認,一直狡辯說這隻貓不是之前那隻。我讓他把之前那隻抱過來,他又吱吱嗚嗚不答應,把老子氣得要死。」
這名保安咬牙道:「我知道死了的那隻小貓就是我想養的那隻。馬游那個雜種手黑著呢!」
宋睿和孟仲對視一眼,心裡漸漸有了猜測。用繩子纏貓,這是在禁錮貓的自由,剁掉爪子與拿走指甲有共通之處,這個馬游很可疑。
梵伽羅把馬游的照片合在掌心感應,徐徐道:「我看見了黑暗的內心和無盡的殺孽,應該是他。」
孟仲精神大振,立刻拿起員工資料查找馬游的地址。他這邊剛有了一些眉目,庄禛那邊就打電話過來彙報了一個振奮人心的好消息:「孟局,老年公寓這邊有一個已離職的保安,他之前也在金沙灣樓盤當過保安,叫馬游。你猜他是怎麼被辭退的?」
孟仲猛然站起來高喊:「還能怎麼著,都是電梯困住了業主唄!」
庄禛的語氣很激動:「沒錯,他每一次被解僱都是因為電梯困住了人,這一次兩次的,應該不是巧合吧?我猜他就是我們要找的兇手,我有他的地址,我們現在就過去抓人。」
孟仲:「我這邊也有他的地址,我們核對一下,看看他挪窩了沒有。」
兩人立馬核對,然後發現出了那麼嚴重的兩場事故,馬游竟然還住在原來的地方,這可真是藝高人膽大!他是仗著有摺疊空間在,所以不怕警察找上門是吧?
「抓他娘的!」兩人異口同聲地說道。
梵伽羅提醒道:「抓他不是容易的事。一旦他受到了驚擾,立刻就會躲進空間,我們誰都拿他沒辦法。」
「那怎麼辦?」孟仲頓感頭疼。
「我會先布置好一個磁場陷阱,你們得想個辦法把他誘入我的陷阱。我的磁場具備隔絕的力量,可以阻止他逃進空間。」梵伽羅構思了一個大概的計劃。
宋睿立刻幫他完善:「我們可以在路上買一隻小貓,放在他家門口,聽見貓叫他自然會出來。像他這種人總是狗改不了吃屎。」
孟仲拊掌道:「就這麼辦!」完了沖未掛斷的手機喊道:「庄隊,你們聽見了吧?我們這邊路程有點遠,你們先去買貓,完了潛伏在樓下等我們。」
庄禛喘著粗氣答應下來,聽聲音似乎在狂奔。他的周圍隱約傳來「快快快,去買貓,兇手就是馬游」等激動難耐的叫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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孟仲這邊有了重大突破,長生和長真這邊也早已畫完陣法,在領導的要求下勉強等了半小時。
王畹的父母見他們總是沒有動作,不由急了,「大師,你們趕緊救人啊!」
領導安撫道:「再等等,我們已經派人去抓兇手了。」
「要等多久?」
「再等兩個小時就行了,我保證兩小時後一定讓大師把人救出來。」領導也覺得這個要求有些過分,表情自是十分尷尬。
王畹的父母在心裡略一估算,眼前頓時一陣發黑,「怎麼還要再等兩個小時?我們家小畹已經快被關了兩天了!沒有水喝,人只要被關三天就會死,你們知不知道啊!」
領導的額頭冒出了冷汗。這畢竟是人命關天的大事,他不可能不重視。兩個小時之內王畹會發生什麼情況誰都不知道,他這是拿人命在賭,這樣的賭真的合算嗎?不會出事嗎?
領導心中反覆思量,不好判斷,於是拿出手機說道:「我打個電話問問看,你們稍等一會兒。不是我們警察不願意救人,實在是情況有些複雜。你們要知道,如果沒把兇手抓住便把王畹放了,兇手那邊可能會發瘋,然後害死更多人。我們也是為了廣大民……」
不等領導把話說完,王畹的父母就哭天搶地地嚷嚷起來:「我們管不了別人,我們只要我們的女兒好好活著!等抓住兇手才放我女兒,那要等到什麼時候?你們這是準備犧牲掉我女兒的性命嗎?你們怎麼配當人民警察?你們看看,你們好好看看,一條生命正在你們的眼前流逝,你們忍心嗎?如果我女兒死了,你們才是殺死她的兇手!大師,您趕緊把我們女兒放出來吧,求求您了!」
兩人揪住警察一陣廝打,轉過身卻又跪在長生和長真腳邊哀求。
領導被撕扯得滿身都是狼狽,卻也沒動怒,因為他也有孩子,他能理解為人父母的焦急心情。但他身為警察,保護廣大民眾的生命安全也是他不可推卸的職責,他說不出只救眼前這個卻不管旁人死活的話。如果所有人都能得救,那才是最好的。
他沖兩名女警擺擺手,示意她們安撫好王畹的父母,然後走出去打電話。
王畹的母親抱住長生的雙腿哭嚎:「大師,我女兒從小身體就弱,動不動感冒發燒。別人撐得住三天,她卻不一定啊!萬一她在進電梯之前已經餓了好幾天了該怎麼辦?她一直在減肥,根本就沒吃飽過,她熬不住三天的!大師,我求求您趕緊救她出來吧!」
在如今這個年頭,減肥已經成了一種風尚,無論是多瘦的女孩子也會整天把減肥掛在嘴邊,平時吃得比小貓還少,如果真被關起來,指不定一兩天就會有生命危險。如今都快兩天了,王畹的情況肯定不樂觀。
思及此,長生和長真本就不怎麼堅定的心越發產生了動搖。
林念慈眼眶通紅地看著跪地哀求的王父王母,又想到自己的身世,心中做下了一個決定。她走到法陣前,把自己的右手按在陣眼的位置,緩緩輸入靈力,林念恩總是無條件地支持她,立刻便把手搭在她的肩膀上,把自己的修為度過去。
察覺到身後的靈力波動,長生和長真立刻走過去,同樣把手搭在林念慈肩上,讓渡所有修為。法陣已經啟動便不可逆轉,他們本來就想救人,此時還有什麼好猶豫的!
與此同時,從孟仲那裡了解到案情,並且得知兇手很快就會落網,領導心情振奮地走進來,卻驚愕不已地發現自己請來的道士竟擅作主張開始救人了。
「誒,你們在幹什麼,快停下!」領導急奔過去,連連高喊:「我們的同志已經在抓人的路上了,你們快停下,別打草驚蛇!你們要是驚跑了他,害死更多人,這份責任你們承擔得起嗎?」
林念慈等人根本就沒搭理他,反倒加大了靈力的輸入。原本組成法陣的血紅線條一根根閃耀出白光,並最終融為一體,顯化出一扇門的虛影,虛影慢慢凝實,彷彿輕輕一推就會打開。
見此情景,領導心知完了,警方的計劃被破壞了!
林念慈全身的靈力都被抽空,即便有身後三人的支持也覺得越來越吃力。她漆黑的髮絲漸漸染上霜白,臉上的血色也完全消退,就在她的靈魂之力也開始不穩定時,那陣法終於吸足了靈氣,洞開大門,展露出一個布滿幽綠燈光的銹跡斑斑的空間。
王畹就躺在這個空間里,正用舌頭舔舐雙手的鮮血。在絕境之中她竟然想到了這種極致痛苦的求生方法,險而又險地撐過了之前的數十個小時。看見豁然洞開的門和門外的父母,她立刻爬起來,踉踉蹌蹌地衝出去,然後跌倒在林念慈懷裡。
與王父王母想像得完全不同,她此時還很清醒,也有自救的力氣,跑出來之後便一聲聲地喊著要喝水。王父王母連忙跑過去將她抱住,又給她喂水,臉上流下狂喜的眼淚。
當他們一家三口團聚時,一隻沒斷奶的小貓正蜷縮在一個昏暗的樓道里喵喵直叫,卻始終沒能把對面的住戶引出來。梵伽羅悄無聲息地走到門前,把雙手放置在門板上感應,然後搖頭嘆息:「裡面沒人,他已經逃了。」
「怎麼會?」孟仲對這一判斷表示質疑,因為他們進小區的時候就查過監控,確定馬游已經下班回家,並且沒再出去過。
「對面的大樓可以看見這邊的情景,我過去看看。」庄禛拿著一個望遠鏡跑到對面大樓偵查,過了一會兒又跑回來,二話不說就踹開了馬游的房門。
屋子裡果然沒有人,地上倒是潑了一碗熱氣騰騰的速食麵,湯水和麵條肆意橫流,臟污不堪;電視機被煙灰缸砸了一個窟窿,正嘶啦啦地閃著電火花,由此可見馬游逃走時心情有多憤怒。
警方預想中的最糟糕的情況還是發生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