秦烈從毒霧澤踏入血矛訓練之地。
往常還算是熱鬧的山林,此刻不剩一人,連那些重傷垂危者,竟然都從此地走了出去。
秦烈很清楚他們去了何處。
也知道在他們踏出此地的那一刻,都知道他們將會遭遇什麼——他們都會死!
此處已空,這意味著如今的器具宗,正處於從立宗以來,最大的一次災難中。
渡不過這一劫,有著九百年悠久歷史,在赤瀾大陸稱得上古老的器具宗,將會從赤瀾大陸上被抹除!
沒有繼續多逗留一刻,他腳步陡然加快,以他能夠達到的最快速度,往焰火山而去。
焰火山山巔。
三大供奉和七大內宗長老,居高臨下俯瞰著器具城,他們臉色蒼白,眼中流露出非常明顯的絕望之色。
「宗門,宗門今日將亡!」羅志昌老淚橫秋,他朝著下方靈紋柱所在的位置跪伏下來,他看著代表著器具宗的十二根靈紋柱,慟哭涕零道:「我宗有九百年歷史,論歷史悠長,那八極聖殿和玄天盟拍馬不及!我器具宗一心鑽研煉器,甚少參與大陸爭端,我們只想有個安定的環境!我們,只想要一個自由之身,為何就這麼艱難?!」
「老朽定於宗門共存亡!」房奇也跪拜下來。
蔣皓也默默跪下,熱淚盈眶道:「沒有宗門,就沒有我蔣皓,我已將一生奉獻給宗門,而今天,我的生命,也將一同獻出!」
墨海和譚東陵等內宗長老,受到三大供奉的感染,也齊齊跪伏在地,眼睛都落在那一根根靈紋柱上。
就連齊正和孟辰這兩個膽小如鼠者,到了這一刻,也興不起別的念頭,也老老實實跪下來,等候死亡的降臨。
「大人,我們的人在迅速死亡!」一名血矛武者,在琅邪身旁現身,「對方已經破城,在城內追捕宗門人員,在一一進行斬殺。我們,我們人員太少,根本無法支撐,請大人定奪!」
「都向宗門收攏,就算是要死,也要戰死在宗門!」琅邪聲音低沉道。
「遵命!」那人於是退下,於是發號命令,讓所有還流蕩在城內的血矛武者,盡量將所有人員通知到,都最後聚集向宗門。
如琅邪所言,即便是真要戰死,他們也要死在宗門內部。
廣場上。
「轟!」
詹天逸身穿白金鎧甲,渾身流轉出神聖威嚴的磅礴能量,如一具神靈般走向血厲身前。
在他頭頂,一尊釋放出炫目強光,傳盪出滔滔威懾的龐大神影,竟詭異的凝結出來。
這神影如山雄闊,氣勢如大海般瀰漫全城,隨著詹天逸的走動,身影伸出六個神之巨手,往血厲的脖頸、手臂、腳踝、腰腹抓了過去。。
封天困地的磅礴神威,雄霸這片空間,將器具城天際厚厚烏雲都給驅散,令道道刺目的太陽光芒灑落,令整個器具城和焰火山,都變成金黃色。
「聖靈神的神威!」謝之嶂仰望著那一尊坐鎮虛空的神明,心中也生出一種敬畏,敬畏這巨神的神威。
「這是八極聖殿信奉的神靈,也是八極聖殿的守護者,所有八極聖殿的武者,包括紫霧海、雲霄山等等附庸勢力,都必須向這尊神明奉上自己的謙卑,奉上對他的敬仰和畏懼。」宋思源臉上有些異樣,他握著手中古書,說道:「這尊神靈,也是八極聖殿的精神領袖,他們聖殿中的白衣、青衣、金衣使者,都能在運轉靈訣時,和這尊神明達成呼應,擁有著堪稱神力的磅礴能量。」
「聖神撕絞!」詹天逸兩手做出撕扯的動作。
那霸佔了空間,懸浮在他頭頂的神靈,也和他的動作一致,要抓住血厲撕成粉碎。
「啪啪啪!」
一陣陣捏碎空間的浩蕩巨力,從神靈神之巨手中傳來,團團磨盤大小的璀璨光芒,隕石般轟落向血厲。
史景雲、烏拓、蘇紫英,還有廣場周邊的血矛武者,在這一刻連站都站不穩,被這股神靈的威勢壓的呼吸困難,簡直要跪下來頂禮膜拜,來請求神明的寬恕。
「如意境後期!這就是如意境後期的恐怖威勢!」烏拓內心狂吼,臉上浮現癲瘋之色。
「終有一天,我也會進入聖殿,終有一天,我也會得到聖神的垂青!」蘇紫英明眸熠熠。
「嘿,有點意思,有點意思!」被六個神之巨手籠罩住,身影如螞蟻卑微的血厲,在浩蕩光芒的照耀下,忽然咧嘴怪笑起來,「血之召喚術!」
一聲聲模糊難辨的音節,化為一個個血腥的符文,從血厲身體內飛逸出去,如血色蝴蝶紛紛落向器具城。
一隻只血色蝴蝶,在器具城內翩然舞動著,在釋放出古怪的氣血波動。
器具城內,地火水風四大城區,所有剛剛慘死的武者,體內鮮血流淌的速度,瞬間百倍的提升!
「汩汩!」
鮮血如噴泉,從每一具屍體的傷口上瘋狂流了出來,一具具的屍體,霎時化為了乾屍。
「老天,這,這怎麼一回事?」院子內,那鐵熊看著腳下一截截屍體的鮮血,一下子流的乾乾淨淨,忍不住驚叫起來。
一縷縷鮮血,擁有著生命般,如一條條靈蛇、巨蟒、蚯蚓,在相互聚集,在他們腳底下的石地上遊走。
詭異的令他們心肝俱裂!
很快,一個小小的血潭,就在滄莉、鐵熊和血厲的眼中凝成!
同樣的畫面,出現在器具城的每一個角落,出現在每一個有屍體所在的位置!
如果有人從天望著器具城,會發現城內的許多區域,都忽然多出一個個血潭。
血潭凝成之後,會忽然隱沒向地底,會瞬間消失不見。
廣場上。
要被神靈的六隻神之巨手抓住的血厲,他腳下的石地上,忽然出現了淺淺的血跡。
血跡初始只有一小片……
然而,當眾人留意到他身下異常的時候,卻發現那一小片血跡,竟然已化為血色汪洋!
一個個血潭,從他腳下冒出來,相互融在一塊兒。
血厲的身影,被濃稠鮮血形成的血色汪洋裹住,他一點點消失在血色河水中。
旋即,濃烈鮮血凝成的汪洋,極快的收攏凝結,極為詭異的變化起來。
一個巨大的身影,隨著鮮血的凝聚,慢慢凝成,慢慢從血色汪洋中站了起來!
那是一頭由鮮血凝結的巨妖魔影!
「給我滾下來!」血厲的聲音,從血色巨妖體內傳來,這頭有著長長鮮血尾巴,身高數十丈的巨妖,血淋琳的現身,朝著頭頂的神靈咆哮。
一條條銹跡斑斑的粗長鎖鏈,如一條條血色長龍,被這頭血色巨妖揮舞著,纏繞向那神靈的身上。
「嗤嗤嗤!」
粗長鎖鏈,一落到神靈的血影身上,那神靈虛幻般的身體,便冒出白色濃煙,如被鎖鏈上的血跡給腐蝕了。
八極聖殿的青衣使者詹天逸,忽地悶哼一聲,一言不發的坐了下來。
一道道炫目強光,從他身體上衝天而起,如源泉注入神靈軀體。
漸漸變成透明色的神靈,被那些強光湧入後,又重新變得凝實,「老妖!你修鍊的究竟是什麼邪法?!」詹天逸閉著眼大喝道。
血厲那令人頭皮發麻的桀桀怪笑聲,不時從那血色巨妖體內傳來,「小輩,你不是要殺我?來啊!」
宋思源和謝之嶂忽視一眼,都看出了對方眼底的一抹驚駭,都變得愈發沉默起來。
血厲展現出來的威勢,血腥的手段,讓兩人愈發不敢輕舉妄動,愈發摸不透血厲的身份背景。
也在此時,秦烈從後方山林,踏入了焰火山的山腳。
不知道為何,在察覺到秦烈過來後,血厲忽然氣勢一減,他那令人靈魂都覺得恐懼的血煞氣息,也迅速收斂。
只見剛剛展露獠牙的血色巨妖,忽地如血河入海一般,竟直接隱沒在地底深處,而血厲乾瘦如屍的身體,也重新浮現出來。
他還是坐在原地,似乎從未動過,似乎先前弄出瘋狂動靜的人,根本就不是他。
「不知天高地厚的小子,我希望你能聰明一點,能安安分分在這裡等候器具宗的毀滅。」血厲咧開嘴,一臉戲謔的看向詹天逸,「只要你收手,我就會一直這麼坐著。」
詹天逸睜開眼,眼中異光閃爍不定,他沉吟了一會兒,忽然點了點頭,恭敬的行了一禮,道:「剛剛是晚輩唐突了,還請前輩勿怪……」
他身上的白金鎧甲也隱沒了體內,頭頂那一尊神靈,如白雲凝鍊而成,漸漸沒了威懾,被山風一吹後,竟然就消散了開來。
「嘿嘿,我喜歡聰明人。」血厲怪笑。
詹天逸想講話,然而剛剛動嘴,嘴角便有一縷血跡逸出,他急忙擦拭掉血跡,趕緊閉嘴,馬上坐下來運轉力量平復體內鮮血的躁亂。
也在此時,秦烈來到焰火山的山腰,先來到他所在的岩洞洞口。
「秦宗主!」一名在附近看護的血矛武者,見他現身了,忙恭敬行禮,說道:「凌家兩姐妹不曾離開這岩洞一步。」
「辛苦了。」秦烈點了點頭,在岩洞口站定,臉色變得頗為複雜。
「秦烈,是你嗎?」洞內,傳來凌語詩的聲音,「見到我師傅了嗎?你,你沒對她怎麼樣吧?還有陸師姐,她沒事吧?你有沒有難為她?」
凌語詩打開洞門,眼色焦急,似乎生怕他傷害了鳩琉瑜,怕他傷害了陸璃。
「她們都不會有事,你們……也都不會有事,你放心吧。」有些勉強的笑了笑,秦烈說道:「別擔心,你們很快就會沒事,所有你們擔心的事情,應該……都不會發生。語詩,我……」
最後一句話,他沒有說出來,而是改口道:「你在岩洞內別出來,等你師傅,等你們七煞谷的人喊你了,你才可以出來。」
然後他轉身走開。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