進屋之後,把燈打開,滅門的慘劇已經過去半個多月了,房間顯然已經被姚蓮整理過,很整齊,很乾凈,沒有什麼灰塵。不知是不是心理作用,這間房子讓人感覺很壓抑。
我想起來那幾天晚上做噩夢的時候,都會聽到家裡的地板「嘭嘭」地亂響,自從釋明長老幫我從噩夢中解脫出來之後,我就再沒聽過那種聲音了。可能是陽氣旺盛的情況下,對冥界的感覺就減弱了。也有可能那五個人的亡靈已經得到解脫,去他們該去的地方了。
最近一段時間城管查得比較嚴,碟空的動向就更神出鬼沒了,我也有好幾天沒見到他了。
我想起釋明長老臨行時囑託我的事情,讓我幫助碟空查尋我們這一片城區災禍的根源。他認為我們這裡有很重的煞氣,所以導致很多人意外地死亡和失蹤。但是究竟這些災禍的根源從何而來,對我們來說還是個謎。
西方人說:救一人,即救全世界;佛說:救人一命,勝造七級浮屠。我這條小命是釋明長老救的,他託付的事我就是豁出性命也要辦到。其實這也是我今天晚上答應老外到一樓姚家這處「凶宅」里過夜的原因。
在我看來,這五口人的同時死亡絕不是什麼巧合,在死亡的背後一定有隻隱藏得很深的幕後黑手。不過警察已經來這屋裡搜查了無數遍都無功而返,像我這種沒有任何偵探經驗的人,又能找到什麼線索呢?果然還是沒什麼自信啊。
老外推了推我的肩膀:「兩眼發直想什麼呢?」
我們三個人進屋之後轉了一圈,就坐在客廳的沙發上了。我剛才一時想得出了神,被老外一推才回過神來,我說:「沒想什麼,咱們來也來了,你這位大作家有什麼感受嗎?」
老外說:「真是很好的體驗。咱們現在坐的地方應該就是姚家五個人死亡的地方,他們當時就坐在這間客廳,盯著頭上的天花板,五顆鮮活的心臟同時停止了跳動,臉上還保留著生前見到恐怖事物的表情。就像這樣……」說完,就按照剛才他自己說的樣子,坐在沙發上擺了個張著嘴瞪著眼死不瞑目的姿勢。
小馬嚇壞了,緊緊地擠在我身邊對老外說:「臭老外,你別嚇唬人好不好?回頭會把真鬼招出來的。」
老外哈哈一笑說:「讓你別來你偏要來,咱們來這不就是為了體驗恐怖刺激的氛圍嗎?」
我說:「老外,你寫了那麼多恐怖小說了,你覺得最讓人恐怖的東西是什麼呢?」
老外回答:「這個問題好!比如現在咱們是三個人,咱們把屋裡的燈關了就什麼都看不見了,在黑暗中,咱們坐的沙發上忽然多出來了一個人,咱們心裡知道多了一個人,因為房中太黑看不見,所以不知道多出來的是什麼人,或者說都不知道多出來的那個是人是鬼。這種情況下,肯定會感到恐怖,你們說說讓咱們害怕的究竟是什麼?是黑暗嗎?是鬼嗎?是怕這間房子嗎?還是在害怕自己?」
小馬說:「要是黑咕隆咚地多出來一個,那肯定是怕鬼啊!多出來一個人倒不可怕,屋子裡有鬼就讓人害怕。」
我說:「我看既不是怕人,也不是怕鬼,也不是怕黑。」
老外問:「那你說是怕什麼?」
我說:「咱們現代人的世界觀都構築在科學知識的基礎上,認為世界是由各種元素組成的,既然是元素就應該符合物理的定律。咱們只有三個人,門窗都關著,在這種情況下突然多出來一個人,這種現象太不符合常識。因為不合常理,我們無法理解,所以會讓人感到恐懼,我們怕的是違反物理現象的現象。」
老外說:「說得太好了!戰爭小說、武俠小說裡面都會描寫人的死亡,死的人比恐怖小說要多得多,為什麼讓人感覺不到恐怖,就是因為槍炮刀劍殺人符合物理規律。超越人類常識的現象才是恐怖之源。」
小馬說:「你們倆說得我直犯迷糊。我還是看一會兒電視吧,好像有什麼超級卡拉OK女生大賽。」
屋裡有台老北京的25寸舊彩電,時隔半個月,又被重新打開了,但是它之前的主人,卻再也看不到這台電視中的節目了。
電視台正在播晚間新聞,小馬想換頻道。我把遙控器搶了過來說:「先看看這段新聞,好像說的是咱們這兒的事。」
電視新聞里播放的正是那個變態殺手小紅帽的消息。經過昨天晚上警方的嚴密布控,終於將小紅帽堵在了家裡,小紅帽作困獸斗,終於被警方擊斃,另有兩名公安幹警受了輕傷。市領導親切接見慰問了參加行動的公安幹警和受傷人員,表揚了他們奮不顧身艱苦拼搏的精神,讚揚他們是為祖國經濟騰飛保駕護航的人民衛士。
下一條新聞是,下周三將會出現月全食這種天文現象,本市的最佳觀賞地點是森林公園。
隨後播放的就是國際新聞,畫面中也不外乎是一隊隊荷槍實彈的美國大兵在伊拉克的街頭巡邏,再不然就是系著花頭巾的巴勒斯坦人肉炸彈炸了以色列的公共汽車,給人一種全世界都不太平的感覺。
老外說:「哎,小紅帽這孫子就這麼死了?真沒勁!說實在的,有點讓哥們兒失望,哥們兒還想以他為主角攢部小說呢。」
我說:「死得好啊,省得咱們這附近的大姑娘小媳婦兒,就連三陪小姐晚上都不敢出門。這些天的夜生活是多麼單調乏味啊!」
老外拿起數碼相機來說:「哥們兒拍幾張照片,看看在這凶宅中拍的照片有沒有什麼靈異現象。」
小馬看電視,老外拍照片,我仍然坐在沙發上想姚家五口人死亡的事情。我抬頭看了看客廳中的天花板,除了燈管什麼也沒有。我站起身來環視四周,屋子中的大部分東西都被姚蓮取走了,只剩下一些傢具和老舊的電器。因為房間里的物品少,顯得空空蕩蕩的。
然而這裡並沒有出現什麼老外期待中的靈異現象,三個人待到晚上十二點,都熬不住了,而且再待下去也沒什麼意思,就都上樓回家睡覺。
第二天是星期日,我一直睡到中午,被一陣手機鈴聲吵醒。因為一樓姚家的鑰匙在我這裡,所以想看房的人都直接給我打電話。我沒想到這麼快就有人來租,就跟她定了下午兩點。
兩點的時候,來了三個年輕的女孩,我領她們到一樓看房。交談中得知,她們三個中最漂亮的一個大眼睛女孩叫周珊珊,個子最高扎了個馬尾顯得很利落的叫楊丹,還有一個染了一頭酒紅色頭髮很苗條的叫袁萱。
她們全是外省來的,在這念書,今年剛畢業,高不成低不就,都沒找到理想的工作。周珊珊一直想當電影演員;楊丹想去個有個人發展空間的外企;而袁萱則比較務實,知道現在大學生不好找活干,乾脆又去報了個美容美髮培訓學校,今後想自己開家小店。三個人里楊丹和袁萱都沒男朋友,周珊珊也在畢業時跟前任男友分手了。三人都想留在城裡發展,就打算一起合租一套房子,繼續過女生宿舍的集體生活。
一眼就能看出來,這三個女孩之中楊丹是老大,另外兩個都唯她馬首是瞻。楊丹覺得這房不錯,挺寬敞,地點也好,出了小區就是地鐵站,而且最重要的是租金很便宜。
我巴不得有三個美女住在樓下,又想昨天自己親自在這屋裡待了半天,也沒鬧什麼鬼啊怪啊之類的,看來凶宅之說全是無稽之談。我當然不會對她們提起這裡半個月前這裡死了五個人的事情,不過這事是紙里包不住火,她們早晚會知道。
楊丹對我說:「我們決定把房子租下來了,以後咱們就是樓上樓下的鄰居了,多關照啊!」
我一拍胸口說:「妹子們放心吧!有什麼事儘管說話。我這人沒別的優點,就是熱心,平時沒事就願意學個雷鋒什麼的。你們那馬桶堵了,電燈不亮,炒菜鹽放多了,都可以找我,保證分分鐘給你們解決。」
周珊珊笑著問我:「你這人真有意思。你是幹什麼的?」
我就喜歡周珊珊這種大眼睛的女孩,沒敢說我是倒賣偉哥和保險套的,就對她說:「我是詩人,偶爾也寫點散文,或者古典音樂評論之類的。」
三個女孩一起搖頭說:「不像,不像。」
隨後她們自去找姚蓮付房租、簽合同、搬家,等等經過,都按下不表。單說我回家之後又睡了個午覺,夢到我的偉哥越賣越多,賺了很多錢,公司規模一天比一天大,先收購了微軟,後來連索尼帶松下也捎帶腳給吞併了。有一天我從大奔上下來,我的秘書楊丹就走過來說:「張總您辛苦了,這位周珊珊小姐是公司特意為您安排的助理。」
我一看周珊珊穿著超短裙職業裝,笑盈盈地站在旁邊,美麗性感而又專業,真讓我心花怒放。我問楊丹:「楊秘你怎麼沒經過我同意就給我安排助理?助理都是負責什麼工作的?」
楊丹說:「張總您糊塗了,助理就是專門負責陪您睡覺的啊!」
我嚴肅地說:「睡什麼覺?真是亂彈琴,本老總可是個正派的人!不過這次就先這樣吧,就這一回啊,下次不許了!還有千萬別告訴藤明月,這次的人事安排一定要列為公司的商業機密。」
我話音未落,突然楊丹和周珊珊都變成了女鬼,張牙舞爪地要撲過來咬我。我一下從夢中驚醒,心中有幾分甜蜜,又有幾分失落,倒沒覺得可怕。我覺得這種夢越多越好,於是翻個身繼續睡覺,希望能接著夢到這個夢的續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