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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2章 渡口大逃亡

所屬書籍: 第一部 魔戒同盟

  當佛羅多清醒過來時,他發現自己依舊緊抓著魔戒不放。現在他躺在比之前更旺的營火邊,三名夥伴都關心的低頭看著它。

  「發生了什麼事情?蒼白的國王到哪裡去了?」他含糊的問。

  三人聽見他開口,高興都來不及,因此根本沒有聽懂他所問的問題。好不容易,他才從山姆的口中問出:眾人根本只看見一個陰影撲向他。山姆突然間驚恐的發現主人消失了,就在那一刻,一道陰影掠過他,他就倒了下來。他聽見佛羅多的聲音,但似乎是來自於極遠的地方或是極深的地底,而佛羅多口中還呢喃著奇怪的語言。之後,他們就什麼都沒看見了。隨即,他們才在外面的草地上發現佛羅多動也不動的趴在地上,寶劍壓在身體底下。神行客命令他們將他抱回,放在營火旁邊。然後他就消失了。已經過了好一段時間還沒回來。

  山姆又開始對神行客起了疑心,但在眾人正討論著的時候,他就無聲無息的回來了。他們吃了一驚,山姆立刻拔出劍站在佛羅多身邊;神行客只是一言不發的跪在佛羅多身旁。

  「山姆,我不是黑騎士,」他溫柔的說,「也不是他們的盟友。我剛剛試著要找到他們的行蹤,卻什麼都沒有發現。我實在不明白為什麼他們會離開,不再攻擊。唯一可以確定的是附近沒有任何他們出沒的跡象。」

  當他聽見佛羅多的說詞之後,他滿腹憂慮的搖搖頭,嘆了口氣。接著他命令皮聘和梅里利用小桶子儘可能的煮沸大量的水。「把火燒旺,讓佛羅多保持溫暖!」他說。然後他就站了起來,叫山姆跟過來。「我想我大概明白是怎麼一回事了,」他壓低聲音說。「敵人似乎只有五名。我不知道他們為什麼沒有全員到齊,但我想他們沒有意料到會遭到抵抗。他們暫時先撤退了,但恐怕並沒有走多遠。如果我們沒辦法及早離開,他們明晚還會攻擊。因為他們認為任務已經快要完成了,而魔戒也跑不了多遠,所以他們只是在等待。山姆,他們應該認為你的主人受的傷會讓他聽從他們的意志。我們走著瞧!」

  山姆的淚水立刻奪眶而出。「不要放棄希望!」神行客說。「你必須相信我。你的佛羅多比我猜想的堅強多了,本來甘道夫提醒我的時候我還不相信。他並沒有受到致命傷,而我猜想他能夠抵抗這邪惡力量很久的時間。我會盡一切可能幫助他和醫治他。我不在的時候看好他!」他急匆匆的消失在黑夜中。

  ※※※

  佛羅多開始打盹;他可以感覺到肩膀上傷口的疼痛正緩緩的增加,那股要命的寒氣從肩膀擴散到手臂和腰際。他的朋友看顧著他,試圖保持他身體的溫暖,不停的洗著他的傷口。夜色慢慢的消退,天邊露出了曙光。在眾人都籠罩在微明的天光時,神行客這才回來。

  「你們看!」他彎身從地上撿起一件黑色的斗篷;之前因為夜色的關係沒人看的見。斗篷邊緣一尺左右的地方有條裂縫。「這是佛羅多寶劍留下的痕迹,」他說。「恐怕這是對敵人造成的唯一傷害,他的本體並未受傷,而所有穿過這恐怖之王的刀刃都會消融。伊爾碧綠絲的名諱對他可能還造成比較大的傷害。」

  「對佛羅多來說最要命的是這個!」他又彎下身,撿起一柄細長的薄刃小刀。上面泛著寒光。當神行客拿起這小刀時,他們都注意到刀刃在靠近刀柄的地方有塊缺口。更驚人的是,這柄小刀就在他們眼前融化,化做一縷輕煙就這麼消失在空氣中。只剩下神行客手中的刀柄。「真糟糕!」他大喊著。「傷到佛羅多的是這柄被詛咒的武器。當世已經沒有多少人可以醫治這種要命的傷害了。我只能儘力一試。」

  他坐了下來,將刀柄放在膝蓋上,開始用特殊的語言對它吟唱一段歌謠。接著他將刀柄拿開,開始對佛羅多呢喃著其它人聽不見的話語。他接著從包包中掏出了某種植物的細長葉子來。

  「就是這些葉子,」他說,「我走了很遠才找到,因為這種植物並不會長在山坡上;而是生長在大道南方的樹叢中。我靠著這葉子的氣味才在黑暗中找到他。」他以手指將草葉揉碎,眾人皆聞到一股甜美濃郁的香氣。「幸好我找到了這種植物;這是西方皇族帶來中土世界的藥用植物之一。他們稱它做『阿夕拉斯』;現在只長在西方皇族曾經居住過或扎過營的地方。北方大多數的人都不知曉這種東西,只有那些經常在野外漫遊的人會知道它的好處。它的藥效極佳,但在這種傷口上可能看不出太大的效果。」

  他將揉碎的葉子丟進煮沸的水中,等稍涼之後用它來沖洗佛羅多的傷口。蒸汽所散發出來的氣味讓人神清氣爽,身上沒傷的人也覺得精神為之一振。這藥草對於傷口的確有效,因為佛羅多可以感覺到疼痛和寒意都開始消退;但他的手臂依舊毫無知覺,也無法任意揮動。他開始後悔自己的愚行,認為這是意志力薄弱的後果。因為,當他戴上魔戒的那一刻,他並不是服從自己的慾望,而是遵照敵人的指示。佛羅多開始擔心自己會不會終身成殘,這趟旅程又要如何繼續下去。他覺得自己雙腿發軟,根本站不起來。

  其他人也正在討論著這問題。他們很快的決定必須儘快離開風雲頂。「我認為,」神行客說,「敵人已經監視這塊地方好一段時間了。如果甘道夫曾經來過這裡,他一定被逼走了,也不可能再回來。在昨天受到攻擊之後,只要今天天黑時我們還待在這裡,就會遭遇到極大的危險。我想不管到哪裡,都不會比這邊危險。」

  等到天色全明,他們就隨便用了點早餐,急急忙忙的開始打包。佛羅多沒辦法走路,所以他們將大部分的行李分攤給每個人,讓他坐上馬背。在過去這幾天以來,這可憐的動物已經康復許多,看起來它已經變得更胖、更強壯了,也開始對新的主人們產生情感。他和山姆之間的感情特別深厚。比爾這個混蛋之前一定用盡方法虐待它,才會讓它在荒郊野外跋涉反而成了種休息。

  一行人立刻往南走,這代表著他們必須要越過大道。但這也是通往森林最快的路徑。他們還需要額外的燃料,因為神行客說佛羅多必須隨時隨地保持溫暖,而火焰也可以保護他們。他也準備再度走捷徑,避開大道繞的一大段路。大道在風雲頂西邊的地方又往北彎,如果能夠直接切過這個彎道,可以省下很多時間。

  一行人小心翼翼的繞過山丘的西南坡,不久之後就到了大道邊。附近沒有黑騎士的蹤跡。但正當他們匆忙跨越大道時,他們聽見了遠處傳來兩聲冰冷的呼喊聲:一個冷若冰霜的聲音呼喊、另一個則是作出回應。他們渾身發抖的沖向前,躲進對面的濃密植被中。眼前的地勢一路向南傾斜,但卻雜草叢生,沒有任何的路徑可以參考。空曠的草地之間生長著灌木叢和濃密的樹林。此地的野草顯得十分稀疏,病奄奄、灰噗噗的,樹叢中的樹葉也都開始變色。這塊土地十分的蕭瑟,他們的進程也又慢又陰鬱。他們在這塊土地上行走時彼此幾乎不交談。佛羅多看著夥伴們面露憂鬱之色,背著沉重的包袱不停前進,心中感到非常的自責。連神行客都看起來都心情低落,步履疲倦。

  在第一天的路程結束之前,佛羅多傷口的疼痛又開始慢慢增加,但他強忍了很久不願說出口。又經過了四天,他們還是在這一片毫無生氣的草地上走著,四周的景色幾乎沒有任何變化;唯一的改變是風雲丘開始緩緩的消失在地平線後,而前方的山脈則是又靠近了些。自從多日前的叫喊聲之後,他們就再也沒有發現任何敵人的蹤影,也不確定敵人是否繼續跟蹤他們的路線。他們十分害怕黑夜的降臨,每天晚上都至少派出兩人站哨,預料隨時會看見黑影在月光下向他們撲來;但往往整夜只聽見枯葉和低草搖動的嘆息。他們完全沒有感應任何如同當天突襲一樣的邪惡之氣。如果說黑騎士已經跟丟了,這又太過樂觀了些。或許他們在某個狹窄的地方等著偷襲他們?

  到了第五天快結束的時候,地勢又再度緩緩上升,帶著眾人慢慢離開了之前所進入的低落谷地中。神行客現在又再度領著眾人往東北方走。第六天他們終於走到了山坡頂,可以看見眼前一片寬廣的森林和山丘,還有大道又再度出現在眾人的眼前;右邊則是一條在微弱陽光下反射著灰色光芒的河流。更遠的地方則是另外一條穿越迷霧中山谷的河流。

  「我們恐怕必須要再回到大道上,」神行客說。「我們現在已經來到了狂吼河,也就是精靈們稱做米塞塞爾的河流。它一路流到伊頓荒原,也就是瑞文戴爾北方,食人妖被擊敗之處,然後在南方和喧水河匯流。有些人從那裡之後就稱呼它為灰泛河。這條河在入海之前都相當的洶湧。從伊頓荒原以下完全沒有辦法橫越這條河,只有大道經過的終末橋才能夠越過這條河。」

  「比較遠的那條河叫什麼名字?」梅里問道。

  「那就是喧水河,發源自瑞文戴爾的河流,」神行客回答。「大道過橋之後沿著山丘延伸許多哩才會來到布魯南渡口。但我還沒想到要怎麼渡過那條河流。一次先解決一個問題吧!我只能先希望終末橋沒有被人看守住就好了。」

  第二天一早,他們就到了大道的邊緣。山姆和神行客先上前打探,但沒有看見任何旅客或是騎士的蹤跡。在山丘的陰影之下有過下雨的痕迹,神行客判斷大概是兩天前的事情,也因此沖刷掉了所有的足跡。根據他的判斷,從那之後就沒有任何騎馬的人經過這裡。

  他們儘可能的快速往前趕路,過了一兩哩之後就看見了位在陡坡底的那座終末橋。他們很擔心會看見黑色的身影站在橋上,在確認沒有任何人在橋上之後,眾人都鬆了一口氣。神行客讓他們躲在路旁的樹叢中,自己先上前去一探究竟。

  不久之後,他就趕了回來。「我沒有發現任何敵人的蹤跡,」他說,「我開始懷疑這背後到底有什麼原因。除此之外,我還發現一樣很奇怪的東西。」

  他張開手掌,露出一顆翠綠色的寶石。「我在橋中央的泥濘中找到這東西,」他說。「這是綠玉,是精靈寶石。我不確定這是被刻意放在那邊,還是無意間弄掉的;但這都讓我有了新希望。我把這當做可以安全通過橋樑的記號,但在那之後,如果沒有任何明顯的記號,我就不敢繼續走在大道上。」

  他們當下就立刻出發。一行人安全的通過小橋,耳中只有河水沖刷在三根橋柱上的聲音。又走了一哩之後,他們就發現有另一條往大道左邊彎去的羊腸小徑。神行客從這裡走進森林中,很快的,眾人都身陷在低矮山丘下眾多林木的包圍中。

  哈比人們很高興可以離開危險的大道和死氣沉沉的草原;但眼前新的景物卻顯得危機四伏。隨著他們繼續前進的腳步,兩旁的山丘也慢慢的升高。眾人偶爾可以從濃密的植被中看見古老的石牆或是高塔的廢墟:這些建築都有種邪惡的氣息。由於佛羅多騎在馬上,所以他有額外的時間多作思考。他想起了比爾博說到旅途中曾經在大道北邊發現一些醜惡的高塔廢墟,就在他第一次遇到危險的食人妖森林附近。佛羅多猜測眾人現在多半很靠近同一個區域,開始思索通過同一個地點的可能性。

  「誰居住在這個地方?」他問道。「是誰建造了這些高塔?這是食人妖的家鄉嗎?」

  「不!」神行客說。「食人妖不會建設。沒有人居住在這裡。很久以前,曾經有人類在此定居,但現在都已經消失了。根據傳說,他們落入安格瑪的魔力影響下,成了邪惡的民族。但在推翻北方王國的戰爭中一切都跟著毀滅了。這是很久以前的歷史了,連山丘都已經忘記這過去的事迹,只剩下邪氣依舊飄浮在四周。」

  「如果連大地都已遺忘這一切,你又是從何得知的呢?」皮聘問道。「飛禽走獸應該不會轉述這樣的故事吧。」

  「伊蘭迪爾的子孫絕不會忘記過去的歷史,」神行客說,「瑞文戴爾保留了比我所知更多的過往歷史。」

  「你去過瑞文戴爾嗎?」佛羅多問。

  「我去過,」神行客說。「我曾經住在那裡,只要有機會,我還會回到那邊。我的內心嚮往那裡,但我的命運不容許我在愛隆的華屋中偷閑。」

  山丘開始慢慢的將眾人包圍。他們身後的大道繼續往布魯南河前進,但現在都已經被山丘所遮蔽。一行人進入了一個幽暗而寂靜的狹長山谷。懸崖上有著許多盤根錯節的老木,之後還有許多高聳參天的松樹。

  哈比人覺得疲憊不堪。他們只能緩緩的步行,因為這裡根本沒有明顯的道路;眾人只能小心翼翼的避開岩石和斷落的樹榦,一邊祈禱自己走的是正確的方向。他們考慮到佛羅多的狀況,儘可能的避免攀爬任何的斜坡;事實上他們也找不到任何好走的路離開這山谷。在天候變潮濕時,他們已經在這山谷中待了兩天。風向開始轉變,從西方吹來,將大海的濕氣化成傾盆大雨降落在山頂上。到了晚上,他們都已經全身濕透,士氣低落,連營火都生不起來。第二天,山勢依舊陡峭的往上升,眾人被迫往北方走,離開原先計劃的路徑。神行客開始緊張了;一行人已經離開風雲頂十天了,乾糧已經快要不夠了。大雨依舊不停的落下。

  那天夜晚,他們靠著岩壁的一座窄淺洞穴紮營。佛羅多翻來覆去的睡不著。這濕氣和寒意讓他的傷口比之前更疼痛,要命的寒氣更奪去了他僅有的睡意。他痛苦的躺著,無奈的聽著夜間各種各樣的聲響:強風吹過岩隙的聲音、水滴掉落的滴答聲、岩石滾落的巨響。他覺得黑影又開始不停的進逼,奪去他的呼吸;但當他轉過頭去時,又只能看見神行客駝著背,抽著煙斗注意著周遭的一舉一動。他再度躺了下來,開始做起讓人不安的惡夢來。在夢中,他又回到了夏爾的花園中,但那一草一木都不及圍籬邊的黑影來得清晰。

  他早晨醒過來時發現雨勢已經停了下來。雲層依舊很厚,但已經開始慢慢散去,藍色的天空開始慢慢出現在雲朵之間。風向又再度開始改變。他們並沒有馬上出發。在吃完簡便的早餐之後,神行客孤身離開,命令眾人躲在崖洞中靜候他回來。如果可行的話,他說他準備要爬上山去,看看四周的環境。

  當他回來的時候,臉上露出擔憂的神情。「我們太偏北了,」他說,「這幾天一定得找個方法回頭往南走。如果我們繼續往這個方向走,最後會來到瑞文戴爾北邊極遠的伊頓河谷。那是食人妖的領地,我對那邊所知甚少。也許我們還可以從北邊轉回瑞文戴爾,但那必須花上更久的時間,我也不知道確實的道路,而且,我們的食物也快不夠了。總之,我們得趕快找到方法趕到布魯南渡口才行。」

  眾人當天剩下的時間都花在試圖橫越這崎嶇的地形上。他們在山谷中找到了一條通往另一個河谷的道路,那方向正好是朝著東南方,是他們計劃中的方向。但到了傍晚時,他們的前程又再度被一塊高地所阻擋。高地上有許多參差不齊的巨岩,如同鋸齒一樣的不留空隙。他們被迫面臨了兩個選擇,一是回頭,一是爬過去。

  他們決定爬過去;但這並不容易。不久之後,佛羅多就被迫下馬,掙扎著步行前進。即使是這樣,他們也經常必須費盡心力才能替自己或是小馬找到往上的道路。天色幾乎已經完全變暗,最後好不容易才到達山頂時,每個人都精疲力盡。他們現在位於兩座山之間的平緩鞍部,不遠處地勢又開始急遽下落。佛羅多倒了下來,躺在地上不停顫抖。他的右臂完全失去了感覺,而整個肩膀和右側的身體都覺得彷佛被冰冷的爪子抓過一般。四周的樹木和岩石在他眼中都變得鬼影幢幢。

  「我們不能再走了,」梅里對神行客說。「我擔心佛羅多會撐不下去。我非常擔心他的狀況。我們該怎麼辦?就算我們能趕到瑞文戴爾,你認為他們可以治好他嗎?」

  「我們到時候就知道了,」神行客說,「在這荒郊野外我什麼也沒辦法做。我趕路的原因就是因為他身上的傷。不過,我也同意今天晚上無法繼續趕路了。」

  「我的主人怎麼搞的?」山姆壓低聲音,可憐兮兮的看著神行客。「他的傷口很小,而且也已經癒合了。唯一的痕迹就只剩下他肩膀上的一小塊白點。」

  「佛羅多是被魔王的武器所傷,」神行客說。「他的體內有某種毒素或是邪惡的力量是我無法驅逐的。山姆,我只能勸你不要放棄希望!」

  ※※※

  夜色漸漸降臨在高地上。他們在一株老松樹的樹根底下點燃了小小的營火,躲在岩石上的一個小凹槽內。這凹槽似乎經過人工的挖掘。一行人互相依偎著取暖,強風毫不留情的吹過這隘口,他們可以聽見樹木彎下身去發出哀嚎。佛羅多半睡半醒的幻想著有一雙黑色的翅膀降臨,上面就是在上山下海不停追捕他的黑騎士。

  到了早晨,天氣變得比較溫暖,昨天的雨勢似乎洗去了天空中的塵埃,讓一切都變得更為清朗。眾人都覺得受到莫大的鼓舞,但還是希望能有太陽來溫暖他們僵硬冰冷的四肢百骸。等到天全亮之後,神行客就帶著梅里一起,前去高地的東邊窺探附近的地形。當他們帶著好消息回來時,太陽也開始發出溫暖的光芒。他們已經開始走上正確的方向,如果他們繼續往下走,山脈就會一直在他們左邊,而這和他們原訂計劃十分相符。神行客還在不遠處看到了喧水河的蹤影;雖然目前還看不到,但他知道,在喧水河最靠近他們的地方就是大道和渡xx交會之處。

  「我們必須趕快再回到大道上,」他說。「在這個山區不管走再久,都不可能找到其它的路了。不管路上有什麼危險,它都是唯一通往渡口的路徑。」

  一吃完早餐,他們就立刻出發。一行人緩緩的沿著高地的陡坡往南走。幸好這條路比他們所想的要好走多了,因為這一邊的坡度沒有另外一邊那麼陡。比爾的可憐小馬現在也十分聰明的挑著平穩的路走,儘可能不讓主人搖晃或不舒服。大家都覺得放下了心頭的重擔。在這美好的晨光下,連佛羅多都覺得好多了;但他偶爾還會覺得眼前有白霧飄過,不由自主的揉著眼睛。

  皮聘就走在眾人之前帶路。他突然間轉回頭大喊。「前面有條小路!」

  當他們跟上時,一行人發現他並沒有搞錯:這的確是條小徑的起點,它一路繞過許多地形的起伏,蜿蜒進遠方的山丘間。小徑上偶爾有些地方會被茂密的植物或是落石所遮檔,但看起來曾經一度是交通十分頻繁的道路。這是條由強壯的手臂和雙腳所造出的道路。一行人繼續往前行,不時可以看見有人將岩石搬開或是樹枝折斷的痕迹。

  這條路讓他們省了很多功夫,但眾人還是不敢掉以輕心。尤其是當這條小徑越進森林裡面,顯得越寬闊時,更讓人有種不好的預感。這條小路突然間沿著斜坡往下降,往左猛然繞過一個長滿樹木的山丘。當他們繞過這個彎道之後,眾人注意到這條小徑一路通往一個樹木拱衛的懸崖。在岩壁上有一個巨大的石門歪歪倒倒的掛著。

  眾人在門口停下腳步。門後是個巨大的洞穴或是房間,但在這光線幽暗的森林中什麼也看不清楚。神行客、梅里和皮聘使盡渾身力氣才勉強把門推開了些。神行客帶著梅里走進門內。他們沒走多遠,因為裡面滿地都是白骨,而在微光照耀之下只能在門口附近看到幾個破碎的瓶罐。

  「這以前一定是個食人妖的洞穴!」皮聘說。「你們兩個快出來,趕快走吧。我們已經知道這小路是誰弄出來的,最好趕快走完它!」

  「我想沒必要這麼提心弔膽,」神行客走出來說。「這的確是個食人妖的洞穴,但已經被廢棄很久了。我想我們應該不需要擔心才對。不過,還是小心點比較好,到時我們就會知道了。」

  小徑又再度從門外繼續延伸,接著它往右一轉,上了另一個斜坡。皮聘不讓神行客看出他還是不太放心,於是刻意跑到梅里身邊去。山姆和神行客走在後面,一人一邊護著佛羅多;因為這條路現在寬的可以容忍四五名哈比人並肩而行。不過,他們沒走多遠,皮聘就和梅里一起跑了回來。兩個人看起來都很害怕。

  「前面有食人妖!」皮聘喘息道。「就在不遠的一塊空地上。我們從樹林的空隙間看到了他們。他們好高大啊!」

  「讓我們去看看,」神行客拿起一根樹枝,走上前。佛羅多一言不發,但山姆看來十分的害怕。

  現在已經日正當中,烈日穿透森林的空隙,斑駁的照在地面上。一行人在樹林邊緣停了下來,屏住呼吸小心的往內窺探。三個高大的食人妖就站在那邊。一個彎著腰,另兩名則是看著他。

  神行客蠻不在乎的走上前。「快起來,老石像!」他用力一揮,將手中的樹枝打成兩半。

  什麼都沒發生。哈比人們都吃了一驚,連佛羅多都笑了。「哈哈!」他說。「我們連自己家的故事都忘記了!這一定就是被甘道夫給陷害的那三隻食人妖,他們當時還正在爭吵要如何烹煮十三名矮人和一名哈比人。」

  「我們怎麼會跑到這邊來了?」皮聘說。他對這個故事知道的很清楚。比爾博和佛羅多對這個故事津津樂道。但事實上,他一直以為對方在吹牛。即使到現在,他還是用懷疑的眼光看著這些食人妖,擔心會不會有什麼魔法讓他們突然醒過來。

  「你不只忘記了自己家的故事,更忘記了有關食人妖的生活方式了,」神行客,「這是日正當中的大白天,你還敢跑回來告訴我有食人妖坐在草地上曬太陽!而且,你也沒注意到有個食人妖的腦袋後頭還有個鳥巢。對於活生生的食人妖來說,這種裝飾品也為免太獨特了吧!」

  他們都開懷大笑了。佛羅多覺得心情好多了:比爾博冒險的證據讓他安心許多。太陽照在身上暖洋洋的,他眼前的白霧似乎也消散了些。他們在這塊草原上休息了片刻,更在食人妖大腳的陰影下用了午餐。

  「有沒有人願意趁著日正當中的時候給我們來首歌啊?」當眾人吃完之後,梅里高興的問。「我們已經好幾天沒說故事或是聽歌了。」

  「從風雲頂之後就沒有了,」佛羅多說。其他人不安的看著他。「別擔心我!」他補充道。「我覺得好多了,但還是沒有好到能夠唱歌。或許山姆可以想出些歌來唱。」

  「來嘛,山姆!」梅里說。「你腦袋裡有很多好東西沒跟我們分享喔。」

  「我可不知道這件事情,」山姆說。「不知道這個怎麼樣?我可不會把這個叫做詩歌,因為它大部分是瞎掰的。但比爾博先生的故事又讓我想起了這首歌。」他站了起來,雙手背在後面,彷佛在學校背書一般的唱起了一首古老的旋律。

  食人妖孤單的坐在石座上,

  不停的啃著塊老骨架;

  他已經啃了好多年,

  因為實在很難找到新鮮肉!

  吃到新鮮肉!嘗到新鮮肉!

  他孤單的住在山中的洞穴沒事忙,

  因為很難找到新鮮肉。

  湯姆穿著大靴子跑了來,

  他對食人妖說:「老大,那是啥?」

  看起來很像是我舅舅提姆的小腿骨,

  應該收在那大墳場。

  靈骨塔!大墳場!

  提姆已經掛了這麼久,

  我還一直以為他還在墓穴躺。

  「小子,」食人妖說,「這骨頭是偷來的。

  因為,洞里的骨頭有啥用?

  你舅舅早就死透透,

  我才會拿他的骨來用。

  骨來啃!骨來用!

  他全身骨頭少根又不會痛,

  就讓我這食人妖爽爽啃。」

  湯姆說:「你這傢伙實在怪,

  沒人同意硬搶去,

  管它是腿是屁股,他還是我爸的好兄弟;

  快把老骨頭交出去!

  賠給我!交出去!

  就算他掛了又怎樣,照樣還是他的大屁屁;

  快把老骨頭交出去!」

  「只要花點小力氣,」食人妖嘿嘿笑著走過去,

  「我就把你吃下去,大啃你的小屁屁。

  新鮮的甜肉吞下去,馬上變得有力氣!

  現在就來嘗嘗看。

  聞聞看!舔舔看!

  我早就厭倦了啃他的老骨架,

  現在就要把你做成新鮮的生肉片。」

  當他以為晚餐已到手,

  卻發現什麼也沒抓到。

  在食人妖動手前,湯姆老早躲過去

  準備給他一腳的狠教訓。

  好教訓!狠教訓!

  湯姆想一腳踢中他的大屁屁,

  這樣才給他個狠教訓。

  食人妖的筋骨皮,硬的像是大石壁,

  因為每天風雨打,讓他成了山老大。

  好像一腳踢上大峭壁,

  對方根本不在意。

  沒在意!不在意!

  食人妖聽見湯姆唉唉叫,

  忍不住開始哈哈笑,因為他的腳趾頭鐵知道。

  回家之後湯姆叫,腳兒承受眾人笑,

  腫的像個麵包大;

  食人妖才不在乎,

  依舊啃著大骨頭,

  死人骨頭!老骨頭!

  食人妖的座位還在那,

  照樣啃著別人的老骨頭!

  「哇!這可是個好教訓哪!」梅里笑著說。「神行客,幸好你用的是樹枝,不是腳啊!」

  「山姆,這是從哪學來的?皮聘問道。「我以前從來沒聽過這歌詞?」

  山姆咕噥了幾句。「這是他自己編的啦,」佛羅多說。「我這次可真的見識到山姆-詹吉的潛力了。一開始他先陰謀對付我,然後又成了吟遊詩人。搞不好將來會變成巫師還是戰士哪!」

  「希望不要,」山姆說。「我兩個都不想當!」

  ※※※

  到了下午,他們繼續更深入森林。一群人可能正追尋著當年甘道夫、比爾博和矮人們所走的路徑。又走了幾哩之後,大道就已經遠離了狂吼河,讓它在狹窄的河谷中獨自奔流,自己則是緊靠著山丘前進,一路繞過森林和山坡,朝著迷霧山脈和渡口前進。走不了多遠,神行客就在草地上發現了一塊石頭。上面刻著飽經風霜的符文和矮人的秘密符號。

  「你們看!」梅里說,「這一定就是標記著藏放食人妖寶藏地點的記號。我說佛羅多啊,不知道比爾博拿到了多少?」

  佛羅多看著那石頭,真希望比爾博帶回來的不是這麼引人注目、難以摧毀的寶藏。「他一定都沒拿,」他說,「比爾博把它全送人了。他說因為這都是食人妖搶來的,他覺得不應該屬於任何人。」

  傍晚時分,掩蓋在林木陰影中的大道毫無人跡。由於別無他路,他們只得爬下山坡,往左轉之後儘快的往前走。很快的,山丘就擋住了西沉落日的光芒。一陣冷風從前面的山脈吹了下來。

  他們正準備找個遠離大道的地方,晚上可以紮營休息;突然間背後傳來了喚醒所有人恐怖記憶的聲音:馬蹄聲。眾人不約而同的回過頭,卻由於沿路茂密的林木而看不清楚來客是誰。他們顧不得之前的工作,立刻連滾帶爬的沖向山坡上可以掩蔽形跡的樹叢。當他們隱藏好自己的身形之後,這才從樹叢往外觀察三十尺外大道上的動靜。馬蹄聲越來越近,而且速度很急促,夾帶著叮鈴噹啷的聲音。然後,在微風吹拂下,眾人似乎又聽見了像是小鈴當撞擊的聲音。

  「這聽起來可不像黑騎士的座騎!」佛羅多仔細的傾聽著。其他的哈比人都滿懷希望的同意他的說法,但還是心存疑惑,不敢輕易現身。他們被追殺的時間已經久到讓他們草木皆兵、杯弓蛇影的地步了。但神行客現在則是趴在地面上,一手捲成杯狀貼著泥土,臉上露出歡欣的表情。

  天色越來越暗,樹叢中的樹葉開始微微搖晃,發出細微的聲響。鈴當的聲音越來越清楚,伴隨著叮鈴噹啷的撞擊聲和急促的馬蹄聲。突然間,有匹白馬彷佛流星一樣的奔跑過眾人眼前。在暮色中可以看見它的馬籠頭上點綴有許多亮晶晶的飾品,彷佛綴滿了如同星辰一樣的寶石。騎士的斗篷在他身後翻飛,褪下的兜帽讓他的金髮在空中舞動。在佛羅多的眼中,這騎士身體內似乎有種白光彷佛透過絲綢一般,隱隱的散放而出。

  神行客跳了出來,沖向大道邊,邊大喊著吸引對方的注意。不過,在他採取任何行動之前,騎士就已經勒馬止奔,朝著他們的方向看來。當他看見神行客的時候,他立刻下馬,奔向他道:「AinaveduiDnadan!Maegovannen!」這清亮甜美的聲音讓眾人再無疑惑,他是名精靈。這世界上再沒有其它的生物能擁有這麼動聽的聲音。但是,他們似乎從這呼喚中聽見了慌張和恐懼,也注意到他正十萬火急的和神行客說著話。

  很快的,神行客示意他們全都下來;一行人離開藏身之處,走了下來。「這位是住在愛隆之家的葛羅芬戴爾。」神行客介紹道。

  「諸位好,終於見面了!」這名精靈貴族對佛羅多說。「我是從瑞文戴爾被派出來尋找你們的。我們擔心你們在路上遭遇到了危險。」

  「那麼甘道夫已經到了瑞文戴爾了嗎?」佛羅多高興的問。

  「還沒。在我出發的時候他還沒到;不過,那已經是九天以前的事情了,」葛羅芬戴爾回答道。「愛隆收到一些讓人很擔心的消息。我們有些同胞踏進了巴蘭督因河(注一)之後的區域,發現了情況不對勁,於是立刻把消息傳過來。他們說九騎士已經出動了;而你們又在沒有引導的狀況下背負著重擔遠行;因為甘道夫沒有回來。連瑞文戴爾之中都沒有多少力量可以對抗九騎士;但愛隆派出了所有擁有足夠能力的人往北、西、南方尋找你們的蹤跡。我們擔心你們可能為了躲避追捕而刻意繞路,迷失在荒野中。」

  「我的任務是沿著大路走,在七天以前的晚上於米塞塞爾橋上留下了一個記號。當時橋上有三名索倫的奴僕鎮守著,我一路把他們趕往西邊;路上又遇到了另外兩名,但他們則是往南躲。從那之後,我就開始仔細搜尋你們留下的蹤跡。兩天前我找到了你們的足跡,跟著走上米塞塞爾橋;今天我又發現你們再度從丘陵區域進入了大路。先別提這些!我們沒時間交換消息了。既然你們人在這裡,我們就必須冒險從大道趕回去。我們身後有五名騎士在追趕;如果他們發現你們的蹤跡,會像黑風一樣的追來。而且,我們所面對的危險還不只這樣,其他的四騎士在何處我們還不確定。我擔心渡口可能已經被攻佔了。」

  當葛羅芬戴爾在說話的時候,夜色已經完全降臨;佛羅多覺得非常疲倦。從太陽一落下開始,他眼前的白霧就逐漸變濃,並且覺得有道陰影出現在他和朋友之間。此刻,他又被淹沒在痛苦的浪潮中,渾身發冷。他身形一個不穩,只得趕快抓住山姆的手臂。

  「我的主人受了重傷,」山姆生氣的說,「入夜之後他不能趕路。他需要休息才行。」

  葛羅芬戴爾一把扶住佛羅多,小心翼翼的抱住他,臉色憂慮的打量著他的情況。

  神行客簡短敘述了在風雲頂遭到攻擊的情形,以及那柄要命的小刀。他掏出刻意保管的刀柄,交給精靈。葛倫芬戴爾一收下刀柄,就打了個寒顫,但還是強忍著不適,仔細的看著它。

  「刀柄上寫著邪惡的咒文,」他說,「不過你可能看不見。亞拉岡,你先繼續保管它,務必將它帶到愛隆的住所去!千萬小心,盡量不要碰觸這東西!真糟糕!這刀所造成的傷害不是我能治的好的。我會盡量幫忙,但正因為這樣,我必須請求你們不眠不休的趕路。」

  他用手指摸索著佛羅多肩膀上的傷口,表情越來越凝重,他所發現的狀況彷佛讓他變得更加不安。不過,佛羅多卻覺得刺骨的寒意開始慢慢消退,一點暖意從他的肩膀流入到他的手臂,疼痛也減輕了些。四周的環境似乎也變得清晰了一點,雲霧似乎被某種力量抽走了。在他眼中,朋友的面孔變得更清楚了些,他開始覺得體內充滿了新希望和新力量。

  「你最好騎我的馬,」葛羅芬戴爾說。「我會把馬鐙收到馬鞍邊,你必須儘可能的夾緊雙腿。不過,你也不用害怕,我的座騎絕不會讓任何我令它搭載的騎士落馬。它的步伐很輕、很快,如果危機靠近,它會以連黑騎士的座騎都追不上的神速帶你逃離。」

  「不,我不願意這樣做!」佛羅多說。「如果你們要讓我就這樣被送進瑞文戴爾,讓我的朋友們獨自面對危險,我絕不願這樣做。」

  葛羅芬戴爾笑了。「我可不這麼認為,」他說,「如果你不在他們身邊,他們可能就不會遇到任何的危險!我想,對方應該會放過我們,直接把你當做目標。佛羅多,是你,和你身上所攜帶的寶物,讓我們身陷危機。」

  佛羅多並沒有回答,他最後終於被說服坐上葛羅芬戴爾的白馬。於是他們將大部分的行李放到小馬身上,眾人走起來都輕鬆多了,一開始的速度快多了;不過,過了不久之後,他們就發現自己很難跟上精靈那永不疲倦的步伐。他領著眾人走進撲天蓋地的黑暗中。天上沒有星辰也沒有月亮,一直到了天亮之後,他才讓一行人停下腳步。皮聘、梅里和山姆到了那個時候都已經快要站著睡著了;連神行客看起來都有些彎腰駝背、面露疲色。佛羅多坐在馬背上,彷佛陷入黑暗的睡夢中。

  他們一伙人精疲力盡,倒在路旁幾碼外的樹叢中,幾乎立刻就睡著了。葛羅芬戴爾則是自顧自的坐在旁邊不睡,替大家站哨。當他叫醒大家的時候,眾人覺得才剛闔眼一般,渾身依舊非常酸痛。太陽現在已經高高掛在天空,昨夜的霧氣和雲朵也全都散去了。

  「喝下這個!」葛倫芬戴爾從他腰間的鑲銀皮水壺中倒給每人一小杯飲料。這東西清澈的像是山泉水,無色無味,在嘴中完全沒有冰涼或是溫暖的感覺;但一種新生的活力立刻開始湧入他們的全身。在喝了這神奇的飲料之後,他們僅剩的走味麵包和乾果似乎成為難得的珍饈美味,比夏爾的宴席還要讓人滿意。

  他們休息不到五個小時之後就繼續上路了。葛羅芬戴爾絲毫不敢鬆懈,一路催促大家趕路,只有兩次在路旁稍做休息。靠著如此日夜兼程的急行軍方式,他們在天黑前就趕了二十哩路,大道現在右轉進入了一個谷地,直直朝向布魯南渡口而去。到目前為止,哈比人都沒有發現任何追兵的蹤跡或身影;但葛羅芬戴爾卻常常停下腳步,仔細傾聽著後方的動靜。如果他們腳步稍稍減緩,他的臉上就會出現愁容。中間有一兩次他還用精靈語和神行客交談了幾句。

  不過,不管他們的嚮導有多麼著急,當晚這些哈比人都再也走不動路了。到最後他們都變得步履踉蹌,滿腦子只能想著趕快休息。佛羅多的疼痛又加倍了,白天在他的視線中變得一片灰白。他幾乎開始喜歡上降臨的夜色,因為在夜色中看來一切反而沒有那麼孤寂蒼白。

  第二天早上,當哈比人再度出發時,他們的狀況依舊沒有好到哪裡去。他們和渡口之間依舊還有很多哩路要走,小腳也只好儘可能的跨步趕路。

  「在我們抵達河邊以前,我們的情況最危險,」葛羅芬戴爾說,「因為我開始覺得追兵就緊追在後,而渡口那邊可能還會有其他的埋伏。」

  大道依舊持續的緩降下坡,兩旁的草地也變得茂盛許多;哈比人有時刻意走在草地上,好讓疲倦的雙腳舒服些。到了下午的時候,他們走到一塊被松林所包圍的區域,大道在此深入兩邊都被紅色岩石所包圍的隧道中。當他們急忙向前的時候,許多腳步聲在隧道中迴響,讓人開始疑神疑鬼。接著,毫無預警的,這道路就來到了開闊的平原上。他們可以看見前方是一望無際的平坦大地,一段距離以外就是瑞文戴爾渡口。在更遠的地方則是褐色的陡坡,上面妝點著幾條曲折的小徑;在那之後則是一路高聳入雲,峰峰相連的高山。

  不過,他們身後傳來了詭異的回聲,彷佛之前的腳步聲還沒有消失一般。同時松樹也開始搖晃起來,似乎有強風快速的從後方吹來。葛羅芬戴爾轉頭看了片刻,立刻奮力沖向前,口中大喊著。

  「快跑!」他大叫。「快跑!敵人就在我們背後!」

  白色的駿馬立刻放開四蹄往前賓士。哈比人們立刻快速的跳下斜坡,葛羅芬戴爾和神行客負責殿後。眼前的平原還沒走到一半,身後就傳來了馬匹急馳的聲響。從樹林中衝出一名黑騎士,他勒住韁繩停了下來,身體搖晃了幾下。接著出現了另一名騎士,然後是另一名,另外兩名則是最後才出現。

  「快跑!快!」葛羅芬戴爾對佛羅多大喊。

  他並沒有立刻照做,因為有種奇異的渴望拖住了他。他讓白馬放慢腳步,轉頭看著背後。騎士們坐在黑色的駿馬上,如同黑色的雕像一般睥睨山丘下的眾人,他們完全不把四周所有的森林和山坡放在眼裡。佛羅多的手離開韁繩,從腰間掏出帶著紅光的寶劍。

  「快騎!快跑!」葛羅芬戴爾依舊不停的大喊,接著他只得對駿馬用精靈語大喊:「norolim,norolim,Asfaloth1

  白色神駒立刻一躍而起,如同狂風一般掃過平坦的大道。同一瞬間,黑騎士們策馬奔下山坡,開始急起直追;騎士發出了一聲凄厲的叫喊聲,就正是當初他在夏爾東區所聽到的那種撕心裂肺的恐怖聲響。接下來的狀況讓眾人措手不及:四名騎士從左方的樹林和岩石間躍出,兩名試著阻擋佛羅多的去路,另兩名則奔向渡口,準備充當最後的防線。在佛羅多的眼中,朝他急馳過來的黑馬和騎士似乎越變越大,越來越黑暗,而雙方的路線不久之後就將交會。

  佛羅多回頭看著背後的情況;他已經看不見朋友了。身後的黑騎士則是正在慢慢的落後,即使是他們的黑色座騎也無法追上葛羅芬戴爾的精靈神駒。他又再往前一看,所有的希望一瞬間全都消失了。在他看來,他們完全沒有機會躲過這埋伏的四名騎士,及時到達渡口。他現在可以清清楚楚的看見這些騎士的外貌;他們已經脫去了黑色的外袍,露出底下灰白色的喪袍。他們手中拿著邪惡的鋼劍,頭上則帶著恐怖的頭盔。騎士們冰冷的雙眼閃動著光芒,口中則發出讓人汗毛直立的聲響。

  佛羅多覺得十分害怕。他的心思不再放在寶劍上了。他也發不出呼救聲。他閉上眼,緊抓著神駒的鬃毛。狂風呼嘯吹過他耳邊,韁繩上的鈴當狂亂的撞擊著。一道冰冷的吹息像是利刃一般划過佛羅多的頸子;就在同一瞬間,神駒拔足狂奔,彷佛乘風而飛一般,正好越過最前面的騎士。

  佛羅多聽見水花四濺的聲音。他的腳底下噴濺起許多的水珠。他覺得駿馬已經離開了河流,正在快步奔上河岸旁的小徑。它正在攀爬著陡坡、正要越過這最後的渡口。

  但追兵依舊緊追不捨。到了坡頂,駿馬停了下來,轉過身,發出緊張的嘶聲。九名騎士現在齊聚水邊。佛羅多看見他們眼中透出的怨毒之色,不禁渾身發抖。他知道沒有任何力量可以阻止騎士越過河流,更沒有信心自己可以在黑騎士的追擊下從渡口一路逃到瑞文戴爾去。他的胸口開始聚集許多的怨恨之氣,而這次他已經無力抵抗。

  突然間,為首的騎士策馬向前。那匹馬踏了一下水,就不安的以後腳站立起來。佛羅多拼盡全身力氣,坐直身子,高舉著手上的寶劍。

  「滾回去!」他大喊著。「快滾回魔多去!不要再跟蹤我了!」他的聲音連自己聽起來都十分的尖利、虛弱。騎士們停了下來,但佛羅多並沒有龐巴迪的力量。他的敵人只是用沙啞冰冷的笑聲嘲笑他。「快回來!快回來!」他們大喊著。「我們會帶著你一起去魔多!」

  「快滾!」他無力的低語道。

  「奪魔戒!奪取魔戒!」他們用致命的低吼聲道出唯一的目標。為首的騎士立刻策馬奔入河中,另兩名騎士也緊跟在後。

  「以伊爾碧綠絲和露西安之名,」佛羅多舉起寶劍,以最後的力氣說,「你們無法得到我和魔戒!」

  正過河到一半的黑騎士首領突然間從馬上站了起來,高舉起手。佛羅多被一陣惡寒籠罩。他覺得心臟劇烈的跳動,嘴巴也僵住了。他的寶劍匡當一聲,從他顫抖的手中掉了下來。精靈神駒也開始不安的後退。最前方的黑騎士幾乎已經要踏上河岸。

  突然間,洪水狂吼著如排山倒海般襲來。佛羅多獃獃的看著底下的河流暴漲,沿著河道湧入如同千軍萬馬一般的大水。在佛羅多模糊的意識中,他似乎在水中看見了白衣白甲,騎著白馬的騎士;人馬似乎都在胸前鑲著白色火焰的麾記。三名還在河中央的騎士立刻被淹沒,突然間消失在憤怒的浪潮中。還在河兩側的騎士則是不安的後退。

  佛羅多最後聽見了一聲暴吼;他依稀看見在已經上岸的騎士背後出現了一個渾身籠罩在白光中的人影;在他身後則是許多小人影揮舞著火焰,整個世界彷佛都被包籠在灰色的迷霧中。

  黑騎士的座騎開始不聽使喚的亂跑,在驚恐中帶著騎士一頭跳進洶湧的河水中。他們刺耳的尖叫聲被滔滔的洪水給淹沒了。佛羅多覺得自己倒了下來,那震耳欲聾的聲響似乎將他和敵人都一起吞沒進混亂的世界中。一切都消失在他眼前。

  ※※※

  注一:即為烈酒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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