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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7章 凱薩督姆之橋

所屬書籍: 第一部 魔戒同盟

  魔戒遠征隊沉默地站在巴林的墓碑前。佛羅多想到比爾博和他與這名矮人之間長久的友誼,以及巴林許久以前拜訪夏爾的身影。在山脈中這個積滿灰塵的大廳內,一切似乎都是千年以前在世界彼端所發生的事情。

  經過一段時間之後,他們才抬起頭來,開始找尋任何足以顯示巴林的遭遇,或是他同胞命運的蛛絲馬跡。在這個房間的另外一邊,就在那開口之下,有另外一座小門。他們這才看見,在兩座門之間,地上散落的都是許多白骨,還有斷裂的刀劍及斧柄、圓盾和頭盔。有些刀劍的形狀是彎曲的:半獸人愛用的黑色刀鋒彎刀。

  岩壁上有許多置放箱子的空間,其中有許多外麵包覆著鐵片的大木箱,每個箱子都已經被撬開、洗劫一空。不過,在其中一個破爛的箱子旁邊,留有一本書籍的碎片。那本書經過刀劍之類利器的破壞,有部分甚至被燒毀了,其他的地方還沾有黑色的陳年血跡,因此能夠閱讀的部分實在少得可憐。甘道夫小心地準備拿起這本書,但書頁在他一碰之下瞬間粉碎。他小心閱了一陣子,一言不發。佛羅多和金靂站在他身邊,看著他輕手輕腳地翻閱這本由許多人所撰寫的冊子,其中包含了摩瑞亞和谷地的符文,偶爾還夾雜著精靈文字。

  最後,甘道夫終於抬起頭。「看來這是本記錄巴林的特遣隊遭遇的冊子,」他說:「我猜裡面的內容,是從他們三十年前從丁瑞爾河谷來到這裡開始記載起的。封面第一頁寫著一之三,很明顯,前面的一之一和一之二都已經弄丟了。你們聽聽其中的內容!」

  「我們將半獸人從和守衛房——我猜是守衛房,因為這個字有些污損和模糊,應該是房——我們在山谷中明亮的——我猜是太陽——太陽之下殺死了很多敵人。佛洛伊被敵人射死,他在死前殺死了對方的首領。這邊又有一連串不清楚的痕迹,佛洛伊被葬在靠近鏡影湖的草地下。接下來的一兩行我完全看不懂。然後是我們決定守住北方盡頭的第二十一大廳。裡面有……我看不懂。它好像提到什麼通風口和隧道的。然後巴林將王座設置於馬薩布爾大廳。」

  「撰史之廳,」金靂說:「我猜這就是我們現在所在的地方。」

  「好的,接下來有很長的一段我都無法辨別,」甘道夫說:「中間我只看得出來有黃金、都靈的斧頭和什麼頭盔的。然後,巴林成為了摩瑞亞之王。這似乎結束了一個章節。在幾個星號之後,另外一個人接手了。這邊寫著我們找到了真銀,稍後則是鑄造,然後又是什麼……啊!我知道了!秘銀!最後兩行則是歐寅出發去尋找地底第三層的兵器庫,什麼往西走,這裡有個污跡,去和林之門。」

  甘道夫停了下來,移走幾頁。「接下來有好幾頁都是一樣的東西,寫得很倉促,大部分都無法辨識,」他說:「我在這種微弱的光線下很難看清楚。接下來一定有很多頁不見了,因為下面的文章開始以五來標示,我猜是殖民的第年。來,讓我看看!要命,這裡也被割破、沾上了血跡,我沒辦法分辨其中的文字。如果有陽光就好了。等等!接下來有新的東西了,這是個筆力蒼勁的人用精靈文字記載事情。」

  「這應該是歐力的筆跡,」金靂看著書上的字表示:「他的字一向很漂亮,又可以寫的很快,而且還很喜歡使用精靈文字。」

  「恐怕這手好字記載的不是什麼好事情,甘道夫說:「我能夠看懂的第一個字是哀傷,但那一行之後的文字都模糊掉了,最後好像是昨……。沒錯,那應該是昨天。後面則寫著十一月十號,摩瑞亞之王巴林戰死在丁瑞爾河谷。他孤身前往調查鏡影湖,有名半獸人躲在石頭後面偷襲他,將他射死。我們殺死了那半獸人,但有更多……從東邊的銀光河過來的。接下來的文字完全不清楚,我想我應該知道這邊寫的是我們堵住了大門,然後可以抵擋他們一陣子,只是這邊好像接的是恐怖和痛苦。可憐的巴林!這個稱號他只擁有了不到五年。不知道後來到底發生了什麼事情;我們現在沒時間搞清楚最後幾頁的迷團是什麼,這是最後一頁。」他嘆了口氣。

  「裡面的內容讓人不寒而慄,」他說:「他們的結局應該很恐怖,你們聽!我們出不去!我們出不去!他們佔領了橋樑和第二個大廳。法拉和朗尼和那裡死在那邊。然後有四行的字模糊不清,我只看得懂,五天前離開……最後一行描述的是湖水已經漲滿,快要淹沒西門了。水中的監視者抓走了歐寅,我們出不去。末日即將降臨,然後是鼓聲,地深中傳來的鼓聲,不知道這是什麼意思。最後一行寫的是非常潦草的精靈文字:他們來了,然後就沒有了。」甘道夫停了下來,沉思著這一切的意義。

  眾人覺得自己被籠罩在極端恐怖的氣氛中,「我們出不去,」金靂嘀咕著:「幸好湖水已經退了一些,而監視者在南邊盡頭沉眠……」

  甘道夫抬起頭,看著四周。「他們似乎在兩座門之間死守,」他說:「但到了最後也沒有剩下多少人。原來重新殖民摩瑞亞的行動是這麼結束的!很勇敢,但也很愚蠢。時機還沒到,恐怕我們必須向方登之子巴林告別了,他必須和他的先祖們一起安眠。我們先拿走這本撰史之書,稍後有機會再來仔細研讀。金靂,這最好交給你來保管,如果有機會的話,將它帶給丹恩,雖然裡面都是壞消息,但他還是會很感興趣的。來吧,出發了!時間快來不及了!」

  「我們該往哪邊走?」波羅莫問道。

  「回到大廳裡面,」甘道夫回答:「不過,我們這次的探索並不算無功而返。我知道我們的位置了。這裡正如同金靂所說的一樣,必定是馬薩布爾之廳,因此,我們之前所待的大廳必定是北端的第二十一大廳。所以,我們應該從東邊的拱門離開,繼續往右、往南走,方向則是朝下。第二十一大廳應該在七樓,也就是距離大門六層樓的地方。來吧!回到之前的大廳去!」

  甘道夫話還沒說完,一個巨大的聲響突然出現,似乎從地底深處傳來的轟,讓他們腳底的地板也為之撼動。眾人立刻沖向大門。咚!咚!那聲音又繼續開始隆隆作響,彷佛有隻巨手將摩瑞亞當成一面戰鼓。然後又傳來了另一聲刺耳的聲音,大廳中出現不停回湯的號角聲。然後,遠方又傳來其他的號角聲和叫喊聲,接著是許多匆忙的腳步聲。

  「他們來了!」勒苟拉斯大喊。

  「我們出不去,」金靂覆誦著。

  「我們被困住了!」甘道夫大喊:「我剛剛為什麼要拖延時間呢?我們就像巴林一樣,被困在這裡。不過,當時我並不在現場,我們來看看——」

  咚,咚!的戰鼓聲讓牆壁也為之動搖。

  「立刻關上門,堵住他們!」亞拉岡大喊道:「背包不要放下來,我們還有可能越過他們逃出去。」

  「不行!」甘道夫說:「我們不能夠把自己困在裡面。把東邊的門打開!如果有機會的話,我們必須走那邊。」

  另外一聲刺耳的號角,又搭配著凄厲的呼喊聲傳進眾人耳中,走道上傳來了腳步聲。當眾人刀劍出鞘時,他們聽到低沉的嗡嗡聲。敵擊劍通體發出蒼白的光芒,而刺針則是在邊緣閃著亮光。波羅莫用肩膀頂住西邊的門。

  「等等!先別關上!」甘道夫跑到波羅莫的身邊,挺直身體往外看。

  「是誰膽敢打攪摩瑞亞之王巴林的安眠?」他大喊道。

  外面傳來許多沙啞的笑聲,如同落入深坑中的岩石撞擊聲一樣刺耳。在這些低沉的聲音中依舊持續傳來戰鼓咚咚的催促聲。

  甘道夫飛快地站到門縫前,將手杖伸了出去。一瞬間,一道刺眼的亮光照亮了室內和外面的走道。巫師探頭出去想要看清楚狀況。一陣箭雨從走廊上呼嘯而下,甘道夫連忙跳了回來。

  「外面有許多半獸人,」他說:「有很多又高大、又邪惡,魔多的黑半獸人。他們剛剛暫停了一下,但我判斷可能不只這些而已。我想還有一隻以上的洞穴食人妖。從那個方向逃跑是沒希望了!」

  「如果它們也從另外一扇門過來,那就真的絕望了。」波羅莫說。

  「那邊外面目前還沒有什麼聲音,」亞拉岡站在東方的門邊傾聽著。「這邊的通道外面是一條直接向下的樓梯,應該不會通往原先的大廳。可是,在敵人緊追不捨的時候,盲目地從這個方向逃跑實在太不智了。我們也無法堵住這扇門。它的鑰匙已經不見,鎖也壞了,而且還是往內開的。我們得要先想個辦法擋住敵人的來勢,我們要讓他們不敢忘記撰史之廳的教訓!」他面色凝重地說,一隻手邊撫摸著聖劍西方之炎的劍鋒。

  眾人此時可以聽見走廊中傳來沉重的腳步聲。波羅莫奮力將門推上,接著用斷劍和地上的斷木卡住大門。大夥一起退到房間的另外一邊,但現在還不是逃跑的時機,門上傳來一陣撞擊,讓厚重的石門也跟著搖晃起來。然後,門上卡住的眾多東西紛紛再度斷折,石門開始發出讓人牙齦發酸的聲音緩緩打開。接著一隻長著綠色鱗片的巨大手臂和肩膀從門縫中伸了進來,然後是一個巨大、沒有腳趾的腳從底下擠了進來,外面一點其他聲響都沒有。

  波羅莫猛力跳向前,使盡全身力氣對著那手臂揮出一劍;但他的配劍發出金鐵交鳴的聲音,彈了開來,從他顫抖的手中落下,刀刃上出現許多的缺口。

  突然間,佛羅多感到胸中充滿了怒氣,這讓他自己也大吃一驚。他大喊著「夏爾萬歲!」跑到波羅莫身邊,用刺針戳向那恐怖的大腳。外面傳來一陣低吼聲,那隻腳跟著抽回去,差點將刺針從佛羅多的手上拔走。刀刃上滴下的黑色鮮血在地板上冒出一陣青煙,波羅莫把握住機會,使勁把門給再度推上。

  「夏爾先馳得點!」亞拉岡大喊:「這哈比人的一劍刺得可深了!佛羅多,你手上的真是柄好劍!」

  門上緊接著又傳來陣陣的撞擊聲,一聲接一聲的不肯停息。門上不停的承受著鎚子和各式各樣重物的撞擊。門裂了開來,緩緩下。大量的箭矢呼嘯而入,射上北方的牆壁,無力地落到地面上。緊接著又傳來號角聲,以及忙亂的腳步聲,一個接一個的半獸人闖進大廳內。

  遠征隊的成員,這回根本數不清到底有多少敵人。對方的戰意堅強,但守軍的奮戰也成功的挫其鋒銳。勒苟拉斯百步穿楊的神技,再度射穿了兩名半獸人的咽喉,金靂一斧砍斷跳上巴林墓碑的一名半獸人的雙腿,波羅莫和亞拉岡斬殺了更多的半獸人;當第十三名犧牲者倒下時,其他人尖叫著逃了開來,眾人毫髮無傷。只有山姆頭皮上有條擦傷,但他及時蹲下,救了自己一命。緊接著一劍刺出,也結束了他面前半獸人的性命。如果老家的磨坊主人看見他眼中的怒火,必定會退避三舍。

  「就是現在!」甘道夫大喊著:「在食人妖回來之前趕快撤退!」

  就在他們開始撤退的時候,皮聘和梅里還沒有跑到另一邊的階梯,一名身形巨大幾乎和人齊高的半獸人酋長沖了進來。他全身從頭到腳都披著黑色的鎖子甲,部屬們擠在他後面準備看首領大顯神威。他的臉孔黝黑,雙眸如同黑炭一般漆黑,舌頭則是鮮紅色的,手中拿著一柄巨大的長槍。他用沉重的獸皮盾一股腦格開波羅莫的利劍,把他撞得連連後退,摔倒在地上。接著,他用如同毒蛇一般的迅捷速度閃過亞拉岡的劈砍,衝進大夥陣形中央,一槍刺向佛羅多。這一槍正中佛羅多的右腰,讓他往後直飛出去,卡在山壁上。山姆驚叫一聲,撲上前去砍斷槍身。在同一瞬間,那名半獸人快速的拔出腰間的彎刀,準備展開第二波攻勢,不過,亞拉岡不會再給他第二次機會。聖劍安都瑞爾砍中他的頭盔,一陣火花閃過,他的腦漿當場連著頭盔的碎片四下飛濺,身軀則是彷佛極度不甘似地緩緩倒下。他的部屬這時一鬨而散,波羅莫和亞拉岡則是沖向前準備繼續砍殺敗逃的敵人。

  咚!咚!深淵中傳來的戰鼓再度響起,低沉的聲音又開始往四下蔓延。

  「快!」甘道夫聲嘶力竭的大喊:「這是最後的機會,快跑!」

  亞拉岡抱起倒在牆邊的佛羅多,推著前面的皮聘和梅里趕快往下走,其他人跟在後面。金靂依舊堅持對著巴林的墓碑默禱,多虧勒苟拉斯將他硬拉走,否則又會多一名犧牲者。波羅莫用力拉上東方的大門,上面雖然有門閂,卻無法固定起來。

  「我沒事,」佛羅多喘息道:「放我下來,我可以走!」

  亞拉岡大吃一驚,差點將他摔了下來。「我以為你死了!」他大喊道。

  「我看是還沒吧!」甘道夫說:「不過,現在不是吃驚的時候。你們最好趕快往下面走!在底下等我幾分鐘。不過,如果我沒有回來,不要管我,繼續往前!你們記住,挑往下和往右的路走!」

  「我們不能夠讓你一人守住那扇門!」亞拉岡說。

  「照我說的做!」甘道夫面紅耳赤地說:「刀劍在這邊派不上用場!快走!」

  眼前的走道沒有任何照明,因此一片漆黑。他們摸索著走下一連串的階梯,然後回頭看著甘道夫的方向。不過,除了巫師手杖的微弱光芒之外,他們什麼也看不見。他似乎依舊站在那裡看守著入口。佛羅多靠著山姆,呼吸十分沉重,山姆擔心地扶著他。佛羅多覺得自己似乎可以聽見甘道夫帶著嘆息念誦著咒語。他聽不清楚確實的內容,但整個牆壁似乎都在動搖。戰鼓的聲浪一波一波毫不留情地湧來,咚!咚!

  突然間,樓梯上方傳來一陣耀目的白光。然後是一陣低沉的隆隆聲和一聲悶響。接著,鼓聲的節奏開始變亂、變急,咚-碰,咚-碰,然後又停了下來。甘道夫從樓梯上跑下來,一跤摔在眾人正中央。

  「好了,好了!結束了!」巫師掙扎著站起來:「我已經儘力了。但是這次遇上了棘手的敵人,差點就被幹掉了。別站在這邊發獃!走啊!你們可能有一段時間不會有照明了——我的體力還沒恢復。快走!快點!金靂,你在哪裡?到我這邊來!其他人都跟在後面!」

  他們踉蹌地跟在巫師身後,不知道究竟發生了什麼事情。那鼓聲又開始咚!咚!作響,但現在聽起來好像在很遠的地方,但似乎還是緊跟在眾人後面。遠方沒有其其他追兵的聲音、沒有腳步聲,也沒有任何的聲響。甘道夫不往右也不往左,只是直直地往前跑,因為眼前的道路似乎正好就朝著他的目標。它偶爾會往下降個五十階左右,似乎是來到另外一層。此刻,這些不停下降的階梯是他們主要的危險,因為在黑暗中他們什麼也看不見,只能夠靠著直覺和腳尖的觸感來判斷一切。甘道夫則是像個盲人一樣,用手杖敲打著前方的道路。

  過了大約一個小時,他們走了一哩左右,也下了很多階樓梯。後面依舊沒有追兵的聲響。他們幾乎已經恢復了逃出此地的希望。到了第七次下降的樓梯時,甘道夫停了下來。

  「越來越熱了,」他氣喘吁吁的說:「我們現在至少已經到了大門那一層了。現在得要找往左手邊的彎道或是岔路,讓我們可以往東走。就算全世界的半獸人都來追我,我也要休息一下了。」

  金靂扶著他,協助他在樓梯上坐下來。「在門口那邊發生了什麼事情?」他問道:「你遇到了敲打戰鼓的生物嗎?」

  「我不知道,」甘道夫回答:「但我發現我面對的是前所未有的一股力量,除了試著封印那扇門之外,我根本想不出別的辦法。我知道很多的封印法術,但都需要時間施展,而且就算成功了,敵人也可以硬用蠻力將它打開。」

  「當我站在那邊的時候,我可以聽見另外一邊傳來半獸人的聲音,他們隨時都有可能把門撞開。我聽不清處他們到底在說些什麼,我只能勉強聽見一個半獸人語言中的ghash,也就是火焰的意思。然後有某種東西走進了大廳,隔著門我也可以感覺到他的力量。半獸人也因為害怕而沉默下來。他握住門的拉環,感應到了我和我的法術。」

  「我猜不到對方是什麼來歷,但我這輩子從來沒有遇到過這麼大的挑戰,對方意圖施展強力的法術抵銷我的咒文。有一瞬間,那扇門脫離了我的掌握,開始慢慢地打開!我被迫施展真言術,這幾乎耗盡了我全身的力氣,也超過了石門可以承受的程度。大門突然炸開,有個漆黑如同雲霧一般的東西遮擋住了裡面的所有光芒,我被爆炸的威力推了開來,滾下樓梯,幸好牆壁和屋頂在這個時候全都垮了下來。」

  「巴林恐怕被埋在很深的瓦礫之下,而且,還有什麼不知名的力量也被埋在那邊,但至少,我們身後的通道已經完全被堵住了。啊!我這輩子從來沒覺得這麼虛弱過,幸好一切都已經快過去了。佛羅多,你覺得怎麼樣?我實在不好意思這麼說,但是當時我看見你說話時,實在太高興了。我本來以為亞拉岡抱著的,只是一名勇敢哈比人的屍體而已。」

  「你問我覺得怎麼樣啊?」佛羅多說:「我還活著,應該沒骨折吧。我腰應該瘀血了,又很痛,但還好不是太嚴重。」

  「啊,」亞拉岡插嘴道:「我只能說,哈比人實在是我這一生看過最強韌的生物了。如果我知道你們這麼厲害,當年在布理的旅店時,我就不敢講話那麼大聲了!那一槍可以刺穿一隻活生生的野豬耶!」

  「我很高興它沒有真的刺穿我,」佛羅多說:「不過,我覺得自己好像被夾在鐵鎚和鐵砧之間痛毆了好幾下。」他不再開口,因為覺得連呼吸都很痛苦。

  「你果然繼承了比爾博的特徵,」甘道夫說:「你正如同我很久以前對他說的一樣,真是深藏不露啊!」佛羅多認為對方似乎有什麼話不方便說明白。

  他們又繼續往前走。不久之後,金靂開口了,他在黑暗中看得很清楚。「我覺得,」他說:「前面似乎有種光芒,但那不是日光,那是紅色的,會是什麼東西呢?」

  「Ghash!」甘道夫嘀咕著:「不知道他們說這個字到底是什麼意思,礦坑底層著火了嗎?不過,我們別無選擇,只能繼續走下去。」

  很快的,每個人都可以清楚地看見那紅色的火光。它搖曳不停地照耀在面前的走廊上。現在,他們終於可以看清楚眼前的道路了。不遠的地方是一道斜坡,盡頭則有一個低矮的拱門,光芒就是從裡面射出來的。空氣開始變得非常熾熱。

  當他們來到拱門前時,甘道夫示意眾人留步,由他先去探路。一行人可以看見他的頭探出時,臉上被紅色火光照地紅通通的,他很快地退了回來。

  「外面有種邪惡的氣息,」他說:「毫無疑問的就是等我們踏入陷阱,不過,我終於知道我們的位置了。這是地底第一層的地方,就正好在大門底下。這裡是古摩瑞亞的第二大廳,出口就在附近。你們往東邊盡頭走,在左邊不到四分之一哩的地方。過橋,爬上一連串寬闊的樓梯,沿著一條大路走,穿過第一大廳,然後就出去了!不過,你們現在最好先過來看看!」

  眾人往內看去,他們眼前是一個巨大如洞穴的大廳,這裡比起他們之前過夜的大廳要空曠和細長。他們就靠近它東邊的盡頭,洞穴一直往西方延伸進黑暗中。洞穴的正中央有兩排巨大的石柱,這些石柱都雕刻得如同參天古木,頂端則是許多分岔的石刻枝丫,支撐起天花板上精雕細琢的屋頂。石柱是黑色的,表面十分光滑,但又泛著紅色的反光。就在對面,兩個巨大的石柱之間,有道深邃的裂隙。裂隙裡面的火舌不停地竄出,舔食著旁邊的石柱一道道的黑煙在熾熱的空氣中流動著。

  「如果我們從上面下來,可能就會被困在這邊,」甘道夫說:「希望這火焰可以阻擋我們的追兵。快來!我們沒時間了。」

  就在他說話的同時,他們又聽見了追兵的鼓聲:咚!咚!咚!在大廳的西邊又傳來了號角聲和尖銳的大叫聲。咚!咚!石柱似乎開始搖晃,而火焰也在這氣勢的壓迫之下開始減弱下來。

  「現在是該拚命的時候了!」甘道夫說:「只要外面還有太陽,我們就還有機會。跟我來!」

  他轉向左,衝過大廳中光滑的地板,這距離跑起來比看起來要遠多了。當他們奔跑的時候,他們可以聽見身後傳來許多忙亂的腳步聲。一聲尖銳的嚎叫聲,讓他們確定自己已經被發現了,接著身後傳來兵刃出鞘的聲音,一支飛箭咻地一聲越過佛羅多的腦袋。波羅莫哈哈大笑:「他們沒預料到會有這樣的狀況,」他說:「火焰阻斷了他們,我們剛好在另外一邊!」

  「注意前面!」甘道夫說:「前面就是那座橋樑了,看起來很窄很危險。」

  突然間,一道黑色的深淵出現在佛羅多面前。在大廳的盡頭,地板陷落到一個無底的深洞中。唯一通往門外的道路是一座毫無倚靠,看來孤餞餞的石拱橋,長約五十尺左右。這是矮人們抵抗任何足以攻下第一大廳和外面走道的敵人所構築的防禦,因為敵人只能夠一個挨一個的渡過這橋樑。此刻,甘道夫停下腳步,其他人跟著暫停下來。

  「金靂,快帶路,」他說:「皮聘、梅里跟在後面。直走,快上門後的那道樓梯!」

  箭矢開始落在眾人之間,又有另一支箭從佛羅多的身上彈開,另一支箭則是射穿了甘道夫的帽子,像是根黑色羽毛一般卡在那裡。佛羅多忍不住回頭打量這些敵人,透過搖曳的火焰,他依稀可以看見幾百名的半獸人,他們扭曲的長矛和彎刀在火焰中反射著血紅色的光芒。咚,咚,鼓聲持續的響著,越來越大聲,咚,咚。

  勒苟拉斯彎弓搭箭,不過,這對他攜帶的短弓來說距離太遠了些。正當他將弓弦拉開時,他的手卻因為震驚而滑了開來,讓箭矢落到地上;他發出了恐懼、驚訝的低呼聲。兩名身軀巨大的食人妖走了出來,扛著兩塊大石板,轟然一聲丟在地上,當作越過火焰的橋樑。但真正讓精靈害怕的不是食人妖,而是其後的景象。半獸人的陣形緩緩讓開,似乎他們自己也覺得十分害怕,有什麼東西走了出來。人眼無法看清楚這魔物的真實型態;那彷佛是塊巨大的陰影,其中包覆著一個人形的黑色形體;難以想像的邪惡和恐懼之氣蘊含在其中,同時也不停地往外散發。

  他走到火焰前,光芒跟著黯淡下來,彷佛被烏雲遮住一般,接著,他跳過地上的裂隙,地心深處的火焰湧出恭迎它的大駕,點燃了他背上的鬃毛,牽扯出一長條火焰來。空氣中黑煙舞動,激發出末日將臨的恐怖感。這魔物右手拿著如同火舌一般形狀不定的刀刃,另一隻手則拿著火焰構成的九尾鞭。

  「啊,啊!」勒苟拉斯哭喊著:「炎魔!炎魔來了!」

  金靂張大眼睛看著。「都靈的剋星!」他大喊著,手一松,聽任斧頭落到地面,雙手掩面。

  「炎魔?」甘道夫低聲嘆息:「原來如此!」他踉蹌退了幾步,倚著手杖說:「難道這是天命嗎?我已經累了……」

  那綴著火焰的黑暗形體沖向眾人,半獸人大喊著越過充作橋樑的石板。接著,波羅莫吹響了號角,震耳欲聾,如同排山倒海,萬人爭鳴的聲響震懾了半獸人,連火影也跟著停下腳步。然後,那回聲就如同被黑風吹滅的火焰一般突然停息了,敵人又再度開始前進。

  「快過橋!」甘道夫鼓起全身力氣,大喊著:「快跑!不要回頭。我必須要守住這條路,你們快跑!」亞拉岡和波羅莫不管他的命令,依舊堅守住橋的另一端,並肩站在甘道夫身後,等待他。其他人則是獃獃地站在橋對面的門廊邊,不忍心讓領隊單獨面對敵人。

  炎魔走到橋上,甘道夫站在橋中央,左手倚著手杖,但另外一隻手握著發出耀目白光的格蘭瑞神劍。他的敵人又再度停下腳步面對他,對方的陰影如同一對巨大的翅膀一般伸向他。他舉起九尾鞭,每一道分岔開始閃動著光芒,發出嘶嘶聲,他的鼻孔冒出火焰,但甘道夫毫不退讓。

  「邪靈止步!」他說。半獸人全都停了下來,現場陷入一片寂靜。「我是秘火的服侍者、亞爾諾熾炎的持有者。邪靈止步!黑暗之火無法擊倒我,邪淫的污頓之火啊!退回到魔影身邊去!沒有邪靈可以越過我的阻擋!」

  炎魔沒有回答,他體內的火焰似乎開始減弱,但黑暗則開始增加。他緩步踏上橋,突然間挺身站起來,張開的翅膀足足和整座大廳一樣寬。但在這一團黑暗中,甘道夫的身影依舊清晰可見。他看來十分的矮小、孤單無助,如同面對風暴的枯萎老樹一般。

  從那陰影中揮出一道紅色的劍光。

  格蘭瑞神劍激發出白光,回應對手的邪氣。

  一陣震耳欲聾的巨響傳來,白熾的火焰四下飛舞。炎魔連連後退,火焰劍斷碎成四下飛舞的白色岩漿。巫師的身形一晃,退了一步,又穩住腳步。

  「沒有邪魔可以穿透正義的屏障!」他大喝。

  炎魔再度跳上橋樑,九尾鞭嘶嘶作響,不停地轉動。

  「他一個人撐不住!」亞拉岡一聲大喊,跑回橋上。「伊蘭迪爾萬歲!」他大喊著:「甘道夫,有我在!」

  「剛鐸永存!」波羅莫也跟著大喊衝上橋。

  就在那一刻,甘道夫舉起手杖,大喊著擊向腳下的橋樑,手杖在他手上碎成齎粉。一道讓人目眩的白焰竄起,橋樑發出斷折的聲音,在炎魔的腳下碎裂開來,他所站著的那一整塊岩石都跟著落下無底深淵,其他的部分則如同一座石舌,危顫顫的懸在空中。

  炎魔發出驚天動地的喊聲,落了下來,黑影跟著消失在深淵中。但就在他落下前,他手上的九尾鞭一揮,捲住了巫師的膝蓋。他搖晃了幾下,徒勞無功地試圖抓住岩石,就這樣落進無底深淵中。「你們這些笨蛋,快跑呀!」他拼盡最後一絲力氣大喊。

  火焰消失了,整個大廳陷入一片黑暗。遠征隊的成員驚恐地不能動彈,眼睜睜地看著隊長落入深淵中。就在亞拉岡和波羅莫剛踏上地板的瞬間,橋樑其餘部分也跟著落了下去,亞拉岡的一聲暴喊驚醒了眾人。

  「來!我帶你們走!」他大喊著:「這是他最後的遺囑。跟我來!」

  他們步履不穩地衝上門後的階梯。亞拉岡帶著路,波羅莫走在最後。在樓梯的頂端是一條寬廣的走道。他們沿著走道飛奔,佛羅多聽見山姆在他身旁啜泣著,他發現自己也忍不住跟著邊跑邊哭泣。咚,咚,咚,的鼓聲依舊跟在後方,現在變得緩慢,彷佛在哀悼什麼一樣。咚!

  他們繼續往前跑。前方出現了刺眼的光芒,巨大的通風口將外界的光線引導進來,他們跑得更快了。接著,一行人來到一個被東方的窗戶照得十分明亮的房間,他們狂奔過這個房間,衝過一扇破碎的大門,來到充滿耀目光芒的門廊前。

  一群半獸人躲在兩邊的門柱中看守著大門,但大門本身已經傾倒在地上。亞拉岡滿腔怒火正好無處發泄,一眨眼就砍下了守衛隊長的腦袋,其他的半獸人見情勢不對,紛紛開溜。遠征隊無暇顧及這些傢伙,只是一個勁的跑出那古老的大門、陳舊的階梯,離開摩瑞亞的土地。

  終於,他們在絕望中來到了陽光照耀的山谷中,感覺到微風吹拂在臉上。

  在脫離弓箭的射程之前,他們不敢停下腳步。眼前就是丁瑞爾山谷,迷霧山脈的陰影籠罩其上,但東方的光芒毫不鬆懈地照耀著大地。這大概是正午過後一小時,太陽熾烈,白雲則是高掛天空。

  他們回頭看去。黑暗的入口在陰影中大張著。他們可以聽見微弱、遙遠的緩慢鼓聲,咚。一陣黑煙飄了出來,其他什麼都看不見。河谷四下一片空曠。咚。他們這才有時間感受應有的痛苦和折磨,有些人站著掩面,有些人則是哭倒在地上。咚,咚。鼓聲漸漸的消失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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