秦牧納悶道:「祖師沒有這個念頭?」
少年祖師沉默片刻,嘆道:「有。你的頭先放在你脖子上,繼續說下去。」
秦牧繼續道:「我觀延康國師行徑,有些與我聖教教義相合,都是聖人之道,用於百姓。倘若我聖教依附於延康國,非但不會像其他教派一樣沒落,反而可以發展壯大。這是其一。」
他頓了頓,繼續道:「延康國師的小學大學和太學,有弊端,而且是很大弊端。這個弊端,短時間內看不出來,但是兩三百年,必見分曉。」
少年祖師露出好奇之色,道:「弊端何在?」
秦牧道:「敢問祖師,太學院中貧寒之家的士子有幾成?」
少年祖師露出笑容,顯然知道他要說什麼,道:「一成。」
秦牧又道:「這些年,延康國的年輕官員,有幾成是出自太學院?」
少年祖師道:「七成有二是出自太學院,其他的老臣則是出自各大門派,還有些則是一步一步爬上來的。」
「據我推測,兩百年後,天下官員都是出自太學院,而太學院中的寒門子弟,百中無一!」
秦牧看到浮漂下沉,不急於起竿,而是等了片刻,道:「兩百年後,寒門子弟依舊畢生貧寒,而富貴子弟依舊畢生富貴,民怨日積月累,必然爆發。富貴世家則會趁機起事,推翻朝廷,那時是我聖教的一統天下之時,滾滾大勢,無人能敵,無人能擋。」
他起桿,一條大魚被魚鉤勾住,但是這條大魚的力量極大,啪的一聲魚線被掙斷,大魚扎入水中消失不見。
少年祖師冷笑道:「你要造反,陷我聖教於不義,我要殺你的頭!」
秦牧沉默片刻,道:「祖師,別鬧。」
少年祖師啞然,他也有魚兒上鉤,卻是一條小魚,被他一竿釣起,道:「好,說正事。兩百年後,你讓聖教成為另一個延康國,之後呢?一場大戰洗禮,摧毀了原來的世家大閥,然後兩百年後再形成新的世家大閥,又有人會來推翻我聖教統治。你如何破解?」
秦牧怔了怔,搖頭道:「我沒有考慮兩百年之後的事情。還請祖師賜教。」
少年祖師折下一根柳枝,將魚兒穿起來,起身道:「我也看不到兩百年之後的事情。少教主,你年紀這麼小便能看到兩百年,已經是個合格的教主了,你過關了。我的想法與你有所不同,我想的是我聖教的教義。」
秦牧心頭微震,看向這個年輕的老者。
少年祖師悠然道:「聖人之道,無異於百姓日用,凡有異者,皆是異端!率性所行,純任自然,便謂之道。延康國師崛起時,我便察覺到他的雄心壯志。他來向我問道,我將大育天魔經的這句話告訴了他。他現在做的,就是這句話。」
秦牧心靈震動,拜服道:「祖師聖明,已經是聖人了。你想潛移默化,讓延康國成為聖教,倘若延康國做到了聖人之道,延康國便是天聖教!」
少年祖師搖頭道:「延康國和國師都做不到聖人之道,我也做不到,誠如你所說,權勢和資源兩百年後都將被世家大閥把持,窮者愈窮富者愈富,這並非是我天聖教的聖人之道。我想影響延康國師影響延康國,但現在看來我已經失敗了。我老了,這個擔子便交給你了。我所能幫你的,就是替你坐鎮幾年。」
他提著魚,背著竿,秦牧跟在他的身後,只見這老者尋到一個山坳,然後在這座延康國所有人心目中的至高聖地支起一口鍋,添水生火,將那條魚去鱗去內臟,扔進鍋里。
少年祖師看著鍋里的水,又從袖筒里取了些佐料,撒入鍋中,道:「再等幾個月,我便會辭去大祭酒的官職。我老了,最後這幾年我想出去走走。這世界有許多地方我還沒有去過,聖教便交給你了。辭官之後,我會主持一場登基大典,我要親眼看著你成為聖教的教主。」
秦牧有些為難,道:「我目前還是五曜境界,現在接掌聖教,是不是早了些,難以服眾?」
少年祖師示意他坐下,秦牧與他一樣盤腿坐在鍋前,嗅著魚湯的香氣。
少年祖師道:「聖教其實比較散,三百六十堂的堂主散居在各地,教眾遍布延康,就算是長老、天王也很難湊到一起。你大可以做個甩手的教主,實在不濟,我不是還活著嗎?我活著的時候沒人敢動你,延康國師也不敢動你。」
秦牧心中微動,試探道:「延康國師應該想控制我聖教,對不對?」
「他當然想。但是你可以讓他放心。」
少年祖師嘗了口魚湯,覺得還不到火候,繼續添火,道:「你要知道,你年紀小,修為低,你還不會被他放在眼裡。他會覺得可以掌控你。倘若他能做到聖人之道,讓他掌控你、掌控聖教,並沒有什麼,倘若他做不到,你取而代之。」
他彷彿在說一件微不足道的事情,而這件事情偏偏卻是改朝換代的大事!
秦牧嘗了嘗魚湯,只覺魚味鮮美,很是爽口,不禁讚歎一聲。
突然,他醒起一事,連忙道:「祖師,大育天魔經是不是缺少了功法?我這些日子研讀參悟,沒有從大育天魔經中尋到能夠一統所有法門的功法。」
少年祖師伸手向空中抓了抓,不知從哪裡抓來兩隻碗一隻勺,秦牧接過碗勺,開始盛湯。
剛才少年祖師抓向空中,這種法術在大育天魔經中有記載,叫做五鬼搬運術,能夠神不知鬼不覺的從遠處偷盜東西。
「大育天魔經大一統的功法,只傳教主,是由聖教主代代相傳。」
少年祖師抿了口魚湯,舒了口氣,道:「大育天魔經中的內容,都可以傳出去,惟獨大一統功法只能教主修鍊。等到你登基成為聖教主時,厲天行會傳給你。」
秦牧怔了怔,前教主厲天行不是已經死了嗎?
聽少年祖師的語氣,厲天行好像還活著的樣子。
他喝著魚湯,只覺越喝越爽口,連忙道:「祖師,這是什麼魚?」
少年祖師道:「九龍之氣聚集在這裡,形成了這片湖水,這魚吸收了龍氣,因此叫做九龍鯽。這種魚,一身硬骨頭,沒有多少肉,只能煲湯,但煲湯味道特別美。」
秦牧若有所思:「祖師的意思是讓我做一身硬骨頭九龍鯽?」
少年祖師瞪他一眼:「想多了吧?做人有什麼不好偏偏想做魚?你想被人煲湯?我就是嘴饞了,帶你來喝魚湯而已。」
秦牧羞愧不已,看起來老爺子的確是嘴饞了,僅僅想喝魚湯而已。
兩人坐在那裡,慢吞吞的喝著魚湯,很是享受。
秦牧取來一根魚骨,在地上畫圖,將霸體三丹功的六合境界行功圖畫出,道:「祖師,我在青陽殿見到這張行功圖,卻沒有上一篇,敢問祖師是否見過此圖的上篇?」
少年祖師細細看去,驚訝道:「你要這門功法的行功圖做什麼?你認得這門功法?」
秦牧點頭,道:「這是霸體三丹功的六合境界行功圖。」
少年祖師面色古怪:「連我都不知道這是霸體三丹功,誰告訴你的?」
「村長說的。」
少年祖師怔了怔,感慨萬千:「這老傢伙到底還是比我高明了一分,我認不出這功法,不知道名字,但是他卻認得,還是厲害啊。原來這門功法叫霸體三丹功,這老傢伙的確見多識廣。這幅行功圖,是我在一處古代遺迹中見到的,除了這幅圖外,還有幾幅殘圖。我見到圖中的行功奧妙萬千,大有神妙之處,非同凡響,所以將圖記下來,刻在青陽殿中。青陽殿中的功法,都是殘篇,其中以這幅圖為最。」
他頓了頓,道:「你修鍊的是這門功法?」
秦牧點頭:「我自幼修鍊的便是霸體三丹功。」
少年祖師遲疑一下:「按理來說,你應該修鍊我聖教的大一統功法,不過你們村的那個老傢伙讓你修鍊這門霸體三丹功,一定有他的道理。他見識淵博,沒有傳授你他的功法,可見霸體三丹功還在他的功法之上。好功法總有相通之處,你不妨兩種功法齊修,說不定有助你的修鍊。」
秦牧稱是,道:「我並未找到霸體三丹功的上篇,沒有五曜境界的功法,無法繼續修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