太皇天,魔族領地,陸離向縛日羅請辭,道:「尊王,我離開幽都太久,須得返回幽都了,今日便率領大軍離開。」
縛日羅微微皺眉,道:「師姐尚未抓到幽都神子,為何急於離開?」
「冥都來客,不會給我抓到幽都神子的機會,我雖然痴心得到幽都神子的力量,但也有自知之明,以我的力量根本無法與冥都抗衡,所以選擇退走。」
陸離遲疑一下,道:「尊王,你我同為魔族,臨行前我給你三個建議。」
縛日羅好奇道:「師姐請講。」
「第一個建議是忍,無論任何事都要忍。第二個建議是縮,烏龜之所以長壽,便是善於縮頭。第三個建議是忠,忠誠則無過。告辭!」
陸離高聲尖叫,無數幽都魔怪突然間一個個化作黑煙消散,而陸離身形旋轉,漸漸沉沒到地下,不見蹤影。
靈能對遷橋。
秦牧總算鬆了口氣,初祖人皇前往異星,吩咐那裡的懸空界神魔進入延康的速度慢一些,靈能對遷橋這才算是穩定下來,不會因為過強的能量對遷而崩潰。
他這時才感覺到胸傳來口劇痛,樓千重給他造成兩個傷口,將他胸口刺穿,他毀掉了鋼叉的中央的小枝,中央的小枝恰恰是刺向他的心臟,其他兩個枝叉雖然將他刺穿卻避開了他的要害。
這也是他第三道劍光最主要的目的,毀掉致命威脅,保住自身性命。
樓千重畢竟極為強悍,雖然秦牧避開了要害,但給他造成的損傷還是不小,僅憑龍涎還無法治癒,他的傷口中還殘存著樓千重的神通,需要驅除。
秦牧處理傷口,煉去樓千重的神通殘留,催動無漏造化玄經,再配上龍涎,雙管齊下,這才覺得舒服了一些。
對遷橋旁邊吵吵嚷嚷,秦牧上前,卻是守護對遷橋的神通者擋住了齊九嶷和哲華黎。
守衛見到秦牧走過來,連忙道:「教主,這兩人是魔族那邊的,吵鬧著要通過靈能對遷橋進入延康。」
秦牧笑道:「兩位師兄,你們跑到人族領地來,還要去延康,難道便不怕我殺了你們?」
哲華黎搖頭道:「秦兄,你不是這樣的人。論江湖規矩,單對單,除了你之外,我不懼人族任何人。而你與樓千重一戰受傷,未必會是我的對手。」
「誰說要講江湖規矩?」
秦牧納悶:「我身上穿著的是延康國的官服,當然是按照朝廷的規矩來。延康朝廷的規矩是打架的時候從來不講規矩。」
齊九嶷緊張起來,時而打量四周時而抬頭張望,秦牧見狀不由狐疑,齊九嶷打量四周是觀察他是否真的會下令一擁而上將他們圍毆致死,而抬頭張望則是在關注什麼?
他抬頭看向天空,卻沒有看到什麼異狀。
「兩位師兄為何一定要進入延康?而今正值異星進入延康,對遷的能量太龐大,倘若你們通過對遷橋進入延康,對遷的能量更多。」
秦牧誠摯萬分道:「給我一個理由,說不定我會同意。」
哲華黎也不知道齊九嶷為何一定要去延康,聞言向齊九嶷看去。
齊九嶷臉色陰晴不定,猛地一咬鋼牙,沉聲道:「秦教主,我雖然師從冥都黑帝,但是對冥都的行事和手段卻一向看不過去。我好歹是有所為有所不為,而他們則是無所不為!他們行事過於狠辣,過於歹毒。既然我們是借路保命,那麼我也不得不將他們將要做的事情和盤托出了。」
秦牧耐心傾聽,其他人則在忙碌著繼續加固靈能對遷橋,龐鈺真神為首,率領眾人以法力控制對遷橋的震動頻率。龐鈺真神也在這幾年時間內學了許多術演算法門,但是造詣不是太高,只能憑藉深厚無比的法力來穩住對遷橋,修補符文之類的事情他就無能為力了。
齊九嶷繼續道:「你雖然也有一卷生死簿,但你卻絕不知道生死簿的威力。冥都的生死簿,能夠掌控生死,喚醒死者。這種寶物是冥都黑帝親自所煉,無論亡者的魂魄室藏在冥都還是幽都,都會被這生死簿強行召來。」
秦牧心頭一跳:「生死簿竟有這種能力?這豈不是說,樓雲曲他們可以調動太皇天的所有死者為他們而戰?他們三人,便相當無窮無盡的神魔大軍?」
「不止如此!」
齊九嶷道:「他們的目的不是太皇天,而是羅浮天!」
秦牧失聲道:「樵夫老師危險了!」
齊九嶷不安的抖動腦後幾根鳳凰翎羽,搖頭道:「秦兄,你將狠辣和歹毒理解得太善良了。冥都做事,不擇手段,他們非但解除土伯之約,瓦解魔族人族之間的和平約定,而且還要將太皇天毀滅,將你們一網打盡!」
秦牧腦中轟然:「你的意思是……樓雲曲他們將會血祭羅浮天,讓羅浮天撞擊太皇天!不可能,這樣豈不是連魔族也一起得罪,魔族也要死傷無數!縛日羅他……」
他的聲音傳遍四周,正在加固祭壇的眾人紛紛停下手中的活兒,齊齊轉過頭向他們看來。
「所以我說你太善良了。」
齊九嶷再度抬頭看天,飛速道:「魔族的死活,縛日羅的態度,天庭在乎?天庭不在乎,冥都更不在乎。我話已至此,這個消息是否可以換來我與哲華黎活命的機會?」
秦牧腦中一片混亂,揮了揮手,聲音沙啞道:「放他們過去,讓他們走……」
「多謝!」
齊九嶷躬身,隨即拉著渾渾噩噩的哲華黎,一起飛速來到祭壇頂端,走入靈能對遷橋中,兩人消失不見。
秦牧心中紊亂如麻,突然高聲道:「龐鈺真神,龐鈺真神!」
龐鈺真神就在一旁,也是早已聽得呆了,聞言連忙道:「秦教主,齊九嶷所言是否屬實?」
秦牧沉聲道:「不管屬不屬實,太皇天都不必再守了!真神立刻去調動離城、明夷等城的守軍,讓他們即刻趕來這裡,遷徙到延康中去!」
龐鈺真神遲疑道:「萬一齊九嶷說的是假消息,豈不是將太皇天拱手相讓?」
秦牧冷冷道:「倘若是真消息,不撤走無數太皇天將士就將死無葬身之地!」
龐鈺真神咬牙,飛身離去。
秦牧心中還是有些混亂,抬頭看了看天空,又望了望離城、明夷等神城,又看了看還在緩慢移動的赤明異星,突然高聲道:「繼續加固對遷橋!不要愣著,快點加固!」
林軒道主等人醒悟過來,急忙加緊幹活。
秦牧走來走去,他停下腳步,取出生死簿,磨牙道:「這玩意兒是怎麼用的?冥都的樓雲曲可以發揮出生死簿的威力,我難道便不能也發揮出生死簿的威能?」
他連連試驗,生死簿在他手中只能映照出人名,而無法復活亡者。
就在此時,天空突然又變得明亮了許多。秦牧抬頭,一顆心漸漸沉下,只見天空流火,那是一片熊熊燃燒的大陸倒扣在太皇天的上空。
羅浮天。
整個羅浮天在燃燒和毀滅之中,地動山搖,火山噴發,岩漿已經遍布整座大陸,大海蒸發,變成了帶著無數雷暴的雷雲!
祭壇四周,所有人神色獃滯,獃獃的看著天空。
這一幕竟是如此壯麗,如此震撼,讓他們忍不住觀看,忘記了其他事情。
「加固祭壇!」秦牧厲聲喝道,喚醒眾人。
眾人清醒過來,連忙繼續加固祭壇,而在空中的那顆異星進入延康的速度也在提升,帶給祭壇更大的壓力,顯然懸空界的神魔也注意到天外的異象,試圖在羅浮天墜落之前離開此地。
離城距離這裡最近,龐鈺真神直接動用大法力搬運離城的軍隊,其他太皇天神魔也紛紛出動,趕往其他神城,搬運軍隊送到靈能對遷橋。
秦牧立刻讓太皇天的神通者進入靈能對遷橋,對遷橋的壓力陡增,四周地面不斷龜裂,出現一道道天塹,深不見底,只剩下對遷橋依舊聳立。
這樣下去,靈能對遷橋堅持不了多久。
「讓神通者先走!神魔留下!」
桑葉尊神高聲喝道:「諸位師兄,去其他神城!」
諸多神祇紛紛離開,加緊從其他各城運送來更多的神通者大軍,靈能對遷橋附近已經是人山人海,都在等待進入對遷橋。
而對遷橋噴出的靈能更加劇烈,光芒沖霄,比血祭中的羅浮天還要明亮,對遷橋的震動也愈發劇烈,四周大地發出陣陣轟鳴!
馬如來、村長等人紛紛趕至,以自身法力鎮壓靈能對遷橋,讓虛生花林軒等人壓力大減。虛生花林軒道主等人立刻全力修復破碎的符文。
秦牧飛速取出測量演算的靈兵,觀察羅浮天墜落速度,飛速算出羅浮天何時與太皇天相撞,相撞的地點。過了片刻,他頹然的放下靈兵。
「只剩下兩個時辰了……」
而相撞的地點極為廣袤,太皇天的中央,離城附近,方圓十多萬里,大小几十座神城,無論人族領地還是魔族領地,都將被羅浮天直接壓住!
他有一種深深的無力感,這等層次的撞擊,根本不是他這等人物能夠抵擋。
正在此時,秦牧突然看到一個個身影從異星上飛起,沖向正在隕落的羅浮天,與此同時魔族中也有一道道光芒衝天而起,直奔羅浮天而去,那是懸空界的神魔和魔族的魔神!
這些神魔在以自己強大的肉身和法力,強行抵住羅浮天,試圖讓羅浮天偏離原定的軌跡!
羅浮天,一聲聲驚天動地的怒吼傳來,千百尊神魔筋軀猙獰,奮盡一切力量,轟擊羅浮天,他們即便是肉身皮膚崩裂筋肉撕裂,也難以改變羅浮天壓下來的勢頭,但是他們卻將羅浮天墜落的勢頭稍稍阻擋了一下。
羅浮天漸漸傾斜,像是一張巨大無比的飛盤,繼續向太皇天墜去。
時間一點一點的推移,進入靈能對遷橋的神通者越來越多,但其他神城還有神通者大軍被源源不斷送來,天空中的異星也沒入延康大半。
天空中突然下起了火雨,那是羅浮天的碎片,一塊塊大如山嶽的石頭被燒熔了從天而降,數以百萬計的火石劃破天空,拖著滾滾濃煙向太皇天的大陸轟擊而去。
魔族領地,縛日羅飛速奔走,從一個個魔城中搬運那些魔族的神通者,把這些神通者送到防禦最強的噬嗑城。
其他魔神也在做出相同的舉動,不過縛日羅與他們搬運的神通者只是魔族中的高等種族,低賤的種族哭天搶地他們也沒有理會。
縛日羅目光中沒有任何感情,機械的做著自己應當做的事情。
他來到咸城,這裡卻出奇的安靜,並沒有他在其他城市中見到的兵荒馬亂的景象。
咸城中一片安寧,雖然這裡的魔族百姓也走上了街頭,但卻沒有人發出聲音。
他看到街頭有一位母親正在抱著孩子抬頭看著天空,將孩子的臉埋在自己懷裡,他還看到戀人相擁,緊緊的抱在一起,有許多魔族的百姓一家幾口緊緊相偎,臉上一片平靜,看著天空。
天空中,一塊巨大的碎片拖著滾滾的烈火向咸城落下,在他們眼中,碎片越來越大,火光越來越熾烈,他們的臉龐被映照的赤紅。
「走啊!」縛日羅向他們高聲叫道。
沒有族人回應他,母親低聲哄著懷裡的孩子,沒有去看他們的這位尊王。
轟——
羅浮天碎片墜落下來,咸城灰飛煙滅,城中所有魔族在一瞬間被火焰和爆炸撕碎,蒸發,恐怖的爆炸將縛日羅掀起,將他衝擊到幾百里外。
縛日羅砸在一片山川之中,仰面朝天,獃獃的看著破碎的天空。
他站起身來,身上血跡斑斑,突然像是一頭受傷的老狼向天發出悲愴的怒吼聲。
「啊,啊,啊——」
他的三張面孔猙獰扭曲,撕心裂肺的吼叫聲傳來,先是短促的吼叫聲,像是沒有了力氣一樣,後面的叫聲便越來越長,越發撕心裂肺。
這一幕,與秦牧坐著紙船飄蕩在幽都中見到都天魔王站在毀滅的世界廢墟之上發出絕望的嘶吼幾乎一樣,叫聲中充滿了創傷和無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