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816章 寶馬雕車香滿路
「花非花，霧非霧。夜半來，天明去……」
秦牧若有所思，反覆品味這句詩。
百萬年前的瑤池盛會上，他與開皇曾經和凌天尊一起研究可以讓物質不易不增不減的神通，雖然時間不長，但他們也算是摸索出一條模模糊糊的道路。
當然，凌天尊是研究中的主力，他與開皇只是輔助，幫助凌天尊做推演，傳授她造化之術。
不過，對於凌天尊的研究成果，秦牧還是一清二楚的。
就是在那時，確定了凌天尊的神通的基礎。
之後的漫長歲月中都是凌天尊推導完善這門神通。
從鬼船來看，凌天尊在施展這種神通時還不曾將這門神通完善，因此留下了不易常數者三十六的破綻。
這艘船每次時空重置都會留下一個破綻。
這個破綻會導致三個結果。
其一，會讓船上的生命與非生命融合，變成非人非物的怪物，這就是許多登船的人與船體生長在一起的原因。
其二，神通與船融合，船與生命融合，已經讓神通與船變成了一個奇妙的生命體。這個生命體遊盪在三十六個不同的年代，會攻擊登船者中有能力威脅到自己的存在。
其三，船在三十六個不同年代間輪迴，輪迴會讓登船者虛化，最終變成了非生非死的不可視狀態。
對於登船者來說，這是詭異可怕的神通，但對於凌天尊來說，這是自己的神通並不完美造成的結果。
對登船者是詭異，對她來說則是破綻，並非是她本意。
凌天尊留下這首詩的時間，應該是在之後的歲月中她再度登上這艘船，察覺到神通的不完美，於是留詩，詩中說的是自己神通中的破綻。
登船者的生機，不在於參悟出凌天尊的神通，而是從凌天尊神通的破綻來尋找生機，破解她的神通！
秦牧隱隱抓到一個破解這種神通的方向，只是這種感覺太朦朧，他一時片刻間無法想通。
突然，恐怖的悸動從殿後傳來，他們飛速繞過這座大殿，便見赤明神子正與秋冥皇子的兩個隨從戰在一處！
赤明神子與那兩尊神人的身體已經半虛化，肉身和元神朦朦朧朧，不像是真實，然而他們的戰力依舊無比驚人。
秦牧傳給他赤皇的三元神不滅神識之後，赤明神子終於補全了自己的短板，元神也修成三頭六臂，配合明皇的無漏造化玄功，簡直是神擋殺神佛擋殺佛！
不過，跟隨秋冥皇子前來的那兩位神人也非同小可，其中一個神人的銀繩懸月給秦牧的印象很深。
銀繩長達十萬里，從月亮上垂下，落地後被他收入袖筒中。
此刻他催動銀繩，不過卻不是繩索，而是鞭，這條銀鞭時長時短，抖，劈，撩，掃，纏，圈，套，刺等各種技法，而銀鞭的變化不止於此，鞭頭時而化作銀龍，張牙舞爪，時而化作銀槍，突擊挺刺，變化多端。
另一個神人也是極為厲害，與他合力圍攻赤明神子，打得這片樓船宮闕一座座坍塌。
村長突然道：「他們的實力比從前虛弱了很多，應該是修為也隨之虛化了。看來在這艘船上實力越強，被削弱的也越多。」
秦牧點頭，就在此時，三人汗毛倒豎，被一股無比恐怖的氣息鎖定，一動也不敢動。
那是一股恐怖無比的龍威。
村長聲音沙啞：「祖龍王！」
秦牧驀然回首，祖龍王向他們狂奔而來，已經來到他們的身後百步之內，這尊凌霄境界的老龍腦袋無比龐大，龍首張開吞天大嘴，將要被他們一口吞下！
然而就在秦牧轉過身來看著他的一瞬間，祖龍王的肉身頓時虛化，變成朦朦朧朧的虛影！
他的實力極高，比鳳秋雲遜色一籌，與鳳秋雲的狀態差不多，鳳秋雲與樓船大殿的壁畫生長到一起，身軀已經虛化得難以看清。祖龍王比她好一些，但也沒有好到哪裡去。
倘若秦牧沒有強行突破龍威的壓制而轉身，那麼他便處在無觀測的狀態，不會虛化，然而被秦牧注視，他的肉身元神飛速虛化，實力所剩無幾。
祖龍王立刻遁空而去，他的速度極快，下一刻出現在秦牧的背後，然而村長和豢龍君的目光落在他的身上。
「鬼機靈！放過你們！」
祖龍王狂飆而去，下一刻正在與那兩位天庭神人爭鬥的赤明神子突然三顆腦袋一起閉上眼睛，祖龍王的身影出現在銀鞭神人身後，將他生生撕開！
赤明神子翻身向後越出，另一尊天庭神人頓時遭到祖龍王的毒手，被祖龍王一杖敲碎！
赤明神子突然三顆腦袋一起張開眼睛，祖龍王已經來到他的身前，被他目光注視，這尊龍王身軀頓時虛化。
赤明神子悍然出手，虛化中的祖龍王實力大損，幾招之間便吐血倉皇逃去。
赤明神子追殺不及，朗聲道：「祖龍王，不要掙扎了，你撐不過下一個輪迴便會虛化。我若是你，我便會老老實實躲起來，等待徹底虛化變成另一種生命形態，免得送命。」
他轉過身來，看向秦牧、村長和豢龍君，邁步向三人走來。
村長握緊無憂劍，目光落在他移動的步伐上，淡淡道：「赤明神子，你若是想擺脫被虛化的命運，唯有依靠萬古無一的霸體解決鬼船這個難題。你若是殺了我們，你便永遠也不可能回去見到你的子民。」
赤明神子停下腳步，目光落在秦牧身上，輕聲道：「對於秦霸體的聰明才智，我一向欽佩不已。不過，只憑一句霸體便讓我放棄唯一的機會，未免有些兒戲。秦霸體，你有何能耐讓我放棄？」
「神子，你可以賭。」
秦牧道：「賭我可以破解鬼船，你活著回去，賭殺掉我們，你是否會成為鬼船上三十六不易常數之一。」
赤明神子沉默，過了片刻，道：「赤皇在你身上？」
秦牧點頭，道：「他目前只剩下思維意識，無魂無魄。」
赤明神子閉上眼睛，良久，他再度張開眼睛，殺氣散去，氣度超然，微笑道：「我撐不過下下次輪迴，便會因為虛化而實力大損。我虛化之後，你們只能依靠自己。」
村長肅然道：「多謝。」
赤明神子道：「危險不止是來自我們這批登船者，還有其他各個年代的登船者。三十六個人不會被虛化，但並不代表這三十六人不會死。我們來到這艘船上，並未見到其他不易常數者，他們多半已經身遭不測。」
村長沉聲道：「我明白，那個燈籠很有問題。」
赤明神子轉身離開，道：「祖龍王在下一個輪迴便會徹底虛化，外面的高手還有獨臂神刀洛無雙和祖龍王麾下的半神，還有其他輪迴中的登船者，我去除掉他們。」
村長目送他遠去。
過了不久，又是光芒爆發，再度將這艘船籠罩，等到光芒散去，秦牧急忙看向村長，只見村長的身體又虛化了一些。
「我沒事。經過這次輪迴，赤明神子的實力估計已經虛化了八九成，祖龍王估計也已經完全變成了虛。」
村長道：「現在，赤明神子保護不了我們了，只能靠我們自己。」
正在此時，他們看到了天河外，一株元木鬱鬱蔥蔥，籠罩著元界。
許多上皇時代的神魔發現了這艘船，各自施展神通，將這艘船困住，向船上飛來，那些人是一批半神，應該是北上皇天庭的強者。
這些半神的數量極多，從各個方位登船，來勢洶洶。
「天游神，這裡有人類和一條龍！」有上皇的半神發現他們，向這邊湧來。
村長露出笑容，打量手中的劍，笑道：「這真是一口好劍。牧兒，劍上有無憂二字，莫非叫做無憂劍？」
秦牧點頭，肅然道：「這是開皇佩劍。」
村長怔了怔，笑道：「開皇？我最欽佩的便是開皇。我少年時仗劍江湖，四處闖蕩，在大墟中見到過許多古老的遺迹，曾經輝煌的文明，還有不計其數的石像。我就在想，開皇是一個何等的英雄，才會讓這些豪傑效忠，為了一個理想一個夢想而奮鬥終生？所以我的劍圖第二式，叫做劍出開皇。我能持他的劍，是此生一大幸事！」
他拔劍所向，振劍而歌，劍光動，劍光如同汪洋，彷彿月光傾灑在大海中，一道道浪花是躍動的銀鱗。
而此刻的村長意氣風發，彷彿一個坐在寶馬雕車中遨遊大海平叛四海之亂的帝皇。
劍圖第二式，劍出開皇。
「東風夜放花千樹！」
他的劍道揮灑，他在想像開皇平叛的場景，彷彿那尊帝皇遇到了敵人，從寶馬雕車上起身，劍平四方！
「更吹落，星如雨！寶馬雕車香滿路。鳳簫聲動，玉壺光轉，一夜魚龍舞！」
劍光如鱗，在劍海汪洋中像魚龍飛舞。
秦牧也學過劍出開皇這一招，然而同樣的劍招，從他手中施展出來與從村長手中施展出來，是完全不一樣的意境。
而從前的村長施展這一招，與現在的村長施展這一招，意境也是完全不同。
從前的村長施展這一招時，是山河在，心茫茫，左右環顧，故國不再人束舊裝，有一種蒼寥落寞，緬懷先烈，緬懷過去歲月。
而現在村長的劍，讓人有一種少年帝皇平叛四方的瀟洒狂放，有少年英雄的情懷，少有的意氣風發！
心境不同，遭遇不同，劍道也是不同。
他曾經死過一次，死而復生的村長像是又回到了少年，有一種少年的勃發圖強的心態，讓他的劍道也一掃當年的悲愴壯烈的情懷，取而代之的是少年的進取與奮鬥，充滿了豪情。
北上皇天庭的半神們湧來，葬身在劍光之中，村長像是一個少年帝皇，站在寶馬雕車上斬殺一個個來犯的強者。
他的劍道在蛻變，變得更加犀利，更加主動，去適應延康這個變法的時代，去引導這個變法時代！
他是走在時代最前端的人！
「好劍法！不愧是教出秦霸體的強者！」
遠處一個厚重的聲音傳來，刀光亮起，一刀劈開生死路，劈波斬浪，破開劍海汪洋，將諸多上皇半神斬得人仰馬翻。
獨臂神刀洛無雙挾勢而來，一路破開劍圖，刀斬寶馬雕車上的少年帝皇，長聲道：「延康劍神，霸體的劍法是得自於你，我先殺你再殺他！」
他的身軀虛化更嚴重，然而畢竟是域外天庭的第一神刀，實力還是極為可怕，他以刀入道，在刀法上達到驚人的成就。
村長劍光一變，化作上皇劫動，劍海澎湃，怒濤裂長空，與洛無雙硬撼。
兩人一個被尊為天庭第一神刀，一個被尊為延康劍神，各種入道的絕招施展開來，讓處在刀光劍雨中的秦牧和豢龍君眼花繚亂。
而那些沖入這兩大高手的刀法劍法之中半神紛紛慘死，根本無法對抗這種道境的強者之間的碰撞。
突然，明亮無比的光芒爆發，鬼船再度輪迴。
洛無雙悶哼一聲，抽身便走。
這一次輪迴，他的虛化更加嚴重，形勢對他很是不利。他必須尋到一個安全之地，避開敵手等待下一次輪迴，讓自己完全虛化。
村長收劍，低頭打量無憂劍，贊道：「真是一口好劍。洛無雙也的確不愧神刀之名，殺豬的想要追上他，還有一步之遙。」
秦牧看著村長的身軀，只見村長的肉身元神也虛化嚴重，豢龍君也在慢慢的虛化。
他們又經歷了兩次輪迴，經歷了兩次外人登船事件，村長的虛化也越來越嚴重，已經快要握不住無憂劍了。
「牧兒，下一次虛化快要來了，只怕我也快要消失了。」
他們坐在大殿的殿脊上，村長看著從東方升起的太陽，道：「不過你放心，即便我徹底化作了虛，我也會陪在你的身邊，不會離開你。」
秦牧輕輕點頭：「我知道。」
「豢龍君，交給你了，守護你的主公。」
又是一次光芒爆發，將他們淹沒，等到光芒散去，大殿的殿脊上只剩下秦牧和豢龍君。
「我知道你還在我身邊。」
秦牧站起身來，看著天河外陌生的世界：「我一定會尋到破解的辦法，讓你從虛化實！你還是我的村長爺爺，誰也奪不走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