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980章 先靈

天空中，菱形巨眼緩緩閉合，只留下橫貫南北的一條縫隙，像是睡著了的美人的眼帘，時不時微微動彈一下。

而從先靈界溢出的光芒，像極了美人的睫毛，只是並非是黑色的睫毛，而是泛著各種色彩。

倘若秦牧在這裡，一定極為驚訝。

可惜，他現在並不在這裡，而是已經進入了先靈界。

秦牧很難說出現在的感覺。

他站在閬涴神王的手掌心裡，漂浮在茫茫無際的思維光芒之中，那些不斷閃爍的思維意識像是大腦的光波訊號。

他們穿行在其中，卻從那些形似大腦的思維聽到了像是一隻只大鯤在海中暢遊時發出的長鳴般的宏大聲音，不明意義，又看到了壯闊的山河從自己眼前飛速向後退去。

他又看到了星空，巨人的足跡出現在星河之中，遨遊在宇宙之內。

他看到大大小小的世界的誕生，那些世界在他面前如此壯闊迷人，旋轉著將他吞沒。

他又看到一個個世界的毀滅，也有一種驚心動魄的美。

這些是造物主先靈們的記憶，他和閬涴神王正在從這些造物主們的思維意識中穿過，看到了他們記憶中的某些畫面。

他聽到了許多宏大的聲音，有的在他腦海中竊竊私語，有的則像是在戰場中戰鬥，耳聽得戰鼓隆隆，廝殺聲震天，又聽到許多奇妙的念誦，像是無數人聚在一起肅穆莊嚴的祭祀著什麼。

聲音中還有著對自然的感悟，對世界的認知。

這也是造物主先靈們的記憶，記憶不僅僅是畫面，同樣也是聲音。

過了片刻，秦牧被閬涴神王帶到先靈界的中心。

秦牧在這裡看到了獻祭了自己，與太初原石融合而造就了先靈界的那些古老存在。

那是一尊尊高大的身影，朦朦朧朧，站在紅色光芒中，像是一尊尊頂天立地的巨人。

他們有二十七位，這二十七位造物主，是率領著最後的造物主一族篳路藍縷，跨過萬千兇險打造彼岸世界的領袖們。

每個種族都有著許多為了族人而貢獻智慧奉獻生命的英雄們，造物主也不例外。

在造物主最為危難的關頭，有一批可歌可泣的造物主出現，主動扛起重擔，捨身與太帝一戰，將太帝困死在無上神識領域中。

在那之後，同樣有一批造物主中的英雄出現，率領著殘存的族人們躲避追殺，穿越大漠來到太虛之地的盡頭。

是他們在那裡打造了虛空橋，打造了奇妙的三個房間，率領僅存的族人開闢了彼岸。

也是他們在力量耗盡自知必死時，將自己與太初原石融合，化作先靈界，哪怕是死後也要守護著自己的族人。

他們或者天資橫溢，或者智慧過人，或者擁有無邊的戰力，因此才能設計出如此精妙的虛空橋和三個房間，甚至連虛天尊、火天尊都會被困住。

「值得敬重的人。」秦牧肅然起敬。

閬涴神王將他放下，神識波動，將這些古老的造物主喚醒，告訴他們關於聖嬰的事情。

二十七位造物主醒來，晦澀的神識在他們之間交織碰撞，他們在交流彼此的看法。

秦牧站在虛空中，心中有些惴惴不安。

他現在甚至懷疑倘若這些古老的思維神識要殺自己的話，閬涴神王能否抵擋得住？

閬涴神王的話，這二十七位造物主領袖會聽嗎？

一個宏大的思維輕輕波動，化作聲音在先靈界中震蕩，秦牧感覺到這一瞬間似乎有無數個目光落在自己的身上，將自己的一切看得通透，讓自己毫無秘密可言。

「一個異族的人兒，成為我造物主一族的聖嬰，這件事未免荒誕。然而預言並非空穴來風，祖庭中祖輩們的神識並沒有說聖嬰一定是造物主。」

那個宏大的思維不緊不慢道：「神王與族人們既然將你送來，你一定有奇特之處，可以折服他們。」

另一個宏大的思維道：「不過，聖嬰是承載著我族的智慧之人，不僅要面對著我們的敵人，也要率領我族走向復興。我們有一些問題想要讓你解答，看看你是否擁有這樣的智慧。」

秦牧稱是。

一個厚重的思維道：「一個叫秦業的男子來到彼岸世界，他與我族的恩人云天尊有舊，前來求一劍之地，結果被他一劍割去彼岸世界近半的領地，建立了無憂鄉。造物主與無憂鄉的仇恨恩怨，持續了近兩萬年，你如何除掉秦業和無憂鄉，讓彼岸世界恢復太平？」

秦牧道：「我可以讓彼岸世界恢復太平，但卻不會除掉無憂鄉。」

「願聞其詳。」

秦牧道：「我是開皇秦業一百零七世孫，成為聖嬰之後，可以主掌造物主一族與無憂鄉的和平。」

一個個偉岸的身影震動，讓先靈界劇烈晃抖，恐怖的思維風暴在這個先靈界中爆發，神識席捲，動蕩不休。

閬涴神王輕輕蹙眉，心中有些埋怨秦牧不該這麼快便將自己的身份揭破。

倘若能夠慢慢讓先靈們動心，然後再揭破秦牧的身份，那時候先靈們即便想動手也會遲疑。

秦牧現在便揭破自己與開皇秦業的關係，未免有些草率。

「你是外族，又是秦業的後人，怕不是姦細？」

又有一個浩大的思維震動，道：「給你一個解釋的機會，倘若不能令我們滿意，還是不要這個聖嬰了罷。」

秦牧道：「敢問諸位先靈，何謂造物主？何謂造物主一族？」

那些偉岸的身影各自一怔。

秦牧道：「我而今擁有太初原石，神識廣大，可以造物，我是造物主嗎？」

一個先靈的神識波動，道：「你可以稱為造物主。」

「既然我一個外族，也可以成為造物主，成為你們的同族，那麼你們又為何要排擠開皇，一定要無憂鄉覆滅？」秦牧不解道。

另一個先靈的神識道：「秦業率領無憂鄉眾，占我彼岸世界的空間和土地，殺我族人，深仇大恨，不共戴天。」

秦牧問道：「我曾見過造物主的歷史，太古時代，造物主分為不同種族部落，相互攻打，甚至不乏有滅族滅門之事，其行徑之惡劣，比開皇如何？」

先靈們沉默，一位先靈道：「有過之而無不及。」

秦牧道：「所謂造物主，原本也是普通人，只是得到了太初神石，擁有了虛空造物的能力。長此以往，基於身份認同，這才形成造物主一族。開皇秦業是為了給族人求一個生存之地，因此用了點花招手段，但他應該未曾主動攻擊彼岸的造物主罷？之所以兩家交惡，是造物主想要奪回領地，所以戰爭不斷，無憂鄉的死傷比造物主一族更重。」

另一個先靈道：「他們是入侵者，我們是被侵略的受害者，趕走他們奪回領地理所當然。前不久又有大頭怪嬰降臨，殺了我們許多族人。你的解釋不通，閬涴，你們還是再造一個聖嬰罷！」

一股股恐怖的思維波動，正要向秦牧痛下殺手，突然秦牧道：「那麼倘若無憂鄉能夠讓太虛之地恢復生機呢？」

那些思維波動止歇。

秦牧道：「大頭怪嬰秦鳳青是我哥哥，他出生在幽都，是幽都神子，掌控著死亡的神祇。他可以在太虛之地和彼岸世界建立一個幽都，讓魂魄可以進入幽都往生！他可以讓你們戰死在太虛之地的先民魂魄復活，可以蕩平太虛之地的一切魔怪，讓那裡的秩序不再崩塌，也可以讓彼岸世界沒有變成另一個太虛之地的危險。」

他頓了頓，道：「彼岸世界死亡的造物主越多，崩塌的神識便越多，便越有化作另一個太虛之地的趨勢，因為諸位先靈才會建立先靈界，對不對？」

一尊尊先靈沉默下來。

「然而太初原石所能容納的神識始終是有限的，終有一天，彼岸世界散亂的神識會超過先靈界所能容納的極限，先靈界崩塌，彼岸世界便會變成另一個太虛之地。」

秦牧道：「彼岸造物主的大仇人，大頭怪嬰秦鳳青，恰恰是能夠為彼岸世界立下秩序之人，也是能讓太虛之地恢復平安適合生存之人。造物主們贈給開皇一劍之地建立無憂鄉，開皇的後代還給造物主一個沒有隱憂的世界，又將太虛之地變得宜居，何樂而不為？」

二十七尊先靈彼此思維相互碰撞，交流看法。

過了片刻，一位先靈道：「造物主一族與無憂鄉的矛盾可以化解，然而太虛之地即便確立了秩序，還會有敵人前往那裡，讓我族依舊有滅亡之憂。」

秦牧笑道：「敢問各位先靈，而今的造物主比兩萬年前的造物主，孰強孰弱？」

那些先靈怔了怔。

一位先靈道：「而今的造物主更強。」

秦牧笑道：「隔絕於世，便是自絕於世。造物主一族逃入虛空建立太虛，自以為安全。然而太帝一到這裡，太虛崩潰瓦解，讓你們不堪一擊。雲天尊來到這裡，帶來了外界的知識，幫助你們剷除太帝。然而造物主一族又躲入彼岸，自絕於世，開皇來到這裡建立無憂鄉，帶來了外界的知識。你們與無憂鄉接觸，這才讓道法神通突飛猛進，勝過從前。」

他聲音振聾發聵：「我觀你們族人，左右不過百萬，倘若開皇沒有來到這裡，造物主種族能堅持多少萬年便會滅亡？造物主一族定居在此，無內憂外患，只會慢慢消亡，而不會繁衍振興。彼岸世界是你們的棲息之地，太虛便是你們接觸外界的窗口，有了這個窗口，造物主一族才會慢慢興旺壯大。」

諸多先靈的思維交織碰撞，顯然交流很是激烈。

秦牧不再說話。

過了良久，先靈們的意志統一起來。

一個蒼老的聲音傳來，道：「一直沒有詢問聖嬰的名諱，敢問聖嬰如何稱呼？」

「延康秦牧。」

秦牧笑道：「你們可能沒有聽過這個名字，但你們一定從雲天尊那裡聽過我的封號，我便是龍漢天庭的牧天尊，天盟的創始五老之一！」

那些先靈沉默，過了片刻，一位先靈道：「不曾聽雲天尊提起過。」

秦牧臉色一黑，有些羞惱，覺得臉皮有些掛不住。

閬涴神王一直面無表情不動聲色，此刻也忍不住偷笑起來。

秦牧臉色由黑轉紅，向她訥訥道：「牧天尊的名頭很響的，龍漢時代的龍漢霸體，上皇時代的上皇霸體，延康時代也是延康霸體，我很厲害……」

閬涴神王忍俊不禁，別過頭去。

「聖嬰，你準備好接受我造物主一族長達億萬載的智慧了嗎？」先靈界的無數神識震動，化作一個聲音。

秦牧心中凜然，定了定神，沉聲道：「我已經準備好了！」

整個先靈界震動起來，無數神識所化的光流湧來，將他淹沒！