秦牧悶哼一聲,但沒有出言反駁。
他與秦鳳青本是一人,只不過秦鳳青出生的早,是幽都魔性誕生出的意識,天生邪惡,是幽都最有名的魔王,無數幽都魔神聞風喪膽。
他則是在秦鳳青被土伯封印後,那具身體中誕生的第二意識。
一直以來,所有人都知道,秦鳳青是幽都魔氣魔道魔性的化身,集生命誕生至今的一切亡故者的負面情緒於一身,自然是凶神惡煞,無惡不作。
曾經土伯和天公都是這麼以為,秦牧也是這麼以為。
天公和土伯還一度想幫助秦牧煉化秦鳳青,讓他成為真正的幽都神子。
直到後來天公和土伯才發現,秦鳳青的邪惡兇殘,只是一種本能,他的心底還是如嬰孩般純真,沒有任何雜質。
相反,倒是他們比較看好的第二人格秦牧,才是一個極端危險的傢伙,邪惡,狡猾,詭詐,陰險,自制力差!
當秦牧掌握體內的魔氣魔道和魔性之後,根本不像秦鳳青那樣還能保持著純真,反而變得更加危險,更加失控,危害之大超過秦鳳青不知多少倍。
而那時,爭奪秦鳳青幽都神子身份的人很多,無論是幽都四諸侯,還是陰天子,或是天庭的神魔,他們在面對幽都魔性時表現得比秦牧還要不堪。
幽都神子之爭,其實早就落下帷幕,從天公和土伯看破這一切時,他們便沒有想著幫秦牧煉化秦鳳青了,反而若有意若無意的引導秦牧發現秦鳳青的善良一面。
土伯和秦牧也在潛移默化嘗試將秦鳳青引導向有序的一面,嘗試讓他理解規則。
「哥,你沒有感受到生死簿的力量?」
秦牧出言問道:「你從生死簿中看到了什麼?」
「這就是生死簿?」
秦鳳青把生死簿翻過來覆過去看了幾遍,道:「我只看到這裡面聯繫到世間無數生靈,他們的壽命,感受到他們靈魂中傳來的喜怒哀樂,還有他們肉身的變化。還有這些美味的神祇與魔神……」
秦牧循循善誘道:「你不想操縱他們,吃掉他們?」
幽天尊毛骨悚然。
秦鳳青撓頭道:「為什麼要這麼做?他們只需要與我簽訂小土伯之約,自己犯錯之後,我便可以吃掉他們了。一次吃太多不好……」
秦牧見他不上道,繼續誘惑道:「你掌握了生死簿,便可以掌握這些生命的生死,你想讓誰死便可以讓誰死,你想讓他們何時死便可以讓他們何時死,你想讓他們怎麼死他們便怎麼死,你想讓他們死多少便可以讓他們死多少……」
幽天尊急忙捅了捅他的腰眼,低聲道:「牧天尊,你是在誘導他掌握生死簿,還是誘惑他像你一樣墮落?」
秦牧醒悟過來,急忙閉嘴。
秦鳳青又翻來覆去打量生死簿,隨手丟到一邊,搖頭道:「明明那些愚蠢的小東西自己會作死,像壞弟弟一樣死出各種花樣,為何還需要這東西?這東西不是土伯擦屁股的,而是土伯的洗腳布,又臭又硬。」
這次連凌天尊也驚愕了,突然道:「小土伯的確是掌握生死簿的最佳人選。」
秦牧和幽天尊連連點頭,秦鳳青本身便是幽都的魔性,生死簿控制不了他,也誘惑不了他,而他又可以發揮出生死簿的力量,同時他的心地又無比純真,這一點勝過秦牧無數倍,也勝過幽天尊良多。
幽天尊吐出一口濁氣,將生死簿撿起,鄭重交到秦鳳青手中,躬身道:「請土伯歸位!」
他心潮澎湃起伏,今日便是一個可以銘記史冊的日子,新老土伯交替的日子,讓他不禁神色肅穆而莊嚴。
秦鳳青隨手把生死簿塞給他,面色有些惶恐,道:「弟弟,我還以為你帶我來有什麼重要的事,沒事的話我回去了!」
說罷,他便急匆匆的向外走,幽天尊連忙拽住他,道:「你走不得!今日便是你加冕成為土伯的日子,只有你能壓制生死簿的魔性,你走了,我去哪兒尋找另一個土伯?」
秦鳳青用力掙脫他,撒腿便向外跑,直奔小紙船而去。
幽天尊立刻追向前去,只見秦鳳青正努力縮小身子,往紙船里鑽。
幽天尊上前,捧起生死簿,躬身道:「請土伯歸位!」
「我不要——」
秦鳳青揮手將生死簿打飛,惶恐的看向秦牧,高聲道:「弟弟,你快過來,把我送回家!我不認得路!我不要這生死簿,拿走——」
他把自己的身體縮小,還是比紙船大了許多倍,可笑的站在小小的船上,然而卻不知該如何催動紙船。
秦牧沒有上前相幫。
生死簿飛回,幽天尊依舊捧著生死簿,秦鳳青驚恐的看著他向自己走近,大叫一聲,從船上跳下,向外逃去。
幽天尊元神飛出,廣大無邊,抬手將他逼了回來。
幽天尊的元神是當世第一,元神廣大,有如另一個土伯,被稱為世上第一元神,秦鳳青儘管實力極高,但是比他還是要遜色良多。
秦鳳青四處奔逃,但始終逃不出去,臉上的惶恐越來越多,突然他調轉方向,奮力向土伯的第三隻眼逃去。
他也長著三隻眼,此刻三隻眼睛中蝴蝶翅膀狀的紋理散發出來,眼中眼淚噴涌而出。
「土伯!」
他大聲叫道:「大個子!醒醒!快跑啊——」
他奮力向土伯衝去,聲嘶力竭的大喊:「快跑啊大個子!他們要殺你!」
幽天尊的元神追來,將他擋住,秦鳳青左突右撞,突然化作一股魔氣衝破幽天尊的元神手掌,繼續向土伯的第三隻眼逃去,大哭道:「快跑啊大個子,我壞弟弟要來殺你——」
秦牧與凌天尊邁步走來,幽天尊的元神再度將他抓住,五指化作囚籠。
秦鳳青瘋狂錘打他的指頭,幽天尊元神催動法力,將他困住,即便如此,五指也被他打得不斷崩開!
「大個子,醒醒!」
秦鳳青抓住幽天尊元神的指頭,奮力搖晃,向土伯大吼:「快點醒醒!壞弟弟真的要殺你,我感應到了——」
土伯立在幽都之中,廣大無邊,他的頭顱上的雙角高高聳立,熔岩長河奔流不息。
他的三隻眼睛張開,幽都魔氣不斷湧入他的眼睛中,幽都魔道也在湧入他的身體,為將來的生死之戰準備。
此時的土伯,已經被幽都大道的意志所控制,有如當年的天公一般。
土伯雖然可以聽到秦鳳青的吶喊,但是幽都大道卻聽不到他的吶喊。
秦鳳青始終無法擺脫幽天尊的掌控,像一個孩子一樣嚎啕大哭,不斷呼喚土伯醒來。
他惶恐無比。
他的道心純凈,對幽都大道的理解極深,正如幽天尊能夠感應到秦牧和凌天尊對土伯的殺意一般,他也敏銳的覺察到了。
當幽天尊手捧著生死簿,告訴他,他將加冕成為土伯時,他便意識到了土伯的死期。
他雖然說大個子可以吃很多年,但是當他意識到土伯將死之時,他還是難以壓制住心中的悲慟,忍不住想要喚醒土伯。
他對幽都大道無比親切,沒有人告訴他土伯的意識已經被幽都大道的意識所替代,而他卻感應到這一點,因此呼喚土伯醒來。
他對土伯的情感別人無法理解,土伯像是父,像是兄,像是他可以依靠的港灣。
秦牧腦後,輪迴大道不斷旋轉,屏蔽幽都大道對他們的感應,與凌天尊一起經過幽天尊的元神,向土伯的第三隻眼走去。
秦鳳青驚恐地看著他們的背影,尖聲叫道:「大個子,快點醒來!弟弟,壞弟弟——你放過大個子,我做你弟弟,你是哥哥,不要去——」
「哥,你該長大了。」秦牧回頭,向幽天尊元神中的大嬰孩笑道。
「我恨你!」
秦鳳青向他大喊,凄厲道:「你若是敢動大個子,我恨你一輩子!你回來!」
秦牧與凌天尊走到土伯的第三隻眼中,被土伯眼中的神光吞沒,消失不見。
秦鳳青頹然坐地,淚如泉湧,幽天尊的肉身帶著金燦燦的生死簿走入這隻手掌中。
他雙手托著生死簿,向秦鳳青走近。
秦鳳青三隻眼睛中滿是驚恐,看著他向自己走來,雙腿不斷的蹬著手心不斷向後退去,搖頭道:「我不要,不要給我!我接了大個子就會死,我不要——」
幽天尊走到他的面前,將生死簿高舉過頭。
「我不要!拿走——」
秦鳳青一巴掌將幽天尊連同生死簿一起扇飛,只聽轟隆一聲,幽天尊撞在自己元神的指頭上,巨大的指頭搖晃。
幽天尊嘴角溢血,滑落下來,他的元神強大,但肉身卻不強。
幽天尊一步一步再度走到秦鳳青面前,捧著生死簿舉過頭頂。
秦鳳青再度將他打飛,然而他還是捧著生死簿走了回來。
幽都土伯的第三隻眼睛中,秦牧和凌天尊聯袂走入眼中的聖殿,土伯的元神屹立在那裡,被幽都大道所控制。
秦牧腦後,輪迴大道旋轉如輪,守護著凌天尊。
凌天尊邁步,來到土伯元神跟前。
秦牧仰望著這尊掌控著無數生命的神祇,聲音低沉,厚重有力。
「道兄,今日便是你超脫的日子,你的元神將會粉碎,三魂化作烏有。等你死後,我將會動用一切力量,為你恢復三魂,造化七魄,讓你復生化作阿丑!」
與此同時,外面幽天尊元神的掌心中,幽天尊單膝觸地,高舉生死簿。
「秦鳳青,今日你將加冕,成為黑暗世界的王!」
「你將成為幽都的主宰,讓亡者的世界變得有序,讓幽都成為你的領地,讓亡靈成為你的大軍!」
「你將統治無數世界的陰間,無數生靈在誕生的那一刻,便與你簽訂契約!」
「你將會主宰死亡,懲惡揚善,不偏不倚!」
「陽間沒有公道,但死後的世界一定要有公道,你會給予眾生這個公道!」
「地獄的熔岩變成你的血液,死亡的諸天變成你的雙角,這個宇宙的天河流淌,來到幽都,化作你的長鞭,驅趕一切邪惡魍魎!」
秦鳳青身軀顫抖,頹然跪地。
這一刻,他感應到那個照顧他的大個子死了,那個像長輩一樣,像父兄一樣照顧他,教導他的土伯,魂魄消亡了。
幽都,突然間沒有了秩序,只剩下無比恐怖的光芒從土伯肉身的第三隻眼中迸發出來,將整個幽都照亮。
土伯死了,死在秦牧和凌天尊的手中,就這樣無聲無息的消亡了。
幽都的大道也在崩潰,也在消散。
幽天尊把生死簿放在他的手上。
「今日起,你便是幽都世界的……」
「土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