洛長生手掌覆在胸前,一縷縷玄氣將胸前的巨大傷口逐漸封鎖,然後一步一步,帶著前所未有的凶煞戾氣,走向躺在血泊中一動不動的雲澈。
祛穢尊者沒有宣讀對戰結束,因為雲澈雖然氣息已無比虛弱,但他依然在支撐著意識沒有昏迷,更沒有出言認輸……相反,他微微渙散的瞳眸之中,依然有光芒在不甘的掙扎——近乎本能的掙扎。
「雲兄弟他……沒有失去意識?」火破雲低聲道。
洛長生一步步來到雲澈身前,一股陰冷的煞氣也籠罩在了雲澈的身上,他抬起手臂……就在所有人以為他應該會帶起一陣狂風,將連掙扎之力都沒有的對手帶下封神台時,他的手上,卻是忽然凝起了一股駭人的風暴,然後在無數人不敢相信的驚呼聲中無情轟擊在雲澈的身上。
雲澈縱然全盛狀態下,都不可能抗下這一擊,何況如此重創,又毫無玄氣抵禦之下,一聲讓人心臟劇顫的巨響中,雲澈身體內部如有一個火山爆開,連一絲呻吟都無法發出,便化作風暴中的一個殘破血袋,直飛出了很遠很遠,
「雲澈!」
「雲……雲兄弟!」
「啊啊!」
吟雪炎神眾人全部嚇得臉色慘白,其他星界的人也無不是滿臉震驚,祛穢尊者眉頭大皺,幾乎忍不住出言呵斥。
他是堂堂長生公子,一個半甲子突破神王的曠世奇才,在雲澈已自創全身,毫無反抗之力下,居然下了如此之狠手!?
雲澈從空中墜落,在封神台上划出一道長長的血痕才堪堪停住,空中那一大片許久都沒消散的血霧,讓這一眾神道玄者看著都心臟揪緊。
雲澈落下的地方,距離封神台邊緣不過幾步之遙。他一動不動,更沒有絲毫的聲音,洛長生這陰狠毒辣的一擊之下,雲澈根本沒有任何可能撐住,就算他當場橫死,也不會有人奇怪。
但,祛穢尊者雖然面色變動,卻沒有宣讀對戰結束。
「洛長生……他竟然……」火如烈怒火沖頂。
「這才是他的本性啊。」炎絕海沉聲道,然後臉色忽然一變:「怎麼還沒結束?難道雲澈他……還沒昏過去?他在做什麼?他到底還在強撐什麼?」
雲澈全身重創,氣若遊絲,這種狀態之下,根本不用刻意,任何人都會直接昏死過去。雲澈還保留意識,就只有唯一一個可能,那就是他在掙扎,而且是傾盡全部殘餘意志的極力掙扎,不讓意識沉寂下去。
洛長生身影閃動,已再次來到雲澈身前。
雲澈癱倒在血泊之中,全身崩裂,創傷嚴重到縱是一個嗜血之人都難以直視,氣息更是薄弱到極點。但,已是如此慘狀的雲澈,身體卻依舊在微微抽搐,渙散的瞳光殘留著一絲微弱,但極其頑強的殘光。
洛長生伸手,抓在雲澈的喉嚨上,將他從地上拎起,死死的盯著他只余最後一絲光彩的眼睛……不知道為什麼,雲澈已在他面前潰敗到如此地步,如今更是任由他擺布,但他心裡卻沒有太多的快意,依舊像是有個什麼東西死死的壓在心魂上。
因為,對於雲澈,他怨恨之餘,其實更多的是嫉妒與恐懼。
他可以使用幻神,可以將神炎融合,可以釋放強橫到極點的龍魂……他的玄力才是神劫境,卻可以將神靈境巔峰的他擊敗,同樣是神劫境,居然可以將他的神王之軀重創!
這些,他全都做不到,而且這輩子都不可能做到。
他怎能不妒,怎能不懼!
但他不會承認這一點,因為他是東域年輕一輩的第一人,他豈會嫉妒和忌憚別人!
而雲澈直到如今地步,居然依舊不屈,這讓他心中的快意無疑大減。他的手臂高抬,將雲澈高高拎起……前方,就是封神台邊緣,他只要稍稍吹口氣,便可將他帶下封神台,結束這場一邊倒的對戰,也結束這一屆封神之戰。
但,洛長生卻是忽然折身,一聲低吼,身上玄光涌動,將雲澈向封神台狠狠摔落。
「雲澈!!」沐冰雲瞬間雪容失色。
砰!!!!
洛長生的玄力何其恐怖,這股巨力之下,就是一個玄力全開的神靈玄者,也會被瞬間摔得四分五裂,血肉模糊。
雲澈的身軀重砸在地,一聲巨響,封神台直接裂開,而雲澈的身軀被反震向十幾里的高空,然後如凋零的枯葉般無力墜落,並伴著又一片猩紅的血雨。
砰!
雲澈墜落,一動不動,但在這時,洛長生卻是忽然高高躍起,向雲澈直墜而下,在無數雙驟縮的瞳孔中,他的手肘狠狠的撞擊在雲澈的心口上。
砰!!!!!
雲澈身下的封神台四分五裂,他的口中噴出一道數丈之高的血箭……幾乎把身體內殘剩的血流全部噴出。
「你……」祛穢尊者的眉頭驟沉,險些情緒失控。
遙遠雲端之上,茉莉的指間滲血,全身顫慄,目光放射出血色的瞳光,死死壓抑的殺氣如一頭隨時會失控的凶獸:
「孽……畜……找……死!!」
「砰!」龍皇忽然拍案而起,臉上浮現起一抹無比可怕的陰沉。
他的這個舉動讓各大神帝全部側目,心中驚然。
短暫的沉默,龍皇又緩緩的坐了回去,低聲道:「抱歉,龍某失態了。」
「……」各大神帝都是微微點頭,竟無一人敢出聲。
「能讓堂堂龍皇失態,看來,雲澈身上的龍魂……絕對非同尋常啊。」千葉影兒若有所思的道。
「不要說話。」梵天神帝提醒道:「這個世上,最不能觸犯的,就是『龍怒』。」
「洛長生!!」另一邊,洛上塵再也無法按捺,一聲暴吼:「你在做什麼!你是失心瘋了嗎!」
「我說了,讓他發泄!」洛孤邪冷冷的道:「不讓他把心中的憤怒、怨恨、屈辱、嫉……總之,不要阻攔他,若有什麼後果,我一併擔著!」
「你就不怕他身敗名裂嗎!」洛長塵聲音微帶哆嗦。
「哼,」洛孤邪卻是冷哼一聲:「他是長生,不是你這個永遠把聲望臉面放在第一位,其他都可以棄之不顧的聖宇界王!」
洛長塵:「……」
觀戰席嘩然一片,每一張面孔都在劇烈動容。他們不敢相信傳聞中的「長生公子」竟會作出如此失心殘忍之舉,更不敢相信……這一戰,居然依舊沒有結束。
「洛長生,你……我不會放過你的!你再敢傷害我的雲澈哥哥,等我長大了,我一定會殺掉你……唔唔唔……」
水媚音的聲音帶著從未有過的憤怒,但她還未喊完,聲音和嬌軀便已被水千珩以玄氣生生壓住。她劇烈的掙扎著,星夜的瞳眸之中,不知不覺的盈動起凄然的淚光……
以及……她自己都未察覺的一抹怨恨黑光。
「雲澈他……還保留意識……都已如此地步,他到底……還在堅持什麼?」水映月失神道。
雲澈只需自然昏迷過去,一切就可以結束,但洛長生一次次的殘忍重擊,他依舊強撐著意識不肯沉寂……在那樣的力量之下,他不死都已堪稱奇蹟,無人可以想像,究竟要多麼極致的意志和信念,才能依舊支撐。
他到底在堅持什麼?他不甘,還想要獲勝?如今局面,他怎麼可能還有翻身的希望,他自己也該清楚才對……他到底還在堅持什麼?寧願被洛長生如此蹂躪,也不甘認命沉寂……
砰!
洛長生一腳踏在雲澈身上,將他胸口踩踏的劇烈下陷。他半眯著眼,陰沉的道:「雲澈,我忽然都有些佩服你了,居然強撐到現在都不肯昏過去,這可就奇了,我是該說你硬氣呢,還是該說你蠢呢?」
轟——
一聲爆鳴,雲澈的胸口血肉翻飛。
「雲澈!」沐冰雲再次失聲,洛長生這一腳的力量所向,赫然是雲澈的玄脈。她閃身而起,來到封神台上空,面露乞求之色:「祛穢尊者,求你網開一面,允許晚輩向雲澈說幾句話。晚輩深知封神之戰的規則不可觸犯,但如此下去……雲澈將是九死一生。」
祛穢尊者看她一眼,卻是沒有應允,就在沐冰雲準備再次乞求時,祛穢尊者低沉的聲音卻是忽然罩下封禪台:
「雲澈!這一戰,你已是必敗無疑,沉下意識,比賽便可結束,你將為封神次位,榮光一生。而你若是強撐下去,洛長生便可一直對你合理攻擊,誰都不可干涉!你可不要為了一時的莫名硬氣,而毀了自己的未來!」
祛穢尊者的聲音落下,全場一片靜寂。
但云澈那一抹死撐的意志卻依舊沒有潰散。
雲澈的世界時而血紅,時而慘白,他已經感覺不到痛苦,就連自己的存在都極為模糊,他唯一能感受的,是洛長生的氣息,以及外面各種混雜的聲音。
莫名的硬氣……
呵……笑話……
一個洛長生……也配讓我不甘?
雲澈的心魂慘笑著……當一抹紅影微微映現時,他的心魂又變得無比之溫暖。
茉莉……
我能為你摘取婆羅花……
我能為你來到神界……
可現在……我卻已無法為你問鼎這場封神之戰……
難道註定……我已無緣再見到你了嗎……
你我互不相欠,再不相見……呵,開什麼玩笑,這輩子……都不可能!
雖然,無能的我,已無法為你登頂封神之戰……
但至少,讓我為了你,支撐到最後一刻,最後一絲意志,最後一縷信念……
這是我……對你執著的證明……也是……我對自己無能的懲罰……
砰!!
他的身軀又一次被洛長生重重踢飛出去……
他不知道自己落在了哪裡,也已無法查知現在的自己已經傷到了何種程度,只是在用全部,支撐著最後的意識。
我感覺不到疼痛,也感覺不到自己的身體,現在,連玄脈的存在,都已完全感覺不到了……
是玄氣枯竭到極致……又或者……我的玄脈……被毀掉了嗎……
我的意識……也……
雲澈的瞳孔逐漸的臨近完全渙散,他的身上,最後一縷玄氣在這時忽然潰散,全身上下,從內到外,再無一丁點的玄力氣息。
「呵,不錯不錯,居然還在撐著。」洛長生不緊不慢的走向雲澈,雲澈撐得越久,他快意的同時,卻也越是惱怒,他的腳步緩慢,但手上,已悄然凝起兩股殘忍的暴風之力……
這次,他要直接將雲澈的雙臂切下來。
而就在他距離雲澈只有十步之遙時,世界忽然陡然間暗了下來。
沒有任何的氣息變動,沒有任何的異常聲響,沒有任何的先兆,光線一下子變得無比暗沉。所有人下意識的抬頭,然後又在一瞬間齊齊面露驚駭。
蒼穹之上,黑雲滾滾,無邊無際,覆沒著一切的光線。
而就在上一個瞬間,天空還是晴空萬里,偶有殘雲。
各大神主、神帝也都紛紛站起,眉頭緊蹙,因為就連他們,也絲毫沒有察覺這些黑雲是從何而至——晴空萬里到黑雲漫天,完全只是一瞬間……無法理解,無比詭異的一瞬間。
黑雲重重,翻滾不休,天地之間轉眼間已是幾乎不能視物。而封神台的人並不知道的是,在同一個時間,整個東神域的上空,都已覆滿黑雲。
黑雲在翻騰中緩緩下壓,如一頭忽然蘇醒的暗黑魔神,欲將整個東神域覆入黑暗的深淵。