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如何?」玄舟返程,夏傾月問道。
「大功告成。」雲澈輕舒一口氣:「三個時辰後,就會徹底毒發。邪嬰魔氣千葉梵天自己不敢輕易碰觸,所以在那之前,沒有什麼大意外的話,他應該發現不了匿於魔氣中的天毒。」
「那就好。」
「不過……」雖然無驚無險,但云澈依舊有著揮之不去的後怕之感:「那可是千葉梵天,我們的膽子還真是夠大的。」
「若非你有劫天魔帝為靠山,我也絕不敢如此。」夏傾月平靜道:「明天的這個時候,大概就會有結果了。若成最好,若敗……我自會承擔後果。」
「毒是我下的,若是失敗了,我會和你共同承擔的。」雲澈貌似隨意的道。
「你還是管好自己的事吧。」夏傾月將他的話完全無視:「魔神歸世的事,你想出辦法了嗎?」
雲澈搖頭:「完全沒有。」
夏傾月:「……」
最大的希望,無疑是紅兒和幽兒,但……
「面對魔帝、魔神那個層次的存在,現世的凡靈,實在太過卑微無力。」夏傾月聲音放輕:「你不必給自己太大的壓力,也無需逼迫自己一定要成功。你不是欽定的救世主,也沒有義務一定要成為救世主。」
雲澈微笑:「嗯,我知道了,謝謝你。」
雲澈的這句道謝,讓夏傾月的眸光轉過,一片複雜。
「對了,你歸來之後,應該還沒有去龍神界看望神曦前輩吧?」夏傾月語氣平和的道:「她是你的救命恩人,又給了你光明玄力。若無神曦前輩,今日之局也不可能實現。」
「嗯,的確沒去過。」雲澈背倚牆壁,臉上微帶異色:「短時間內也不會去的。」
「為何?因為她在閉關嗎?」夏傾月眸光轉回。
雲澈搖頭,神態有些不自然:「雖然不知道她那邊發生了什麼,但她肯定沒有在閉關。」
「哦?」夏傾月似乎來了興趣:「龍後神曦閉關一事,是龍皇親口所言,在龍神界那邊也都不是秘密,你為何會如此認為?」
「因為我比任何人都了解她……咳咳咳,我的意思是,神曦的玄力很特殊,不需要尋常的閉關。另外,身處龍神界最大的禁地,能隨時『打擾』她的,只有龍皇。而她若想要長時間不被打擾,會直接封閉輪迴禁地,基本不會提前告知龍皇,龍皇看到了就自會主動離開,就算告知了龍皇,以她極其淡薄,不願和俗世有任何沾染的性子,也不會允許他弄的整個龍神界,以及外界都知道這件事。」
夏傾月:「……」
「另外,她和龍皇之間,其實一直保持著外人肯定不會相信的特殊界限,加上一個更特殊的原因,不到萬不得已,她絕不會想要借用、虧欠龍皇的任何東西,哪怕一絲一毫。所以……她就算真的要長久閉關,也絕對不會藉助龍皇的力量再鑄一個封鎖結界。」
夏傾月深深的看了雲澈一眼。
「所以那日在吟雪界,宙天神帝告知我神曦閉關一事的時候,我就很疑惑,後來到了宙天界遇到龍皇,他看我的眼神,和對我說的話,都相當的……呃,也沒什麼。」雲澈的話生生止住。
「你在輪迴禁地,應該只有短短一年時間,竟可如此了解神曦前輩?」夏傾月似有深意的道。
「要了解一個女人,哪有那麼容易。」雲澈撇了撇嘴,意有所指:「這只是她的一些基本習性和原則。」
「我現在只能專註於劫淵前輩那邊,暫時無法分心。去龍神界找她之前,我覺得有必要多了解一些事,否則可能會……嗯……」
「為何如此小心躊躇,似乎還有些遮掩?」夏傾月美眸微閃異芒:「莫非,你在龍神界有什麼不太好為人知的難處?」
「沒有沒有沒有!」雲澈迅速搖頭:「只是我自己的一些事情,我會自己解決的。」
他和神曦之間的事情太過禁忌,縱是夏傾月沐玄音,也絕不敢讓她們知道一星半點。
夏傾月的心思縝密的嚇人,雲澈怕自己再說下去又會冷不丁被她察覺到什麼,強行岔開話題:「話說,我一直想問……你脖子上戴的那個東西是什麼?」
「……」夏傾月目光一定,卻沒有回答。
雲澈本只是為了岔開話題隨口一問,夏傾月的反應讓他一下子來了興緻,身體前傾:「到底是什麼東西?以前從來不見你戴這類東西,這個居然還貼身戴著,搞千葉梵天的時候都沒有拿下來……該不會是哪個男人送的吧!」
「幼稚!」夏傾月哧聲,手指在雪頸一拂,直接將那枚一直掛在頸上的圓鏡取下:「想看便看吧。」
雲澈伸手拿過,看了一眼,疑惑道:「貌似只是一枚很普通的銅鏡,你為什麼會戴著這個?」
「這是我母親留給我的遺物。」夏傾月道:「裡面刻印著我父親,以及元霸和我幼時的玄影,也是當年,我娘離開我父親時……偷偷帶走的唯一一件東西。」
雲澈已從沐玄音那裡知道了月無涯與月無垢的結局,夏傾月的話讓他臉上神情微僵,手中銅鏡也沉重了數分,連動作都變得小心翼翼:「原來如此……那我可以打開看嗎?」
「隨意。」夏傾月道。
雲澈伸手,用很輕的動作將銅鏡錯開,鏡面之下,刻印著一張長約三寸的玄影,玄影之中,是一個年齡三十歲左右的男子,一雙年齡只有三四歲的幼年男女。
雲澈一眼看出,那個男子便是年輕時的夏弘義,相比之他如今的淡雅如水,玄影中的他微笑燦然,意氣風發。
女孩粉雕玉琢,年齡幼小,卻已是美態初成。
男孩比女孩小上些許,卻有著與年齡不符的體態。明明只有三歲,卻幾乎都能用「健壯」來形容。
「傾月,原來你小的時候這麼可愛。」雲澈笑著說道,幼時的記憶早已模糊,而之後,直到十六歲成婚,他都極少見到夏傾月。所以,雖然同在一城,且從小便有著婚約,十六歲前的夏傾月,雲澈都並無很清晰的印象。
「而元霸嘛……看來不止長大之後,即使是這麼小的時候,你們兩個站在一起也完全不像是一對姐弟啊。」
夏傾月:「……」
雲澈抬起頭來,道:「你母親一直偷偷留著這個銅鏡,說明……」
「好了,不要說了。」夏傾月將他即將出口的話打斷:「我不想聽。」
雲澈不再說下去,目光垂下,剛要合上銅鏡,忽然眉頭猛的一跳。
銅鏡中的玄影……夏弘義毫無變化,他的身邊,是一個身型消瘦,一臉稚氣的幼年男孩。
只剩這兩個人影,沒有了幼年就壯實的異常的夏元霸,更沒有了夏傾月的影子。
他眉頭驟沉,猛的一晃頭,隨著眼前的輕微恍惚,目光再次凝聚之下,視線中的玄影已恢復正常,是青年時的夏弘義,幼年時的夏元霸和夏傾月。
方才,應該是出現了錯覺。
「怎麼了?」雲澈神色變動,又忽然晃頭,夏傾月疑聲道。
「呃,沒事沒事。大概是玄力消耗過度,剛才有點意識恍惚。」
雲澈說著,將銅鏡小心的合上,交還給夏傾月:「你的母親,身份上是我的岳母,但我一直都未能拜會。這也是我的一大遺憾。希望她可以在另一個世界無憂無傷。」
夏傾月拿過銅鏡,重新佩戴於雪頸之上……這幾年,從未離身過。
…………
梵帝神界。
夏傾月離開前說的話明顯意有所指,但卻著實給千葉梵天的心裡種下了一根毒刺,且想要將其忽視、淡忘都不能。
在身纏邪嬰魔氣後若是再中弒神絕殤毒……真的會發生某種足以誅殺神帝的異變?沒有人知道,因為現世從未發生過,而這種未知,卻也是最讓人生懼的。
更何況,天毒珠之毒與邪嬰魔力異變所產生的「萬劫無生」,是混沌亘古至今,最可怕的四個字。
所以,哪怕千葉梵天明知道夏傾月此舉很可能別有用心,卻依舊牢牢記住了她說的每一個字,且為之長久心神不寧……卻不知,他的體內,已被種下了一個可怕的魔鬼。
當天毒珠重新擁有了毒靈,不僅意味著它毒力的快速恢復,它所衍生的特殊天毒,也有了生命和意識。
而生命和意識的操控者,自然是禾菱,以及雲澈。
所有的天毒全部被無聲無息的隱入千葉梵天體內的邪嬰魔氣之中,並讓它們三個時辰後發作……既說三個時辰,那便是三個時辰!
三個時辰後,雲澈和夏傾月還尚未到達月神界,在神殿中靜坐冥思的千葉梵天忽的全身劇顫,陡然睜開了眼睛,氣息一片大亂。
神殿之前,守在那裡的第九梵王猛的轉身,心中驟跳。他已不知多少年未感到過千葉梵天如此劇烈的氣息變動,迅速道:「神帝,怎麼了?」
他話音剛落,千葉梵天身體再晃,猛的前撲,身上暴起一團漆黑的煙霧,讓他的面色在轉眼之間蒙上了一層黑煞,一股錐魂的陰冷更是以極快的速度再大殿中蔓延。
「這是……」第九梵王臉色驟變:「魔氣發作?雲澈不是幾個時辰前才凈化過么,怎麼會……」
不僅是魔氣發作,而且看上去竟被先前任何一次都要猛烈!
話未說完,他的一雙瞳孔陡然收縮……黑氣之後,千葉梵天的身上,竟又忽然炸開一團幽綠色的異芒。
而千葉梵天的臉色,也在這時變得無比痛苦與猙獰。
他的體內,天毒之力全部爆發,那一剎那,如有一頭幽綠魔神忽然覺醒,並帶動那頭沉寂下去的黑暗魔神無比狂躁的醒來。
「毒……是毒!呃啊!」
到了神帝這個層次,本該是萬邪不侵,萬毒不懼。但,千葉梵天的面孔扭曲的如惡鬼一般,他一聲無比痛苦的嘶叫,竟是一下子癱跪在地,全身瑟縮顫抖,許久都無法站起。
身上的氣息更是混亂到了讓第九梵王難以置信……那瘋狂運轉的神帝之力,無法壓下身上暴走的黑芒,更無法壓下那詭異,卻觸目寒魂的碧綠光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