當年雲澈與千葉影兒擺脫南凰蟬衣的同時,還順帶將她暗算,無論前者還是後者都格外輕易。
另外,以他們那時的實力,面對身為魔女的南凰蟬衣時,也從未感到過明顯的危險與壓迫感。在擺脫和暗算南凰蟬衣後,不可避免的,會多少生出「魔女不過如此」之念。
但,能成為魔後的影子,立於北神域之巔的人物,魔女無一不是極端恐怖的存在。從今日在皇天闕,眾界王,乃至閻三更與焚月帝子對魔女妖蝶的敬畏便可見一斑。
能被池嫵仸則為魔女,實力與資質絕非全部,性情和容貌亦皆是萬萬里擇一。身為魔女的南凰蟬衣絕非外表那般好相與的人物,而她當年所言所行,細想之下,唯一的可能,便是池嫵仸給予了極為特殊的明示。
不過,這些如今已不重要。雲澈重聲道:「劫天魔帝和你說過什麼!」
劫天魔帝……如果被她知曉自己與族人的犧牲換來如此的結局,不知會有何樣的反應。震驚?痛心?後悔……亦或者,這是她早就預見到的結局之一。
「這就是本後的事情了,本後並無義務說與你們聽。」池嫵仸笑綿綿的道。
池嫵仸的話,皆已默認了她的確見過劫天魔帝。
劫天魔帝會到來北神域,任何人都不會奇怪。因為她終究是魔中之帝。而北神域所在之地,才是她離別百萬年的故土,她豈會不踏足此地。
而且,會有長久的停留與緬懷。
「劫天魔帝會特意見你,想必一定是因為你擁有的特殊魔魂吧。」千葉影兒道。
她這句話,讓雲澈目光微凝。
以劫天魔帝之強大,當世萬靈皆為螻蟻,一個未修半點玄力的凡人,與立於玄道至巔的神帝,在她眼中並無太大區別。她現身的那段時間,對於氣息最盛,實力最強的龍皇,都未曾正眼瞟過。
為何會現身見這個池嫵仸?
「當年凈天神帝猝死,不光這北神域,東西南三神域的王界無不震動。後來與你不過短暫交手,千葉梵天便再不敢淡忘『池嫵仸』三字,據他所言,單論玄力修為,你當年遜色於他,但魂力卻是詭異無比。之後翻遍梵帝與宙天所有記憶與記載,卻一無所獲。」
「凈天神界能為王界,必有不滅傳承。而不滅傳承作為王界傲視屹立的根基,無不為真神所遺,是當世最強大的源力。它被一代代傳承,像永燃的神火,從不熄滅,但從不可能被干涉。」
「但,凈天神界的不滅傳承,卻在你的手中,化作了另一種不滅傳承,也就是如今的魔女之力。」千葉影兒聲音緩下:「這種事,在神界歷史上,似乎只有你池嫵仸做到過。」
「我很好奇,我想所有的王界之帝都很想知道,你池嫵仸身上所承載的,究竟是什麼力量?」
池嫵仸的眸中似乎閃過一抹異芒,卻是笑吟吟的道:「問詢別人的秘密之前,是不是該先拿出自己的秘密作為交換呢?」
千葉影兒皺了皺眉,她本就沒期望能得到答案。秘密這東西,若是能直接問出來,那也就不叫秘密了。
「魔帝大人會現身相見,或許,是因本後是她苟活至今的族人也說不定哦。」池嫵仸的魔音軟綿如霧,戲謔中帶著妖媚。
「哼。」千葉影兒冷哼一聲。
這時,池嫵仸的笑意忽然全部收斂,身上的黑霧停止了浮移,她的聲音響起時,變得格外幽冷平淡:
「混沌陰氣的消失一直在持續,【連我都無法找到真正的原因】。這片最後的魔域亦會隨之繼續收縮,若無轉機,終有一天,會完全消失。而你縱然有心,面對其他三方神域,也斷然無力。」
「除非有一天,一個叫雲澈的人帶著陰暗與仇恨踏足這片最後的魔域。」
雲澈和千葉影兒都是沉下眉頭,看著氣息陡變的池嫵仸。
話音落下,池嫵仸身上的黑霧如再次有了生命,緩緩逸動起來,她的聲音也重新變得綿軟酥魂:「這是魔帝大人當年說起的話,很有趣,對嗎?」
「……」雲澈定在那裡,雙手緩緩握緊。
「魔帝大人之言,本後一個字都不會記錯。魔帝大人說起這些話時,明顯的不希望這種可能發生,本後也從未真正期待過。」
「沒想到,你不但來了,還來的如此之快,而且是帶著仇恨與陰暗一起來的,咯咯咯咯。」
很顯然,劫天魔帝在決定離開時,便想到了這種可能的發生。
她太了解人性……不,應該說,她對於人性這種東西太過於悲觀。畢竟,就連身為魔帝的她,當年都被那個在世人眼中最剛正、最不屑於手段的誅天神帝末厄狠狠暗算。
「先前之言,皆為試探。」池嫵仸道:「畢竟本後與二位素無相觸。如今看來,二位倒是要比傳言有趣的多。」
「有趣?」千葉影兒冷冷回言。她極不喜歡這兩個字用在自己身上。
「當然。」池嫵仸的眸光在他們身上遊走,笑眯眯的道:「本後所聽聞的東域雲澈,可是一個乖巧慈心的好孩子,為了拯救神界,不惜以孱弱之軀立於魔帝之前,這樣的乖孩子,光是聽來,都讓人心疼憐惜。」
「而所見的雲澈,眼睛裡卻全是染血的刀子。提及神界之時,那眼神更是可怕唷……恨不能馬上去把所有活著的東西都給屠了。」
雲澈:「……」
「傳聞中的梵帝神女有著傾世之容,蔑世之傲,尤其對男人,向來是不屑一顧。而所見的梵帝神女,卻是依附於男子之側,似乎還頗為身為男子玩物為榮……這些,難道不有趣嗎?」
千葉影兒眯了眯眼睛,笑了笑道:「的確有趣。北神域接下來,也會越來越有趣的。」
「北域共有三帝,你們直接選擇了本後。至少就眼光而言,本後很是欣賞。」池嫵仸伸手,指尖似乎輕輕拂過飄散的髮絲:「你們不會後悔自己的選擇。至於本後,雖然對你們知之極少。但身為魔人,本後又豈會質疑魔帝大人之言。你們接下來會如何合作,本後很是期待。」
「你不會失望的。」雲澈冷冷道:「告知我們劫魂界所在,我們會自行前去。」
「哦?」池嫵仸轉眸,隨之唇間吐出帶著淺笑的酥骨魔音:「原來如此。梵帝神女之旁,當是刻刻蝕骨銷魂。有我這個老妖婆在旁,確是太煞風景了,嘻嘻嘻。」
她手指一伸,一點刻印著劫魂界所在的魔光已觸在雲澈的眉心之上。
「走。」雲澈不再多言,直接轉身飛空。
但馬上,他又忽然停了下來,背對池嫵仸,冷冷道:「池嫵仸,你我之間的合作各為己利,非敵更非友。我對你知之甚少,卻也聽聞你馭男之術天下無雙,連一方神帝都甘在你裙下而死,著實讓~人~欽~佩~。」
「不過,奉勸一句。」雲澈緩緩轉眸,眼角映出半個黑色的魔影:「你千萬不要試圖劫我心魂,否則,後果或許遠比你所想的要可怕的多!」
「最好連試探都不要有。因為試探這種東西,也是很危險的。」
未等池嫵仸回應,雲澈已是飛身而起,遙遙而去。
「馭男之術天下無雙……」池嫵仸輕念著這句話,默然笑了起來,隨之自言自語道:「這話從你口中說出來,真是讓人『愧不敢當』呢。」
叮……
一聲極輕的聲響,如雨落碧葉,一抹彩光出現在了池嫵仸的身後,如幻化一般,呈現出一個彩光琉璃的女子身影。
「主人。」現身的女子屈膝拜下,那抹彩芒依舊纏繞於她的身影,沒有散去。
如果雲澈和千葉影兒此時還在這裡,定會一眼識出。
這個女子,正是當年他們取得蠻荒神髓後,現身於千荒神教的第七魔女——嫿錦。
「你覺得他們如何?」池嫵仸手掌伸出,柔柔緩緩的搭在嫿錦的肩上,將她扶起。
「回主人……」嫿錦稍做猶豫,但依舊纖眉蹙起,道:「從未有人敢對主人如此無禮!嫿錦……難解主人之意。」
「回界之後,你會明白的。」池嫵仸淺語道:「你可還記得,本後當年和你們提及過的『黑暗永劫』?」
嫿錦微思,道:「主人之意,雲澈修成了黑暗永劫?但主人曾言,黑暗永劫為劫天魔帝專屬魔功,縱是其他魔帝,都幾無可能修鍊。雲澈又怎可能……」
「其他人,的確不可能。但云澈可不能以常理論之。」池嫵仸的唇瓣很是微妙的動了動,卻是話音一轉:「千葉影兒平生所修皆為梵帝神界的梵神之力,被廢之後,卻用了不到三年時間,便可將黑暗玄力駕馭到不遜妖蝶的程度,唯一的可能,便是得到,還順利煉化了劫天魔帝所留的魔帝之血。」
「而妖蝶所述的異狀,讓我不得不想到黑暗永劫。」池嫵仸眼眸魔光微閃:「看來,劫天魔帝離開之前,為雲澈留下了一條後路,哪怕被逼到了最黑暗的絕境,也可以操控這片黑暗進行反撲。」
「明明悲慘至此,但依然讓人嫉妒呢。」
嫿錦抬眸,很是認真的看著池嫵仸的樣子。魔女是最近魔後,亦是最了解魔後之人。她第一次見到自己的主人對一個人露出這般的姿態,她試探著問道:「主人,雲澈剛才的話,你都相信?」
「相信。」池嫵仸道。
嫿錦面露深深的不解:「雖然關於雲澈的傳聞眾多,但今日,主人卻是第一次真正見到雲澈。且不論雲澈的無禮,他出口之言大都驚世駭俗,甚至違背常理。而且若他當真有那樣的能力,又怎會淪落至此。」
嫿錦搖頭,很是確定的道:「主人對劫天魔帝極為敬重。但……嫿錦因主人而生,陪伴主人多年,深知縱然那是劫天魔帝,主人也不可能因其隻言片語而對另一人盡信至此。」
池嫵仸看了嫿錦一眼,唇瓣似乎很輕的抿了抿:「你又怎知,我是第一次見到他呢?」
嫿錦一怔,有些恍然道:「莫非,在他們踏足北神域期間,主人早就暗中觀察過他們?」
池嫵仸未置可否,只是輕然道:「我對他的了解,可遠比你所認為的要多……說不定,比那個千葉影兒都要多。」
「……」嫿錦愕然,不明所以,但還是說道:「嫿錦不敢妄自揣測主人之意,更不敢質疑主人之言。但云澈與千葉兩人,還請主人千萬慎重。就如方才,主人已經有了失算。」
「哦?」池嫵仸回眸,這才似乎想起了什麼。
「嫿錦的偽裝隱匿之力,當世唯有主人可識破。而主人言云澈定可識破。但方才,嫿錦與他近在咫尺,他卻毫無所覺。單此一點,主人……或許真的有些高看了他。」
九魔女之中,嫿錦排位第七,但其承載的特殊魔女之力,卻讓她偽裝隱匿的能力北域無雙。
不僅是外貌和聲音,就連氣息,都可以匿藏的完美無瑕。據說除了賦予她魔女之力的池嫵仸,北神域無人可識破。
池嫵仸稍稍皺眉,隨之腦中忽然響起雲澈離開前的那句話:
「試探這種東西,也是很危險的。」
「嫿錦,」池嫵仸忽然開口:「他給你的那枚丹藥,你有沒有吐出?」
「當然沒有。」嫿錦道:「那是一枚極為低等的淬體丹。若是吐出,氣息外溢,他會馬上察覺。我又何須……」
她的聲音忽然中斷,全身猛的一僵,本是彩光流溢的瞳孔在一瞬間放大,映出兩抹異常深邃的碧綠幽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