淡薄的黑暗氣息在蟬衣全身遊走,不知不覺間,一層朦朧的黑暗玄光浮起於她的身周,覆滿了她全身上下每一個角落。
這抹黑暗玄光持續的時間很短,眾魔女剛要試圖探知其氣息,便忽然消散。與此同時,雲澈的手掌收回,來自他的力量也隨之切斷。
蟬衣睜開眼睛,第一時間,她的神識潛入玄脈,卻沒有感知到任何的變化,纖細的月眉也微微蹙了一下。
眾魔女也沒有從她身上感知到任何的變化。夜璃第一時間開口:「如何?」
「……」蟬衣緩緩搖頭。
雖本就絲毫不相信雲澈能夠做到,但看到蟬衣搖頭,眾魔女都是眉頭驟沉,一再被挑釁、一再被戲弄……她們心中驟生之怒,無疑數倍先前。
而反觀雲澈和千葉影兒,前者面相一直先前的冷硬淡漠,彷彿世間萬事皆與他毫無干係;後者玉粉瀲灧的唇瓣輕彎著一個極美,卻滿是戲謔的弧線,在眾魔女看來,分明是赤裸裸的嘲笑……嘲笑她們居然真的相信。
「好的很。」怒到極限,夜璃的話音反而平淡了許多:「終究是外域之人。昨日當眾殺了閻三更,今日在我劫魂界之地連番挑釁。看來你們……」
「等等!」
一聲似是失口而出的驚吟忽然響起,眾魔女目光瞬間落在了蟬衣身上,卻發現她平日里總是幽淡如潭的眼眸竟有些獃滯和迷茫,隨之開始泛動起越來越強烈的驚訝和難以置信……像是忽然沉入了不可思議的夢境。
「怎麼回事?」妖蝶問道。
蟬衣沒有說話,唯有手臂很是緩慢的抬起,雪玉似的五指輕輕張開。
眾魔女疑惑之時,一團黑芒陡然在蟬衣掌心凝聚,然後在一瞬間綻開一朵巨大的黑蓮。
黑暗之蓮攜著黑暗煉獄的氣息,無聲吞噬著周圍的光明,將一雙雙魔女各異的明眸映成深暗的黑色。
而這些眼眸,無一不是顫盪著深深的驚色。
「啊……」第八魔女玉舞唇瓣不自覺的張開,美眸亦是瞪到最大:「蟬衣,你……你是怎麼做到的?」
蟬衣作為第九魔女,綜合實力在九魔女中最弱,她的力量不可能輕易對其他魔女造成壓制和震懾,在她指間綻放的黑蓮,也完全沒有超出她的實力界限。
但,那朵黑暗蓮花綻放的實在太快……快到了她們根本無法相信的程度。
從毫無玄氣,到完全綻放,只用了極其短暫的一瞬間。比之以往,快了不止一倍!
更為奇異的是,蟬衣手中的黑蓮竟是那般的安靜……更確切的說,是溫順。
黑暗玄力象徵著負面、噬滅、暴戾。黑暗玄力一旦釋放,便像是放出一個想要吞噬一切的魔神,無比的凶戾狂躁。哪怕是到了對黑暗玄力有著最高駕馭力的神主之境,亦是如此。
黑暗玄力,從來都和「溫順」二字沒有任何的關係。
在這北神域,在當世,都是常識中的常識。
而蟬衣手中的黑暗玄力,卻是安靜到了違背常理。它就像是完全臣服於了蟬衣,完全遵從於她的意志。
換言之,蟬衣對手中的黑暗玄力,竟似是做到了……根本不應該存在的完全掌控!?
「蟬衣,這是……怎麼回事?」夜璃開口,短短一句話,竟滿是艱澀。
蟬衣依舊沒有回答,感受著自己的變化,她比任何姐妹都震驚無數倍。
玉白的五指輕一收攏,只一瞬間,黑暗之蓮便在她掌間消失。
消失的剎那,沒有殘留下一絲黑暗痕迹。
眾魔女的眼眸再次齊齊劇動。
將黑暗之力瞬間斂回,不留任何殘痕。這一點,連九魔女之中最強的大魔女……不,連北域神帝,都根本不可能做到。
「魔,是一個獨立的種族。」
眾魔女的震驚之中,雲澈忽然冷淡出聲:「黑暗玄力,是獨屬魔族的力量。如今北神域的所謂魔人,不過是或主動得到、或被動浸染黑暗玄力的人,雖然能駕馭黑暗玄力,修鍊黑暗玄功,還被迫代代傳承,但本質上,卻永遠不可能是真正的魔,而是介於人與魔之間的半人半魔。」
「不僅魔人,北域的魔獸、魔靈都是如此。」
「所以,你們雖身負黑暗玄力,卻永遠不可能做到與黑暗玄力的真正契合。但……」雲澈看著依舊處在獃滯中的南凰蟬衣,冷淡的說著字字皆是驚雷的言語:「現在的你,已基本算是真正的魔人了。」
「你……你是說……」玉舞瞪大眼眸,唇間的聲音先於自己的意念溢出。
「從現在開始,你可以完整駕馭你身上的黑暗玄力。凝聚、運轉、恢復的速度都將數倍於以往。雖然你的玄力強度並無變化,但就此一點,在北神域範圍,同一境界,已無人是你的對手。」
「修鍊速度也會比以前快上數倍。」
「而且不會再被黑暗玄力殘噬生命,更永遠不需要擔心其失控和暴動。」
「對你的精神的影響,亦會降到最低。」
凝聚、運轉、恢復、修鍊、失控、噬命、噬魂……每一個字、每一句話,都無比之深的震蕩著眾魔女的心魂。
作為北神域最高層面,對黑暗的駕馭能力登峰造極的存在,她們太過清楚這些意味著什麼。
這些,都是違背她們,違背當世對黑暗玄力的認知,根本不可能出現。理論上,只應該存在於遠古時代真魔之身!
「他說的……是真的。」
蟬衣緩緩開口,輕渺的言語如夢囈之音。她抬起自己的手,默默看著掌心。她對於身上的黑暗玄力的感知,已經完全的變了。
先前的黑暗玄力,就像是一把強大無匹的利刃,能操控它吞噬一切,但亦會吞噬自己,若不定期壓制,還會有失控的可能。
但現在,黑暗玄力已不再是一把身外利刃,而是完全成為自身之物,就如自己的手臂一般,可以做到隨心所欲,完完整整的駕馭。
魔女蟬衣的親口之言,那沉在夢幻中不敢醒來的神情,讓其他五魔女在極度的震驚和難以置信中,久久無法言語。
「另外,」雲澈繼續道:「你現在就算脫離北神域,黑暗玄力的運轉與恢復速度也不會相差太多。所謂魔人離開北域便會廢一半的『常識』,在你身上已不復存在。」
「盡斂氣息,只要不遇到太過強大的人,你甚至不會被識出是一個北域魔人。」
字字天驚,字字撼魂……強大無匹,如神凌世的劫魂魔女,全部懵在那裡。
將生靈之軀與黑暗玄力完美契合,這驚世駭俗的能力,卻只是黑暗永劫最基礎的能力之一。雲澈初入門徑之時,便將其用在了東方寒薇的身上,並且一次成功。
那時尚還艱澀,用了不短的時間。而到了現在,完美達成永劫中境的他已是隨手為之……哪怕對方是層面極高的魔女。
「這種能力,能維持多久?」夜璃問道,呼吸明顯有些急促。如果這一切是真的,不要說魔女,縱是神帝,亦會心泛驚濤駭浪。
「永……遠……」
這兩個字,不是雲澈所答,而是來自蟬衣唇間。
身上的力量,已完全歸屬於她的軀體與靈魂。對於其「特徵」,她又怎會不清清楚楚。
眾魔女的目光重新聚攏回蟬衣的身上。玉舞獃獃的問道:「真的嗎?他說的……都是真的?」
蟬衣輕緩,但沒有一絲遲疑的點頭。
妖蝶忽然轉眸,向千葉影兒道:「這就是為什麼你才修鍊黑暗玄力不到三年,卻可以與我抗衡的原因!?」
千葉影兒能以八級神主之力抗衡九級神主的妖蝶,最大的原因是魔帝之血的層面壓制。但她懶得解釋,幽然道:「欺了蟬衣,傷了妖蝶,你們個個激憤的要打要殺,但你們的主子卻在得到消息後第一時間親自來請……你們就沒好好想過原因嗎?嗯?」
眾魔女全部無言。在蟬衣如夢幻般的變化面前,先前的怨憤和怒意,早已不知被擠壓到何處。
「這個補償,足夠了嗎?」雲澈道。明明做著撕裂常理的駭世之舉,但自始至終,他都冷淡像是信手彈塵。
蟬衣轉眸,極美的眸光卻再難平靜:「這份恩賜,無異重生。此恩,蟬衣怕是無以為報了。」
這是真正意義上的脫胎換骨,是以往夢中都不曾奢望過的完美新生。相比於此,先前之怨,簡直渺若微塵。
「不必!」雲澈猛一抬手,制住蟬衣即將行禮的舉動:「既如此,那就恩怨兩清。你若心中有疑,大可嘗試一下現在的自己能否勝過第八魔女。」
就修為而言,蟬衣依舊弱於玉舞。
但,以她如今遠超先前,遠超黑暗認知的駕馭與恢復能力。若是交手,最初或許會顯劣勢,但時間一長,玉舞必敗。
魔女之間清楚的了解彼此的實力。蟬衣根本無需試探,便確信現在的自己,的確可以完勝同境界的玉舞。
而雲澈,真的只用了不到十息!
「不用了。」蟬衣直接道:「公子之言,字字無欺。」
她對雲澈的稱呼,也不自覺從方才的雲澈,轉為了當年的公子。
玉舞嫩唇微動,卻未發出聲音。
「這份恩,已遠勝當年之怨。」雖被雲澈所拒,但蟬衣依舊決意道:「劫魂魔女,恩怨必清。無論公子是否接受,這份恩,蟬衣自會報還。」
雲澈似乎很詭異的笑了一笑:「不必著急,你會還的。」
蟬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