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焚道啟!你……你這個吃裡扒外的狗東西!」
在焚道啟向池嫵仸重跪的那一刻,無數焚月強者的心魂在顫抖中崩碎。
神帝死,結界崩,傳承的核心也落入他人之手,魔後與大魔女降臨王城,他們想過定會有怕死的孬種投降魔後,但誰都沒有想到,焚月神帝最為敬重和倚重的帝師,竟是第一個!
且沒有任何的反抗,僅僅幾語,便屈膝高喊誓死相隨,至死不渝!
「焚道啟……你對得起吾王嗎!」
「你身承焚月大恩,卻在焚月遭難之時背主棄義……你死後,還有臉去見神帝,有臉去見列祖列宗嗎!」
「……」
眾蝕月者、焚月神使一個接一個的站起,他們憤怒之餘,又都是心存不解。因為在他們的認知之中,焚道啟一生都在輔佐神帝,他個人及其宗族對忠誠不二,當年為助焚道鈞封帝,多少次不惜代價,不顧生命,可以說是甘為焚道鈞不惜萬死之人。
否則也不可能得到焚道鈞如此器重……為何今日倒戈的如此之快。
焚道啟回首,面對一眾憤怒的眼神,他臉上卻沒有任何的愧疚,反而是愈加讓人無法理解的決然:「神帝死,魔瓊玉落入雲神帝之手,這些你們都是親眼所見。從今日開始,焚月,已是名存實亡!我縱然戰死,也不過為自己掙得一點尊嚴,而無法挽回焚月的死局。」
「反而,會因神主層面的惡戰,拉無數無辜的焚月玄者,乃至先主的後人陪葬!」
他雙手攥起,聲音愈加沉重:「我焚道啟無能,未能守護焚月,縱萬死亦是對不起列祖列宗。但相比戰死,我這條命,還有更大的用……」
「呸!!」
焚卓一聲怒斥,全身魔光暴起,只是真神之力在他魂中的餘威依舊沒有散盡,他身上閃耀的魔光頗為混亂扭曲:「我焚月,沒有你這樣的無脊之犬!我先殺了你!」
大吼聲中,他已向焚道啟直撲而去……後方,其他的蝕月者也個個玄氣涌動,誓要死戰到底。
沒有人不怕死,但相比於「背叛」這種一旦烙下,便永隨一生,甚至之後千代百代的恥辱印記,他們寧願死!
何況,他們還有十一個蝕月者,還有一眾神使!哪怕全部死在這裡,也必讓劫魂界傷筋動骨!
再不濟,他們還可以逃!
焚卓的身影剛剛撲出,一道黑綾驟拂而下,本就氣息極度混亂的焚卓眼前一黑,身上剛剛湧起的魔光瞬間潰散大半,整個人重重栽倒在地,但目光依舊透著血色的兇狠。
池嫵仸手指一攏,黑綾收回,她媚眸半眯,看著下方,先前還重壓心魂的審判之音,出口時已化作綿軟的嘲諷:「真是可笑。本後雖從未高看過你們焚月,卻也沒想過,就連蝕月者,居然也不堪到這種地步。唯一一個尚存脊樑的,居然還要被一群卑憐的蠢貨罵做『無脊之犬』,簡直可笑之極。」
「魔後!!」焚卓咬牙切齒,身上魔光再現:「別妄想妖言惑心,我蝕月者……可死不可辱!」
「辱?你們都已經自己把自己輕賤成無用之犬,還用得著本後來折辱!」池嫵仸聲音愈加冷諷。「呵……可笑!」焚卓強撐著站起,勢要決死一戰。
「可笑?對,你們的確可笑。」池嫵仸依舊半眯著眼眸,魔音緩緩傳溢著焚月王城的每一個角落:「身為蝕月者,你們不僅僅是焚月界的核心,亦是這整個北神域的支柱。」
「你們的力量不是焚月所賜,更不是你們已死的神帝所賜,而是來自遠古魔族的遺留!」
她話音一轉,緩緩說道:「已隕的焚月神帝焚道鈞,他一生驕奢淫逸,固步自封,不喜爭,更從未想過變,只想安守住自己的帝位和可以盡享的一切。焚月的未來?北神域的未來?他何曾有過放在心上!」
「焚道鈞一生安守自己的家門。而你們……本質上,也不過是他腳邊的一群守門犬而已!」
「你!」眾蝕月者大怒……唯有焚道啟,他默默的閉上了眼睛,無辱無怒。
身為焚月帝師,他是這世上,最了解焚道鈞之人。
「忠心的守門犬為亡主而死,好一個感天動地!」
「而本後,和你們的先主可完全不一樣。」池嫵仸伸手,指尖的黑芒指向了遙遠的東南方——那裡,是閻魔界的所在:「你們,只是本後的第一步,很快,閻魔,亦會在本後的掌中。」
「而助本後完成的這一切的力量,你們方才已是親眼所見……那是劫天魔帝所特意留下的力量,也是留給我北神域的真正希望!換言之,繼承魔帝之力的雲澈,他最有資格,亦是唯一有資格成為北域之帝的人。」
「他既承魔帝之力在此,北神域,便已根本無需其他神帝。」
目光一轉,池嫵仸繼續道:「焚道啟追隨本後之後,將得來自雲澈的黑暗永劫之賜,身承最完美的黑暗之力。將來,會是引領北域眾生衝破牢籠,打破全族命運的先驅者!」
「縱然身死,歷史亦會永留其名!」
「而你們……」冰冷的嘲諷再次刺動每一個焚月之人的心魂:「一群繼承北神域核心之力,卻不願為了改變北域黑暗命運而戰,反要為了一個廢主而甘當戰死的守門犬!」
「忠誠?忠烈?誓死不屈?」池嫵仸緩緩搖頭,寒笑徹心:「不,當北神域新生歷史的篇章鋪開時,記載你們的,永遠只會是……愚昧、可笑、自私的守門犬!」
「……」
焚月王城寒風蕭索,一具具身軀,一雙雙眼瞳都在不住的顫抖、瑟縮。
焚卓獃獃的看著前方,雙目無神,臉色發白,脾性最為暴烈的他,面對池嫵仸的連番辱言,竟是許久無聲。
身上的黑暗玄光混亂搖擺,如狂風席捲中的黑霧。
滿腔的憤怒、強撐的意志在無聲而散,就連身上的力量也在快速的流失著。
不知不覺間,他的身體曲下,雙膝無力的跪在了地上。
涅輪魔魂的加持下,同樣的言語,從池嫵仸唇間說出,要惑心迷魂千倍萬倍。
不過,她最為針對的十一個人,畢竟是強大的蝕月者……
但,在這之前,蝕月者們親眼看到了雲澈一掌滅殺焚道藏,一劍葬滅焚道鈞,那屬於真神之力的威壓和震撼,對他們意志和心魂的衝擊,絕不下於池嫵仸的惑心魔音。
而且相比於靈魂劫惑,那種真實呈現在眼前和神識中的衝擊,無疑更加的徹底。
尤其,在見識了那瞬殺神帝的力量後,「引領北神域衝出牢籠」這句話,再不是曾經僅會存在於想像的臆想,而是……似乎就在伸手便可觸及的眼前。
魔帝的繼承者……
一瞬抹殺神帝的力量……
改變北神域歷史的先驅者……
焚月亡帝的守門犬……
最後的一抹堅持與信念終於彌散,跪地的焚卓垂下頭顱,發出嘶啞的聲音:「焚卓……願捨棄蝕月者之名,從此追隨雲神帝與魔後,為改寫北域命運而戰……縱死不惜!」
焚道藏已死,焚卓便是最強蝕月者,同時亦是性情最剛烈,剛才第一個站起怒罵焚道啟,宣誓縱死不降的人。
他的屈膝,無疑重重壓垮了其他所有蝕月者最後的堅持。魔後的言語、雲澈那一瞬滅帝的力量快速衝擊、充斥著他們靈魂的每一個角落。
涌動的黑暗之力一個接一個的消散,蝕月者一個接一個屈膝拜下……直至全部。
神帝死,所有的蝕月者全部選擇了臣服,那麼,同為核心的焚月神使們又何來堅持的理由……無論甘心還是不甘,在蝕月者全部屈膝的那一刻,他們甚至連選擇的機會,都已失去。
「很好。」池嫵仸淡淡出聲:「不過,捨棄蝕月者之名就不必了,焚月會存在,你們的蝕月者之名同樣會繼續存在,變更的,唯有這焚月的主人而已。」
「焚道啟。」池嫵仸道:「本後現在欽定你為蝕月者之首,該如何做,相信無需本後教你。一個月後,希望你能給本後一個滿意的答案。」
「謝吾主恩典,吾主放心,道啟絕不辱命!」焚道啟對池嫵仸的稱呼已然更改。他既已下定決心,便會決心到底。
池嫵仸轉身,低聲道:「劫心劫靈,剩下的,便交給你們了。」
劫心劫靈微微頷首……池嫵仸已浮空而起,回返魂天艦上。
吞併王界,這在任何人聽來,都無疑是一個宏大、危險……甚至有些可笑的目標。
北域三王界綜合實力各有偏差,但別說一吞一,就算任何兩個聯手,也幾乎不可能吞得下另外一個……就算做得到,那些魔源繼承者的反撲,毫無疑問會造就慘烈無比的損傷。
但今日,劫魂吞焚月……只用一日,兵不血刃。
神帝傳承、真神之力、魔音惑心,這些,都缺一不可。
但或許,最最重要的,實則是深埋於每一個北域強者的心底,那衝破牢籠,衝破命運的渴望。
回到魂天艦,池嫵仸的身影閃現在雲澈之側。他雙目閉合,似已昏睡過去。
身周空無一人。
池嫵仸靜立一會兒,然後緩步向前,媚眸俯下,然後緩緩伸手,觸向雲澈的頸間。
「池嫵仸,」一個冷淡的聲音從前方響起,千葉影兒立於角落,凝目看著她:「我有話和你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