熔化的冰枝化作一片蒼白的霧氣,轉眼消散。
火破雲迅速轉身,一眼看到沐妃雪,她的冰眸之中映著正在散盡的冰霧,卻絲毫沒有他的身影。
「妃雪仙子……」火破雲的手停滯在半空,一時忘了放下。
沐妃雪身影一晃,來到了火破雲的前方,她玉指凝寒,寒氣釋放,冰枝重新凝成,只是上面,再無她以雪手冰心刻下的印記。
「抱歉,」火破雲眼中閃過剎那的慌亂:「剛才看著冰花出神,一時失力……」
一息……兩息……短暫的冷寂,沐妃雪轉身,雪顏冰眸沒有任何的怒意和異樣,唯有一片冰冷的,火破雲最熟悉的淡漠:「炎神界王蒞臨冰凰宮,不知有何貴幹。」
「本王……我只是……」火破雲連忙將手放下:「有事拜訪冰雲界王,順道過來一觀。」
身為炎神界王,他已是做到與任何其他上位界王相對而不失氣勢。唯獨在沐妃雪面前,他的氣息和心跳總是會莫名失控。
「宗主正在閉關,不便見客,炎神界王請回吧。」沐妃雪道。
火破雲暗中凝氣,迅速壓下心中混亂,腦海中晃過那冰枝上新刻的一枚枚字跡,心間的微亂逐漸轉為先前從未有過的堅定,他看著沐妃雪的眼睛,忽然道:「其實,我是專程來看你的。還特意……」
「既已看過,便請回吧。」沐妃雪的回答,一如既往的平淡,極美的容顏,冰晶般的美眸,卻是尋不到一絲感情的痕迹:「炎神界王身份尊貴,屈尊獨見一中位星界的弟子,恐對身份有失。」
聲音落下,她的身影直接掠過火破雲,向殿外緩步而去。
「妃雪!」火破雲猛的轉身,直喊其名:「你心裡……還是對雲澈念念不忘嗎!」
「……」冰眸輕漾,但她腳步並未停止,亦無回應。
「可他從來沒有在意過你!」火破雲聲音高了數分,話既出口,他終於橫心拋去心中所有的躊躇:「你可知,他當年親口告訴過我,玄音界王曾將你賜予他做雙修伴侶,但他斷然拒絕……這是他親口告訴我的!」
「……」腳步終於停下,但她的雪顏之上依舊看不到什麼動容,而是輕輕說道:「我心中有他,與他心中是否有我,又有何關係。」
這句話,亦是對火破雲一句規勸。
但,冰的靜謐,與火的狂烈,終究是不同的。
「但他是魔人!魔人!魔人啊!」火破雲低吼三次:「是寫在你們冰凰宗規,見之必誅的魔人啊!」
他身影一晃,攔在了沐妃雪身前,盯著她的眼睛道:「而且,他在北神域,還被奉為黑暗魔主!如今的雲澈,不但是魔人,還是最極致,最惡的那個魔人!三神域所有神帝都將他視為大患,除了陰暗的北神域,世上已再無容他之地,你到底為何……依舊執迷不悟。」
「黑暗魔主……」沐妃雪一聲低念,冰晶所凝的美眸浮起一抹淺藍色的迷離光華:「不愧是他,即使被世人推入黑暗的深淵,也依舊可以那麼耀眼。」
即使近在咫尺,即使就在她的視線正前,火破雲卻依舊無法從她的冰眸中看到自己的半分身影。
聽聞雲澈成為黑暗魔主,她眸中浮現的不是驚懼,反而是一種……他從來沒有見過,更永遠不可能為他而流露的仰慕與痴然。火破雲的瞳孔無聲放大了一分,心中彷彿有無數狂躁的火焰在混亂的燃燒。他無法理解,為什麼自己已經站到了如此高度,眼前的女子依舊不肯多看他一眼。
而曾經將她拒棄,從未將她掛於心間,如今已成為魔人的雲澈,卻讓她痴念至此。
「那你可知,他在外面有多少的女人!」火破雲心亂之中,已是有些口不擇言:「據說他在下界,已有數房妻妾,似乎還有了兒女!他和琉光界的水媚音先前定下過婚約,月神帝曾是他的妻子,天殺星神和他糾纏不清。」
「就連你師尊,外界都在傳他們之間有不倫……」
忽然思及沐妃雪對沐玄音的敬重,火破雲即使收口。
沒有任何的回應,沐妃雪再次繞過他,緩步而去。
火破雲轉身,看著沐妃雪遠去的背影,身為上位界王,炎神歷史最大榮光的他,此刻心中竟是那般的無力和壓抑:「為什麼!我不明白!你到底為什麼對他如此!」
為什麼……
沐妃雪腳下踏雪無聲,眸中霧光如夢,唇間似是自語,似是傾訴:「因為……他是雲澈。」
火破雲定在那裡,直到沐妃雪消失於他的視線和感知,他依然一動未動。
直到,一個清冷的聲音徐徐傳至:「冰凰女子極難生情,一旦心扉融化,便會至死不渝。」
沐冰雲緩步而至,向火破雲道:「炎神界王,釋下你對妃雪的執念吧,再怎麼強求,亦不會有結果。以你如今的身份地位,世有萬般美好女子任你擇選,又何須強求一註定無果之念。」
火破雲雙眸回神,他向沐冰雲有些僵硬的頷首一笑:「讓冰雲界王看笑話了,告辭。」
說完,他直接飛身而起,快速離去。
「炎神界王,我界先前南域玄獸之亂,可是你出手平息?」沐冰雲出聲問道。
火破雲心中躁亂,轉瞬遠去,並無回應。
————
時間流轉,不知不覺間一年過去。
這是相當平靜的一年。
東神域之中,梵帝神界自三梵神死於劫淵之手,梵帝神女先廢后逃後,便一直都在休養生息中,再沒有什麼大動靜,千葉梵天也再未現身人前。
不過隱有傳聞,三梵神所承的梵帝神力,都已尋到了新的繼承者。
只餘六星神,始終未尋到星絕空的星神界一直處在蟄伏之中。在世人眼中,星神界在邪嬰之難下凋零至此,想要恢復回巔峰至少需要數代之久。
但六星神卻是清清楚楚……星神帝失蹤之事尚小,若星神輪盤無法找回,星神界已根本沒有下一代。
月神界則如常般平靜,傳聞月神帝這段時間一直在閉關,拒見任何拜訪者。
而宙天神界自失了宙天太子後,始終處於閉界狀態。
不過,一個消息最近傳出:宙天神界正在籌備新立太子的大典,只是並不會邀請外客。
雖然宙天神界立新太子的速度超乎所有人預料,但也並不讓人太過奇怪。兩三年前,東神域便已有了宙天神帝萌生退離之意的傳聞,如此之快的新立太子,既是為了早些淡化失子之痛,亦似乎是在印證之前的傳聞。
但,另一種傳聞卻從一些下位星界和中位星界悄然傳開。
「聽說,宙天神界這幾個月間頻頻遣人前往北神域邊境。這絕非信口胡謅。消息似乎是從東神域和西神域北境,那幾個最靠近北神域的星界同時傳出的,很可能是真的。」
「我好像聽說,宙天神界如此之快的新立太子,是因為宙天神帝想要心無旁騖的強攻北神域,對魔人進行大規模的葬殺。」
「啊?為什麼!」
「還記得一年前那個傳聞嗎?也是從北境那邊傳來的:宙天神帝曾帶著宙清塵悄悄踏入北神域,那個傳言還說宙清塵其實就是在那個時候死在北神域。」
「一年前那個傳聞本無人相信,但和現在的這個消息契合一下的話……嘶!」
「不會是真的吧?」
「難道,宙清塵真的是死在北神域?宙天神界一直閉界沉寂,是在籌備復仇?」
「宙清塵是宙天神帝的唯一嫡子,視之如命。若真的是被魔人所害,宙天神帝會怒不可遏也並不奇怪。」
「話說回來,魔人雖都是早該滅絕的醜惡物種,但若是一直縮在北神域這個『狗籠』中,想要強攻也是很難之事,否則三神域早就聯合將北神域給絕滅了。」
「所以這些應該都只是亂七八糟的妄傳,聽聽就好。」
「再說宙天神界那個層面的事,豈是我等可以揣測的。」
又是不知為何從北境傳出的「流言」,同樣傳播的不快,也同樣傳播了相當之大的範圍。
雖然依舊不是那麼可信,基本只被當做新奇的談資。但這次的傳言,讓人不禁聯想到了一年前那個本無多少人相信,都快要被遺忘的傳聞……兩者之間,似乎有著某種微妙的契合。
————
北神域,永暗骨海。
黑暗的世界,上古陰氣如颶風般不斷席捲間。
持續了數個時辰之後,終於,在一聲分外沉悶的轟鳴聲中,永暗骨海歸於沉寂。
隨之,一個穿著破碎黑袍,身纏黑暗煞氣的男子從永暗骨海中緩步走出。
轟隆隆!
他立於天日之下的那一刻,閻魔界上空暗雲洶湧,戰慄翻騰。
因為,天道所懼的那個可怕魔神,又變得更加的強大。
守在永暗骨海出口的閻魔三祖一見雲澈,迅速跪拜而下,低吼道:「恭喜主人突破!」
後方,所有的閻魔中人都恭拜在地,喊聲震天:「恭喜魔主突破!」
雲澈緩緩的抬手,瞳孔之中,掌心之間,是變得更加深邃,更加幽暗的黑暗之芒。
嘴角,是一抹讓整個閻魔帝域都為之森然的惡魔獰笑。
一年時間,藉助永暗骨海的上古陰氣,他完成了從八級神君快速突破至九級神君……又在今日,成功踏足到了神君的最高境界。
十級神君。
他和池嫵仸的協定,十級神君成就之日……
便是復仇戰幕拉開之時!
四年,很短。
但對他來說,已是太過漫長。
他早已迫不及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