痴魔的目光在一張張臉上逡巡,最後落在謝雪臣面上。
「是你們尊敬的謝宗主。」痴魔說。
「果然是胡說八道。」傅淵停皺了皺眉頭,「你們想離間仙盟內部。」
謝雪臣冷冷看著痴魔,痴魔被那雙鳳眸看著,不禁生出一股寒意,轉過了頭不敢直視他。
「我可沒有說謊,剛才捆著我的,是我們魔族的法器,名為審判的妖藤,是我們大祭司煉製給聖女使用的獨門法器,專門克制魔族。」痴魔道。
何羨我笑了一下:「好笑,你們大祭司為何煉製一樣專門克制魔族的法器?」
痴魔竟從未想過這個問題,不禁愣了一下,支支吾吾道:「因為是用來懲戒不聽話的魔族……」
那些不聽話的魔族,都被審判妖藤煉成了魔丹。
「之前謝宗主殺出魔界,便是挾持了聖女離開。」痴魔補充說道,「你們若是不信,可以自己問問謝宗主。」
所有的目光都聚集到了謝雪臣身上。
人群中的謝雪臣,一身白衣,顯得傲岸卻又寂寥。
「是。」他輕輕點頭。
眾人驚愕萬分,痴魔得意笑道:「我沒騙人吧,你們宗主與我們魔族聖女私通,哈哈哈哈哈!」
謝雪臣緩緩移動腳步,一步一步來到痴魔面前,痴魔的笑聲彷彿被一雙手扼在喉間了,戛然而止,臉上的笑還未斂起便化成了驚懼,看上去古怪又可笑。
「這些話是桑岐教你說的吧。」謝雪臣冰冷的聲音說道,「以魔族的腦子,說不出這些話。」
痴魔瞳孔一縮,手腳僵住。
那些話,確是桑岐用傳音法螺教他的。
然而有一人反應更大,那人正是素凝真。她握著拂世之塵的手難以自已地輕顫起來,手背上青筋浮起,呼吸也急促了起來,她咬牙道:「桑岐……」
謝雪臣掃了她一眼,只見素凝真迫近一步,逼問痴魔道:「桑岐在哪裡!」
痴魔道:「大祭司自然是坐鎮後方,他才不會來。」
素凝真冷笑道:「那個無膽小人!你說的聖女是什麼人?」
痴魔道:「聖女是大祭司的親傳弟子,和大祭司一樣是半妖魔體,呵呵呵,我們聖女美艷無雙,想必謝宗主也難過美人關。」
素凝真猛然想起一人,那個和高秋旻有幾分相似,姿容卻堪稱傾國的凡人女子。難怪高秋旻幾次說從她身上感受到妖氣,那人果真有古怪!但她沒想到的是,這人的身份竟然是桑岐的弟子!
素凝真猛然放開六識七竅,感應到暮懸鈴所在之處,下一刻,身影便消失在了原處,向暮懸鈴飛去。素凝真忽然出現在暮懸鈴面前,暮懸鈴在使出審判妖藤之時,便做好了被發現的心理準備,她急速後退,避開了素凝真的第一擊。素凝真隨即甩開拂世之塵,攻向暮懸鈴面門,然拂塵卻被一把劍擋住了去路,被無情地轟開。
素凝真雙目泛起血絲,憎恨之情溢於言表,她看著攔在暮懸鈴身前的謝雪臣,咬牙道:「謝宗主果然護著那個妖女。」
謝雪臣以鈞天劍攔住了素凝真的去路。
「她剛剛以紫藤縛住痴魔,救了你們。」謝雪臣冷冷道,「若非如此,痴魔早已附身你們之上。」
素凝真對謝雪臣十分忌憚,她如今已經深刻意識到自己與對方的差距,但她仍然不能輕易放過桑岐的徒弟。
「半妖狡詐,魔族冷酷,誰知道他們是什麼居心,假意救人,背後是否另有用心也未可知!」素凝真憤然道,「謝宗主身為仙盟之主,難道也會輕易被妖魔蒙蔽嗎!」
趕來的眾人見素凝真對謝雪臣出言不遜,不由得暗自皺眉。
高秋旻亦聞訊而來,聽到了素凝真說的那番話,又看到了躲在謝雪臣身後的暮懸鈴。
「師父,她果然是妖……」高秋旻含恨道,「我沒有冤枉她!」
暮懸鈴冷冷環視四周,她有些後悔剛才出手了,這些人是死是活關她什麼事,她只是不想看這些廢物給謝雪臣添麻煩。
暮懸鈴摘下手腕上的玉鐲法器,放棄了遮掩自己的氣息,半妖的氣與魔族的氣立時暴露於眾人眼前。
「痴魔說的是真的……」傅淵停眼神閃爍,心裡開始打起了算盤,怎麼做怎麼說對碧霄宮最有利。
何羨我只是有些意外,他並不排斥半妖,更何況眼前這個少女雖有妖魔之氣,卻並不渾濁,應該不是窮凶極惡之魔。
對此反應最為激烈的,只有鏡花谷。
素凝真態度堅決:「謝宗主,這個半妖是桑岐的弟子,應殺無赦!」
謝雪臣道:「她對我有救命之恩。」
素凝真道:「她施恩是假,接近你另有所圖,絕對不能信她!」
謝雪臣道:「她從未殺過人。」
高秋旻搖了搖頭,大聲道:「不,她想殺我!」她認出來了,她咬牙看著面前這個身影,「師父,在驍城想殺我的,就是眼前這個魔女,當時……」
高秋旻的話戛然而止。
當時有個男子持劍攔住了這個魔女,那個男人沒有靈力,按說是攔不住的。
那個身影和眼前之人緩緩交疊,完全重合。
高秋旻的臉色逐漸發白,腦中閃過了許多畫面。
——謝宗主是真的喜歡這個魔女。
——她當時不應該跑的。
素凝真此刻沒有心情理會高秋旻的心思,她只需要知道一件事,暮懸鈴有殺人意。一個會殺人的半妖魔女,就必須得死!更何況她還是桑岐的弟子。
素凝真道:「謝宗主,仙盟並非你一人之仙盟,若你一意孤行,那我只能請求召開眾議,來決斷這個妖女的生死了!」
傅淵停急忙出來打圓場,笑著道:「不過是一個妖女,素谷主何必如此動怒。」
素凝真冷冷地瞪了他一眼:「半妖邪惡,法鑒尊者被魔族設計而死,屍骨未寒,你們就為魔族聖女說話,難道不應該以她的命來抵法鑒尊者的命嗎!」
段霄蓉見自己的丈夫被素凝真擠兌,立刻站出來維護道:「素谷主,話不是這麼說,法鑒尊者之死,兇手另有其人,不是誰的命都能抵的。謝宗主說的也有道理,若這個妖女對宗主有救命之恩,我們也不能隨意將她處死。而且眼下當務之急,是處置一念尊者與痴魔。」
素凝真此時已經稍稍平息了胸腔之中的怒火,冷靜了下來之後,她收回拂塵,冷然道:「好,但是這個妖女不能輕易放過,應該禁錮其法力,囚於地牢之中。」
暮懸鈴看向謝雪臣的背影,片刻後,謝雪臣輕輕點了點頭。
回到房中,謝雪臣關上門的瞬間,便再難抑制住胸腔之中沸騰的傷勢,一口熱血噴出,染紅了半扇門板。
他扶著門半跪在地,臉色比雪更白。
法鑒尊者堪稱第一法相,修為深厚無比,他的自爆之力,絕非如此輕鬆可以擋下的,他以元神之力硬抗,又有鈞天劍分擔一半力量,若非如此,早已當場寂滅。
攔下素凝真那一擊,已經是強弩之末了。若是素凝真不依不饒出手,他倒未必能真的攔住她,只能暫時委屈暮懸鈴了。
謝雪臣艱難地回到床榻之上,運轉玉闕經調理氣息。
——正道從來滄桑泥濘,踐道者必孑孓獨行。
他早已知道自己的路,也早已準備孑孓一生。
謝雪臣合上雙眼,長長舒了口氣,默默做了一個決定。
一個可能改變三界的決定。
素凝真憎惡妖魔,眾所周知,但高秋旻卻是第一次看到她如此大動肝火,睚眥欲裂,幾乎無法收斂自己的靈力。高秋旻甚至懷疑,是痴魔仍在她心中作祟。
「師父,您還好嗎?」高秋旻小心翼翼問道。
素凝真卻似乎沒有聽到她的話,她沉浸在自己的情緒之中,眼白泛起血絲,抓著拂塵的手微微顫抖。
「殺了她……不,不能輕易殺了她,一定要讓桑岐付出代價。」
高秋旻聽到素凝真口中說出了桑岐的名字,她知道桑岐是半妖之身,魔族的大祭司,這個半妖神秘而強大,是魔族真正的主事者,自她拜入素凝真門下,便深切體會到了素凝真對半妖的痛惡。
不,應該說是對桑岐的痛惡。任何關於桑岐的隻言片語,都會激起她極大的反應,更別說是桑岐的弟子就站在面前了。
高秋旻厭惡甚至害怕暮懸鈴的存在,卻自問沒有素凝真如此大的恨意,師父到底為什麼這麼恨桑岐?
「師父?」高秋旻輕輕喚了一聲,上前扶住素凝真的胳膊,「您受傷不輕,還是先回床上打坐調息吧。」
素凝真這才醒過神來,偏過頭看向高秋旻。
「秋旻,你把你之前遇到那個妖女的事再仔細說一遍,不可有任何遺漏!」素凝真厲聲道。
高秋旻有些害怕素凝真此刻的模樣,她咽了咽口水,強忍著聲音中的顫意,緩緩道:「那日弟子奉密令前往驍城附近搜查,無意中得到一隻嗅寶鼠,結果卻被人暗傷,讓那隻嗅寶鼠溜掉了。我和師弟師妹在驛站的客房裡看到有一對夫妻,我懷疑那二人故作偽裝,不知對方底細,便沒有當場拆穿,而是暗中布下六芒摧花陣。」
素凝真聽了微微點頭:「你也算謹慎。」
高秋旻又道:「到了半夜,那個妖女果然露出真面目,被我用六芒摧花陣困住,但沒想到,她的實力實在太強,一招便破了摧花陣,想要殺我們。幸虧和她同行的那個男子出面攔住了她。」
「那個男子什麼實力?」素凝真有些疑惑,「是人是妖還是魔?」
高秋旻猶豫了一下,還是老實相告:「是人,但他沒有靈力。」
「沒有靈力的普通人不可能攔得住妖女。」素凝真話剛說完,自己便意識到了真相,臉色陡然沉了下來,「是謝宗主,他之前神竅被封,法力盡失。」
高秋旻默然垂頭。原來謝宗主之前神竅被封,但這事是仙盟機密,師父也未曾告訴過她。若早知這一點,她便更早猜出暮懸鈴的身份了。
「謝宗主法力盡失,也不可能是妖女的對手,除非是妖女手下留情。」素凝真眉頭緊鎖。
「師父,他們是一同上擁雪城的。」高秋旻想起那日在門口偶遇南胥月和暮懸鈴,「南莊主也是知道的,他也在為那個妖女掩飾身份。」
「原來這就是謝宗主所說的救命之恩。」素凝真冷笑一聲,「我明白了。」
高秋旻疑惑地看著素凝真:「師父明白什麼了?」
素凝真面帶譏諷:「半妖最會蠱惑人心,桑岐是想讓這個妖女接近謝宗主,以此亂了他的修行。」
高秋旻卻覺得這話有些漏洞:「但謝宗主本就落入魔族之手,被困在熔淵之中,他又何必多此一舉?」
「你懂什麼!」素凝真打斷她的話,「桑岐此人狡詐狠毒,以玩弄人心為樂。」素凝真咬牙切齒,激動之下一掌拍碎了桌子,嚇得高秋旻退了半步。
「師父……」
「他是我們鏡花谷的死敵,有不共戴天之仇!我不會放過他,也不會放過那個妖女!」
高秋旻愕然看著素凝真,一個近乎荒謬的猜想掠過心頭,然後脫口而出:「師父,桑岐……騙過你嗎?」
「胡說什麼!」素凝真怒斥道,「他一個下賤半妖,也配染指鏡花谷的人?」
「可你……」你的仇恨太過濃烈了。
素凝真咬牙道:「你要恨他,你必須恨他,是他血洗明月山莊,也是他害死了你的母親!」
高秋旻想起那個血流成河的夜晚,偌大山莊化為火海,到處都是妖魔的嘶吼和將死之人的悲鳴,她被人背著逃離山莊,有妖魔在身後窮追不捨,白衣少年從天而降,宛如神人一般,一劍誅邪。
她當然恨桑岐,但是那人太過神秘而強大,不是現在的她可以妄想的報仇對象。
而且……
高秋旻有些疑惑,她的母親,不是難產而死的嗎?
暮懸鈴、一念尊者和痴魔分別被關押於三處不同的牢房。擁雪城的地牢深入山體之中,不見天日,四壁堅硬,鐫刻下重重符文,讓妖魔都難以逃脫。
石室簡單粗陋,除了一堆可以稱為床鋪的稻草,什麼也沒有。外面走廊的牆壁上掛著火把,火光只能照亮牢房一隅,暮懸鈴抱著膝蓋,整個人縮在陰影里。
昨日經過魔氣溢散又魔氣入體,她的身體其實十分虛弱,不過是強撐著罷了,眼下腦袋又開始鈍痛起來,讓她無法好好思考脫身的方法。
走廊上傳來窸窣的聲音,是鞋底摩擦過地面發出的響聲,暮懸鈴掀了掀沉重的眼皮,看到牢房外的地面上投射出一道被拉長了身影。
很快,那道身影的主人站到了牢房之外。
是高秋旻。
高秋旻張開掌心,以靈力打開了法陣之鎖,走進牢房之中。
暮懸鈴重新閉上了眼,微蹙著眉頭忍著太陽穴上突突的疼痛。
高秋旻以為這是暮懸鈴故意無視自己,心中怒火陡增,她冷笑道:「你幾次三番陷害我,可曾想過會有一天淪為階下囚?」
暮懸鈴不想理會她,她背靠著牆壁坐著,屈起膝蓋,在旁人看來有絲懶洋洋的愜意,似乎並不在乎自己的處境。
其實她也真不在乎,她在魔界七年不見天日,甚至是七年之前,她什麼苦沒吃過,這裡的環境對她來說可以算是不錯的了。
「聽說你的名字是暮懸鈴。」高秋旻逼近了一步,居高臨下審視暮懸鈴,「你是魔族大祭司桑岐的親傳弟子,想必非常了解他了。」
聽到桑岐的名字,暮懸鈴眉梢微微動了一下,她有些意外地抬起眼看高秋旻,緩緩說道:「忽然想起來,是他帶兵滅了明月山莊。」
高秋旻呼吸急促起來:「那時你也在?」
暮懸鈴歪了歪頭,略一思索,露出一個含義不明的微笑:「我在。」
高秋旻抽出春生劍,冰冷鋒利的劍尖直指暮懸鈴:「那我更不能放了你了!」
「反正你本來就不打算放過我。」暮懸鈴對眼前的威脅渾不在意,「不過你最好搞清楚一點,就算我要死,也輪不到你來行刑。」
高秋旻氣得微微手抖:「師父說得沒錯,半妖都是下賤東西!」
「呵。」暮懸鈴懶懶地翻了個白眼,「你們人修,不向來都是這麼看我們的嗎?能讓大小姐紆尊降貴來看我這下賤東西,怕不只是為了羞辱我幾句吧。」
高秋旻咬了咬唇,胸膛劇烈起伏,似乎仍在猶豫該不該開口。
暮懸鈴本是不想搭理她,但見她這模樣,倒也有一絲好奇了。
「我問你……」高秋旻顫聲道,「桑岐是如何害了我母親?」
「什麼?」暮懸鈴皺了下眉頭,「你母親不是難產而死嗎,和桑岐能有什麼關係?」
高秋旻也知道這一點,當時她也問了素凝真,但是素凝真忽然臉色大變,將她趕出房門,不肯再多說一句。高秋旻滿心疑竇,越想越怕,最後才想到來問暮懸鈴。她以為暮懸鈴是桑岐的弟子,說不定會知道當年之事。但聽暮懸鈴的回答,似乎也不清楚其中原委。
高秋旻自小時候起,便聽身邊人說,她出生之時天生異象,滿室華光溢彩,令人無法睜眼,她母親的身體承受不住祥瑞之兆,因而喪命。難道那並非祥瑞之兆,而是桑岐動了什麼手腳,害死了她的母親?他為什麼要害死她的母親?
高秋旻的雙眼泄露了她的心中的驚疑和恐懼,暮懸鈴看得真切,道:「雖然不知道素凝真和你說了什麼,但就我所知,你出生的那一年,桑岐正在閉關之中,不太可能跑出去害死你母親。」
「我憑什麼相信你的話?」高秋旻瞪著她。
暮懸鈴嗤笑一聲:「你要是不信我的話,根本沒必要跑來問我。二十年前我雖然還沒被桑岐收養,但也從其他妖魔口中得知,當時桑岐身受重傷,斷了一臂,閉關三年,重鑄肉身,所以他絕對不可能到人界去。」
桑岐曾經斷過一臂?
這個信息知道的人並不多。高秋旻眼神閃爍,有些信了暮懸鈴所言。
暮懸鈴抬手按了按鈍痛的額角,嘆道:「高修士,你的話問完了嗎,不要打擾我休息了。」
高秋旻對暮懸鈴恨得牙痒痒,仙盟眾人因桑岐的詭計而各有所傷,她倒好,一臉愜意地躲在這裡休息,明明她也是罪魁禍首之一。
「你少得意了,你真以為謝宗主護得了你嗎?」高秋旻語氣森然,「桑岐令兩大魔神重創仙盟,一念尊者已經將魔族的布置一一交代,不久之後,仙盟就會起兵攻打兩界山,清除魔族半妖,你是桑岐的弟子,拿你祭旗,最合適不過。」
「能不能護得住我,這話你得問謝宗主。」暮懸鈴微微一笑,「我早把自己的命交給他了。」
暮懸鈴的笑容刺痛了高秋旻的眼睛,更讓她心口陣陣酸楚。七年前,謝雪臣捨命相救,她便認定了他。他天人之姿,舉世無雙,這世上唯有謝雪臣能入了她的眼,也只有她能配得上謝雪臣。暮懸鈴一個下賤半妖,憑什麼近他的身,又憑什麼入他的眼?
就憑她那張與自己幾分相似的臉嗎?
高秋旻攥緊了手中長劍,眼中燃起火光:「我是不能殺了你,但若是在你臉上划上幾刀呢?誰又會因為一個半妖毀容而說我半句?」
暮懸鈴目光沉靜地看著高秋旻,看著她舉起了春生劍,劍身因靈力而發出幽幽綠光。
「我曾經也醜陋不堪。」暮懸鈴平靜的雙眸映著綠光,「但他不曾嫌棄過我。」
高秋旻恨極了她這副波瀾不興的高深模樣,像她這樣下賤的半妖,合該淪為妖奴,受人驅策,跪地求饒!她若是求她放過,她或許下手還會輕一些!
高秋旻眼中閃過怨毒之意,春生劍照著暮懸鈴面門劈下,暮懸鈴雙手雙腳都被鐫刻法陣的鐐銬鎖住,不能驅動靈力,更難以躲避,她抬起手臂擋住了春生劍,劍刃擊中鐐銬,發出錚鳴之聲,劍氣震碎了暮懸鈴的袖子,在白皙的手臂上留下一道兩寸長的傷口,鮮血頓時涌了出來。
暮懸鈴整條手臂被震得發麻,她修習魔功多年,這點疼痛倒也不覺得如何,只是眉頭微微一皺,然而高秋旻第二劍立刻變幻了方向劈來,暮懸鈴就地一躺,堪堪躲過劃在臉上的一劍,卻被劍鋒掠過頸間,留下一道血痕,若是深上三分,便會危及性命。
高秋旻此時已殺紅了眼,忘了不能傷暮懸鈴性命,下一劍便直指她心口而去。暮懸鈴冷然看著當胸而來的春生劍,卻在此時,一把摺扇橫飛出來,打偏了春生劍,劍尖直插入石板之上。
「高秋旻!」
摺扇轉了一圈,飛回主人手中,一個身影出現在牢房之外,正是南胥月。
南胥月臉上總是含著春風般的笑意,此刻卻極少見地露出肅然冷意,對高秋旻直呼其名。
高秋旻握劍的手微微發麻,這時才回過神來,轉過身看向南胥月,面上露出譏諷的笑意:「嗯?又一個被妖女迷惑的男人?」
南胥月目光掃過暮懸鈴血流如注的手臂和脖子,眼神暗了三分,他拖著不甚靈便的跛足走到她身旁蹲下,伸手點住幾個穴道止血,一副旁若無人的模樣。
高秋旻有些警惕地看著南胥月,她沒想到,一個不能修行的廢人,竟也有震退她的力量,那把名為「折風」的扇子,實在不能小覷。
不,應該是南胥月此人,不能小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