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放開他!」
王沖冷冷的盯著眾人,命令道。
一剎那,萬籟俱靜,眾獄囚看著王沖,眼中都露出畏懼的神色。
「臭小子,什麼閑事都要管!」
一名首領模樣的獄囚罵罵咧咧,但是眼神卻不敢看王沖,而是低下頭來,避過他的目光:
「快走吧,老傢伙!算你走運!」
借著說話的時候,狠狠推了那人一把,似是泄憤一樣。
王沖年紀雖小,但是在這「天牢」裡面,誰都知道,這個年輕人根本招惹不得。所有的獄衛吃錯藥一樣,對他很是關心。
這算哪門子事!
王沖沒有理會那些獄囚,而是望向了那名髒兮兮,被毆打了一頓的「小吏」,心中大為好奇。
「你是張慕年?」
王沖看著這名獄囚,眼神怪怪的。
「正是!多謝公子出手相助!」
那獄囚文縐縐的,說著還揖了一禮,一臉感謝的神色。他整個人看起來瘦骨嶙峋,臉上也是髒兮兮的,只有一雙眼睛還看著有神。
「弓長張,愛慕的慕,年紀的年?」
王沖眼神越發怪異了。
「你是嶺南人,以前是個農吏?」
「正是!」
張慕年心中詫異,但還是拱著手,應了一聲。同時也不禁開始下意識的打量起王沖。
王沖的眼中越發微妙了。
「你是因為貪污兩萬兩黃金進來的?」
王沖盯著張慕年,突然道。
「你怎麼知道?」
張慕年脫口道,神色大變。
「嗡!」
一石激起千層浪,王衝心中猛的一震,剎那間掀起萬丈波瀾。
「真的是他!」
王沖睜大了眼睛,不可置信的看著眼前的獄囚。他怎麼都不敢相信,自己拜託宋王搭救的張慕年會在這裡。
張慕年犯了事,應該是歸兵部管。為什麼會出現在皇宮的天牢里?難道說,自己其實並不是天牢里,而是在兵部大牢?
但怎麼可能?
王沖眼中驚疑不定,他怎麼也想不明白自己要找的人居然會出現在這裡。這實在太不符合常理了。
「公子到底是什麼人?」
張慕年正色道,他反應再慢也感覺出來了,王沖似乎對自己了解的非常多,遠超正常的水平。「你想不想出去?」
王沖沒有回答,而是正色道。
「誒,談何容易?」
張慕年嘆息道:
「這裡可是天牢啊!只有死著出去的,沒有活著出去的。公子如果有心,有辦法的話,就幫我帶點東西出去吧。」
「呵呵,放心吧。我一定會想辦法帶你出去的。」
王沖看到其他人正好奇的看過來,點到即止,沒有多說。
很快,王沖便轉過頭來,繼續修練自己的「小陰陽術」。他已經有感覺,又快要打通一道穴道了。
……
日升月落,轉眼之間就到了第三天了。王沖在「天牢」里已經是關到第三天了。聖皇卻始終沒有表露自己的態度。
所有的摺子都雪片般飛向了宮中,聖皇全部都收下了。但全部都留中不發。這種態度令所有大臣都感到高深莫測。
但是朝堂上要求處死王沖的聲音,不但沒有減小,反而越發大了。所有的胡將,還有對胡將抱有好感的漢人大臣,都極力的要求處死王沖。
而同一時間,維護王沖的漢將聲音一點也不低。而且,在胡將要求處死王沖的同時,漢人將領也開始集體討論王沖在摺子上提到的邊陲胡人問題。
邊陲之地以漢人士兵為主,漢人將領提拔胡人以示公允,但是胡人只知道提拔胡人,維護胡人。造成邊陲中的底層胡人將領越來越多。
沒有機會,漢人無法出頭。
沒有機會,漢人也無法得到歷練。
所以邊陲的將越來越少。
這已經不是前景,而是真正的事實。王沖所說的,正在大唐成為現實。而且最明顯的例子,一隊漢人在戰場上拚死奮戰,但由於頭領是胡人,所以最大份的功勞,永遠都是屬於胡人。
而底層的漢兵,吃兩塊肉,喝兩碗酒,得兩塊犒賞,依然是士兵。長此以往,沒有動力,自然越發體現不出戰鬥力。
也就越發難以出頭。
這已經不是假設,而是現實。
所有沒有人比大唐的漢人諸將更能明白這個問題。
大唐的北庭、安西,戰爭頻繁,而其他方向戰爭不多,大量的漢人新鮮血液源源不斷的補充到那裡。
整個大唐以自己的血肉都在供應著胡人的征戰,便是邊陲首領,還有基層的將士都是胡人,這是不正常的。
狹路相逢勇者勝,胡人作戰更加勇猛,自然佔據高位。弱肉強食,實力更強的擔任首領這不是很自然的嗎?
對於漢人的不滿,胡人諸將也是據理力駁。
朝堂上,聖皇高坐龍椅,安坐不動。整場朝會,聖皇從開始聽到結尾,到了最後,當文武眾臣爭論的最激烈的時候,聖皇依然一言不發,轉身離去。
「陛下有旨,明天宣布對王沖的決斷!」
當聖皇離去之後,一名雲紋錦衣的大太監罕見的出現在朝堂,尖利的嗓音宣布了聖皇的旨意。
「轟隆!」
一句話,引爆了整個朝堂。關於王沖的爭執,在這名太監宣布之後,頓時達到了巔峰。京師之中滿城風雨。不論漢人、胡人,所有人都在期盼著最後一日的決斷。
……
「爺爺,爺爺,你一定救救哥哥啊!哥哥不是壞人啊!」
與此同時,在朝野之外,無人關注的地方,一名四五歲胖乎乎的跪在蘇府的門前,大聲的嚎哭、請求。
這已經是「小堅堅」第三天出現在這裡了。小孩子的心思單純,認準王沖人不壞,認準了蘇正臣可以救王沖,便天天來了求,連頭都磕破了,滲出了血絲。
「誒,放心吧。你大哥死不了!」
良久,蘇府緊閉的大門中,傳出一個蒼老的聲音。
「老爺爺!」
小堅堅猛的抬起頭來,一臉的驚喜。這還是幾天來,蘇正第一次回應。
「你的大哥是沒事了,只是你,真是一個傻孩子。進來吧。」
蘇府長年緊閉的大門終於出現一絲縫隙。蘇正臣雪白的皓首出現在門逢里,一隻手探了出來,便將小堅堅拉了進去。
……
「老爺,老爺子召見,讓你現在就過去!」
「什麼!我這就去!」
姚廣異大吃一驚。
明天就到了裁決王沖生死的時候,他正要去找老爺子。沒想到,沒想到老爺子卻主動來召見他了。
「你現在就去上一奏摺,公開表態支持王家,支持王沖!」
房間里油燈昏暗,姚老爺子一見到姚廣異,立即開門見山道。
「什麼?」
姚廣異大吃一驚:
「王家可是我們的死敵啊!不反對他們就算了,為什麼要支持?」
姚廣異怎麼也想不明白。
「哼!我問你,你前面幾天來找我,是不是齊王的意思。想讓我出面表態處死王沖?」
姚老爺子沒有回答,反而是問起了另外一件事。
「這……是!確實是齊王的意思」
姚廣異沉默片刻,低下頭來,終於點了點頭。老爺子明察秋毫,在他面前,隱瞞是沒有必要的。
「可是,我們要是這麼干,那豈不是和齊王作對?」
姚廣異露出為難的神色。
這次支持胡人,反對王沖,跳的最厲害的就是齊王了。
「你把我說的話,告訴齊王了吧?」
「是!」
姚廣異沒有否認。
「難怪。」
姚老爺子點了點頭,一副不出所料的樣子。齊王知道上次算計他,破壞他好事的是王沖,自然不會輕易放過他。
「廣異,你要明白。現在不是我們要不要和齊王做對的問題。而是齊王要不要和陛下做對的問題。」
「啊!」
「廣異,你還不明白嗎?我們要支持的不是王家,而是陛下。陛下不想他死,那就誰也動不了他。」
姚老爺子嘆息道。
「可是,陛下的決定不是還沒有出來嗎?」
姚廣異疑惑道。
「呵呵,陛下現在君心難測,越來越有聖君之相。他已經不再是當年的那個太子了。」
姚老爺子突然感概道,內心唏噓不已:
「這次的事件,本來我也不敢確定陛下的心意。所以我不見你也有這個原因。不過觀察了三天之後,我已經基本確定了陛下的意思。王沖,是不會死的!」
「請父親指點!」
姚廣異正色,突然起身,躬身行了一禮,一副虛心請教的架勢。
「呵呵,你還不明白嗎?陛下殺伐果決,他決定的事情,沒有人能夠否決。不管是太真妃的事情,還是這次的節度使事件。但是陛下如果真的要殺王沖的話,你以為會等到現在嗎?」
姚老爺子呵呵笑道,手中拐杖輕輕點了點姚廣異身前的地面。
轟!
一石激起千層浪,姚廣異原本腦袋裡一團漿糊,但是這一刻,就像拔得雲霧見月明,在父親的提點下,一些本來不明白的事情豁然貫通,腦海中一片清點。
「多謝父親指點,孩兒明白了。」
姚廣異恭恭敬敬,心悅誠服的行了一禮。很多事情,有人指點,和沒人指點,效果是完全不同的。
父親追隨聖皇四十餘年,在這件事情上,姚廣異心知肚明,父親絕對不會有錯的。
「只是父親,如此一來,聖皇又要如何安撫邊陲諸胡?」
「呵呵,那就看陛下怎麼做了。」
姚老爺子淡淡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