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啊!——」
啊慘叫之聲不絕於耳,一場屠殺很快在赤勒川展開。部落里大批批的牧民紛紛逃竄,而其他一些牧民則選了反抗。只是這種反抗,在裝備了天外隕鐵鎧甲和烏茲鋼劍的騎兵面前,根本如同無足輕重,如同隔靴搔癢。
咩咩的聲音中,牛羊成片的撲倒,鮮血染紅大地。在這場戰爭中,沒有平民,沒有戰士,有的只是國與國的博奕,生與死的較量。在這場宿命般的對決中,沒有人是無辜的。
義不掌財慈不掌兵!
今天的牧民明天轉眼之間就會轉變成一個個殘殺百姓,兇狠無比的烏斯藏戰士。任何對敵人的婦人之仁,就是明天對自己袍澤的殘忍。
戰鬥進行的很快,結束的很也快。當帝國西南這處靠近烏斯藏的赤勒川瀰漫血霧,李嗣業帶領著眾人早已匆匆離開,去向了更遠的地方。
在他們的身後,留下的是滿目的屍體,以及大量牛羊的屍骸。成群的牛羊,白茫茫的,在平原上一眼望不到邊際。
只不過,就算是未來的神通大將軍,也不可能將這些數以十萬計的牛羊瞬間殺得乾乾淨淨。當屠戮過後,大地上,依然留下了大量劫後餘生的牛羊,一個個咩咩的叫著。除了他們,誰也不知道發生了什麼。
赤勒川中靜悄悄的,時間彷彿在這裡靜止了。不知道過了多久——
「噗嗵!」
一群堆疊在一起的烏斯藏人屍體突然往外翻去,在鮮血斑斑,殷紅的草木下,一名顫抖的手掌從地下伸了出來。
「惡魔,這些唐人都是惡魔!……」
身受重傷的烏斯藏牧民從屍堆下翻身坐起,用烏斯藏語嘀嘀咕咕的說著,那雙蒼白的眼眸里還殘留著深深的恐懼。
夢魘!
只有夢魘才可能解釋他們剛剛的遭遇。六七百名部落子民,連一個招面都堅持不了,就被這些人戮殺殆盡,而對方甚至連一個受傷的人都沒有。雖然知道對方是正規軍,但這差距也未免太大了。
而且,不是說大唐安南都護軍已經敗了嗎?
不是說大唐的六萬援軍也已經被大將軍消滅了嗎?
不是說由北往南的三處關隘那裡有三位將軍駐守么?為什麼會有一隻大唐的鐵騎出現在這裡?不是說後方是絕對安全的嗎?
「不行,我一定要告訴大將軍!讓他派來圍剿,將這些唐人全部殺光!」
倖存的牧民起身就走,然而走了兩步,又遲疑了。
「不,大將軍那裡顧然要通知,但是其他部落的人也要通知。唐人已經出現在赤勒川,這裡已經不安全。我必須要儘快的想辦法通知他們。」
倖存的牧民心中暗暗道。
在高原上,從來沒有什麼牧民的說法。牧民只是漢人的說法。所有的烏斯藏人都是天生的戰士,在非戰時,他們是大軍的後盾,是軍隊的後勤官,而在戰時,他們同樣可以成為軍隊的耳目。所有的牧民和軍隊都是一起的。
目光轉了一圈,倖存的牧民很快把目光聚焦到了那些倖存的牛羊身上。
大唐已經變得不安全了,有第一支軍隊必然還有第二支,第三支軍隊……,這些牛羊也不能留在這裡了,必須要趕往後方的烏斯藏高原。而且,當其他部落的人看到這些無主的綿羊,也一定會明白這裡發生了事情。
這樣他們也會有了警惕。
——這是高原上不成文的規模。
「啪!」
滿懷恐懼和憤恨的牧民人拿起羊節鞭一抽,開始瘋狂的驅趕起來:
「快走,快走,快走!不要留在這裡,快給我離開!」
一群群的綿羊被驅趕著,向著烏斯藏高原各個地方趕去。「老馬識途」,羊群沒有那麼聰明,但是順著水草,還是能找到來時的道路。只要那些部分看到這些綿羊,他們就會明白。
「咩!——」
一陣陣咩咩的叫喊聲中,殘存的羊群撒開蹄子,向著四面八方奔起。
然而恐憤和恐懼中的牧民並沒有注意到,雪白的羊群中幾隻牛、羊正嚼吃著赤勒川絕不可能有的黃豆,那些黃豆中還夾雜著一些黑色的碎末。羊群向著四言散去,而這些牛羊也就混在其中,一起消失在了遠方。
……
而與此同時,距離京師極遠的京城中,同樣一片忙碌。
王沖帶著一千名全副武裝的世家高手離去,並沒有引起多少人的注意。朝廷內外關注的重心,從來都不是這點。西南、隴西、安西、北庭、安東……,大唐建國這麼多年,從來沒有遇到過如此危機的局面。
在盛世之時,大唐四周的夷蠻一個個順服無比。平常連一個揭竿而起的都沒有,更別說是想現在這樣四面楚歌了。
現在的大唐已經擔心的已經不是一個西南,而是整個帝國。最令人擔心的是,四面八方,諸胡夷之間會不會聯合起來,對大家進兵。
——照現在這種情況發展下去,是很有可能的。
「有沖兒的消息了嗎?」
王家府邸上,王亘不安的踱來踱去,門一開,看到護衛進來,立即就迎了上去,眼中滿是焦慮和擔心。
王衝出發已經有很長一段時間了,但是到現在為止,一點消息都沒有傳回來。王沖離開的很突然,根本沒有和他說一聲就離開了。但是王亘卻也不能說自己完全不知道。當初,王沖聯絡各個世家,打造大批量的鎧甲和武器的時候,就已經顯示出來了。
甚至現在整個京城裡,那滾滾的濃煙也全部都是為王沖生產,這一點,上京城裡恐怕已經沒有多少人不知道了。
不過,即便如此,這也並不意味著王亘不擔心這個侄兒。
王氏一族能夠毫無爭異的力壓京城所有權貴子弟,年紀輕輕就能盛名天下的,也就只有一個王沖了。其他王符,王離,王孛,沒有一個人能做得到。但是就算是這樣,王亘也絕不會去阻止他。王家是將相門弟,不管是男是女,都沒有孬種。
失去了這種風骨,也就算不上王氏子弟了。
——然而說王亘內心深處不擔心這個侄兒,是根本不可能的。
「大人,沒有消息!」
進來的王府護衛低著頭,大氣都不敢喘:
「我們試圖用信鴿去聯繫沖公子,但是完全聯繫不上。另外,沖公子身邊的那個豢鷹人也完全聯繫不上,我們感覺,沖公子他們恐怕現在已經進入戰爭狀態了。那些鷹雀應該也被他們放出去偵察了。所以我們才會和沖公子失去聯繫。」
「嗡!」
聽到戰爭兩個字,王亘渾身一顫,手腳一片冰涼。
「我們安排的幾個強者已經出發了吧?」
「是,大人。他們已經前往西南,發出已經有兩天了。」
護衛低頭道。
「告訴他們,找到沖兒,然後無論如何都要把他安全帶回來!」
王亘沉聲道。
「另外,聯繫三老爺府上的。沖兒那麼多部下,聯繫他們,通過他們總可以聯絡上王沖。無論如何,我都一定要知道他現在何在,到底怎麼樣!」
「這……大人,恐怕我們現在還無法聯絡不上。」
護衛遲疑著,臉上現出猶豫的神色:
「實不相瞞,大人,沖公子現在的部下已經不歸我們管了。」
「什麼?」
王亘終於豎起了眉毛:「到底怎麼回事?什麼叫做不歸我們管了。難道聯繫他們,通過他們找到沖兒也做不到嗎?」
「大人,實不相瞞。沖公子雖然並沒有將所有的部下帶離京師,但是他曾經在走之前傳下命令,在他離開之後,所有王家府上的,還有止戈院,靈脈山上的人,全部都要聽從許家才女許綺琴的命令。誰也不許違抗。而七八天前,沖公子府上的那些護衛就已經被許姑娘調離了京師,不知去向,現在我們想找也找不到他們。王家府上,除了一些臨時調過來的禁軍,其他一個人沒有。」
護衛低下頭道。
另一側,王亘聽得早就呆住了。
許綺琴?
這不是京城許家的才女嗎?在京師之中才高八斗,即便是他也有所耳聞。
王亘從來都不知道,居然連許綺琴都成了王沖的「部下」。
「大人,大人?」
「啊!知道了,不用管了!一切就隨他去吧!」
王亘終於回過神,擺了擺手,不再多說。
即然王沖連離開京城之後的事情都安排好了,那麼接下來的事情就用不著他操心。
……
而與此同時,京師之中,當朝野內外,人心惶惶的時候,京城許家的一處幽靜,清香,充滿書卷氣息的書房中卻是一片寧靜。紫檀的花木,滿滿當當的書架,幾盆虯梅的盆載,冒著涎香的鶴嘴香爐,再加上一個坐在書桌後的典雅女子……,這裡就像一個安靜的港灣,不管外界多大的風暴,都全部被隔離了在外。
——這裡就是許綺琴的書房。
自王沖離開之後,各種各樣雜亂的文檔,就堆滿許綺琴的書房,煉鐵,劍鋪,商行,糧行,挑夫,馬商……,林林總總,涉及到京城裡數千家劍鋪、劍鋪,四個鑄劍世家,幾十個大大小小的商行,糧行,涉及到數十萬人的資料全部堆積到這裡。
大到和各個世家的驗貨,監督,交待,小到糧鋪、商行里工人工資的發放……,所有的事情全部都堆積到了許綺琴的手頭。
將全國各地的糧食匯聚起來,轉運到西南,這絕不是一個簡單的事情,需要接洽的人太多太多了。在朝廷裡面,這都是需要三省六部數百個衙門,署役一起共同協作的。但是這些現在全部都彙集到了許綺琴這裡。
書房的地上,早就是一片雜亂。
但是許綺琴的桌頭,卻永遠都是一片整齊。所有的文案,文檔,分門別類,在她的桌上碼放的整整齊齊,井然有序。
所有的文檔,卷宗,全部被她以最簡單,最有效,最節儉的方式一一處理。
而如果仔細看去還會發現,許綺琴的案頭永遠都是同時排放著八份以上的案件,同時處理。
「過目不忘」,「一心多遠」,對於其他人或許很難,但對於以才女著稱,在棋道上能向王沖挑戰的許綺琴來說,根本不是什麼問題。
——更何況,許家本來就是後勤世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