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追!——」
大軍一路追殺,緊跟在烏斯藏人後方。又追出了十多里,殺死了數千的烏斯藏人,這才罷休。磅礴的大雨,視野受限,再加上烏斯藏人一心逃跑,就算是王沖,也不可能將他們全數殲滅。
不過這一戰打成這樣,已經是超乎所有人預料了。
四萬多的安南都護軍對付七萬鐵騎為主的烏斯藏鐵騎,只付出了五六千代價,卻全殲了烏斯藏人五萬餘的鐵騎,這種十比一的勝率,絕對超乎所有人的意料。
現在的安南都護軍士氣旺盛,正是求戰心最切的時候。
「公子,接下來怎麼辦?」
距離山巒幾十里外的地方,眾將停下了腳步,在蒙蒙的大雨中紛紛看向了王沖,目中充滿了尊敬。
王沖一沒官,二沒爵,又不是安南都護軍的人。
這樣的人一上來就接管了大軍指揮權簡直是不可想像的事情,畢竟,王沖的年紀擺在那裡,大軍里恐怕沒有比他年紀更小的了。很多將領甚至都可以做他的父輩了,更別提至少九成以上的安南都護軍將領之前壓根沒見過他。
但是現在這種時候已經沒有人計較這個了。
眾人和鳳伽異、角斯羅的戰鬥不是現在才開始的,之前的情況幾乎是被壓著打。這一場戰鬥,所有的改變和轉折,都是這個少年登上山頂,接管了大軍統帥權開始的。可以說,沒有眼前這個少數,這裡很多人恐怕都要死在身後那座山上了。
英雄不論出身,現在這種時候已經沒有人在意王沖的年紀,以及有沒有官爵了。
在這個少年身上,有著一種驚人的,遠遠超越在場所有的指揮才能和藝術。如果說有一個人,能夠帶領大家走出目前的困境的話,那麼只有眼前這個少年了。相比之下,他是不是王嚴的幼子,拿不拿宋王的令牌已經不重要了。
——這一點已經是在場所有安南都護軍的共識。
「角斯羅和鳳伽異那邊暫時不用管他們了,當務之急是先找到鮮於仲通大人他們,儘快和他們匯合。」
王沖不假思索道。
這一點他早就想好了。安南都護軍加上父親和大哥王符帶領的兵馬遠不止八萬人數,身後的四萬人馬只不過是其中一部分罷了。如果不盡找到鮮於仲通他們,讓他們碰上火樹歸藏他們必死無疑。
「可是我們現在根本就不知道他們在哪裡!」
陳叔孫這個時候從後面策馬過來,他的表情凝重,身上的盔甲被瀑雨淋濕現出一種青灰的水色:
「而且,我們最開始行動的目的,就是突圍離開,盡量的保存大家的性命。如果現在回過頭去,風險不小。沒有了山巒的庇佑,地勢不利,在平地上對上烏斯藏人恐怕死路一條。而且,火樹歸藏和烏斯藏的大軍正在趕上,如果回頭去找鮮於大人他們,耽誤了時間,碰上了烏斯藏人,恐怕到時候不但誰也救不了,而且到時候還要全軍覆沒!——這裡可不是獅子城啊,從離開獅子城那刻起,我們就已經沒有了任何的城池、天險可以依靠。」
一句話頓時說的眾人沉默不已。
「不錯,從離開獅子城裡,大家其實就已經沒有回頭路了。而且,即然鳳伽異他們找到了我們,那麼恐怕火樹歸藏和閣羅鳳他們也已經知道了我們的蹤跡,大軍趕上時間問題。我們在這裡多耽誤一刻,大軍就多一分危險!」
另一名安南都護軍的將領也道。
「安南都護軍絕對不能葬送在這裡,如果我軍覆沒,安南都護府就真的名存實亡了!」
其他安南都護軍將領也附和道。
「其實這一趟突圍,在行動之前大家就已經想明白了。這一次蒙烏聯軍,其勢已成,摧枯拉朽,根本不是我們可以抵抗的。想要所有人都完全無損的撤離,這根本就是不可能的事情。有些人註定是逃不掉的,一切都只看各人的造化。我們是如此,其他人也是如此,每個人都是如此。鮮於大人那邊想必也能明白這個道理。能不能逃脫,一切就看他們自己了。」
又一名安南都護軍的將領策馬上前,站出來道。
之後便是一陣漫長沉默。
噼哩啪啦的大雨聲音在耳邊迴響,一顆顆黃豆大的雨珠打在鎧甲上,發出啪啪的聲音。王沖沒有說話,目光掃過周圍的西南諸將,眉頭慢慢皺了起來。
「想不到鮮於仲通這麼快就在安南都護軍里失去人心了。章仇兼瓊入京,鮮於仲通匆匆上位,如果有功還敗,但是西南戰敗,十萬餘都護府精銳大軍死在洱海平原,對他不滿的人恐怕大把大把!現在只是沒有明擺著說出來而已。」
王衝心中暗暗道。
對於安南都護軍出兵的事情況他一直不甚了了,現在想來,只怕當時出兵時軍內對他不滿的聲音也有不少,甚至對章仇兼瓊選他上位不服的人也大有人在。洱海的那一場戰敗,讓鮮於仲通人心盡失啊。
這次這麼多人的反對,只是將這種不滿發泄出來而已。
「大軍還沒有脫離困境,安南都護軍內的諸將就已經是矛盾重重,這絕對不是什麼好事啊!」
王衝心中暗暗嘆息道。
他總算有些明白,為什麼有相當一部分的安南都護軍是跟著大哥和父親走,而不是跟著鮮於仲通了。平心而論,洱海平原一戰,鮮於仲通絕對要負很大責任,但是坦白說,那也僅僅只是鮮於仲通的才能並不足以擔當大都護一職而已。
章仇兼瓊的私心作祟,才導致了這種結果。但是摒棄掉這一點,鮮於仲通本身其實是個不錯的將領,整個西南的劇變中,他即沒有通敵叛國,也從來沒有過這種心思。能力不足卻做上了高位,最後就是這種結果。
所以王沖其實對他反而並沒有什麼惡感。
「嗡!」
這些念頭電光石火間從腦海中一晃而過,王沖很快有了注意。右手探入懷中,從懷中貼身保存的地方,王沖取出了一樣東西,不是金晃晃的宋王令牌,而是一面黑乎乎的東西。
「啊!這是……都護大人的令牌!」
眾人看著王沖的舉動開始還是詫異不解,但等看清楚王沖高舉在空中的黑色虎頭令牌,所有人都是渾身一震,連忙躬下身來,低頭行禮。而有幾個反對的最厲害的將領甚至驚的從馬上跳了下來,站在地上單膝下跪。
「想不到公子居然有都護大人的令牌,不可大人可有什麼命令傳下?」
眾人紛紛低著頭,尊敬中帶著倉惶,甚至有些不安。
——這種效果是王沖拿出宋王令牌都不曾有的。
章仇兼瓊在西南做了幾十年的都護,鐵腕統治,號稱西南帝國之虎。有他在的時候,就算是蒙舍詔、烏斯藏也不敢輕舉妄動,一個個忌憚重重。閣羅鳳和大欽若贊也是在章仇兼瓊調入京師之後,才發起這場戰爭的。
章仇兼瓊在西南的聲望也就可想而知。
章仇兼瓊把西南當成他個人的地盤,只從眼前這一幕就能看得出來。都已經入駐兵部很久了,兵部尚書都做了有些月數了,但是在西南諸將這裡,還是尊稱他為「都護」,而不是「尚書」大人。
「看來,臨行前把找章仇兼瓊把他的私人令牌要過來,果然是對的。」
王沖看著眼前一幕,心中感慨。
鮮於仲通現在已經失去人心,眾人怨恨太深了,換句話說,西南某種程度上其實相當於群龍無首的狀態。這一點,恐怕宋王令牌都沒有辦法壓服。但是章仇兼瓊的令牌……,這也是目前彌合矛盾,讓西南諸將完全聽命自己唯一的辦法。
「見牌如見人,相必這一點章仇大人以前都跟你們說過。」
王沖平靜道,就連他自己都沒有意識到,一股淡淡的威壓慢慢的從他身上散發出來:
「西南的事情出發之前,我已經和章仇大人詳細討論過。大人有言在此,至我到達此地起,西南的一切悉數由我全權處理,由我代他便宜行事。所以,誰敢違逆,先斬後奏,一切由他全權處職。明白嗎?」
王沖的聲音穩重,威嚴,此時此刻,哪裡還有一點點少年的稚氣,就算是軍中的老將,恐怕都沒法和他相比。
「是!」
「即然公子有都護大人的令牌,我們自然唯公子馬首是瞻,唯命是從!」
……
眾人紛紛低下頭去,大氣都不敢出。
「少爺……」
一旁,陳叔孫怔怔的看著這一幕,整個人早就呆住了。
宋王令牌,章仇兼瓊的令牌……
這兩枚份量極重的令牌普通人一枚都拿不到,但王沖全部都有。陳叔孫一直以為王沖是自作主張,一個人跑到了西南。但是現在,眼前這一幕就連他都有些看不清了。自家的小少爺身上隱藏的秘密,似乎比自己想像的還要多。
「唯命是從就不必了,我只想跟你們說一件事情。西南地勢平坦,少山多丘陵平原,你們以為,我們真的可以比烏斯藏的鐵騎逃得更快嗎?從一開始,逃出西南,安全撤離,就是不存在的事情。我們沒有選擇,只有選擇對抗。」
「而要想在這場戰爭中想要生存下來,唯一的辦法,就是大家抱團取暖。如果大家抱成一團,說不定生還的機率還很大,但如果各個分散,被蒙烏聯軍各個擊破,最後只能是死路一條!」
報歉,今天只有一章,身體有些不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