諸龍奪嫡,向來都是歷朝歷代最殘忍,最冷酷的事情,皇子之間互相委派間諜,監視打探消息也是再正常不過,其中的兇險不足為外人道也。
一旦不小心,就是粉身碎骨的下場。
這恐怕也是五皇子找到自己參謀的主要原因。
「杜鴻漸、魏少游、崔漪、盧簡金、李涵……」
王衝口中報出一大竄的名字,聽得地上的李靜忠臉色狂變:
「怎麼,侯爺,這些人統統有問題,不能用嗎?」
才剛剛交出這些名單,李靜忠沒有想到,居然這麼多的人不能用。不過王沖接下來的話卻大大出乎他的預料。
「告訴五殿下,這些人基本沒有問題,可以重用。至於其他人,還有待商榷。」
王沖淡淡道。
「啊!」
李靜忠抬起頭,頓時呆住了。有問題他可以理解,但是王沖怎麼就肯定,這些人絕對可以用呢?
「照做就是了!」
王沖淡淡道,頭也沒回道,但卻洞穿了李靜忠最深的心思。李靜忠心中一跳,連忙低下頭來,不敢再看。
王沖當然知道為什麼這些人能用,不管是杜鴻漸,還是魏少游、崔漪等人,這些人其實都是日後五皇子登基時身邊的嫡系。這些人本來不應該在這個時候出現的,日後都是因為各種機緣朽合才湊到李亨的身邊,但是即然歷史已經改變,五皇子又有心培養自己的羽翼,那麼這些人也就可以提前安排到五皇子李亨身邊了。
至少,在忠誠方面,這些人確實還是可堪一用,沒有問題的。
「另外……」
王沖說著頓了頓,手掌一招,桌面筆架上,一支狼毫筆受到一股無形的牽引,唰的一下,飛出筆架,在桌面上的墨硯中蜻蜓點水的沾了一下,然後落到了王沖的手中:
「凡是我在名單上劃掉的,告訴殿下,這些統統不可用,和他們有多遠,離多遠。柳勣、王曾、李邕,這些人不管殿下有多喜愛,都一定要將他們盡量疏離,另外將作少匠韋蘭、兵部員外郎韋芝……」
「怎麼樣?」
李靜忠陡然壯著膽子抬起頭來,眼中滿是希冀。
「哼,殿下是不是很看重他們幾個?」
王沖放下手中的名單,低頭看著李靜忠,陣陣冷笑道。
「這……」
李靜忠一下子猶豫了。
「是因為他們出自京城韋家嗎?」
王沖淡淡道。
「是!」
李靜忠知道什麼都瞞不過王沖,連忙點頭。
在大唐的諸多世家中,韋氏可謂真謂真正的世家第一,地位還遠在京城白家和京城趙家之上,是真正的名門望族,隱形世家。
王家雖然號稱是將相世家,王沖的爺爺更是大唐名賢,德高望重,賢名滿天下,曾經立下過從龍和匡扶社稷之功,而和宋王一系的數代情誼,更是讓王家成為京中的龐然大物。
不過,就算是王家恐怕也很難和韋家相比。
原因很簡單,王家的興起也就是最近幾十年的事,而韋家卻是綿延四五百年的古老大世家。早在前隋的時候,韋氏就號稱大隋世家第一。
前隋文帝之時,正是因為有著北周兵馬大元帥的韋孝寬的幫助,才能夠順利的建立起大隋朝,這一脈追溯起來非常複雜。
總之,韋家的底蘊是真正的世家第一。
韋蘭、韋芝做為韋氏弟子,份量非同小可,五皇子李亨想要拉攏他們,也就沒什麼好奇怪了。
「告訴五殿下,這名單里,誰都可以取,就是韋蘭、韋芝不可取!」
王沖捏著手裡的名單,當機立斷,不容置疑道:
「如果他想聽我的意見,那這就是我的意見!」
「為什麼?!」
李靜忠猛的抬起頭來,眼中難掩失色。
「哼,你這是置疑我的判斷嗎?」
王沖冷冷道,目光里冰寒的不帶絲毫感情。
這個大奸相,骨子裡的本性難改,對於權勢擁有強大的渴望。不過,如果他還不安份一點,如果他想在自己面前還玩弄什麼權術,不收起那份心思,那麼用不著等到未來,自己現在就可以殺了他。
現在的李靜忠,還沒有建立起未來的那份從龍之功,在五皇子李亨身邊,也還沒有未來那麼重的份量。
就算是現在殺了他,也只是殺了個無足輕重的中年太監而已,相信李亨那邊,也絕不會因此就和自己翻臉。
「小人不敢!」
李靜忠見王沖目中寒光流轉,立即感覺到了什麼,心中一顫,連忙低下頭來,垂眉順目,哪裡還敢多言。
「殿下想要拉攏韋家,這我可以理解。畢竟,韋家確實是底蘊極厚的世家。不過,韋家是韋家,韋蘭、韋芝是韋蘭、韋芝。我要殿下拒絕的並不是韋家,而是韋蘭、韋芝。」
王沖捏著手中的名單,淡淡道。
「侯爺……可是覺得這兩人不堪大用?」
李靜忠試探著道。
「你倒是聰明!」
王沖也不否認,目光望著前方,透出一絲回憶的神色。
如果自己不介入,韋蘭、韋芝還真有可能加入到李亨身邊來。而這兩人,雖然出身京城韋氏,但是行事冒失,最擅長的就是把事情搞砸,這一點遠沒有他們大哥韋堅來得厚重、沉穩。
王沖記得清清楚楚,李亨這位大唐末期的中興之主,之所以遲了這麼久才登上位置,韋蘭、韋芝起了巨大的倒推作用。
就因為這兩人成事不足,敗事有餘,以致於未來的一場政治風暴中,李亨本來已經逃過一劫,但卻因為這兩人,連累到了李亨,引發聖皇震怒,認為李亨有謀逆弒父之心,不配成為一名繼承未來的大統。
所以李亨未來繼承大統的時間至少延遲了兩三年,而對於當時最缺少的就是時間的中土來說,這是要命的。
李亨空有再大的志向,最後也只有在龍椅上,抱憾而終!
當這位大唐這位中興之主,也是最後一位皇帝死在太極殿中,整個中土世界,不知道多少人痛哭流涕,為之痛惜。
王沖即然重生,當然就不會讓這種事情再次出現!
韋蘭、韋堅這兩人,差點害得李亨被廢為庶人,這樣兩個人如果還讓他們留在李亨身邊,那真的是養虎為患。
「起來吧!反正你告訴殿下,能忍才有得。殿下現在羽翼未豐,剛剛有些起色,就有韋家這樣的大世家牽扯在一起,對於殿下來說,有害無益。有句話叫做『過猶不及』,就是如此。」
王沖道。
「奴才省得。」
李靜忠一路低著頭,站起身來,哪裡還敢多說。王沖在西南大敗大欽若贊、火樹歸藏,又加封少年侯,天子門生……,帝國上下,朝野內外,早就把他視為未來的帝國大將!
單論份量,韋蘭、韋堅雖然號稱是韋家弟子,但是和眼前的王沖差了十萬八千里不止。
這也是五皇子李亨對王沖極其重視,甚至連要招攬的羽翼,隨從,都先把名單拿給王沖的原因。
要論份量,王沖在李亨心中的份量絕對是當之無愧的第一!
「這份名單拿去吧。兵貴精不貴多,以殿下現在的情況,只名單上的這些人輔佐就多了,不宜過多。否則的話,恐怕會引起聖上不悅。」
王沖說著將手中批改過的名單遞了過去。
「奴才這就告訴殿下去!」
李靜忠恭聲應聲。
就在王沖以為他會離開的時候,出乎意料,李靜忠低頭站在他面前,依舊一動不動,完全沒有離開的意思。
「怎麼?還有其他事?」
王沖詫異道。
「是!」
李靜忠咬了咬牙,終於說了出來:
「奴才還有一件私事,請侯爺無論如何一定要答應!」
「哦?」
王沖大為意外,這閹人膽子不小,即然知道是私事,還敢央求他答應。
「侯爺,這件事情雖然是奴才私下的請求,但卻絕非是為了奴才自己,而是為了五皇子殿下。」
李靜忠壯著膽子道。
「五皇子?」
王沖這就意外了:
「說吧,什麼事?」
「是這樣,殿下最近喜歡上了一個叫做杜芷祺的女子,私底下,互贈信物,甚至私訂終生。但是侯爺你是知道的,皇族子弟不同於尋常人物,不管是納妃納妾,都必須有陛下的首肯,並不能和普通的女子私訂終生。」
「前朝的時侯,當今聖皇還是年幼之時,曾經寵幸過一位太常樂人,以致於惹得先皇震怒,認為他耽於女色,德不配位,以致於差點廢掉他的太子之位。這些都是有先例可尋的。」
「殿下在宮中才剛剛有些起色,就做出這種事情,這是在自毀長城啊!而且,為心系那女子,殿下最近的功課和武功統統都沒有以前勤快了。現在,就連聖皇為諸皇子請的老師,都對他頗有微詞了。」
李靜忠說著,滿面焦躁,掩飾不住的憂慮。
「侯爺,現在能勸得動他,也能讓他聽得進去的,也就只有你了。請你無論如何都要幫幫忙,勸說一下五殿下,否則的話,大禍不遠啊!」
這趟出宮,找王沖幫五皇子定奪羽翼名單故然是真,但是對於李靜忠來說,勸說五殿下遠離那名女子,才是他真正的實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