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殿下,到了!」
正在默默出神的時候,馬車外突然傳來車夫的聲音。李亨微微一笑,很快回過神來。
「走!我們先去金縷錦緞行,我一直覺得宮中的那些衣服過於華麗,配不上你,所以這次我特意請了大唐的第一名剪雅夫人,來親自為你裁剪、量身定製。」
李亨說著,突然一把抱起身旁的杜芷祺,在美人的驚呼聲中,打開馬車門,走了下去。
大唐的京師天色漸暮,但是號稱京城第一綢緞莊的金縷錦緞行中卻是燈火通明,整座龐大的金縷錦緞行中,掌柜親自閉門謝客,只接待了一對客人。
從天黑到天明,李亨帶著杜芷祺在整座京師中遊玩,天街茶市、壽安坊、眾安橋、燃燈寺……,一直玩到天亮時分,李亨才帶著杜芷祺坐著馬車,混在清晨的陪讀士子中,返回了自己的寢宮。
「祺兒,我有些累了,一會兒我先去見見老師請安,估計要晚一點才能回來,你就先休息吧。如果你醒來我還沒有回,你就在這玩一會兒。我已經交代下去了,整座府邸你隨便去哪裡都不會有人阻攔,只是,千萬別去我的書房。」
李亨道。
「沒事,無論多晚我都等著你。」
杜芷祺柔聲道:
「另外,你也累了,我去給你準備一些水果,你去拜見老師的時候,帶在路上吃吧。」
「嗯。」
李亨點了點頭,心中暖暖的,眼神也越發的溫柔了。能遇上這麼善解人意的佳人,他李亨餘生足矣。
李亨很快帶著杜芷祺準備的水果離開了。很快,整個寢宮中就剩下杜芷祺和府中服侍的宮女。
「我有些乏了,不用照顧我了,你們都下去歇息吧。」
杜芷祺擺了擺手道。
「是!」
一群宮女很快散去。杜芷祺似乎也有些累了,用手拂了拂鬢角的青絲,輕輕地走到床榻邊慢慢躺下。
不知道過了多久,所有的宮女全部退去,房中一片寂靜。突然,呼,輕風拂過,帷幔捲起,光芒一閃,一道玲瓏的身影突然出現在床榻邊,正是原本酣睡的杜芷祺。
前後只不過片刻,杜芷祺依然是那個杜芷祺,但是整個人的神情氣質卻是天翻地覆,全然換了一個人。
如果說原本的杜芷祺嫻靜大方,氣質溫婉,弱不禁風,惹人憐愛的話,那麼現在的杜芷祺就像一柄出鞘長劍,整個人氣息凌厲,鋒芒畢露。
咻!杜芷祺警惕的打量了一眼四周,身體一縱,有如狸貓一般迅速的從窗戶中穿身而出,只不過幾個呼吸,就來到了和李亨的寢宮相隔不遠的書房。
「找到了!謄寫一份,趕緊交給大皇子。」
四下搜索了一番,杜芷祺目光一閃,很快就看到了書桌上的一張薄薄的名單,拿起旁邊筆架上的毛筆,迅速的謄寫了一份,很快離開。
整個過程她都沒有留意到,相隔不遠的另一處地方,一雙雪亮的眼睛一直默默的盯著她。
「嘩啦啦!」
片刻之後,一直信鴿很快從五皇子李亨的寢宮中,衝天而起。這隻信鴿並沒有離開皇宮,而是在空中飛出一段距離之後,很快落向了大皇子的宮殿。
……
時間一天天的過去,七天之後。
「殿下,大事不好了,陛下有令,召你即刻過去!大皇子、二皇子、三皇子全部都在,太傅、太師,還有宮中的諸位老師也都在!」
清晨,正是最寧靜的時候,一個聲音打破了寧靜。
五皇子的寢宮中,一名侍衛急沖沖的闖了進來。
「什麼?!」
五皇子神色一驚,推開衾枕,從床榻上坐了起來。
「殿下還是快去吧!陛下震怒,所有人都在那裡等著,還望殿下趕快行動!」
「芷褀,你先休息,我去去就來。」
來不及多說,李亨翻身下床,披上一件衣服,往外就走。
……
皇宮深處,永福宮。
當五皇子李亨推開殿門,走入其中的時候,氣氛一片嚴肅。高高的大殿上方,聖皇面沉如水,端坐上方一動不動。
而左右兩側,一向很少現身的太師和太傅,分立兩旁,神色同樣凝重。再往下,諸位皇子的老師,全部站成一排,神色忐忑,看起來很是不安。
而在諸位老師的前方,則是諸宮的皇子。大皇子、二皇子、三皇子……,這些宮中平常很難湊齊的諸宮皇子此刻盡集於此。
當李亨推開殿門走了進來,所有人的目光紛紛看了過來,有人冷笑,有人得意,有人嘲諷,有人同情,也有人戰戰兢兢,生出自危之心。
李亨掃了一眼大殿,看著那一道道嘲諷、譏笑、等著看好戲的目光,隱隱明白了什麼,但心中卻沒有絲毫的畏怯。
「兒臣李亨,拜見父皇!」
李亨大袖輕拂,闊步走上前去,恭恭敬敬的行了一禮,跪倒在大殿下,神情從容不迫,落落大方。
「殿下,陛下在此,你還不跪下認錯道歉!」
一旁,李亨的老師許邵許夫子還沒等李亨跪穩,立即疾聲喝道,神情很是不安。
「許夫子,聖上在此,哪裡容你開口說話?你想故意為五殿下開脫嗎?」
一個聲音從旁邊傳來,太傅陳邕突然喝道,神色嚴厲。
太傅是諸師之首,在諸宮皇子的老師中地位最高,他一發話,許邵心中一窒,立即不敢再說,只是看向李亨時,心中忍不住深深一嘆。
這位五皇子是他親自教導,一步步看著他成長的。好不容易看他在宮中一點點的成長,慢慢有些成就,漸漸受到聖皇的重視,但是沒有想到居然坐下這樣的事情。
「前功盡棄啊!」
許邵深深嘆息著,閉上了眼睛,不忍再看接下來的事。
「亨兒,朕給你一個機會。」
大殿里,聖皇臉色鐵青,但聲音卻是異乎尋常的平靜:
「告訴朕,你到底招攬了哪些人,又和哪些文臣武將勾結?」
聖皇聲音一落,大殿內的氣氛陡然凝重了十倍不止,所有人,太傅、太師、諸宮皇子的老師、還有諸位皇子,全部噤聲,連呼吸都謹慎起來。
所有人的目光全部集中到了殿下的李亨身上。
結黨營私,勾結朝中重臣,這一向都是宮中的大忌,形同造反,這是重罪。
雖然從古至今,歷朝歷代,所有人都在這麼做,但是私底下秘密做是一回事,被人抓住又是另外一回事。
就憑結黨營私這一點,李亨恐怕就要徹底的喪失了爭奪皇位的資格,能不被發配邊疆,做個普通的庶人已經是不錯了。
最近,五皇子李亨慢慢在宮中受到聖皇重視,已經引起很多皇子不安,但是現在所有人都可以放心了。
「父皇,兒臣並未與任何文臣武將勾結,請父皇聖鑒!」
出乎意料,李亨從地上直起身來,抬手一揖,神情從容不迫,不卑不亢。
李亨的話音一落,大殿上,聖皇的臉色頓時一沉。
「殿下,在聖皇面前,殿下何必還強言狡辯,若是沒有證據,聖上也不會把殿下招來了。殿下還是儘快坦白,以免惹得聖上更加震怒。」
一個蒼老的聲音從旁邊傳來,太師裴光庭兩鬢斑白,突然嘆息一聲,開口道。
裴光庭已有七八十歲的高齡,他秉承克己復禮的儒家教義,在朝中德高望重,極受尊重。雖然建立的戰功,以及在朝中的地位,都不及前代賢相王九齡,但是論資歷以及聲望,就算王沖的爺爺王九齡也要尊稱一聲裴大人。
早在先皇時期,裴光庭就深受推崇,到了本朝,就更加的位高爵隆,深受聖皇信任和尊重。
裴光庭年事已高,平常的時候深居簡出,從不見客,就算是諸宮皇子也難得一見。但是這次,五皇子李亨勾結朝中重臣,結黨營私,犯了宮中大忌,這可是重罪,就連裴光庭都被驚動了。
按照宮中的規矩,沒有意外,五皇子李亨恐怕是徹底的廢了。
「太師大人,並非李亨狡辯,而是李亨根本就沒有做過。既然是莫須有的事情,李亨又為什麼要承認?」
李亨不卑不亢,據理力爭,即便面對這位朝中備受推崇的太師,也沒有絲毫的畏懼。
「唉!」
大殿上,聽到李亨的話,諸宮皇子的老師都是忍不住搖頭嘆息,李亨的老師許邵許夫子更是一顆心沉到了水底。
「這個時候還狡辯,真是自討苦吃!」
靠近牆壁的地方,二皇子李瑤陣陣冷笑。
「敢在父皇面前,和太師裴光庭爭辯,這個傢伙是白痴嗎?難道不知道父皇一向尊重裴太師,對他信任有加嗎?」
三皇子李琚看著殿下的李亨,目中滿是嘲諷。
忠孝禮悌,聖皇一向推崇,李亨這麼做,只是不斷的降低自己在聖皇心中的印象,這叫自討苦吃。
李琚已經可以猜到,接下來李亨會是什麼樣的下場。
「唉,五皇兄這是何必呢?他明明知道父皇明察秋毫,如果沒有確鑿的證據是絕對不會招他過來的,這個時候抵賴又有什麼意義呢?」
李瑤、李琚的對面,聖皇左側的牆壁處,只有十七八歲的十皇子李琦微微搖頭,目中滿是同情。他和李亨一樣,在宮中一開始都是不得志,並且都受到了其他諸宮皇子的打壓。
因此諸宮皇子之中,只有他是對李亨深表同情的,不過也僅僅只是如此。李亨在面對聖皇和太師時的態度,讓他深為不取。
在明知被抓住把柄的情況下,還和父皇以及太師頂撞,這不是明智之舉。
四皇子、六皇子、七皇子、以及其他諸宮皇子,都是陣陣冷笑,就憑李亨今天的一席話,恐怕今天的事情就難以善了了。
「混賬!」
果然,聽到李亨的話,大殿上,聖皇雷霆震怒,整座大殿都在嗡嗡顫抖,一股可怕的威壓籠罩虛空,令得所有皇子心生戰慄,紛紛低下頭去:
「逆子,都到這一步了你還在狡辯,你看看這是什麼!」
隨著那天威般的聲音,光芒一閃,兩張信箋從高高的大殿上方彈了下來,落到了李亨面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