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論欽陵抬頭望去,只見一名王都侍衛伸著手臂,上面棲著一隻骨骼健碩,體形優美,看起來充滿力量的金瞳凶禽。
這隻凶禽和烏斯藏、中原大唐,以及東西突厥汗國的禽鳥都截然不同,整個大陸地上,只有一個地方才出產這種凶禽。
這是一隻大食獵隼!
一剎那,大殿中所有群臣都紛紛變了臉色。
「大相!西方的大食送來一封……」
身材高大的王都侍衛捧著禽鳥大步走了進來,然而剛剛開口,一句話還沒有說完,就見到大殿上的帝國大相大論欽陵手腕一抬,一股手指粗細的罡氣破指而出,一指就將那隻大食獵隼,連同腳腕上的信箋一起擊成粉碎,所有的血肉和羽毛全部化成血霧和碎末,漫天飛灑。
王都侍衛獃獃的站在大門口,神色驚愕,頓時一句話都說不出來。
「知道了,你先下去吧!」
大論欽陵擺了擺手,淡淡道,一邊說著一邊將手指重新收回了袖中。而滿殿群臣,居然沒有一個人覺得大論欽陵的行動有什麼過分之處。烏斯藏和大食帝國,早在大唐的勢力深入西域之前,就已經多次交手爭奪西域的勢力地盤。
雙方死傷慘重,各有勝負,而且這種狀態持續了足有一千多年的時間,雖然彼此之間也會偶爾有些合作,但更多的還是競爭關係,可以說是西域地區的宿敵。特別是,不久之前,大食帝國還借著西南之戰,阿里王系全軍覆沒的機會,在身毒攻擊了烏斯藏帝國一把,徹底的搶走了巨人軍團的所有配方和成果。
雙方唯一的一點合作,也徹底的破裂。
在現在的烏斯藏帝國,大食就是一個禁忌!
「是!是!……」
看清楚說話的是大論欽陵,王都侍衛眼中閃過一絲畏懼的神色,躬身行了一禮,很快離去。
「好了,暫時不說這些,真珠,上次讓你解決羊瘟的事情,做得怎麼樣了?」
大論欽陵道。
「回大相,按照您的吩咐,我們成功的按圖索驥,在隴西一個教書先生那裡找到了解決羊瘟的配方。探子已經成功的把配方帶回來了。」
殿下,一名烏斯藏的大臣道。
「很好,相比起北部的戰爭,這件事情才是我們最緊要的,儘快把羊瘟解決吧!」
大論欽陵淡淡道。
「是!大相!」
……
「呼!」
寒風呼嘯,從半空中吹下來,卷下陣陣雪霧。
就在距離王都兩千多里,人跡罕至的地方,一座巨大的山巒高高聳立著。這座山巒綿延達百里之距,山勢如刀削斧鑿,一路往上延伸,最高峰足達數千丈之高,直插雲天深處。而山體最高的地方,則是白雪皚皚,遠遠看去整座山脈巍然壯闊,令人心生敬畏。
這裡就是烏斯藏的聖地,大雪山神廟所在的地方,烏斯藏一切神話傳說的源頭。
雖然整個烏斯藏帝國還遠沒有進入寒冬季節,但是大雪山的山頂卻是常年飄雪不斷,不管春夏秋冬,從無間斷。這也是整個大雪山獨有的異象。此時此刻,一個昂揚七尺的身影跪伏在山腳下,頭顱貼地,一動不動。
他的身上鎧甲破碎,很多地方都被淤血染成了黑紅色,看起來顯然經歷過一場驚心動魄,險象環生的生死搏殺。
早在一個月前,這道身影就已經出現在這裡了,不管風吹,日晒,雨淋,都從無間斷,也毫無動搖,就像一個最虔誠也最卑微的信徒一般。如果不是知道,很難相信,這個蓬頭垢面,衣甲破碎的身影,就是整個烏斯藏威名赫赫,震懾八方的帝國大將都松莽布支。
「大人,您還是走吧,聖僧是不會答應你的。大雪山神廟,幾千年前就從來沒有插手過世俗的戰爭,現在就更加不會了。」
不知道過了多久,一個聲音突然響起,就在都松莽布支的身前,一個光著頭,身上披著一件單衣,赤著雙腳的僧人,單手合什,從高處走了下來。以都松莽布支的修為居然也沒有聽清他的腳步聲。他的目光溫和,平靜得如同一泓深不見底的湖水般,能夠撫平人內心中所有的雜念。
「這次的事情不一樣,這不是世俗的戰爭,擊敗我的那些人都是中土的宗派高手。這些人只有聖廟中的人才能對付,我希望大師能夠告訴聖僧,助我一臂之力。」
都松莽布支跪伏在地上,頭顱垂得更低了,恭恭敬敬道。
「哦?」
光頭僧人平靜如湖水的眼眸中終於波動了一下,但是很快就恢復了平靜:
「沒有用的,聖僧是不會輕易破例的,大人還是請回吧!你在這裡跪得再久也是沒有用的。」
聲音一落,光頭僧人很快轉過身去,朝著山頂一步步走去,只一會兒就消失在山頂的方向。
都松莽布支跪伏在地上,眼中難掩失色,但是儘管如此,他仍然絲毫沒有離開的意思。依舊跪伏在地上,如同石化了一般。
時間緩緩的過去,日升月落,一日又一日,不知道過了多久,又是一陣腳步聲在耳邊響起。
「大師,你不要勸我,我是不會離開的。」
都松莽布支頭也不抬道。
「我不是什麼大師,但我確確實實是來勸你離開的。」
一個雄渾有力,中氣十足的聲音在都松莽布支耳邊響起,都松莽布支神色一震,抬起頭來,只見一名身上穿著火紅色戰甲的帝國大將,腰挎長刀,如同一尊神祗般,站在自己面前。
他的身上,強大的氣息一波又一波,如同風暴一般,令人窒息不已。
「火樹歸藏?!」
都松莽布支一臉的驚訝,他怎麼都沒有想到阿里王系的大將居然會出現在這裡。
「沒有用的,神廟是不會出手的,如果你想要跪到聖僧出面,恐怕我也幫不了你。但是如果你只是想要對付那個大唐的王沖的話,或許我還知道一個方法,可以助你一臂之力。」
火樹歸藏看著都松莽布支開口道:
「對了,忘了告訴你,那個烏傷的少年侯,已經升任了磧西大都護,接替夫蒙靈察的位置了。」
「什麼?!」
都松莽布支渾身劇震,終於露出了震驚的神色。
「現在明白了吧,他手上還只有五千人馬的時候,就已經擊敗了你和達延芒波傑,等他再升任磧西大都護,你可以想像,那對我們烏斯藏帝國意味著什麼。據我所知,他還在三角缺口加建城池。未來,恐怕不只是我們要徹底的喪失磧西和西域,失去進入大唐的入口,而且,連自己的領地都要被大唐入侵。」
火樹歸藏淡淡道。
都松莽布支一過月前就來了這裡,根本不知道外界的變化,但是火樹歸藏有備而來,這些他通通知道得清清楚楚。
「你可以選擇繼續跪在這裡,或者跟我一起離開,去見一個人,我們一起去對付那個大唐少年侯!相信我,現在恐怕也只有那個人才能幫你對付得了那個王沖了。」
火樹歸藏道。
「誰?」
「你到時就知道了。」
……
都松莽布支沒有說話,只是抬起頭來,望向眼前巨大的巍然山巒。順著都松莽布支的目光盡頭,一路看過去,只見這座巍然的茫茫的大雪山,順著半山腰往上,一棟棟古老的黃色外牆廟宇,錯落有致,上下間雜著,如一條帶子般,向著白皚皚的山頂延伸而去。
而就在那山巒的最頂端,高居於所有廟宇的最上方,一座小小的紅色廟宇屹立在那裡。雖然遠遠看去細如芝麻,但是卻有一種磅礴、古老的氣勢破空而出,彷彿宇宙的中心,冷漠、超然、神聖的俯瞰著這個世界。
——那裡就是整個高原最為古老和神聖的地方,真正的大雪山神廟!
「唉!」
都松莽布支深深一嘆,終於站起身來。或許就像那位大師說的,聖地從來都是超然世外,不介入世俗之中。不管自己在這裡跪多久,聖地終究還是不會出手的。相比起虛無飄渺對聖地出手的寄託,終究還是身畔同為大將級的火樹歸藏,顯得更為實際。
「走吧!」
都松莽布支終於轉過頭來,望向一旁的火樹歸藏。那一剎那,火樹歸藏嘴角終於露出一絲罕見的笑容。
「你不會後悔的!」
轉過身,兩人肩並肩,一起往外走去。然而就在兩人從山腳離開,經過一株上千年生長的古老大樹時,突然之間,一個冷靜,高遠的聲音從身後傳來。
「大將軍!」
聲音隆隆,有如雷鳴:
「這是聖僧讓我交給你的。」
嗡,風聲呼嘯,兩人回過頭來,就在一片愕然的目光中,只見一個黑點由小變大,從最高處的大雪山神廟中拋了下來。砰的一聲落在兩人身前不遠處的地面上。定晴看去,只見那是一個一尺左右的木盒子,外面用一張黃褐色的布帛包著,在氣流之中籟簌抖動。
「聖地不會出手,也不會去殺人,聖僧也不會為你離開神廟。不過儘管如此,聖地卻並非不可幫你。這件盒子里,有一件神廟的法器,只要祭起,不管對手有多麼強大的,都可以將他困在裡面,動彈不得。拿去吧!這應該可以幫到你!」
余余裊裊,在半空中回蕩不絕。
這一下不只是都松莽布支,就連火樹歸藏都露出驚喜的神色。神廟的法器向來是只聽傳聞,而無緣一見。火樹歸藏來過神廟這麼多次,在這裡修練這麼久,都從來沒有見過。沒想到,都松莽布支一個多月的跪拜,居然感動神廟,賜下了法器。
「多謝聖僧!」
都松莽布支大喜。
撿起地上的盒子,兩人很快離開。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