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598章 雖遠必誅！（一）
「從磧西三角缺口徵召四百名志願者，把所有的危險都告訴他們，讓他們自己抉擇，並且供應他們最好的武器。另外，調動我們手上所有的力量，包括空中偵查，各地的斥候，草原上的突厥耳目，我不管有多大的困難，也不管敵人有多麼強大，十天之內，我要看到結果。沒有人可以肆意屠戮唐人而不付出任何代價，犯大唐者，雖遠必誅！」
最後一句話，王沖聲音冰冷，擲地有聲。
「是！」
房間中，眾人轟然應是，然後迅速離去。
而隨著王沖的命令，整個西北迅速為之震蕩，大部分邊陲地帶也隨之風起雲湧。
……
越過北庭都護府一路往北，穿過七八百里荒無人煙的突厥大草原，無數人影密密麻麻，聚集在一起，四周圍無數的營帳矗立，在營帳與營帳之間是一桿桿代表西突厥的黑狼大旗。
狂風呼嘯，這些突厥人的戰旗便也跟著獵獵作響。
和大唐京師以及整個北地的悲憤氣息不同，此時此刻，這片西突厥人營地中卻是篝火熊熊，歡聲笑語，酒杯與酒杯碰撞，觥籌交錯的聲音不絕於耳。
「哈哈哈，來！大碗喝酒，大塊吃肉！」
「這可是南人精心熏制的臘肉，肉質細膩，聽說為了做這個東西，他們要在灶火上熏上七天七夜。」
「怎麼樣？不錯吧！」
……
此時此刻，在整片營地的最北部，一名臉上刀疤的突厥男子披散著頭髮，袒露著胸膛，手中端著一隻盛滿酒水的海碗，和一些突厥騎兵圍著篝火，大聲痛飲。
他們喝酒的海碗並不是突厥常用的那種碗，而是白色的細瓷，上面暈染了一些青色的花紋。如果仔細看去，就會發現其中幾名突厥騎兵的海碗表面還有一些乾涸的血跡，看起來觸目驚心。
但是這些突厥騎兵卻毫不在意。
「可惜了，為了不留下馬腳，那些南人的女子統統被我們殺了，要不然，還能帶到軍營中玩一玩。」
其中一名突厥騎兵神色遺憾的感慨道，一邊吃著酒，一邊用隨身的匕首從篝火上串著的烤肉切下一塊，送進嘴中，慢悠悠吃著。
一番話，引得篝火周圍瞬間安靜下來，所有突厥騎兵都是一臉的神往，南人的女人皮膚細膩，這是所有人都知道的，而且她們嬌柔的體態也有一種突厥女子所沒有的味道。
只是可惜，現在的南人女子在大唐風氣的熏陶下，都非常的剛烈，那個村莊的女子反抗也都非常激烈，再加上諸多的顧忌，最後全部殺光了。
「不過大人，再過幾天，我們真的就要調走了嗎？才剛剛嘗到一點甜頭，這個時候就把我們撤走，想想還真是有些不甘啊！」
正在這個時候，其中一名突厥騎兵突然開口道，神情中滿是不甘。
「這有什麼辦法，聽說我們之前屠戮的那個村子被發現了。我們還是大意了，留下了馬蹄印，居然讓他們揣測到是我們乾的。聽說這件事情在大唐京師中引起了軒然大波，現在連那位異域王都注意到了我們。上面為了讓我們避風頭，準備過段時間就讓我們換防到更北部的地方。」
對面，那名袒露著胸膛的突厥隊長開口道。
聽到這番話，眾人頓時沉默了不少。那支屠戮了四百多唐人，一把火焚滅整個村莊，在整個大唐和周邊諸國引起許多震蕩的突厥鐵騎，正是他們。
對於這件事情，在大唐京師和整個北地引發的波瀾，他們也有所耳聞。對於整個北庭都護府以及南邊的憤怒，他們倒並不是很在乎，他們真正忌憚的只有那位大唐異域王。
一個夷滅了大食帝國百萬雄兵，殺掉了青狼葉護阿骨都藍，就連天狼大將軍都烏思力都敗在他手中，還有他麾下的西突厥三大鐵騎之一的天狼鐵騎，都差點在怛羅斯全軍覆沒，灰飛煙滅。這樣的人物即便離得再遠，也足以讓他們感受到巨大的壓力。
「大人，據說大唐那邊要對付我們，異域王那邊也在調查我們。前段時間，還聽說有人摸到了這裡，被外面巡邏的斥侯隊發現，這一切該不會是真的吧？」
一名突厥騎兵滿是擔憂道，一句話道出了眾人的心聲。瞬息間，所有人紛紛扭過頭來，望向了坐在對面的騎兵隊長。
當初那個村莊是隊長帶的路，這種時候，眾人慌了手腳，所有人不由紛紛望向了自己的隊長。
「哈哈，看把你們嚇的，大唐帝國離了十萬八千里，那個異域王又遠在大唐京師，難不成他還會來親自對付我們不成？就算他想，他知道我們是誰嗎？而且，他們有證據嗎？誰說那些人是我們殺的？」
「……沒錯，我們現在是在大碗喝酒，大塊吃肉，這些東西通通都是南人的，難道這些東西就不能是我們從南人那裡買來的嗎？大唐不是一向喜歡和各方貿易嗎？他們可以賣，我們當然也可以買。」
那名騎兵隊長拍了拍肚皮，哈哈大笑。他的目光掃過四周圍自己的部下，眼中滿是譏笑：
「放寬心吧，突厥的雄鷹們在上面偵查，北庭都護府那邊根本動不了，一動就是大戰爭，南人現在特別不想戰爭。而磧西都護府那邊，就算他們飛出一隻蚊子，我們這邊也能發現。」
「可是，聽說磧西都護府和三角缺口那裡正在徵集兵馬，好像是要對付我們？」
突然一個聲音小聲說道。
這個小道消息現在早已傳得沸沸揚揚，據說是一個西域的胡商無意間發現的，說是大唐的異域王正在募集一支特殊的軍隊，來緝捕他們。這件事情的真假還無從印證，但是消息已經在西突厥傳開了，西突厥的騎兵們有些緊張也是因為這個。
「金察爾，看你那熊樣！這種小道消息也能信嗎？也不過過腦子！現在帝國上面對這件事情比我們還要著急，從磧西通往我們這裡的道路關卡一個接一個，巡邏的士兵都有四五百，更不用說天上飛著的雄鷹。他們真要有人過來，我們會不知道？況且，不要忘了我們營地可是有一萬多人，他們要是真想對付我們，人少了不抵用，人多的話我們會發現不了？所以放寬心吧，什麼事都不會有！」
突厥隊長抓起一塊油淋淋的羊腿，大朵快頤：
「說起來，南人養的那些豬啊，牛啊，還是沒有養的羊那麼好吃。這些南人養的羊，肉質鬆軟，和我們突厥的完全不同，配上孜然和一些調料，真是別有一番風味。」
聽到隊長的話，又看到他大朵快頤，吃的滿嘴、滿手都是油，連赤裸的胸膛上都抹了一把，眾人一下子放鬆下來。
「哈哈哈，不錯，怕什麼！兵來將擋水來土掩，而且，不管他們來的是誰，先問問我們一萬多大軍和將軍他們同不同意。」
此時，另一名左撇子的突厥騎兵似乎想到什麼，望著四周突然大笑起來。
就在一群人四周，歡笑宴飲的聲音不絕於耳，整個大營里，像這樣慶祝的場景到處都是，和自己一樣，他們用著的是南人的海碗，吃著的是南人的臘肉，果脯，饅頭，烤魚，還有各種用油炸的糕點。
再次看了一眼身前袒露胸膛，滿不在乎的隊長，幾十名騎兵發自內心中的欽佩。
那個四百多人的村莊囤積了一年的年貨，非常豐富。當初為了把那些東西馱回去，他們可是足足趕來了一千多匹戰馬，每匹戰馬身上都掛滿了食物，四十多人一起驅趕馬群，跑了兩趟才把那些東西全部馱回來。
而且回來之後，隊長把五成的劫掠獻給了大營，又把兩成的貨物獻給了頭領，兄弟們只留下了三成，當時眾人還大惑不解，此時唯有衷心的佩服。
環顧四周，營中上下對他們那次劫掠沒有任何的異議，而且在他們周圍還重重疊疊，布滿了重兵，簡直固若金湯一般，就算那些南人想要對付他們，恐怕也是痴心妄想。
「唳！」
說時遲那時快，就在眾人觥籌交錯，大聲痛飲，其樂融融的時候，突然一聲高亢的尖嘯從上方傳來，一剎那間，整座突厥大營為之一靜。而營地的北邊，那名突厥隊長手中端著盛滿酒液的海碗，也下意識的抬起頭來，只見西南方向一隻突厥的大雕張開雙翅，正朝著大營的方向而來。
這是西突厥從遙遠的北邊捕捉馴養而來的金雕，性情極其兇猛，而且雙翅堅硬如鋼，厲害一些的，連碗口粗的小樹都能撲斷，所以被突厥人特別訓練，作為空中偵查的耳目。
這種金雕是空中的霸主，除了東突厥帝國和高句麗的海東青，幾乎沒有什麼鳥類能和它們相匹敵。但是此時此刻，眾人看的分明，那隻從東南飛來的金雕，神色倉惶，飛行的時候似乎連翅膀都有些不穩了，看起來極不尋常。