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嘩啦啦!」
僅僅只是片刻之後,一隻信鴿飛入了王沖的府邸。
「王爺,是大皇子的信。」
張雀拿起信鴿,取下綁腿,只是瞥了一眼外面的標誌,立即匆匆的進入殿內,交到了王沖手中。而大殿里,得到消息,眾人早已聚攏過來。
嶺南道的事,關係重大。如果朝廷堅持王沖必須離開,那麼將對整個京師的格局都造成極大的影響。所以王衝上書之後,整個異域王府的人都在等著朝廷方面的回復。
「你們看看吧。」
王沖打了信箋,只是看了一眼,眉頭陡的挑了一下,但什麼也沒說,立即將信箋遞給了一旁的許科儀等人。
一封信箋很快在眾人手中流轉了一遍,看完信中的內容,眾人面面相覷,一句話都說不出來。
原本以為,以大皇子的性格,必定不會同意王沖的請求。或者會想盡各種辦法,催促王衝上路。
但是出乎預料,大皇子方面不但沒有催促,反而准許了王沖請求,而且還在信中言辭懇切,關心起了王沖的身體狀況,看起來完全不是很著急。
當然在信箋的末尾,大皇子也順帶提到,嶺南的事情關係數十萬的越人,以及朝廷的穩定,總的還是希望王沖能夠儘快行事,不要拖得太久。
另外,信中提到,王沖是朝廷的棟樑之才,如今大唐正是用人之際,還是希望異域王能夠為朝廷社稷分憂。
「這……,王爺,大皇子的措辭太柔和。和他以前的行徑完全不同。此事,只怕是有詐!」
蘇世玄是最後一個看的,手中拿著那封信箋,沉思良久,蘇世玄終於開口道,聲音中隱隱透出一絲憂慮。
大皇子是什麼樣的人眾人再清楚不過了,糾察隊事件和邊陲事件,眾人早已領教過。如果大皇子真的是那種勤政愛民,性情柔和的人,兩起事件中就不會那麼暴怒如雷,屢次質問王沖了。
更不用說,為了對付五皇子,這位還直接害死了宮中身份顯赫的一位嬪妃,手段之毒辣可見一斑。
如今這個時候,溫言細語,一反常態,實在太不尋常。
「王爺,我只擔心一件事情。現在這種情況,大皇子那邊只怕可能會主動挑起百越之間的紛爭。到時候真要出了事,只怕大皇子那邊會以此事為由,怪到王爺的身上。不論王爺去不去,只怕都會受人以柄,落入被動之中。」
就在這個時候,一個聲音響起,許科儀沉吟良久,突然抬頭開口道,一句話聽得殿內眾人紛紛變了臉色。
跟隨王沖日久,見識過朝廷里的各種洶湧暗流,也見識過大皇子的各種行事作風,許科儀也不再是昔日的吳下阿蒙,有很多事件也漸漸能猜出一些端倪了。
反倒是大殿上的王沖眉頭微微一挑,有些意外。許科儀的這翻話,和他的推斷幾乎是不謀而合。
「不是可能,而是大皇子一定會這麼做!」
王沖淡淡道,一句話將許科儀的猜測一錘定音。而大殿中則是陣陣驚呼。
「王爺,現在怎麼辦?這樣下去,我們不管去還是不去,都會落入大皇子的彀中?」
張雀抬起頭,目中滿是擔憂。
隨著時間的過去,一些信息,慢慢的詳實。
大皇子身邊的那位謀士,外號「鬼王」,除了這個名號,眾人對他依舊是一無所知,而有了此人的加入,大皇子的行事風格明顯改變許多。
像這種計策,陰狠歹毒,不管是進是退,都令王衝陷入極度的被動之中,這是以前的大皇子想不出來的。
但現在最關鍵的是,到底該如何應對。
沒有人敢想像如果王沖離開京師前往嶺南,在那裡待上一年半載,最後整個帝國在大皇子的控制下,會變成什麼樣子。
而且這段時間張雀也詳細調查過嶺南的資料,那裡的問題由來已久,太過複雜。那麼多精於治理,政績傑出,經驗豐富的官吏調到嶺南都沒能解決的問題,又豈是王沖短短時間能夠輕易解決的。
更不用說,王沖還是一個武將,不是真正的文吏。
——大皇子那邊,給眾人出了一個真正棘手的難題。
大殿里一片寂靜,眾人紛紛望向了王沖,等待著王沖的回答。
王沖眉頭緊鎖,閉目沉思,一動不動,誰也不知道他在想些什麼。
這種時候沒有人敢去打擾,所有人都在默默等待著。
「此事我自有分寸!」
不知道過了多久,王沖終於開口道。
「世玄,你拿了我的令牌今晚出發,連夜趕往嶺南。」
王沖一邊說著,一邊從腰上摘下代表自己身份的親王令牌遞了過去。
這一幕,眾人大出預料,就連蘇世玄都不由怔住了。
「可是這……王爺,嶺南的事情我……我的能力恐怕有所不足!」
就連蘇世玄都沒有料到,王沖居然要安排自己去解決嶺南的事情。那麼多資歷極深的朝廷大臣都解決不了,蘇世玄又哪裡有把握可以解決。
「嶺南的事情我自有主張。」
王沖淡淡道。
「你到了那裡,按照我的吩咐行事就可以了。」
「是!」
蘇世玄原本心中還有些沒底,但是聽到王沖這番話,立即鎮定下來,神情也慢慢變得堅定。不管什麼時候,不管什麼事情,哪怕嶺南的事情他以前從未接觸過,但只要王沖那邊作出安排,有了計劃,蘇世玄都毫不畏懼。
「嶺南的事情由來已久,表面上看,是因為諸越混雜,但實際上是因為田地劃分不均引發的問題。但這也一切都是表面現象,只治標不治本,當然無法解決。所以不管朝廷派多少能力傑出的文臣過去,都無法解決。」
迎著眾人的目光,王沖緩緩開口道。
「要解決百越的問題,其實很簡單……」
王衝突然伸出一根手指,在硯台里蘸了蘸墨,然後在雪白的宣紙上寫了兩個字。
「糧食!」
眾人紛紛看過去,念出了宣紙上的兩個字,有的眉頭緊皺,有的若有所思,神情各不相同。
「田地是用來種植的,歸根到底還是因為糧食不足引發的衝突。不解決這一點,無論怎麼分田地,諸越都不可能滿意。這也是為什麼,不管派多少大臣,不管能力多麼優秀,都無法解決百越的問題。」
「你此去嶺南,先斬後奏,一切從權。另外我會安排張慕年那邊,運送大量的糧食到百越之地,你到時候負責接洽,安排諸越的人學習種植雜交水稻。糧食的問題解決,嶺南自然太平。」
那一剎那王沖負手而立,目光深邃無比。
大殿里,眾人望著王沖的身影,久久的說不出話來。一個嶺南遺留幾十年的事情,眾人原本以為會很難解決,但是王沖一番話剖析下來,立即化繁為簡,將嶺南的問題以一種簡單直白的方式,展示在眾人面前。
那一剎那,眾人心中由衷佩服。
在王沖身上,總是有一種力量,能夠看穿表象,直達骨髓。不管碰到多難的問題,他總是有辦法解決。而且從目前來看,嶺南的問題雖然是大皇子特意刁難王沖,但是現在看來,除了王沖之外,也沒有人有能力解決。
蘇世玄沒有多說,拿了王沖的令牌,星夜兼程,連夜趕往嶺南。而隨著王沖的命令,張慕年在交趾那邊也隨之動了起來,大量的雜交水稻隨之運往嶺南。
嶺南百越的問題,其實王沖以前也留意到過,不過那個時候,雜交水稻才剛剛開始,規模也不大,一切都還不成熟。但是一路慢慢的積累,到了現在,時機已經成熟,正是解決嶺南的最好時機。
時間緩緩過去,在某些勢力的特意渲染下,嶺南的事情以及王衝出任嶺南特使的事,鬧得喧囂塵上,在整個京師中,人盡皆知。但不管是王沖那裡,還是大皇子那裡,卻是一點都不著急。
王沖不急著去,大皇子也不急著催。
只是圍繞著嶺南道以及百越的事情,私底下已經暗流洶湧。每日東宮中,不知道有多少信鴿日夜兼程,飛往嶺南。
「怎麼樣,張巡那邊還沒有消息嗎?告訴他,只要他能夠挑動越人之間內鬥,本宮可以答應他,未來將他提拔為正史,甚至擢升為嶺南刺史。」
東宮中,大皇子安坐寶座中,望著殿下的祝童恩道。
「報!」
說時遲那時快,就在這個時候,一名金吾衛手持長戟,在鏘鏘的甲片振動聲中,疾步奔了進來:
「殿下,嶺南張巡張大人來信!」
「什麼?拿上來!」
聽到這句話,大皇子眼中一亮,立即招手道。
「哈哈哈,真是說曹操曹操到。張巡!本宮果然沒有看錯你!只要扳倒王沖,本宮絕不會虧待你!」
大皇子哈哈大笑,目中期待無比。
嶺南道的事情,他抱有極大的期望,現在是萬事俱備,只欠東風。只要張巡的一封信,他就能安排,讓朝廷上的眾臣配合,一舉拿下王沖。
最不濟也能極大打擊王沖在民間的聲望,甚至藉此將王沖強制發配嶺南,不解決百越的問題,不得歸京。
如此一來,就算是王沖有天大的能耐,也翻不出他的手掌心。
「嘩!」
沒有絲毫猶豫,大皇子迫不及待的打開信箋,匆匆尋找著信箋中,他想要的那些信息。
然而只不過是片刻,大皇子眼中的激動和期待立即迅速冷卻,一張臉孔慢慢陰沉下來,變得難看無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