王沖運籌帷幄,智深似海,李亨在旁邊站了這麼久,居然都沒有發現,這個王沖是假的。不管是言行舉止,還是氣質都惟妙惟肖,簡直讓人難以分辨。
不過對於李亨來說,他最在意的還是如果王沖不在這裡,那麼真正的他到底在哪裡。
「呵呵,公子早有安排,殿下現在即刻前往太極殿,一切自見分曉。」
李亨聞言心中若有所悟。
「所有人聽令,立即隨我全速前往太極殿!」
隨著一陣蹄噠噠的馬蹄聲,李亨等人很快消失不見。
……
皇宮深處,大局已定。
「不可能的,怎麼會這樣,為什麼會這樣?」
看著無數的禁軍跪伏在地上,大皇子李瑛臉色發白,只覺得渾身陣陣冰冷,宛如墜入冰窖一般。
他甚至連怎麼被人押送到太極殿前,都沒有發覺。
他有十餘萬大軍,有破軍戰神侯君集輔佐,有無數的文臣武將,有那些神秘的黑衣人,還有黃龍真君那樣的仙人輔佐,為什麼會失敗?
而且,父皇不是已經神志不清,昏迷了嗎?他還在他每日的飲食里放了那麼多令人神志不清,病情加重的藥物。從各方面的情形來看,他也確確實實是病入膏肓了。
為什麼他還醒著,為什麼他沒事,為什麼他還能發出那樣恐怖,宛如夢魘一般的一劍。
還有,如果他沒有受傷,他為什麼要封自己為攝政王,又為什麼要眼睜睜的看著他招兵買馬,發動兵變而不加阻止。最後以至於潰敗至此。
「逆子,你太讓朕失望了!」
就在這個時候,一個威嚴的聲音從耳中傳來,李瑛渾身一震,陡的抬起頭來,卻見白玉台階上那位全天下最至高無上的存在,不知何時已經走到了他的身前。
「朕那樣器重你,你為什麼這麼做?」
聽到這句話,大皇子神色黯淡,彷彿失去了所有的勇氣,身軀一軟,低下頭顱,頹然跪倒在地上。
他的發冠早已不知道飛到何處,滿頭髮絲垂下,遮住了他的肩膀,也遮住了他的臉。
「父皇我……」
大皇子神色畏懼,跪在地上,渾身顫抖。
他雖然召集了十萬大軍,又控制了邊陲的三大都護府,早就已經下定決心謀反,但這個時候,看到站在身前的聖皇,那種本能的畏懼,再次浮上心來。
從小到大,不管是在他,還是在其他所有皇子心中,聖皇都是高高在上,天威難測。
那種對於聖皇的畏懼,早已根深蒂固,深入到了他的骨髓里,因此哪怕早已決心造反,李瑛也只敢選擇在十多年後,聖皇神志昏迷,最虛弱的時候。
如今,兵變失敗,聖皇又活生生的站在他眼前,沒有一丁點受傷的跡象,李瑛心中所有的勇氣早已消失得乾乾淨淨,哪裡還有之前的雄才大略和野心。
「父皇,我也是受到其他人的蠱惑,一時糊塗,請父皇原諒。」
大皇子臉色蒼白若紙,站在聖皇面前,連頭都不敢抬。
「蠱惑?」
聖皇搖了搖頭,滿臉失望。
「肖玉妃也是蠱惑嗎?」
「我……」
李瑛聞言神色一滯,臉上的血色退得乾乾淨淨,頓時變得越發蒼白了。
肖玉妃是聖皇的妃子,他用肖玉妃設計陷害五皇子,最後為了死無對證,更是殺人滅口,這是重罪,僅憑這一條,聖皇就可以判他死罪了。
「哥舒翰是朝廷重臣,為朝廷立下赫赫功勞,你和外人勾結,至江山社稷,大唐安危於不顧,也是受人蠱惑嗎?」
聖皇淡漠的聲音再次從頭頂傳來,李瑛身軀一顫,他的嘴唇張了張,想要辯解什麼,但卻一個字都說不出來。
「朕封你為攝政王,代朕處理江山社稷,朕總以為,你是朕的長子,你就算再頑劣,也不至於到這種地步。但是你利欲熏心,至家國安危於不顧,朕,對你很失望!」
聖皇說罷,長長的一聲嘆息。
「父皇,我錯了,我錯了,求您再給我一次機會吧,孩兒再也不敢了!孩兒願意將功贖罪,禁閉三年,以贖我所犯下的罪過。」
李瑛俯下身來,使勁磕頭,搗頭如蒜。他心中明白,他已經輸了,想要活命這是他最後的機會。
「已經遲了!」
聖皇背負雙手,搖了搖頭。
「知道嗎,這一次是朕對你的一次考驗,如果你能按捺得住,朕就封你為皇太子。」
「朕一直認為,作為皇子有野心是好事,只要不對家國造成傷害,就不是壞事,只可惜你已經遠遠超過了這個度。」
「父皇,饒了我吧!饒了我吧!孩兒再也不敢了!孩兒以後絕對再也不敢了!」
李瑛神色顫顫,就好像溺水的般,一把緊緊抱住了聖皇的右腿。
「您念在孩兒是初犯,就再給我一次機會吧!」
這一刻的李瑛那裡還有半點之前揮斥方遒,野心勃勃,冷酷殘忍的樣子。
偌大的太極殿前,鴉雀無聲一片寂靜,聖皇看著腳下身軀瑟瑟,縮成一團,恐懼不安,就好像一個孩子般的李瑛神色動搖了一下,但只是片刻,就冷靜了下來。
「來人!把大皇子壓下去,交由宗人府處置,至今日起,由宗人府全權處置!」
聖皇閉上眼,洪亮的聲音在整個大殿中回蕩。
聲音一落,緊接著就有兩名龍衛走上前來。
「父皇不要!」
大皇子身體一滯,滿臉的不敢置信。
「你看看你犯下的錯,皇城之中,血流成河,朕給你機會,誰給他們機會?」
「你太把權力當兒戲了!」
聖皇腳下一陣罡氣輻射,將大皇子震開,緊接著就有兩名龍衛上前,壓住了李瑛。
啪!
最後一根救命稻草被壓斷了。
李瑛心中的一根弦也斷了。
「砰!」
一股磅礴的罡氣突然從他體內爆發而出,將他猛地將兩名龍衛手中掙脫開來。
「父皇,你真的要這麼絕情嗎?」
隔著數尺的距離,李瑛猛地站直了身軀,通紅著眼睛道。
沒有人比他更清楚,犯下了這樣的過錯,沒有聖皇的庇佑,一旦押入宗人府會是什麼下場。
「逆子,你到現在都還不知悔改嗎?」
聖皇冷聲道,但卻一動不動。
「逆子,哈哈哈……逆子!」
聽到聖皇的話,李瑛的肩膀突然抖動起來,緊接著,整個身軀都開始顫抖。
「哈哈哈,果然還是這樣,在你眼中我永遠都是一個逆子,不對嗎?」
「你不是問我為什麼要這樣做?」
「現在告訴你,所有這一切都是父皇你教給我的!」
「父皇,你說器重我,既然器重我,為什麼這麼久了,都不立我為太子!」
「讓我忍受所有人的眼光和質疑!」
李瑛哈哈大笑,狀若癲狂,所有的怨恨,所有的不滿在這一刻全部都發泄出來:
「因為你的器重,四弟跟我爭,五弟跟我爭,七弟、九弟,所有人都跟我爭。」
「你都已經讓我做攝政王了,為什麼還不願意定我做皇太子!這就是你的器重嗎?既然你不願意給我,那我就只有自己來取。而且父皇您的位置,不也是自己奪來的嗎?」
憤怒已經壓過了恐懼,李瑛緊咬著牙關,一字一句,嘶吼著從喉嚨里發出。
「父皇,既然你可以,為什麼我不行?!」
嗡!
聽到李瑛大逆不道的話,左右兩名龍衛,所有禁軍,連同後方的祝童恩都是神色恐懼,齊齊低下頭去,大氣都不敢出。
在大唐所有人都知道,當年的聖皇並非嫡長子。按照立長不立幼的傳統,絕對輪不到聖皇上位,這在大唐是個極大的禁忌,誰也沒想到李瑛居然這麼大膽子,居然敢當面指責聖皇。
「殿下,不可!」
祝童恩伏在地上滿心惶恐,如果說兵變失敗後,李瑛原本還有希望獲得一線生機,事後還有可能獲得聖皇諒解的話,那麼現在這一線生機已經變得非常渺茫。
而太極殿前,聽到李瑛的話,聖皇的臉色陡的冰冷了許多,冥冥中,一股冰寒的氣息從他身體里爆發出來,周圍數千丈內,氣息陡降,所有人噤若寒蟬,頭顱越發低垂了。
「你接著說!」
那聲音冰冷無比不帶絲毫感情。
「哈哈哈,難道不是嗎?」
李瑛仰著頭,盯著聖皇,沒有絲毫退讓的意思。
「你想知道,朕就告訴你。」
「你五歲時,看中了榮親王次子的一枚玉如意,因為他不肯,你借著他入宮的機會,騙他到後花園,讓他從樹上摔下來,血流滿面,藉此報復。」
「朕以為你年幼,只是裝作不知道。」
「九歲時,你四弟出生,因為他的面容精緻,長得可愛,朕誇了一句,你就借著他母親是胡人,攛掇其他兄弟姐妹,在背後一起排擠他。」
「十三歲的時候,你已經意識到權力,知道結黨營私,拉攏你二弟和三弟,並且買通宮女和太監,對付你五弟。你五弟一直處處避讓,到最後,遁入了昆吾訓練營,你依舊沒有放過。表面上是你三弟派的刺客,但真正的主謀,其實就是你!」
聖皇一邊說著,一邊冷冷的瞥了李瑛一眼。